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静蓉听罢大怒,指着那帮人质问道:“光天化日拐带幼童,殴打弱小,该锁拿法办的是你们!来人啊,把这老头拿了送官。”

京城这地界,说话都是有讲究的,刚才那白衣小娘子一连报出三个衙门的实权人物,说明人家的关系很铁,而彭静蓉只是说送官法办,而没有提及任何衙门和人员,则说明这家人只是一般富户,没有什么像样的靠山,所以那老头一下来了精神,一堆肥肉还没爬起来,就开始叫嚣:“我就是看中这小女孩了,要带回去养着,我就是踢人了,怎么了!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和我斗,别说你们这些屁都不如的平头百姓了,就是公侯将相见了我都得磕头!来人啊,给我动手抢人!”

这时候看热闹的人已经多了起来,众目睽睽之下刘子光的侍卫也不便掏出火铳来抖狠,毕竟这是在京城闹市,天子脚下,即使是国公府的人被欺负了也不能当街杀人,咖啡楼的老板已经派小厮报官去了,只要等上片刻,官差就可以赶到。

可是镇国公府的冷静却让那胖子一伙人觉得好欺负,几个长随当真扑过来要抢人,那胖子满嘴脏话,淫亵的眼光四射,被扶起来之后,居然从窗台上拿起一个花盆冲着刘子光打过来。

这都什么年头了,居然还有人敢这样在自己面前撒野,刘子光再好的涵养也忍不住要出手了,他一脚踢在胖子小腿迎面骨上,卡帕一声这条腿就断了,胖子哀号一声倒在地上,恰好正躺在楼梯口上,这三百斤肥肉就叽里咕噜滚了下去,胖子的长随赶忙扑过去救护,可是那胖子抽搐了一阵,呼吸越来越急促,最后居然两腿一蹬,死了。

那白衣女子也慌里慌张奔了下去,拿手指试了试胖子的鼻息,发现真的没进气也没出气了,一张粉脸顿时青了,扑在胖子身上嚎啕大哭。

这时候五城兵马司的官兵和应天府的差役都到了,见出了人命赶紧封锁现场,那胖子的长随抓过兵马司的巡官低语了两声,巡官吓得面无人色,带了十几个人匆忙上楼,抖开锁链就要拿人,哪知道定睛一看,这边人亮出了镇国公府的腰牌,巡官的一张脸更是愁的快要哭出来,对国公府的侍卫说了两句,侍卫也大惊失色,赶忙来报告刘子光:“公爷,祸事大了。”

以刘子光的权势打死个把怪叔叔应该不算什么,是什么人让他们如此慌张,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二卷 和谐 第四章 软禁

刘子光见侍卫慌成这样,不满地说:“瞧你们这点出息,什么祸事不祸事的,说,死鬼是什么来头?”

侍卫小声道:“公爷,那胖子是福王,当今圣上的亲叔父。”

这一声如同晴天霹雳,除了刘子光之外,彭静蓉曾橙等女眷都惊得花容失色,尤其曾橙更是冷汗直流,福王是她和朱由校的亲叔叔,早年就藩洛阳,封地两万顷,是最受宠爱的一位亲王,如今虽然时运不济了,但好歹也是个皇叔,代表了皇家的尊严,驸马当街打死皇叔,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个事都是盖不住的,眼看大祸临头,哪能不让她害怕。

刘子光倒是面色如常,他心里清楚的很,现在不是怕事的时候,福王虽然贵为皇叔,但是封地早在若干年前就因为河南大乱,盗匪四起而抛弃,带着妃子世子跑到浙江居住,福王好逸恶劳,贪图享受,却又没有生财的本领,现在福王府已经中落,皇上对他也未必有感情,一个落魄的王爷实在没有什么可怕的,怕的是某些人借机生事。

电光火石之间,刘子光脑海中转过无数念头,最后对家眷们说:“走,咱们回府。”众女见他神色如常,心中稍定,让丫环抱起孩子就要下楼。

走到楼梯口,被一帮官兵拦住,这些人倒也不敢强拦镇国公,全部战战兢兢的跪下道:“望国公爷放小的们一条活路,福王千岁在俺们地头上出了事,您这位事主再一走,小的们就别想活了。”

刘子光奇道:“福王千岁自家跌死,干本公鸟事?罢了,本公不让你们这些做公的为难,就留下来等你们的上官来说个清楚,本公的家眷受到惊吓,先回府歇着了。”

镇国公这么给面子,这些公差官兵自然无话可说,让开一条道路礼送国公爷的妻小回府,这厢搬了椅子服侍刘子光坐下,喝令老板赶紧把上好的咖啡斟上,一边等更高级的官员来到,一边安抚在场的客人,好言劝说他们不要乱走乱动破坏了现场,官差们一个个哭丧着脸如同刚死了爹,一个个暗自抱怨今天怎么这么倒霉,碰上王爷和国公爷掐架,咖啡楼里还有那么多达官显宦的夫人小姐,作为证人还得扣下来问话,这事不管怎么处理都得得罪人啊。

听说死了个亲王,各方面的人马迅速赶到,五城兵马司和应天府自不用说,锦衣卫和宗人府也派了人来,当然来的最多的还是福王府的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福王府就是再衰败,也能凑出几百号人来,天子脚下他们自然不会公然动武,再说了,对方可是国朝第一猛将,和他动武是极不明智的做法,所以福王府来的都是老弱妇孺,一帮老家人加上丫环嬷嬷哭天喊地的倒也壮观。

刘子光稳如泰山,咬死口就是不承认福王朱常洵是被自己打死的,应天府尹徐勤装傻充愣不接招,根本不敢管这档子事,五城兵马司指挥使钟寿勇那是刘子光的人,自然帮着他说话,大大咧咧地说王驾千岁身宽体胖,一定是自己脚下不稳跌死的。只有锦衣卫和宗人府的人不买刘子光的帐,叫嚷着要告御状为王爷伸冤。

