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不是有秀吗?怎么回来这么早?”

“还早?你看看都几点了?”

看了下时间,安以若的心情更加失落了,他说陪她吃晚饭,又爽约了。她习惯了,却还是忍不住难过,放下杯子起身,她说:“真冷,洗澡睡觉去。”进房前,她偏头对米鱼说:“你不是一天嫌我烦嘛,明天我就搬回家了,别太想我啊。”

听到她故作轻松的话,看着她纤瘦的背影,米鱼顿觉心疼。心想这个傻孩子,当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搬回家了,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是不是准备放弃了呢?放弃了好,再这样继续下去,除了伤得更深,不会再有第二种结果。

呆坐在沙发上很久很久,久到手机响过一遍她还浑然不觉,安以若从卧室探出头,冲她喊道:“发什么呆呢,电话。”

米鱼回过神来,看也没看就接了,“米鱼。谁啊?”

“怎么不等我送你?”谭子越的声音透过电波传过来,他今天去医院看完牧岩刻意赶去秀场接她,结果转个身的功夫人就没了,问了她公司的人才知道人家早走了。

“我和你很熟啊?”米鱼对着话筒开骂:“我告诉你啊谭子越,要玩找别人,本小姐没时间陪你扯蛋。”这男人有病,从昨晚缠到今天,米鱼要被他烦死了。

“这么大火气?”不理会她的怒意,谭子越低声笑:“我记得我好像没得罪你啊?对我这么大成见?”

“无聊。”米鱼自顾地挂了电话,安以若还愣在门边,不解地问:“谁惹你了?”

“管好你自己吧。”米鱼冷不防朝她丢了个靠垫过去,安以若挨了一下,闷闷地关上门回房睡了。

这一夜,她睡得极不安稳,始终断断续续作梦,浑身因梦里的追逐而感觉异常疲惫,清晨起床发现米鱼不在家里。

将衣物收好装进行李箱,给米鱼发了条短信:“我走了,那些书改天再搬,或者抵房租也行。”

米鱼的短信很快回过来:“去死。”

她笑了,趁着司机没来之前将房间细细打扫了一遍,然后回家了。没给席硕良打电话告知不去公司,陪母亲在家呆了一上午,下午的时候去医院看牧岩。

“晨晨,去帮小叔叔倒杯水。你不是说要照顾我吗,咋只顾着自己玩了?”牧岩带着笑意的声音自病房内传来,安以若止了步,好奇地站在外面。

“那你又没说你渴了,我哪儿知道你要喝水啊。”小家伙从他身上爬起来下床,摇摇晃晃地帮他倒了杯水,“喏,这下算是照顾了吧?”

“你这服务也太不周到了。”牧岩逗她,“来,给小叔叔说说你最近都干什么了?有没有交男朋友?”躺在床上快闷死了,这才叫老妈把小东西借来陪他一天,反正他知道这孩子儿心里承受能力强,晚晚的事儿自是不会留下啥阴影。

“我把他们都甩了。”小丫头爬回床上坐在他身侧,嘟着小嘴说:“小胖太脏了,都不擦鼻涕,还有那个大明,老哭,一点都不像男子汉。”

牧岩朗声笑,伸手掐下了侄女的小脸,“你知道什么样的男同学才算男子汉吗?”

“当然知道了。”一副嫌他笨的表情,脆生生地说:“要像爸爸那么帅,像小叔叔一样勇敢,能够保护晨晨的才算男子汉呗。”姨奶奶还说小叔叔聪明,也不见得嘛,这都不知道,晨晨腹诽。

“小叔叔也很帅吧?”

“还行吧。”回答得很勉强,惹来牧岩不满,“什么叫还行啊?追小叔叔的女同学可多了。”

“是吗?”仰着小脸,晨晨明显不信,“可姨奶奶说你是光棍儿,没有女朋友呀?”

