“亭亭你听说没有?”天晴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一面包车上的人都听见。

“听说什么?”亭亭对八卦新闻的敏感度一向比正常人要慢半拍。

“你啊——”天晴做恨铁不成钢状,“我听说P&T公司旗下的艺人齐齐缺席我们电视台所有节目,无论是时尚大典,还是音乐颁奖盛典,或者是综艺节目…总之P&T抵制广电集团,连新闻稿都不发过来呢。”

“?”真的?亭亭瞪大眼睛,那损失得有多大啊?集体缺席,而且不只是一个两个节目,是所有节目,啧啧,大手笔啊。

“你知道什么内幕不啦?”天晴问出所有人心中疑问。

P&T的老板,可不正是前段时间与亭亭传出过绯闻的潘公子?

“内个——”亭亭抓抓头,她倒真不知道确切的内幕,潘公子只是摸一摸她的脑袋说,她只管照常上下班,其他的事他自会处理。

既然潘公子这么说了,她也就不多过问。

想不到潘公子竟然这么辣手?

“嘿嘿嘿,亭亭你老实交代,潘公子是不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天晴贼忒兮兮地问。

“我和潘公子不是八卦周刊上写的那种关系。”亭亭终于叹息,咬一口冰淇淋,与其让大家猜来猜去,她还是老实交代罢。

“那是什么关系?!”一车人都竖起耳朵来。

“小时候是邻居,长大以后,是朋友。”亭亭摊一摊手,她找不到第三个词形容他们的关系。

“真不是恋人?”天晴很八卦地追问。

“真不是。”亭亭笑起来,“我发誓。那个不知名俊男才是我男朋友。”

“啊——”

“嗷——”

满车人都发出叹息,个别单身男性甚至发出“嗷”的一声,表示自己没戏了。

编审大哥转过头来,“小亭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

亭亭窘了。“我们还没有谈到那一步呢。”

“哈哈,害羞了啊。”

“那你为什么不和台里解释?这件事很容易解释清楚的。”天晴不解。

“有心人想取代我,解释了也没有用。”亭亭吃掉最后一口冰淇淋,“不是这个理由,也会是别的理由,防不胜防。”

天晴想一想,点头,也对。

回到台里,还没来得及坐热椅子,娜娜便从楼上下来,敲一敲亭亭办公桌。

“亭亭,有时间吗?我们聊一聊好吗?”

亭亭看一眼娜娜,不觉得两人之间有什么可谈的。

“什么事?”

“亭亭,我不知道你对我有什么误解,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你生气的话,我向你道歉。可是,你不应该为了个人观感,而影响节目的拍摄…”

亭亭听了,怒极反笑,这大抵就是倒打一耙罢?

如果她的个人观感能左右一台节目,她鲍娜不要说目前的明星我做煮,哪怕她原本的娱乐新闻主播的位置都将不保。

“我知道,我取代你主持节目,你心里有想法,但是这也不能成为你挟私报复,干涉节目正常录制的理由啊…”娜娜嗓音颤抖,眼泪欲落未落。

有不明就里的同事路过,以为亭亭寻机为难娜娜,惹得美人蹙娥眉,便对亭亭报以冷眼。

天晴正好坐在亭亭边上,目睹娜娜做戏全过程,刚想上前帮亭亭与娜娜理论,亭亭却轻轻推开椅子,站起身来,声音朗朗。

“娜娜,该交接的,我已经统统交接给你,你有能力取代我做好主持工作的话,我心悦诚服。你不要以为屡屡给我的工作设置障碍,我不予回击,就代表我好欺负。我只是觉得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没必要为了这些事和你起冲突。你工作不顺心,请先寻找自身理由。”

亭亭深吸一口气,这话在她胸中埋藏够久,不吐不快。“为工作直抒胸臆,欢迎;为推卸责任,寻人排头,对不起,我没义务奉陪。”

“你…”娜娜指尖颤抖,这个人是赵亭亭吗?

天晴在一边听得几乎要拍手叫好,赵亭亭,你老早应该这样了。

许君在一旁微笑起来,他听过亭亭在工作中直抒己见,然而这却是他第一次明确听见亭亭表示对一个人的反感呢。

“你…”娜娜一时竟找不出反驳之辞。

亭亭微笑,“以前电影里有句台词,我现在送你做借镜:娜娜,做人要厚道。”

“噗嗤!”,办公室里有人笑出声来。

紧张气氛顿时化为乌有。

“亭亭我不知道你原来是冷面笑匠。”天晴噗哈哈笑着拍亭亭的椅背。

娜娜恼羞成怒,瞪了亭亭一眼,踩着高跟鞋,“噔噔噔”走了。

天晴朝亭亭竖起拇指。

“唉…到底还是发脾气了。”亭亭坐回椅子里。

“你早该发脾气了,忍她那么久做什么?”天晴奇怪。

“大家都是女孩子,又没有深仇大恨,互相要容让些…”

