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睡好,所以有些昏,昨晚的吵架更让人脑袋堵得疼,她懒怠去分析他那些话里的意思,起床上班。

初回西城,继续跟着西城的老师当助手,不敢有半点懈怠,手机也是一进科室就收起来了。

西城的医生比北雅少,病人却很多,所以她比在北雅的时候更忙,一天下来,基本就没沾过凳子。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她才有空坐下来喝杯水,科室内线电话响了。

有医生接了之后道,“阮医生,找你的。”

“我?”

“是,说是北雅的。”

她赶紧去接,“喂?请问哪位?”她想不出北雅现在还给她打电话干什么。

“流筝。”那边传来遥远的两个字。

“…”没事打医院电话干什么?“我忙着,有事吗?”

一模一样的语气。

“你报复我呢?”那边的人问。

“没有,我是真的忙,没事的话等会再说吧。”她没说假话,还有一堆事等着她呢。

那边的人沉默了。

她等了等,没等到话,把电话给挂了。

四点?那边是几点?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

“阮医生,新来了病人!”

容不得她有时间来想其它,又要忙开了,她应了一声,立即忙碌起来。

下班的时候又是八点多了,她匆匆背上包去赶地铁,手机在包里狂鸣,她伸手掏出来一看,还是他…

第251章 无理取闹

“喂?”她走得急,有些喘。

走在路边,周围各种嘈杂的声音,耳边却一片沉寂,不知到底是他没说话,还是噪音太大,她没听见。

“喂?”她加重了些语气,进入地铁站。

“在哪?”那边的声音终于清晰起来矾。

“地铁站,准备回家。”半夜怄的气还没散去,语气僵硬。

“明天开始不用搭地铁了。”

她怔了一下,也许是因为隔着重洋,她真的辨不明他是怎样的语气,只觉得莫名,“为什么?”

“今天司机应该已经把新车开到你家了,明天开车上班。如果你觉得自己开车累,就叫司机每天接送!”

现在她听明白了,他的话里还是带着几分严峻的。

她并不是一个喜欢逆着他性子来的人,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一旦决定跟他在一起,只要不是实在让人无法忍受的决定,她一般都不会不听从,但是,今天这个决定让她不舒服,却说不上来是哪里不舒服,闷了一会儿,“没有必要,我搭地铁很好。”

这话果然又惹恼了那边的人,言语间好像多了气恨,“阮流筝,你能不能消停点?”

她也就不明白了,“我怎么不消停了?”

“不让司机送,你是给谁机会呢?”咄咄逼人的气势隔着半个地球都表露出来了。

阮流筝一时觉得气压扑面而来,“你什么意思?”

“流筝,我不想吵架。”他语气缓了缓,透着隐忍。

难道她想吗?好不容易接通的电话,她想浪费在吵架这件事上?她沉默着。

“流筝?”

她呼出一口气,“那就不吵吧。”

地铁来了,她挤在拥挤的人群里,“我要上车了。”

“流筝…”

有人从后面开始推人,拥挤的地铁,根本不用自己行走都会不由自主被人推上车。

只是,挤在这人群中娇小的她,被人一推一挤之间,手机也掉到了地上。

她惊恐回头,大喊着,“别挤!别挤!我的手机!”

她也想去捡,可是人跟人之间根本没有一丝多余的缝隙,她被人、流推着,第一次切身感受到随波逐流的深刻含义,就这样被人推上了车。

门关,车开动,耳边仿佛还响着他最后那声,“流筝…”

地铁里,挤得人贴人,前后夹击,憋闷得无法呼吸,可是,却难动分毫。

下一站到站,她费力地挤下了车,搭乘相反方向的地铁,往回飞赶。

在人堆里挤来挤去,一颗心焦躁不已,回到上车的地方,满地寻找她的手机,却再也不见踪影。

她挤得头发散乱,衣服歪斜,不断地问后车的人,“有没有看到地上有手机?有没有看到地上手机?”

别人都冲着她莫名其妙地摇头。

她怔怔地站着,想到手机里那些他写的字,他留下的语音留言,心里空空的,如同遗失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狼狈的样子,到家的时候,裴素芬大吃一惊,吓得拉着她,“筝儿!你这是…不会又遇上什么人了吧?”