“……”牧岩被噎得够呛,深吸了口气,扯到了伤口,咬着牙说:“姨奶奶骗你呢。”

“姨奶奶才不会骗人。”晨晨反驳,想了想歪着小脑袋说:“姨奶奶说应该由你女朋友照顾你,可我不是呀,为什么让我来照顾你啊?”麻烦了,这个问题很难和她说清楚,牧岩开始头疼。

“是不是姨奶奶喜欢我,想让我当你女朋友啊?”噘着小嘴,样子像是在思考,紧接着又咧着小嘴笑了:“小叔叔,晨晨当你女朋友吧,你请我喝饮料好不好?”在她小小的脑袋瓜子里,被请喝饮料是女朋友的专属权力,小胖和大明就总要请她喝饮料啊。

“晨晨当小叔叔女朋友?”牧岩嘴都合不上了,心想这小丫头片子真难对付,见她郑重地点头,一副你看我多好都接收你这光棍儿的表情,他哈地笑了,“成,就让晨晨当小叔叔女朋友了,等小叔叔出院了就请晨晨喝饮料。”

晨晨咯咯笑,忘了牧岩身上还有伤,搂着他的脖子在他侧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晨晨又有男朋友啦,可以喝饮料喽。”

安以若站在门外,听着一大一小两人的对话,忍不住抿嘴笑了。这个家伙,带坏小孩儿啊。

等她敲门进来,晨晨欢呼着扑到她怀里:“以若阿姨,晨晨有男朋友了。”回头看了牧岩一眼,俯在她耳边轻声问:“小叔叔很帅吧,他就是我男朋友哦。”

“帅帅,帅死了。”安以若憋着笑,看着牧岩说:“晨晨啊,等你长大了,你男朋友都成老头儿了,你还会喜欢他吗?”

“小叔叔会变老头儿?”晨晨眨巴着大眼晴,一想到帅帅的男朋友变成了像爷爷一样的人,立马悔婚,“那我不要小叔叔当男朋友了。”仰着脸对安以若说:“可是小叔叔又变光棍儿了不是很可怜?以若阿姨,要不你当小叔叔女朋友吧?”

“晨晨!”牧岩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沉声制止小丫头胡言乱语,挠了挠头发,对着安以若尴尬地笑笑,“小孩子不懂事儿,别往心里去啊。”

安以若耸耸肩表示理解,抱起晨晨说道:“晨晨在照顾叔叔吗?”见她点头,她笑着说:“那陪叔叔喝汤好不好?阿姨煲的汤味道很不错哦。”

“晨晨没有生病,不用喝汤。”黑黑的眼晴转了转,小家伙挣开她的怀抱,三两下爬上床在牧岩耳边低低说了什么,然后咯咯笑着说:“以若阿姨,我要去看妈妈了,你替我照顾小叔叔哦。”利落地下地,小跑着出了病房。

“她说什么?”安以若盛了汤递给牧岩,不解地问,总感觉小东西笑得那么……暧昧。她才岁啊,笑得也太那个,媚了吧。

牧岩接过碗用瓷勺搅了搅,喝了一口才说:“没什么。”

安以若没再追问,皱着眉说:“就你一个人?你家没来人照顾你吗?”

“我妈刚走,老人家年纪大了不能太累。”看出她的担心,他补充道:“我一个大男人也不用人时刻陪着,只要有人送饭就行。”笑了笑,他说:“你看,现在还有汤喝呢。”

“医生怎么说?伤口没事吧?”想到晨晨跪倒爬起地在他身上腻着,真担心扯到伤口。

“没事,过几天就能出院。”

“铁打的身体啊?中枪啊队长同学,还几天就出院,不要命了吧你。”安以若瞪眼晴,没听说过胸口中枪几天就出院的。

“不能耽误正经事儿。”牧岩敛笑,正色说道:“萧然的案子要上庭的,到时候你得来。”

“知道。随传随到。”虽然心里很不乐意,但老爸下令让她全力配合,她哪敢说个不字。

“哎!我说你胆子怎么那么大?一般人经历过那一幕,估计吓得都不敢出门了,你怎么跟个没事人似的?”牧岩端着碗,拧着眉,神情满是不解。别说是女人了,就算是男人也未必能一点不害怕,她的反应倒真令他刮目相看。

安以若挑眉:“我这么英明神武的能那么容易被吓到?”见他眉心聚得更紧了,她嘿嘿笑了,“说不害怕那是假的,要不我能形象全无地摔倒了吗?你不知道我当时心里那个恨啊,越想站越是站不起来,急得满头汗。”

牧岩低头又喝了一口,唇边漾起的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渐渐褪去。

有人只要听到枪声就会吓得冒冷汗腿软,她都命悬一线了,这才过了一天的光景,就已经能谈笑风声了,人与人到底是不同的。

牧岩暗自感慨,多年前的往事再次被勾起,默然地喝着汤,心中苦涩。

男人之间

牧岩今天的话特别少,不如之前健谈,安以若以为他被晨晨闹得累了,怕耽误他休息,准备离开,临走前不忘嘱咐:“你好好休息,别急着出院,我明天再来。”