宗室现在齐聚京城,本来就心存不满,摊上这个事更加同仇敌忾,没有多长时间,咖啡楼外边就围满了人,而且全都是宗室子弟,随便拉出来一个人不是世子就是个镇国将军,搞得官兵们哄也不敢哄,管也不敢管,一时间现场十分混乱,群情激奋,一定要严惩杀人凶手。

这个凶手可不是一般人,那可是堂堂镇国公,大明中兴的首席功臣,两军阵前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的猛将,故交旧部遍布朝野,家财巨万难以计数,而且还是皇上的亲姐夫,当今皇太后最疼的女婿,谁敢拿他?谁敢办他?再者说了,人家是不是凶手还是两说呢。

福王归宗人府管,宗室们的安全保卫工作则由锦衣卫的一个部门专门负责,这个部门的头头还是刘子光的老相识,早先对付英国公他们的时候打过交道的锦衣卫千户仇武,现在已经升成指挥使了,这个家伙可是六亲不认油盐不进,毫不惧怕刘子光的权势,口上不说要锁拿刘子光,但是坚持要请国公爷回南镇抚司问话,说事关宗室的案子就得锦衣卫管,这一来五城兵马司的人不乐意了,钟寿勇说事情发生在南城兵马司,这个案子应该他们管,现在事实已经很清楚,没什么好问的,应该放国公爷回府歇息了。

两下争执不下,差点打起来,闹到后来宫里终于来人,传皇上口谕,先将肇事者拘押在应天府,但在事情未查明之前不许上枷,不许用刑,这算是很给面子的处置方式了,福王毕竟是皇上的叔父,代表着皇室的尊严,不管牵扯到谁都不能一拍屁股走人,好歹得给宗室们一个交待。

应天府是京城众多执法机关中最弱小的一个,也是各方势力都没有插足进去,所以让他们侦办此案也显示了皇上的良苦用心,圣旨一下,大伙都没了话说,1好目送应天府的官差客客气气的将刘子光请走。

刚走出大街,就看到一排黑色马车挡住去路,南厂番子们一个个跳下车子,并排站在一起形成一道人墙,也不说话就这样站着,这厢顿时不敢再走,应天府尹将求助的眼神投向刘子光,刘子光便上前几步训斥道:“你们做什么?反了不成?本公只是去协助调查福王千岁的死因,又不是被抓,这么紧张做什么,都给我回去!”

刘子光这样一说,南厂番子们才让出一条道路来,让押送刘子光的队伍过去,一路来到应天府衙,徐勤立刻吩咐将自己的书房腾出来,好烟好茶伺候着,请刘子光上坐,自己坐在下面赔笑着,这哪像是拘来的人犯啊,分明是请来的祖宗。

不过客气归客气,必要的警戒措施还是有的,锦衣卫和应天府的皂隶里三层外三层把府衙围着,禁止闲杂人等靠近,整个应天府的正常公务活动都停止了,专为福王暴毙一事服务。

警戒虽然严密,但刘子光相对还是很自由的,可以见任何想见的人,会面的时候也没有人监视,所以他的信息渠道还是很畅通的,各方面的情报及时传递进来,命令发布出去,应天府一时间都快变成国公府的签押房了。

南厂的番子们都没闲着,第一时间就把福王的各种资料弄到了手,包括他在洛阳和江南犯下的各种罪行,还有他在太医院存档的医疗资料,前者是争取舆论导向的工具,后者是证明刘子光无罪的证据。另外彭静蓉她们也没闲着,有的找皇后吹枕边风,希望皇上网开一面,有的联络皇太后,希望她老人家能做做福王妃的工作,反正人已经死了,再闹腾也活不过来,还不如弄点赔偿来的实惠。还有的直接走宗室的路子,大把银子送出去,就图他们给福王府带个话,希望和解。

福王是皇帝的长辈,地位尊崇无比,临死前那一刻钟他在咖啡楼里做了什么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已经死了,别管是不是刘子光踢死的,总得有个说法,要不然皇上的脸都没地方放,把刘子光暂时软禁起来也是逼不得已,这一点刘子光很理解朱由校。

岂不知现在皇宫里面已经开了锅。宗室子弟上千人聚集在午门静坐示威,发泄长久以来积攒的压抑和愤怒,他们不光要求惩治杀人凶手,还要提高宗室待遇,为首的几个皇族偏支的老头子,跪在午门前冰冷的砖地上,冷风吹过白发飘飘,说不出的凄凉。天启帝乃是仁君,面对此情景自不会无动于衷,他急令御林军把宗室们都扶进来说话,御膳房端来热汤热茶伺候着,宗室们得了皇上的承诺,才心满意足的退去了。

次日皇上驾临福王府,抚慰了福王留下的孤儿寡母,赏赐了许多抚恤银子,而后下旨刑部、大理寺、锦衣卫联手协办此案,宗人府派人监审,这个阵容还是很公正的,和刘子光有过节的都察院和他创建的南稽事厂都没有参与审理。

关于福王的种种不利的言论,一夜之间在京城传开,福王生性贪婪淫荡,再洛阳的时候就欺男霸女为祸一方,河南的民乱有一半就是因为他横征暴敛侵占土地引起的,而此人到了江南之后,更加变本加厉,淫邪到了变态的地步,据说他为了追求长生不老,专门收集童女作为药引子,那些将女儿卖到福王府的百姓总是隔不了多久就听说女儿得病暴死了,其实是被福王蹂躏至死,以至于后来没有人敢卖丫头给福王府,所以福王就经常微服出巡,见到漂亮小萝丽就公然绑架,这回就是因为想绑架镇国公的干女儿才遭此横祸身死。

传言有很多版本,这是最靠谱的一个,反正不管怎么说,结论只有一个,福王罪有应得,该死!镇国公为民除害,无罪!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五章 内鬼

刘子光端坐在应天府衙里没,不时拿出张纸写上几个字交给南厂番子让他们送出去执行,本来是软禁他的牢房,却变成了镇国公的签押房,里里外外都是南厂的番子接替了,应天府官差和锦衣卫只能在外围陪着笑脸,根本不敢过问国公爷的事情。