阮流筝不知道妈妈是什么意思,摇摇头,只觉得疲累得很,“妈,跟爸爸说说,我先睡觉了,好累,等会再起来吃饭。”

“这都已经十点了,还等会?”裴素芬拉着她,觉得她奇怪得很,“至谦之前打电话来了,问起你,你要不要回一下?”

“嗯,好。”她应着,疲倦地上楼。

坐在床边,她搓了搓脸,目光落在床头的电话上,想起妈妈刚才说的话,想着是不是给他打个电话?不管他能不能接到,可是拿起话筒,才想起,他去美国后换的那个号码,她记不住…

按了按太阳穴,还是把电话放下了。

倒头就睡。

第二天想去买个新手机,但是快下班的时候一个急诊手术做到十点多,筋疲力尽从医院出来,宁家的司机出现在她面前,叫她“阮医生”。

tang她才想起昨天宁至谦说过的话。

“阮医生,不好意思,因为临时出了点意外,所以车今天才能给你送来。”司机解释着。

她摇摇头,表示没关系,人都来了,她也不会驱逐司机走,于是跟着司机上了车,一坐下就想打瞌睡。

司机却在打着电话,似乎在汇报什么,说了一会儿,手机拿给阮流筝,“阮医生,叫你听电话。”

谁叫她听电话?再明白不过了。

她拿过来,低低的一声,“喂?”

那边沉默着。

是在酝酿情绪?还是克制怒火?

“喂?”她熄了和他怄气的心,这么远的距离,这么强烈的思念。

“你真是,越来越出息了!”他悠悠的一句,倒不像是发火。

她咬着唇,看了眼司机,默默地听着。

“敢挂我电话?再打就怎么也打不通了?你知不知道我担心得整整一天心神不宁?!你再被人劫去了怎么办?我做梦都梦到你被人劫持你知道吗?”本来在克制着脾气,可是说着说着,还是忍不住高声了。

原来他也会因为失去和她的联系担心…

也会和她一样胡思乱想…

那他还三天不理她!

“我手机被挤掉了…就是和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后来还回去找…怎么都找不到…”她小声说着。

“你…”到底是没了言语,默了一会儿,交代,“以后还是让司机接送吧…”

“不用了,我不习惯…”她是真的不习惯司机保镖之类的跟着,她不是他那个圈子长大的人,会觉得极受拘束。

“那你习惯什么?别人接你你习惯了?跟别人去吃火锅你习惯?”

“…”所以根源在这里吗?她真的已经倦于讨论这个问题了,“我跟他是朋友,只是朋友,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朋友?跟男性朋友喝醉酒?让一个男人抱你上、床?阮流筝,我字典里的朋友,含义可能跟你不一样!”

“…”她有些懵了,喝醉了她是记得的,可是抱她上、床?有这回事?他又怎么知道?“你听谁说的?别胡说八道好不好?”

他的语气便有些含恨的,“可见你醉得多糊涂!别人对你做了什么你恐怕都不知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宁至谦,你不要太过分了!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薛纬霖也不是这种人!你不要这么龌龊好吗?”

“我龌龊?”他声音里冷冷的意味,“在你眼里,我是龌龊的,薛纬霖反而是纯洁高尚的了吗?”

“…”她要表达的并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思想太龌龊了!把我和薛纬霖想得那么不堪!我请他吃饭,只是因为他因为救我而受伤!我欠他的!”

“是吗?可是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他救了我老婆,我会还他情,他救了我们家儿媳妇,我妈会去还他这个情!我陪着你天天去看他,承诺他需要时我万死不辞,我妈天天伏低做小去看他妈的脸色,这都还不是感谢?”

她承认他和温宜都做得非常好,可是,薛纬霖救的是她,她请吃一次饭并没有错,何况,就算没有救命之恩,跟朋友吃顿饭又何错之有?

“薛纬霖说,要请我吃饭!我觉得他救了我,我欠他情,所以我请他吃饭!而且正好我也很久没吃火锅了!所以就去了!就这么简单!”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了,现在能放过这件事了吗?