“亭亭你是不是女孩子啊?我开始好奇,你究竟在什么环境里长大的了。”天晴翻老大白眼。

“以后有机会请你去玩,你就知道了。”亭亭忍不住笑。那是一个男人占绝对主导地位,占绝对多数的世界。女性在那个世界里,要么和男性并驾齐驱,要么绝对服从。

亭亭很庆幸,家人并没有要求她成为职业军人,也没有要求她按照他们的意志做任何事。

“能把你养成这种性格,也不容易啊。”天晴感慨。

亭亭嘿嘿笑,她算什么,能养出潘公子那种性格,那才叫不容易呢。

秘书通知朝阳,史督华公关公司副总经理何欣月女士来电预约,朝阳微微蹙眉。

在知道他是辉日集团董事总经理之前,史督华公关公司与辉日之间的业务往来并不频繁,可是最近似乎逐渐多了起来。

“我怎么回复对方秘书?”白胖秘书捧着掌上电脑,等待回复。

“问她下午三点到四点之间是否方便。”朝阳看一看自己的行程,对秘书说。

果然对方痛快答应。

下午三点,何欣月准时抵达朝阳办公室。

朝阳看着她穿浅灰色西装套裙,臂弯里挽一件黑色大衣,步履匆匆地走进来,容颜仿佛未改,可是早已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章总,很高兴你抽时间见我。”何欣月微笑,打开公文包,取出文件来,“我不同你客套,这是今天我来的目的,租借场地。”

朝阳接过合同,翻开,上面赫然是借场地拍摄美食节目的条款。

他合上合同,推还给何欣月,“你知道最近消防和食品卫生都查得很严格,我们的场地不方便借给剧组节目组录制节目。”

何欣月微笑,“章总也知道这些都是有通融余地的…”

朝阳摆摆手,“如果其他方面需要场地,我们没有不做生意的道理。但是这个——”朝阳指一指合同,“我想你到其他地方去,得到的答案也一样。”

何欣月微微苦笑,忽然鼓气勇气问:“章总,难道没有存一点点私心在其中?”

她看到过那桩新闻,即使只得短短数天时间,也足以达到铺天盖地的程度。她走过报亭,仅仅扫过一眼,就知道,标题里不知名俊男,正是朝阳。

想不到朝阳的新女友,是这样一个女孩子。

何欣月不是不甘心,只是——有些纳闷。

朝阳微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何欣月却在他眼底看见一抹厉色。

她站起身来,“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了,再见,章总。”

她与朝阳道别,走出辉日集团大楼,轻轻回首,当年那个为了工作,埋头苦干,一干就是数周,根本想不起来给女朋友打电话的大男孩儿,今时今日,会得为了女人,置利益于不顾。

他已经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朝阳了。

何欣月回过头来,继续向前。她也有自己的人生要继续,那些过去的,就都过去罢。

朝阳下班,接亭亭一起回家吃饭。

朝阳负责买汰烧,亭亭负责布置碗筷,给朝阳打下手。

吃过饭,两人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屏幕里正好是亭亭与天晴中午做的街头访问。

看见亭亭访问那对姓章与姓林的老夫妻,朝阳一愣,转头望一眼吃草莓,看报纸,并没有注意电视机屏幕的亭亭,朝阳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关掉电视机,抽走亭亭手里的报纸。

“亭亭。”

“爪?”亭亭咬着一颗草莓,腮帮鼓鼓,大眼盈盈地望着朝阳。

朝阳胸口溢满柔情,搂住亭亭,“什么时候,去我家吃饭罢。”

“?”亭亭眨一眨大眼,脸慢慢红起来,朝阳这是要她去见家长了吗?

“不说话?不说话就是答应了。”朝阳点一点亭亭鼻尖,这个大眼女知道不知道这样看着男人,很容易引人犯罪?

“那个——”亭亭傻笑,“我不了解情况,去了会不会很失礼?”