刘子光正看着关于福王的小道消息,嘴角浮上一丝笑意,掌握舆论导向是南厂的拿手好戏,这一招虽然俗了点,但是屡试不爽,这样处理不但是为自己解围,还给了朝廷一个台阶下,这件事就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不过了。

忽然听到外面骚动,定睛一看,一片明黄色扑面而来,原来是圣驾到了,刘子光急忙让番子们回避,自己把桌子上那些情报都扫进抽屉,然后掸一掸衣服出门迎接皇上。

朱由校只是以私人身份来探望刘子光而已,他把从人喝退以后单独召见刘子光,语重心长地说:“爱卿,朕这个皇叔是个什么货色,天下人都知道,但是他毕竟是皇亲国戚,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朕必须给宗室们,给天下一个交代,所以就要委屈你了,先在应天府住上几天,等风头过去一点,朕就关照三法司把这个案子结了。”

刘子光诚惶诚恐道:“罪臣万死,劳动陛下亲自过问此事,福王殿下暴毙,臣在现场,所以脱不开干系,被有司责问也是应该的,陛下请放心,臣心中有数,断不会有任何不满。”

朱由校笑了笑道:“既然是拘押,就低调一些吧,那些厨子佣人丫环的能撤走的就撤走吧,留着南厂的人听候差遣就行了。”

刘子光低头称是,心道有皇上如此关切这件事,自然不用怕什么,用不了几天就能风平浪静了。

朱由校又闲扯了几句才离去,等皇上走了,刘子光立刻将丫环佣人厨子都赶回家去,只留着南厂番子听用,晚饭就吃应天府厨子做的饭菜,味道倒也不差,吃饭的时候,只听得外面两个番子在悄悄说话:“老兄,看来国公爷这回肯定会逢凶化吉啊。”

另一人问道:“此话怎讲?”

先前那人道:“皇上把御厨都派来给国公爷做牢饭,你想想这是什么恩典,福王千岁进京也有小半年了,除了这次上门烧纸,皇上连召见都没召见过这个叔叔,亲疏远近一下子不就比出来了。”

刘子光听到这里不免心中生疑,为何皇上派来御厨自己却不知道,而且派御厨给自己做牢饭也没那个必要啊,他当即不再吃饭,让那两个说话的番子进来问话,一问才知道,皇上临走的时候确实留下一个厨子,专门给刘子光做饭。倒也没有刻意隐瞒,但也没有大肆宣扬。

刘子光沉吟片刻,让人把御厨传来问话,不一会儿,那厨子就被传到,倒是个老实巴交的家伙,胖墩墩的一脸肥油,看起来像是干了不少年的厨子。

刘子光和颜悦色地问道:“你是御膳房的厨子?叫什么名字?”

厨子道:“回国公爷,小的叫王三,一直在御膳房供职,专门给皇上做饭的,如此能为国公爷服务,真是小的荣幸。”

刘子光点点头,随手甩出一片金叶子道:“辛苦你了,这是本公赏你的。”

王三拿了金叶子,千恩万谢的去了,刘子光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王三不就是那个一直给自家送奶的宫中差役么,上回听丫环说他刚调进御膳房,可是今天他却说一直在御膳房供职,如此看来其中必然有一个人在说谎,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要说谎呢?难道这里面还有更深层的阴谋?刘子光不敢往下想了,招呼番子过来,让他们去外面弄一条狗来,把饭菜喂给狗吃,看看有什么反应。那条流浪的黄狗狼吞虎咽的将御厨做出的饭菜吞了下去,便一脸幸福的找个太阳地躺着了,看起来屁事没有,但是刘子光的眉头却拧了起来。

傍晚,乾清宫内,朱由校正在听魏忠贤的汇报:“陛下,下面人办事不力,居然让刘子光起了疑心,他还找了条狗来试验,看陛下有没有对他下毒,这个小人,真是…”

魏忠贤一脸的义愤滔天,却被朱由校不耐烦地打断:“后来呢?”

“陛下请放宽心,三鹿真人配制的化功散无色无味,任凭再细心的人也看不出,再说了,就算他心存疑虑又能怎样,府衙内上上下下都是咱们的人,就算他不吃厨子做的饭,总不能不喝水吧,从明天开始在所有饮食里都加上化功散,谅他千防万防也防不住,不用三天,镇国公一身绝世武功就会化为无形,到时候陛下就再无所惧了。”

朱由校这才哼了一声,点点头道:“那其他方面呢?”

魏忠贤道:“镇国公府的家丁虽然悍勇,但是人数太少行不起风浪,红衫军城南大营里只有千把人,也不足虑,需要担心的是京师讲武堂的三千学兵和南厂上万名番子,奴才已经想过了,找个理由把讲武堂的教学火铳换成木枪,无形之中瓦解他们的战斗力,到时候陛下再发一道旨意安抚学生,谅那些少年郎也不敢和朝廷为敌,至于南厂,陛下还是亲自和孙提督谈吧。”

魏忠贤说完低头退了出去,将南稽事厂提督孙纲传了进来,孙纲穿了一身簇新的蟒袍,神情有些拘谨,刚进来就跪地山呼万岁,朱由校和颜悦色地赐了座,又让太监奉茶,孙纲惶恐的叩首口称不敢,朱由校很满意他这种态度,微笑着问道:“令尊的病体如何了?”

孙纲道:“承蒙皇上挂念,服用了三鹿真人配制的丹药以后,已经好多了,臣父的命就是皇上赐的,臣万死也难报浩荡皇恩啊。”

朱由校道:“朕最看重的便是忠臣孝子,卿既然是孝子,更加会是忠臣,如今大明外患已定,内忧却又起,为此朕寝食难安,卿可以为朕分忧么?”