“不用再过来了。”牧岩沉声,语气中隐隐透着不容拒绝的疏离,安以若怔忡。

见她表情有些僵然,自责说出来的话太过直接,他解释道:“你还要工作,跑来跑去的麻烦。”神情依然淡淡,偏过头闭着眼晴:“再说我过几天就出院了。”

安以若皱着眉看他,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了,直觉认为他心情很差,犹豫了下固执地说:“那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牧岩“嗯”了一声,听到关门的声音才睁开了眼,神情漠然。

谭子越来到医院的时候,牧岩穿着病号服立在窗前,挺拔的背影被笼罩在黄昏的夕阳里,为整个人渡上一层晕色。

不知道为什么,望着此时此刻的牧岩,谭子越的心猛地一紧,记忆瞬间被拉回多年前的那个下午,定了定神,他深吸了口气,过去那么久了,所有人都已经忘了,谁都不该再提起。

“这就躺不住了?”站了小片刻,见牧岩丝毫未察,谭子越终于开口,“想什么呢?跟雕像似的?你好像伤得是胸口不是脑袋吧。”有意的调侃,打破了病房内令人窒息的沉默。这样的牧岩,让他觉得不安。

牧岩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身为特警的他向来警觉性奇高,这次竟浑然未觉有人进来,合了合眼,回身时脸上沉郁的神情已被迅速敛去,他问:“俱乐部不忙?”

“忙啊。”谭子越大咧咧坐在沙发上,神情尤显疲惫,闭着眼晴说:“不过是底下的人忙,关我什么事。”身为老板,他非常懂得知人善用,在这方面,他与席硕良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同样身为老板,席硕良似乎习惯于亲力亲为。

“干妈呢,没来?”谭子越以为老太太会在,还担心碰上了被念叨一番。

“我让她回去休息了。”牧岩躺回去,活动之下扯到了伤口,拧着眉说:“她在这嘴就不闲着,不是劝我调动工作就是教育我给她娶个儿媳妇儿,耳朵都磨出茧了。”还好老头不在家下地方去了,否则两个人一起轰炸他,还真让他觉得恐惧。

“到底还是有人能拿得下你。”听出他的无奈,谭子越心情大好,哈哈笑道:“你也够呛啊,工作工作不让她老人家满意,好歹先把终身大事解决了,给她生个孙子抱,保准没功夫念你。”单身汉这称号对他们这些男人那是魅力的象征,对于老人家而言那是永远的痛啊。

“那你怎么不结婚?”牧岩叹气,明显对自小玩到大的哥儿们的落井下石不满,敛了神色,又说:“既然选择了这个职业,她就该相信我有能力保护自己。”

“你就把自己保护成这样?”瞥了牧岩一眼,对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很是责备,“能不能别这么拼命,有必要非得冲在第一线吗?”在这个问题上,谭子越是真的与老人家站在同一战线,“反恐、排爆、反劫持、反劫机、缉毒、抓捕持枪罪犯,你看看你干的这些活儿,不是我说你,确实太危险,随时会死人的知不知道?命是父母给的,别不当回事。”那是他兄弟,谭子越可不希望牧岩哪儿天真的为国捐躯了,平时是愿意和他吵,谁让他老犯职业病教训他,不过要是哪儿天没人管他骂他,估计还得想。MD,有病。谭子越在心里暗自咒骂。

看他眉毛都打结了,牧岩反倒笑了,“总要有人干的,否则这个社会不是乱套了。尤其像你这种不安份的人,还不得上天?”

“少了你一个地球难道就不转了?”谭子越瞪他一眼,“毕竟是家里的独子,适当考虑下干爸干妈的意见。知道你爱岗敬业,那可以不离开警界,但至少调动下,干嘛非得这么枪林弹雨的。”略顿,他又说:“干爸一句话的事,偏偏倔得和头牛似的,有病吧你。”

“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对于谭子越少有的絮叨,牧岩失了耐心。不是他不体谅父母的苦心,可既然选择了这个职业,牧岩认为国家培养自己这么多年,在他有能力的情况下就该站好这班岗,而不能因为危险就临阵退缩,如果人人如此,谁来维护社会治安。