没想到,那边更僵冷的声音传来,“阮流筝,如果他下次要你以身相许呢?你觉得欠了他的,是不是也就半推半就了?”

“宁至谦!你太过分了!”她忍无可忍,“我从来没想到你是这么小气的人!更没想过你的思想这么污秽不堪!”

“所以,现在看清楚了,是不是后悔了?”

“你…简直无理取闹!对不起,我很累了,不想再说话!再见!”

第252章 谁来抱你

她将手机扔回给司机。

司机也不敢挂断,低声继续跟那端的人说话,说了几句后看着她,似乎,那人还想和她说,她摆摆手,厌了这样的对话,这样的争吵是没有意义的,不信任对于分隔两地的人来说是件痛苦的事。

她以为他们经历了那么多,彼此早已心意相融,不曾想,却还会如初恋的少年男女一样有这般无稽的争吵和考验矾。

司机只好如实汇报,这个电话,终于到此结束射。

司机把她送到家的时候,迟疑地拿着钥匙,不知该不该给她,“这个…”

阮流筝的目光在钥匙上淌过,不想为难司机,收了,“谢谢。”

“你太客气了,阮医生。”司机终于松了口气。这份工作如果仅仅只是开车,还是很好干的,可是要掺和进雇主的恋爱事件里去,难度系数就太大了些…

吵架是一件辛苦而且闹心的事,在司机接送和她自己开车之间她选了后者。

没有手机终究是不方便的,她想,明天没有手术,如果正常下班的话,她就有时间去买手机了,然而,第二天中午,司机来医院找她,交给她一个手机,换了新号。

“阮医生,宁医生说先用着新号,过两天你有时间了,你再把原来的号申请回来。”司机道。

天气很热,虽然司机一路开着车来的,但从门口到科室,也跑得满头汗了。

阮流筝除了说“谢谢,辛苦了”之类,不忍再说其它。

手机全新的,里面什么也没有,她也没心思装,收了,把自己新号码告诉科室,只为科室有事的时候可以随时呼叫她。

下午下班的时候,她给北雅神外打了个电话,她想问问朱雨晨的情况。

虽然来了西城,但是,朱雨晨的病情一直挂在她心上。

那边接电话的是丁意媛,也就是说,丁意媛还没有离开北雅。

丁意媛告诉她,情况很不好,让她有时间回来看看。

她放下电话就开车去了北雅,的确一天不如一天…

强颜欢笑地和朱雨晨说了一阵话,最后自己在回去的车里大哭了一场,为朱雨晨,为沈归,为他们那份感天动地的爱情。

生离和死别,都堪称人间最痛。

可是,鲜有人去比较哪种更痛,而他们作为医护人员,却能深切地体会,死别,永远比生离痛苦。

有的人,只要还活着,天涯海角也罢,形同陌路也罢,犹自相思也罢,只要活着,是爱,是恨,是淡漠,只想起时一声喟叹,哦,ta尚在,便已是足够了。ta可以是别人的爱人,可以在不属于自己的天空下或悲或喜,但只要ta还在,便是好的了…

所以,你只要在就好了,骂我也好,凶我也好,我都不会真正生你的气…

她一个人哭完,一个人擦泪,再一个人默默开车。

经过他们爱的小巢时,她方向一转,情不自禁开了进去。

在自家单元楼下停好车,正好遇到楼下的大妈。大妈还记得她呢,热情地和她打招呼,“这是宁医生太太啊!”

“是的呢,大妈。”她脸上的皮肤绷得紧紧的,泪痕犹在,却极力展颜。

“怎么一个人呢?宁医生呢?”大妈还不知道宁医生出国了。

“他忙工作呢!我先回家!”她和大妈一起走进楼道里。

进电梯,一路和大妈说说笑笑,好像他真的只是在值夜班,离她不过一昼一夜的距离。

自他走后,家里就没人来过,厚厚的一层灰。

她是真的没那个精力全部打扫,只收拾了客厅和厨房,也没有吃的,她给自己煮了一碗白水煮面,调了味,坐在茶几前她常坐的地方,一边拌着面条一边挑电影看。

挑来挑去也不知要看什么了,随意放了一部。

有时候人并不是真的需要看电影,只是需要一些声音让这个偌大的空间充实一点,那样就可以假装自己不是一个人,就好像他曾经在身旁时那样。

用手机打了个电话给妈妈,告诉她,今晚不回家了,结果发现两条新的彩信。

打开,熟

tang悉的字体,熟悉的纸张,写着很多很多字,他还从来没写过这么多字给她,分成两张照片发给她的,她还要放大了才能看清楚:老婆,对不起,我为昨天的话道歉,我不是不信任你,而是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把握不到你的感觉。