孙纲信誓旦旦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是臣子的本分,皇上有何差遣尽管下令,微臣必将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如果这件事牵扯到一些有恩于你的人呢,比如说镇国公…”朱由校一边说一边注意着孙纲的脸色。

孙纲面色不改道:“臣只知皇恩浩荡,大义面前不敢徇私,皇上让臣杀谁臣就杀谁,臣和臣的南厂就是陛下的鹰犬,就是陛下的刀剑。”

“好!爱卿真是大大的忠臣啊,此事了结之后,少不得你一个一等候的爵位,爱卿还没成亲吧?有时间朕让皇后在宗室里帮你物色个才貌相当的郡主,咱们君臣也好更进一层,呵呵。”

孙纲本是南京城南一个小混混,现在居然能和皇帝面对面的坐着,还能娶郡主为妻,这是何等的荣耀啊,孙家的列祖列宗要是知道了,兴许能开心的从坟里蹦出来。

此刻孙纲的脑子里斗争的厉害,他不是没良心的人,知道若没有刘子光的扶持便没有自己的今天,但是有时候他内心深处也会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说,你孙纲也是条堂堂汉子,为什么不能自立门户开创一片新事业呢,再加上其他一些原因,导致孙纲在三个月前就加入了皇上的秘密私人军事情报组织钦密司,但那时候并不针对刘子光行动,只是将南厂的情报汇总,每天给乾清宫发一份,并且安排了一些魏忠贤推荐的人进入南厂任职,今天这样公然把对付刘子光放在台面上说还是第一次。

作为一个特务头子,孙纲知道此时外面埋伏着皇上的大内高手,只要自己有半点不爽快的表示,恐怕今天就难活着出去了,所以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朱由校的所有要求,在退出乾清宫的时候,魏忠贤笑眯眯地凑过来道:“恭喜孙提督即将成为郡马爷。”孙纲淡淡一笑:“同喜,不知道魏大人啥时候办喜事?”

魏忠贤脸色顿时一变,孙纲好像才醒悟过来似的笑道:“不好意思,在下忘了魏大人是公公了,得罪得罪。”

魏忠贤的怒容只展现了不到一秒钟,就又堆起来一脸笑容:“孙大人就爱拿咱家寻开心,呵呵,这是给令尊大人治心疼的药,孙大人可拿好了,这药极难配制,万一丢了可就麻烦了。”说着拿出一个小小的锦盒来打开给孙纲看。

孙纲看到锦盒里面是一个个小巧精致的瓷瓶子,便打开一个嗅了嗅,确认和父亲平时用的药一样,才收了起来,向魏忠贤一拱手:“谢了,告辞。”

第十二卷 和谐 第六章 西苑八校尉

孙纲走了之后,黄宗羲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向朱由校拱手道:“恭喜陛下又得一良将,终于可以凑齐西苑八校尉了。”

这所谓的西苑八校尉是朱由校根据黄宗羲的建议建立的一支小型私人武装,成员来自御林军、锦衣卫、京营禁军和民间义士,装备最新式的火铳、手榴弹等轻武器,主要军官有八个,因为建立这支军队的初衷是仿效汉灵帝分外戚何进的兵权而建立的西园校尉,所以取名西苑八校尉,一字之差而以。

八校尉中最初的几个人是黄宗羲推荐的三个黄氏宗族子弟,虽未经实战,但是武功高强,弓马娴熟,精通兵书战策,更有一颗火热的忠君报国之心,后来又吸收了袁崇焕的儿子袁承志,御林军统帅赵尔虎的儿子赵兴德,锦衣卫军官仇武和许三皮,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就是刚才吸纳进八校尉的孙纲。

西苑八校尉直接受命于皇帝,彼此间互不统辖,除了皇帝本人的命令外,就连魏忠贤也指挥不动他们,他们属下的士兵并不多,但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汉,据说连红衫军都不是他们对手,有这样一支可靠的军队在手里,朱由校才有把握对付刘子光。

现在镇国公府已经被锦衣卫封锁了,许进不许出,郊外红衫军的营地外面也住了京营的兵,更重要的是紫金山上的无线电塔被人为的破坏了,刘子光赖以联络外界的重要渠道一封死,他那些遍布全国的势力就远水解不了近渴了。

本来按照黄宗羲的建议,还要等一段时间,待进一步掌控了南厂的力量再对刘子光开刀,可是福王的死提供了一个绝好的机会,使得行动不得不提前,死了这么重要的一个宗室,刘子光再猖狂也不得不暂时低调一下,被迫软禁在应天府,对外的联系全部依靠南厂,而南厂现在已经是皇上的了,所以说刘子光的外联已经中断,再加上魏忠贤从河北真定府寻来的高人隐士三鹿真人配制的化功散,用不了几天刘子光的一身武功就会尽失。

没了红衫军,没了武功,刘子光就变成了没牙的病老虎,没什么可怕的了,到时候刘子光就会被大理寺判处死刑,罪名是杀害福王殿下,当然到时候皇帝陛下会很痛心,很不忍,但最后为了维护法律的尊严,依然会挥泪斩姐夫,甚至刘子光死后的事宜皇上都想好了,会给他建造一座庞大的坟墓,外形就按照祁连山的样式,发丧那天皇帝亲自带孝哀哭不已,再大大封赏刘子光的家小,让她们富贵平安的渡过余生,让天下人看看,他朱由校可不是昧良心的昏君。

这是第一种方案,也是最理想化的方案,但刘子光在京里的实力依然不能小看,如果贸然宣判刘子光死刑的话,很有可能会造成事变,到时候就是西苑八校尉出马的时候了,既然对抗不可避免,就让他们来的更迅速一些吧,有了孙纲作为内应,造反者的一切动向都是透明的,朝廷完全掌握这些叛贼的行踪,只要他们一冒头就会被干掉,而且会被斩草除根,朝廷不过是平叛而已,天下百姓还是不会说朝廷的不对。