“对牛弹琴。”谭子越低骂,闭着眼晴睡觉,这两天累得够呛,好不容易找个清静地儿,懒得和他废话。

“你不是来看我的?”牧岩见他好像睡着了,冷着脸沉声。

“当我爱你啊。”谭子越翻了个身,口齿不清地说:“你小子命硬着呢,我向来不担心。”嘴上不饶人,却深知没人劝得动这根木头,况且对于某人的能力,他倒是打心底里佩服,已经五体投“牧”了。

“那是你破产了?”否则不回公寓跑医院睡什么觉,别说他喜欢消毒水的味道。

“滚蛋!”谭子越恼了,听见牧岩笑,他嘟囔:“要不是看你是个病人,我真揍你。”

“怎么的,还要收复失地?”言下之意,都是手下败将了,还嚣张?

“等我睡醒了告诉干妈你为了救女朋友才受伤,让她念叨死你。”谭子越咬牙切齿,人家是特警,受过特殊训练,他要是对手就奇了怪了,打不过你就治不了你了?仰头大笑三声,大木,我就看着干妈治得你服服帖帖。

“敢胡说八道先毙了你。”牧岩沉下脸。死小子,拿老妈威胁他,看来没收拾老实他。

吵够了,两个男人都不再说话,没多久就听见谭子越均匀的呼吸声。牧岩无奈地摇了摇头,下床将薄毯盖在他身上,伸出长腿不客气地踢了下那人的小腿:“不知道晚上又野哪儿去了,什么时候才能收收心。”

“别烦,大木……让我睡会儿……”那人嘀咕了声,蒙头睡去。

牧岩躺不住,披上衣服去看了看表嫂郗颜,从病房出来的时候,却见走廓里一阵忙乱,避开险些撞到他身上的小护士,竟然看到席硕良坐在急室里,医生正在给他包扎胳膊。

“怎么了?”牧岩不解,站在门口沉声问。

席硕良回头见牧岩站在门边,微抿薄唇,转过脸淡声说:“没什么。”

牧岩微扯嘴角,对于他的冷淡不以为意,看到席硕良的外套有血迹,习惯性拧眉,缓步走到走廓尽头对正站在那说话的两名交警简洁问道:“交通事故?”

其中一名交警看了他两眼,立马认出他:“你好,牧队。”

牧岩点点头,对于交通警察认识他并不意外,毕竟从事他这个职业各方面的警察都会接触到,有些工作是需要多个警种相互配合的,微抬下巴,望着急诊室的方向,“受伤的那个是肇事者?”

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交警点了点头,“车速超过一百二,还喝了酒。”

牧岩抿唇,这个时间时速超过一百二?还酒后驾车?他真是不要命了。回想到安以若微肿的眼晴,忽然明白了什么,静默了片刻,对交警说:“他伤得不轻,估计酒也没醒,明天让他去警队处理这事。”

交警看了看牧岩,又往急诊室的方向望了两眼,虽然对席硕良的不配合有些恼,但想到冷面牧队都为里面的人说话,思索了下,正准备说话,却听牧岩又说:“他是我朋友,明天一早就会准时过去交通大队。”

不是没听说过牧岩的为人,交警点了点头,笑着说:“那就请牧队让他准时到交通大队尽快处理这次的事故。”说完话才注意到牧岩穿着病号服,交警关心地问:“牧队受伤了?严不严重?”

“没事,小伤。”

“那牧队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

牧岩点头,对于他的通融道了声谢,坐在走廓外等席硕良。

席硕良出来的时候见他还坐在外面,看着牧岩没说话。

“八点钟交通大队上班,你明天过去做下笔录。”牧岩站起来,伤口隐隐疼起来,他右手轻抚上胸口,神色如常地问:“席先生似乎对我有误会。”牧岩是什么人,别人脸上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晴,见面次数甚少,并不代表他感受不到席硕良对他的敌意。然而并不确定他知道了机场那一幕,不想越描越黑让安以若为难,于是才这么试探着问。对于两人之间初见的那一吻,牧岩认为越少人知道越好,尽管他当时只是为了避人耳目掩饰身份,而他们之间也确实清清白白,但她是有男朋友的人,这事对于她而言总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忽然很懊恼那天突来的举动,或许他可以处理得更好。

唇角抿成一条线,席硕良脸色沉郁地看着他,良久之后淡声问:“不知道牧大队长做了什么令我误会?”并不想从他嘴里知道事情的起因,却依然控制不住心底猛然间窜起的怒意,席硕良面无表情,声音很沉。