朝阳想一想,忍不住也傻笑,果然,亭亭仿佛从来没有问过他是做什么工作,收入多少,家里是什么情况。

“我家人员不多,不过情况有点复杂。我爸我妈都很好相处,但是我有一个被宠坏了的在家啃老的妹妹,还有一个从小看爱情伦理剧长大,古灵精怪的外甥女。”朝阳拿起一颗草莓,放在嘴里嚼嚼嚼。“我爸以前在工厂里做供销经理,我妈在工厂食堂做阿姨,后来下海经营招待所。工厂三产转制,我爸和我妈一商量,就把所有积蓄拿出来,买下招待所,两人胼手胝足,将小小一间濒临倒闭的招待所,发展壮大成有五间度假酒店规模的连锁企业。”

“叔叔阿姨很了不起啊。”亭亭赞叹。

当时那个时代,要辞掉铁饭碗,下海经商,并不是易事,一个不留神,倾家荡产,也是有的。

“是啊,他们很不容易,很了不起。”朝阳第一次对外人吐露心声。“我年轻气盛时候,只想独立创业,自己做出一番成就来。他们没有逼我回去继承家业,反而出资赞助我。后来我失恋,灰心丧气,他们没有责难我,反而鼓励我走出困境。我接手他们的生意之后才发现,做任何一行都不容易,他们的辛苦,我也是到那时候才有所体会。”

亭亭摸一摸朝阳后背,“你知道他们的辛苦,现在努力工作回报他们,孝敬他们,这就够了。”

朝阳吻一吻亭亭额角,“我妹妹奉子成婚。只是两人都不成熟,没有人愿意承担一个家庭的责任,后来在囡囡一岁大时候和平分手。现在她和囡囡都住在娘家。她脾气坏,嘴巴毒,你听不顺耳,尽管敲打她。”

亭亭骇笑,“有你这样的哥哥的么?”

可是想一想潘公子对自己,不也是打着哥哥的旗号,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的么?

“我这做哥哥的没有让她进酒店做客房,已经很善良了。”朝阳一边说,一边咽下草莓,捧住亭亭后脑,吻了下去。

客厅里转瞬间便是一片草莓甜香的旖旎景色…

作者有话要说:长牙,肿着半边脸来更新~~~~

35.反击(下)

与恋爱的甜蜜相比,工作中那些不快,显得微不足道。

连萧笑都趁空问亭亭,“人逢喜事精神爽,亭亭你的气色,好到教人嫉妒,说一说,有什么喜事?”

亭亭呵呵笑,摸一摸面孔,这么明显?

萧笑拍一拍亭亭肩膀,这孩子喜怒都写在脸上,藏不住心事,在职场是要吃亏的。所幸,他们一组人都喜欢这样的亭亭。

“到时候记得请大家吃喜糖。”萧笑微笑起来,不意外看见亭亭整张脸慢慢涨红。

“萧姐!”亭亭无语,原来萧姐你也这样八卦!

天晴忽然自走廊一头狂奔过来,一把拽住亭亭手腕,“天大消息!快快快!去看新闻!”

亭亭被拽得一路趔趄,忍不住道:“天晴,慢点慢点!我跑不动…”

天晴顿足,“再不快一点,说不定新闻就播完了!”

“你告诉我也一样。”亭亭笑着挽住天晴一边膀子。

“你最近很潇洒嘛…”天晴白亭亭一眼。

两人齐齐走进办公室,电视机里正在播放新闻。

“…涉嫌收受贿赂,收视率造假等罪名,已经被有关部门带走,此案有待进一步调查取证。广电集团股票应声跌停板…”

亭亭挑眉看向天晴,这则新闻没头没脑,谁被抓了?

天晴猛拍亭亭后背一记,“傻女!”

然后左顾右盼,压低声音在亭亭耳边说:“是杜总被请去喝茶,接受调查了。”

杜总,亭亭脑海里闪过有限的几次接触,是一个充满成熟男性魅力的男子,看得出来年轻时极英俊,举手投足间带有浓郁英伦绅士型格。

据说杜总年轻时留学英国,学成归国,进入广电集团,从艺术部主任做起,不过十年时间,便升任集团总经理,可谓风光一时无两。

亭亭对杜总的了解,仅限于这些。

但是此君大刀阔斧,勇于创新,颇受业界好评。

想不到——

亭亭觉得不可思议。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亭亭你看着好了,娜娜的好日子到头了。”天晴攀住亭亭肩膀,有些幸灾乐祸。

“?”亭亭侧头看一眼天晴,不明白她何以这么笃定。

“亭亭,你不是不知道罢?”天晴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亭亭。

“知道什么?”亭亭大惑。有什么她该知道却不知道的么?“我该知道什么?”

“赵亭亭,你是火星人,对不对?!”天晴一手抚额,一手摇一摇亭亭肩膀,咆哮教主附身,“你怎么可以不知道?你怎么可以不知道?你听我说听我说…”

北方叹息着过来,把天晴拉开,“你还是氪星人呢,你要把亭亭摇迷糊了。”

天晴瞪男朋友一眼,“亭亭,你知道不知道娜娜为什么那么嚣张?”

“她比较懂得撒娇,会这样…?”亭亭做一个拍马屁的动作。

天晴颓然,连北方都蓦然垮下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