此时的刘子光还不知道孙纲已经背叛了自己,他只当那些番子还是自己人,所以嘱咐他们每日去外面酒楼叫席面过来吃,御厨王三做的饭菜每天都偷偷倒了给狗吃,可是防不胜防,人家反倒不在那里面下药了,而转在酒楼席面里面下化功散,每日里刘子光都要吃进去大量的化功散而浑然不觉。

南厂的人员构成比较复杂,最基础的还是以孙纲为首的城南地痞,也就是紫光车行那一批人,后来又加入一些红衫军士兵,武林人士,江湖骗子之类的,虽然每年也进行培训,但都是业务方面为主,洗脑教育进行的不够,而且刘子光长期在外征战,厂里的面孔都不熟悉了,他只是作为南厂的精神领袖而存在,所以当孙纲悄悄进行人员调配,将那些红衫军出身的番子调出京去执行任务的时候,他没有,也不可能发现任何端倪。

此时镇国公府外面已经布满了锦衣卫的番子,都穿着便衣装作做生意的小贩或者路人,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对头,刘子光不在,彭静蓉就是当家人,她先派人联络南厂孙纲和五城兵马司钟寿勇,但是派出去的人都如泥牛入海,一去不返,连出去买菜的佣人全程都被跟踪,彭静蓉急了,穿了诰命夫人的凤冠霞披去应天府探监,可是到了门口那些当兵的死活不放她进去,她顿时明白事情有变,现在谁都无法信任,能救刘子光和国公府全家上下的只有一个人了,那就是长公主曾橙。

到了乌衣巷口,那班大内侍卫早就换人了,看见彭静蓉驾到便毫不留情的上前阻拦,说是没有圣旨谁也不许见公主,彭静蓉气得花枝乱颤,这就要硬闯乌衣巷,只听见一阵扳动击锤的声音,十几支火铳对准了她,大有再往前一步就开火的意思,彭静蓉一跺脚,转头便走。

与此同时,城南红衫军大营业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附近突然开来一营禁军,将营地完全封锁了,他们前去交涉也没有用,大帅关在应天府又见不着,大营里有担当的主将都不在,正所谓群龙无首,一帮人顿时都没了主意。

京师讲武堂也进驻了禁军教导队,说是辅导学兵们操练,等学兵们拉出去跑了一个三十里越野之后,就发现武器库被禁军搬空了,火铳弹药,教学用的各型号大炮、战车等都不见了。禁军的将军向他们宣布:奉兵部令,所有武备学堂一律上缴火器,暂以木枪代替。学兵们到底单纯一些,没有意识到缴械背后的事情,只是一个个满嘴牢骚,抱怨兵部那帮老古板太不讲道理。

原先赵雯在的时候,长江上还会停两艘旅宋的炮舰,能有几百名水兵可供驱使,可是赵雯一走,这些炮舰也跟着回去了,水面上完全没有了可以依靠的力量,现在长江水师外松内紧,总要保持几艘兵船不熄火,时刻处于待命状态,随时封锁长江,切断交通。而每个码头都有锦衣卫盘查过往旅人,弄得人心惶惶,但谁也不知道这些锦衣卫在查什么。

京城火车站也被锦衣卫接管了,严查出京的旅客,尤其盘查非京城口音的青壮年男子,要是碰巧你是个二三十岁的汉子,又凑巧穿了一双类似于红衫军战靴的回力鞋,那么恭喜你,你将会被当场扣押甄别身份,如果你随身带了信件一类的东西,那么更要恭喜你,你将会被直接带去品尝辣椒水老虎凳一类的美餐。

这一切都是为了封锁镇国公府通往外界的联络,虽然已经封锁了国公府和红衫军兵营,但是刘子光的力量太过庞大,他的支持者无处不在,谁也不能保证那些措施万无一失,必须在解决刘子光之前确保消息不至于走漏,引起国家的动荡。

不准见刘子光,又找不到大将,见不着公主,无奈之下彭静蓉只得打道回府,刚回来就听说南厂提督孙纲已经等候多时了,彭静蓉赶紧去见,孙纲也是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见了彭静蓉便急道:“大嫂,祸事了,福王那边认准了要大哥抵命,咖啡楼的证人也被他们买通了,众口一词说是大哥把福王踢死的,这下可麻烦了,恐怕皇上也抗不住压力啊,现在只能通知大哥在各地的部下联名上书为他求情,方能有些效果。”

彭静蓉点头称是:“正合我意,我这就手书几封信,让台湾郑森,北京的李岩、兰州的王辅臣他们联名上书保住公爷的性命,真是不巧,无线电在这个节骨眼上坏了,只怕路途遥远,等信送到朝廷的旨意就下来了。”

孙纲道:“那样的话,咱们就拼了,南厂能用的人有五千,再加上国公府里的家丁和红衫军的人,能把这南京城搅一个天翻地覆,大嫂你就拿主意吧。”

彭静蓉道:“如果是福王府想让老爷死,这件事就不算是大事,但如果是皇上借机想除掉老爷,那就是真的麻烦大了,看今天这架势,似乎很像后者,即便如此,咱们也不能公然造反对抗朝廷,那样做无异于飞蛾扑火,毫无价值,你也别急,有长公主和皇太后在,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孙纲无奈,只好先行告退。半个时辰后,他的密信就出现在魏忠贤的桌子上,魏忠贤看完之后脸色变得阴郁起来,低声道:“皇太后还真是个绊脚石呢。”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七章 毒计连环

宫里人都知道,皇太后她老人家平生最不喜欢的就是太监,尤其讨厌蛊惑皇上、搬弄是非的太监,以至于整个慈宁宫没有太监服侍,全部是宫女当差。

皇太后讨厌魏忠贤,认为此人实乃九千岁黄金荣的翻版,上次阴谋暗算她外孙子的事情,老人家一直耿耿于怀,为此魏忠贤还坐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冷板凳,后来被朱由校重新启用之后,也从不敢去慈宁宫。