牧岩拧眉,感觉席硕良说这话时的口气很不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劲,他似乎明白了几分。

两人互看了一眼,牧岩在他眼中看到的是不屑与恼怒,席硕良在他眼中看到的沉静与淡漠。两个男人就这样面对面立在医院的走廓里,偶有医生护士从身边经过,疑惑不解地回望向这边。

“三个月前我在机场执行任务,与刚刚回国的安小姐第一次见面。”牧岩斟酌了下,谨慎措词:“她受我连累无意中卷进这件案子才会被萧然盯上,以为她是警方的人。”无论席硕良知不知道他在机场吻了她的事,他都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们之间并没有过深的交往,而她也是莫名其妙地被牵扯进来,就是这么简单,希望他不要多想,也不要再去猜想。

忽然心生倦意,席硕良收回目光,抬步从他身侧经过,走出两步又停下:“似乎认识了牧队长以后险象频出,不是她进医院就是你进医院,以后还是少见的好。”牧岩轻描淡写的解释令他愈发不快,总感觉他有意无意在维护安以若,没有忽略牧岩受伤之时握她手的情景,那幕像是一根刺梗在喉间,令席硕良极不舒服。他凭什么?他没资格。

“至于说为救以若令牧队长受伤,我以她男友的身份说声谢谢。”语落之时,席硕良稳步离去。

牧岩默然,看了眼他的背影,转过身与他背道而驰。

急转而下

记得巴尔扎克说过:“恋爱是一个谜,它只活在人们的内心深处。”

对于安以若而言,过去的六年到现在,席硕良就是心底深处的那个人,爱着等着,疼着甜着,害怕着恐惧着,期许着憧憬着。说一千到一万,所有的患得患失,无非是因为她想靠近他,无非是因为她真的很爱他。

他曾经放弃过她,她选择了原谅;他似乎并不懂得珍惜她的心,她也一步步退让和迁就。如果,如果说她知道他们之间最终将背道而驰,她还会不会在这最后相聚的一夜选择再次妥胁地原谅呢?

当然,这是一道谁也给不出答案的习题。因为,没有人知道下一秒钟会发生什么,如同离开医院的安以若并不知道席硕良出了车祸,更不知道两个男人因为她首次针锋相对。她只觉得身心俱疲,倦意纵生。

夕阳的余辉将她的影子拉得极长,纤细的背影尤显孤单。安以若漫无目的走在街上,麻木地随着人流而去,她不想回家,又不知道该去哪儿,丝毫不觉早有人始终跟在她身后,只是她一直在闹市区闲晃,似乎无从下手。

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当她停下脚步,发现竟然在席硕良的公寓楼下。

坐在楼前的台阶上,双手掩住脸,她沉沉叹了口气。

手机适时响起,她定了定心神,一次次深呼吸后努力让声音听上去没有丝毫异样,“妈妈。”

“怎么还没回来?硕良都来了好一会儿了,就等你呢。”安母的声音很轻,透着外人不可知的喜悦。

“硕良?他,他过去了?”听到他的名字,安以若怔忡了数秒,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主动去她家里。

等回过神来,安母已经挂断了电话,安以若感觉自己的鼻间都是酸的,那种幸福的情绪让她不自觉勾起唇角笑了。

脚步顿时变得轻快,挥手拦了出租车。回到家的时候,餐厅里飘来饭香,而席硕良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与父亲下着象棋,见她回来,他回身笑望着她:“怎么才回来,阿姨说你老早就出去了。”

换了鞋走到他身边坐下,抬眼见父亲脸上的表情很柔和,她说:“本来想去公司找你一起回来的,结果你先来了。”

不顾安父在场,席硕良亲昵地揉揉她的发顶,“你生日嘛,所以早出门了,怕路上堵车迟到了。”今天是她生日,虽然昨天负气爽约,但并不是真的想和她发脾气,所以从医院出来后就主动去了米鱼的公寓,米鱼刚回来,显然是在睡黄昏觉,睡意朦胧地说:“以若回家了,你不知道?”