我和你都说过,不想再吵架了,可是我仔细想想,吵架未必是坏事,至少说明我们都想沟通,想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说出来,某种程度来说,这是一件好事,最怕的是,什么都不说,最后莫名其妙的,故事就结束了。

然而,吵架总归是一件让人不愉快的事,甚至伤心损肺,折磨得人憔悴。所以,我还是把我的想法用信的形式写下来吧。

老婆,这是我第一次给女生写信,我等不及邮政慢吞吞的服务越过重洋把它送到你手上,所以还是这样拍给你看。

我知道我的性格在某些方面很古板,古板得不像一个年轻人,但是我没有办法,我就是这样的我,好像很难改变。比如,你跟薛纬霖吃饭喝酒这件事,我不想再指责你什么,也许你认为薛纬霖是你朋友,可在我眼里不是,他是一个对你有企图的男人,在我看来,明知你有老公,还要向你献殷勤的男人,再如何出色我也是不喜的。也许你认为跟朋友出去喝酒没什么,但在我看来不是,你醉得一塌糊涂,如果发生意外怎么办?

老婆,大概是因为我爸妈之间那些事的缘故,我把男女之间的距离看得十分重要,不是我的,我必然远之。我知道你对薛纬霖是无心的,可薛纬霖不是,既然这样,你就该明确地跟薛纬霖保持距离,避免伤人又伤己,你说呢?

也许你要会觉得我说得太冠冕堂皇了,是我自己私心在作祟。是,我承认,我不喜欢你跟他在一起。老婆,我自己的性子有多不好我自己知道,外人看起来总觉得我温和有礼,可是,实质上我霸道又自私,虽然我承认薛纬霖很有眼光,看中我看中的人,但是我不喜欢我的东西被人觊觎。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你,并不是想告诉你,我是对的,你是错的。现在我也不知道到底谁对谁错,毕竟,好像我的思想太落伍了,虽然我跟你只差三岁,生活方式和想法上却像隔了三代。

老婆,等我回来我们再讨论是非对错好吗?在一起的时候怎么吵架都没有关系,因为我会在你身边,你生气了可以打我、骂我、咬我,怎么我都行,但是,我不在,吵完架你哭了怎么办?谁来抱你?老婆,我发现,其实你很爱哭,可是我很喜欢,不管是现在这个爱哭的你,还是以前那个从来不哭,只会对着我傻笑的你。

老婆,我是真的很爱你,而且随着时日的递增,每多过一天,这份爱就更浓烈一点,不知不觉的,竟然超出了我自己的想象,竟会让我不知所措了。

你会原谅我的口不择言吗?你会的,对不对?告诉我好吗?

阮流筝看信的时候正在吃面条,可是面条却一根也没吃进去,眼泪啪嗒啪嗒全部掉进碗里。

是她很爱哭,而且越来越爱哭,回来这一年,差不多把她前半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

而这个男人,明明知道她爱哭,还给她写这么一封信来是怎么回事?她反反复复地读着,反反复复地,眼泪流了一遍又一遍。

“在一起的时候怎么吵架都没有关系,因为我会在你身边,你生气了可以打我、骂我、咬我,怎么我都行,但是,我不在,吵完架你哭了怎么办?谁来抱你?”

尤其这段话,每读一次,眼泪就汹涌一次。她很想他此刻就在她眼前,然后她可以抓着他问,我现在又哭了,你怎么办?怎么办?

她会原谅他的口不择言吗?

她从来就没真正怪过他啊!

他说,告诉他好吗?可是,怎么告诉他呢?

第253章 我想和你游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