南宫皇太后和前李太后截然不同,她不贪权不争利,除了上次为女婿刘子光出头以外,从不干涉皇上的事情,朱由校启用魏忠贤的事情她不是不知道,但既然魏忠贤已经收敛了许多,不再和女婿作对,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况且老人家由于年轻时候吃了太多的苦,入宫以后身体和精神骤然放松,体质居然一天不如一天了,去年秋天去乌衣巷看外孙子的时候,获悉女儿曾橙的脑病痊愈,皇太后一时兴奋,竟然乐极生悲中风了,幸亏御医们救治及时,才没有偏瘫,但是御医有交待,太后需要静养,决不能再受到任何精神方面的刺激,喜事也好,坏事也罢,都不能让她知道。

皇上是大孝子,自然严格按照御医的话去做,严禁闲杂人等进出慈宁宫,更不许人在皇太后面前嚼舌头,所以福王暴死这件事虽然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皇太后却不知道。

如果镇国公府真的通过什么渠道把信息送进慈宁宫,皇太后倒未必会急得当场中风,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会尽力为宝贝女婿开脱,皇上仁孝,万一心软了可就前功尽弃了。

魏忠贤急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忽然计上心来,唤过一名钦命司的嫡系部下耳语了几句,那人便领命去了。

当晚,慈宁宫内忽然出现一个身穿黑衣的诡异身影,宫女们吓得尖叫起来,一个个只能瑟瑟发抖,竟无一人上前阻拦,幸亏那人并没有掏出利刃行刺,只是跑到皇太后的凤榻前低语了几句,就飞身离开了,皇太后睡的迷迷糊糊,突然被惊醒看到一个蒙面人,本来就受了惊吓,再加上那人说的几句话,更是怒上心头,大声招呼女官要穿衣出宫,可是还没坐起来呢,眼前一黑就又躺倒了,宫女们围上来一看,皇太后已经嘴歪眼斜说不出话来,一时间慈宁宫大乱,喊抓刺客的,喊传太医的声音不绝于耳,锣响梆子响,值夜的侍卫也被惊动了,一队队士兵跑出来封锁了宫门,到处缉拿刺客。

皇帝很快得到消息来到慈宁宫,太医们已经到了,面对皇太后的病情一筹莫展,说是老人家再度中风,脑溢血发作,就是神医再世也救不过来了,皇太后躺在床上还是情绪激动,可是既动不了,又不能说话,只有眼神能看出焦躁和愤怒。

朱由校大怒,质问慈宁宫女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女官诚惶诚恐,禀告皇帝说午夜时分出现一个飞贼,窜进慈宁宫对太后说了几句话,就出现了这种情况,朱由校追问到底说了什么,女官却说没听见。

这时候负责宫禁警卫的官员过来禀报,说搜遍了皇宫也没发现刺客的踪迹,皇帝更加震怒,喝令将警卫不利的当值侍卫和慈宁宫的宫女都拖出去斩首,一时间慈宁宫内哀声一片,魏忠贤适时出现,劝道:“皇上息怒,此事怪不得侍卫和宫女,那黑衣人也未必是刺客,恐怕另有玄机。”

朱由校怒道:“有话快说!”

魏忠贤急忙低头道:“回禀皇上,深夜进宫就为对皇太后说几句话,并且事后能全身而退,不被人发现,有这个动机和这个能力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镇国公。”

朱由校道:“你是说刘子光深夜进宫找皇太后求情?不对啊,朕已经把他稳住了,他没有理由专门进宫找太后说事。”

魏忠贤道:“皇上圣明,进宫的应该不是镇国公本人,而是他家里的人,国公府几位姬妾都是冰雪聪明的人,应该已经猜到皇上要秉公执法严办镇国公,所以她们派人偷偷进宫求援,为了引起皇太后的重视,把事情说的严重一些也未可知,她们哪知道皇太后经不住这个刺激啊。”

朱由校点头道:“你这样一说倒是有几分道理,朕知道国公府有个奇女子,轻功甚好,当年经常出没于大内御膳房偷鱼吃,怪不得侍卫们抓不到人呢。好你个刘子光,居然把朕的娘亲给害的这么惨,以往那些恩情,咱们今天就算是一刀两断了!”

魏忠贤道:“镇国公府已经开始动作了,皇上也要抓紧动手才是,奴才认为,国公府这些女子都不是等闲之辈,若让她们逃走了恐怕后患无穷,奴才建议斩草除根,尽早把她们一网打尽。”

朱由校道:“此言甚是,本来朕还打算只取刘子光的性命,饶过他的家人,看来朕真是妇人之仁,来人啊,传西苑八校尉来,朕要召开御前会议。”

西苑八校尉连同黄宗羲被迅速招到乾清宫议事,皇宫内的警卫工作暂时由魏忠贤负责,他加派了侍卫保卫慈宁宫,用自己的心腹宫女和太监替换了原来的宫女,皇太后中风说不出话来,自然也不能反对,只能由着他们去了。

乾清宫内,朱由校愁眉紧锁,八校尉众说纷纭,虽然他们都是青年才俊,但是没有一个真正上过战场的,提出的计划都不成熟,最后还是黄宗羲提了一个让朱由校满意的方案。

用谋杀宗室的罪名杀掉刘子光,是既定的方针,但是按照这个计划,罪只及刘子光一人,家人皆不牵连,那样就等于种下了隐患,现在要斩草除根就只能逼他们造反,用平乱的理由将其灭门是最合适的,还能掩天下人之口。朱由校听了赞不绝口,马上令八校尉制定详细军事方案。

八校尉中最能打的是锦衣卫仇武,兵书背的最熟的是袁承志。所以朱由校让将门虎子袁承志坐镇中央,指挥全局。仇武负责斩杀刘子光,其他人等按照特长各有分工,许三皮率领锦衣卫缉拿五城兵马司的刘子光死党,赵兴德率领御林军攻打城南的红衫军,孙纲负责通报假消息逼镇国公府造反,另外镇住南厂不让他们骚动,就是大功一件,说来朱由校还是很通情理的,明白孙纲和刘家的感情太深,怕他到时候作难才不让他冲在第一线,当然这里面也有那么一点不放心的因素在里面。至于黄宗羲家族中的三个青年,则负责带领京营士兵戒严全城,作预备队使用。

安排完毕,魏忠贤面带忧色地说道:“刘子光才服用了三天的化功散,恐怕还留有不少功力,诛杀此人之时肯定颇费周折,为了避免无谓的牺牲,奴才有一计策,但是说了唯恐陛下降罪。”

朱由校哼道:“朕面前还卖什么关子,能减少伤亡最好了,朕赦你无罪,讲。”

魏忠贤谢了恩,然后道:“若要让刘子光伏诛,只有用人质逼迫,刘子光妻妾成群,自然不在乎那些女子,但是若拿其子威胁,大事可成。”

朱由校道:“你是说用朕的外甥逼他自尽?若是他不从呢?”