他没接话,犹豫了小片刻,回家换了身衣服,直奔岳父家来了。

这并不是席硕良第一次到访,以若出国前昔,安家二老要求女儿请他来家里坐坐,他们想看看女儿爱着的男人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也想借此确定两人的关系。后来安以若出国他自然也就没再来过,今天仅仅是第二次上门。

她温柔地笑了,克制住想握他手的冲动,轻声说:“你们聊着吧,我去帮妈妈的忙。”

安父但笑不语,低头将注意力放在棋盘上,良久之后,听他说道:“硕良,你的棋艺大有涨进。”一年多前两人对奕,那时的席硕良可谓败得很惨,急于求成不说,更是毫无策略可言,如今时隔不久,他的棋艺算是突飞猛进。

安父并不知道,在这方面席硕良其实根本不感兴趣,但商场如战场,为了领悟某些东西,他才慢慢开始学习下棋之道,以锻炼自己掌握进退攻守之法。

席硕良笑得谦虚,说道:“差距太大,到底还不是安叔叔的对手。”说着手起棋落,吃了对方一子。

安父笑笑,“不见得,差距再大也是有度的。我老了,早晚要被超越。”话语间飞象护住老将,以免被他将上一军。

听出安父的话外之音,席硕良抚额,正要说话又听安父继续说道:“相传象棋是秦末楚汉相争时的产物,韩信发明象棋,是为了锻炼将士的攻杀能力。”略作思考,落下一子,“正所谓商场如战场,你选择象棋静心是对的。”安父似是看透了他,抬眼看着他,“只是攻杀不宜过度,该退一步时也不要太固执地去穷追猛打,大丈夫要能屈能伸。”言外之意,他不必太过执着,有些东西退一步才是海阔天空,包括和以若的关系,必须有人退让,而自己的女儿明显已经无路可退,那么现在,只是看他的选择而已。

席硕良似是体会到老人家的良苦用心,手上拿着棋子犹豫了下,落下的位置并不是先前心中所想,安父瞬间了然他的领悟,欣慰地笑了,拍拍他的肩膀,朗声说:“硕良,以若是个单纯的孩子,你可得替我好好照顾她,不能让她受委屈啊。”

席硕良敛神,郑重点头,沉声道:“安叔叔请放心。”

两个男人所说的一字一句都没有逃过安以若的耳朵,站在厨房里,她用力揉了揉眼晴。父亲为了心爱的女儿放下身段委婉地劝席硕良摒弃所谓的门户之别,只要他肯退一步,他们的爱情就是光明一片。体会到父亲的良苦用心,安以若想哭。

父母之爱,永远都是最无私的。哪怕并不是十分中意,哪怕因他的忽略而心存不满,却依然顾及女儿的感受,只要是她爱的,他们都愿意接受,甚至是退让。

这样的尊重,令她动容。低头帮母亲摆碗筷,眼晴已经不受控制地蒙上了一层水雾。

席间,安母很热情地招呼席硕良吃菜,笑容亲切得完全不当他是外人,而安父更是主动找话题与他聊天,反倒是安以若,异常沉默。

突然间,她很心疼自己的父母,为了她,他们真的愿意倾其所有,与此同时,她也很心疼席硕良,他能走出这一步并不容易,看到神情专注地与父亲交流,她能体会到他的辛苦,餐桌下,她轻轻握了下他的手。

席硕良神色如常,手心微一翻转,轻轻回握了她一下又快速松开,安以若低头吃饭,眼晴已经彻底湿了。

安父心情大好,席硕良不能推辞,陪着老爷子喝了两杯。他酒量本来就浅,又加上白天已经喝了不少,下餐桌时已经有些微醉,可是却没忘还有正经事要办,于是,在安以若帮着安母收拾好餐具后,牵起她的手站在安家二老面前,掏出了西装内袋中准备好的红色绒盒。

安以若怔怔地看着他取出那枚戒指,恍惚间听到他说:“安叔叔,我愿意照顾以若一辈子,希望你们信任我,将女儿交给我。”

根本不知道安父如何回答,只知道席硕良笑了,那笑容有着如释重负之感,然后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吻了下,声音放得很柔,“以若,你愿意嫁给我吗?”

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天,他终于开口向她求婚。

安以若的眼晴红了,眼泪默默流下来。

以指腹轻拭着她的眼泪,席硕良重复:“以若,你愿意嫁给我吗?”

一滴泪滑落到席硕良手背上,他能感觉到那滴眼泪滚烫的温度,刹那间,心底柔软的一角揪紧了,他怎么能如此忽略她?固执地绯徊了这么久才肯迈出这一步?

回身看向安家二老,见他们鼓励般点了点头,他笑着将戒指缓慢而又坚定地戴在她手上,“以若,相信我可以让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