“那就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傻儿子人头落地!再不然就把长公主也押上来,就不相信他不发疯。”魏忠贤阴测测地说。

朱由校倒吸一口凉气:“只怕刘子光没疯,朕的皇姐先疯了,不妥不妥。”

魏忠贤道:“陛下仁慈,不过纯属多虑,说句大不敬的话,长公主的脑子本来就不好,再受点刺激也不妨事,说不定刺激一下就全忘了,到时候陛下再帮公主找个读书人做驸马,岂不美哉。”

朱由校想了半天才道:“罢了,朕这个姐姐命中注定有此劫数,就按照小魏子的意思办吧。”

凌晨,天边刚出现一线鱼肚白,镇国公府的后门就被敲响了,三长两短是内部联络的暗号,后门立即打开,侍卫惊讶的发现,来人竟然是南厂提督孙纲。

“快带我去见夫人,出大事了!”孙纲急切道。

不多时,客厅里点上了蜡烛,彭静蓉等一干人都衣冠整齐坐在堂上听孙纲报告新得到的消息。

“皇上准备动手了,公爷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连我都不能进去探视,听说大内请了好些吐蕃高僧对付公爷,看来凶多吉少啊,府门外的锦衣卫各位夫人也都看见了,那是专门监视咱们的,听说五城兵马司钟大人昨夜被锁拿了,我这个南厂提督的位子恐怕也坐不了几天了,这可真是大难临头啊。”孙纲愁眉紧锁道。

众人都看彭静蓉,她的两道秀眉也紧皱着,思量了半天才道:“难道真要逼我们起兵造反不成?”

第十二卷 和谐 第八章 老兵不死

“皇帝如此忘恩负义,不反他都没有天理了,他倒不想想这江山是怎么来的,没有姐夫帮忙他连傀儡都当不长久。”彭静薇愤然道。

“给朱家效力必然是这个结局,我们早就料到的,不过没想到皇帝这么心急,长公主和皇太后都联络不上,皇后那边也说不上话,看来皇上是铁了心要拿老爷开刀了,既然刀架在脖子上咱们就先下手吧。”彭静蓉说罢,众女和孙纲一起把目光投向她。

其实彭静蓉心里很紧张,搞经济她很在行,可是搞阴谋政变就不那么精通了,更何况将要面对的是整个朝廷,开弓就没有回头箭,她的决策关系到无数人的生死,哪能不慎重呢。

老爷不在家,所有的力量都整合不起来,唯一能用的是府里的三百家丁,但是这三百人大多是红衫军退役的伤残老弱士兵,别看表面上膀大腰圆挺吓人,其实不少是瞎眼断手断腿的,而城外红衫军大营也只是个空架子,堪用的士卒不过八百人,还处在禁军的包围中,连命令都难传进去,还有就是南厂和五城兵马司,这两个衙门虽然人数众多,但是匆忙之间很难有效利用,更何况钟寿勇已经被锁拿,这支力量怕是起不到作用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公爷救出来,只要老爷在什么都好说,孙纲,据你所知老爷是不是还在应天府中?”彭静蓉问道。

“没错,南厂的人一直在外围监视着,这些天应天府并没有车辆进出,公爷肯定还在里面。看守的力量已经查明了,外围是一百二十名应天府皂隶和三百名五城兵马司官军,装备水火棍和腰刀弓箭,中间是八十名锦衣卫好手,装备单眼火铳和绣春刀,最里面是十二名西域番僧,装备和实力不祥,不过料想他们也不是火铳的对手。”孙纲介绍道。

“这么说对方共有五百一十二人负责看押,武器装备水平中下,除了那十二个番僧以外不足以虑,咱们府里能拿动兵器的家丁共有三百二十二人,地窖里有的是迅雷铳和手榴弹,大炮也能推出来几门,攻打应天府绰绰有余,怕的是应天府打起来之后朝廷总动员,把十三个城门一关,十万京营禁军出动,咱们有再多的火铳也是白搭啊。”彭静蓉想起来实力差距还是摇了摇头。

“不用担心,我手里还能动用三千番子,全都装备转轮手铳,城市巷战颇具战斗力,能抵挡一段时间,聚宝门守将是南厂的人,到时候能网开一面放咱们出城,出了城门就算安全了,城南有火车有飞艇,咱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禁军根本拦不住的。”

孙纲的话坚定了彭静蓉的信心,她咬牙道:“那好,咱们就拼了,我亲率家丁攻打应天府,孙提督率领番子给我们做后队,等救出人来再合兵一处杀出城去,为了区分敌我,一律在右臂上缠一条红布作为识别。对了,顺便还得把长公主和猡猡救出来,猡猡他舅舅早就对这个外甥看不顺眼了,这回定然不会饶过,孙提督,这事就交给你办了。”

孙纲道:“长公主那边情况比较特殊,我只能对付外围那些大内侍卫,至于如何劝说长公主离开,还得府里派个熟悉的人去,我看二小姐正合适。”

彭静蓉要亲自领军,府里和曾橙熟悉的人只有彭静薇了,想想孙纲说的在理,彭静蓉便点头同意了。

商量完毕,孙纲带着彭静薇先回南厂集结人马去了,镇国公府里也悄悄的忙开了,地窖被打开,一箱箱迅雷铳和弹药被搬出来,家将们仔细擦拭着武器上的黄油,将子弹压入弹仓,钢刀轻轻用油石磨着,盔甲用干布揩着,老兵们本来已经解甲归田,再国公府里养老,哪知道天降横祸,皇上竟然要卸磨杀驴,逼得他们这些老军不得不重披战袍,老兵们其实不老,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四十岁,只不过身上带伤不能再随军远征了,只能干些轻活,不过他们并没有疏于武艺,国公府的后花园有靶场,大伙每月都要进行射击训练,真打起来对付仨俩禁军不成问题。

老兵们正在武装,一身戎装的彭静蓉走了过来,挨个给他们行礼,说此番行动必然会有伤亡,真是连累大家了,见主母大人这样说话,老兵们的眼圈都红了,纷纷跪倒还礼,说没有国公爷就没有大伙的今天,为了国公爷死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一时间现场气氛非常感人,几个小丫环都忍不住哭了。

家中女眷不多,除了彭家姐妹和刘小猫李香君韩雪儿母女和薛香盈之外就只有一帮丫环老妈子了,情知留下来只能死路一条,彭静蓉也只能狠心不带她们,不过将金库打开,每人都发了大量的银子让她们各自逃生。

三百家将整装待发,女眷们也穿上了护身软甲,佩戴了火铳匕首,可是忽然出了意料不到的情况,韩雪儿抵死不愿随大家一起逃生,说自己已经是出家人,生死由命了,这个节骨眼上还敢闹腾,彭静蓉恨得牙痒痒,使了个眼色让人打晕韩雪儿,连同孩子一起装车了。

初春的南京,还是有些春寒料峭,走在石板路上的更夫都捂紧了棉袄,天色虽未大亮,勤劳的生意人已经推着小车开早市去了,磨豆腐做早点的摊子也迎来了第一波生意,在镇国公府门口执行监视任务的锦衣卫们还没等到接班的伙计到来,便在睡眼惺忪中送了性命,然后大家就看到镇国公府的大门打开,从里面开出数百甲士,披坚执锐,杀气腾腾,朝着应天府衙方向疾走。

镇国公府距离应天府衙的距离不算太远,只有三四个街区,三百老兵虽然人数很少,但是气势逼人,路上的老百姓们无不惊慌的躲避,让开一条畅通大路给他们,可是途中必须经过一个集市,这会集市上已经聚了些菜贩子和趁早买新鲜菜的百姓,路上摆摊设点甚多,老兵们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恰在此时,附近房顶上忽然有人大喊道:“镇国公谋反了,锦衣卫奉旨讨贼!”然后是一排排火铳露出来,原来官兵早就在此设伏了。

“不好,快撤!”彭静蓉明白中计了,赶紧下令撤退,可是为时已晚,屋顶上的官兵居高临下,火铳子弹雨点一般打下来,幸亏他们用的是老式的单发火铳,射速不高,士兵训练也不精,所以没有给镇国公府的人马造成太大的伤亡,反而被老兵们后发制人,用迅雷铳揍下来十几个士兵,街上的老百姓哪见过这个阵仗,顿时惊恐万分,到处逃窜,一时间被误伤了不少。

老兵们训练有素,抛出几枚烟雾弹便撤回前一个路口,可是此时后面也来了追兵,看服色是五城兵马司的人,老兵们腹背受敌,只能砸开旁边的店铺冲进去,爬到楼顶射击,居高临下用迅雷铳压制官兵的进攻。

“这样打不是办法,必须让老爷知道咱们已经动手了!”彭静蓉手持火铳,指挥进退井井有条,她见战斗进入僵局,便命人把火炮推过来冲着墙壁射击,想把房屋打穿,从另一条路进攻府衙。哪知道从后墙穿过去之后,那边也出现了官兵的身影,杀声阵阵,子弹打的墙上砖屑乱飞。

敌人越打越多,看对方的号衣,有京营禁军有五城兵马司还有锦衣卫,看来皇上把能调动的人马都用上了,这里三层外三层的怎么打也打不完啊。

街道上硝烟弥漫,官兵们搬来鹿砦挡住道路,用从米铺里搬出来一袋袋的大米堆在路上,人藏在后面连头都不露就这样开火,老兵们虽然火力凶猛,但是耐不住人家兵多弹足,他们每人带了一百发子弹,前面两个皮弹匣里各有三十发,后腰上的弹匣里有四十发,现在后腰上的四十发已经打光了,手榴弹也扔了不少,但依然无法突破官兵的防线。

官兵们的射击精度很差劲,但是架不住人多铳多,弹雨密集,打的老兵们防守的房屋到处是弹孔,窗户都散架了,大伙被压制在砖墙后面,只能瞅空子冒头打上几发,就这样还是伤亡了不少人,三百老兵只剩下二百来号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人没救出来,咱们先打光了,不行,快发信号给孙纲,让南厂接应。”彭静蓉下令道,一个士兵拿出信号弹,躬着身子跑到屋顶发射了,可是信号弹升空老半天了,依然看不到援军的影子。

战斗进一步升级,官兵们也推来了大炮,扛来了火箭筒,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向前推进,街道打成了瓦砾堆,一老兵们一个个倒在血泊中,但是他们视死如归的精神也深深震撼了对方,一个老兵受伤被俘,面对七八支火铳依然笑着拉动了手榴弹,当场炸死一群,剩下的老兵们子弹打光了,怒吼着发起了白刃突击,荷枪实弹的官兵们竟然吓得不敢开火,丢下武器抱头鼠窜,老兵们缴获了一批弹药充实了力量,又进入相持阶段。

战况报到官兵的总指挥部,负责调兵遣将的袁承志大怒,下令锦衣卫督战,胆敢后退者立斩,丢弃武器者立斩,部下皆叹袁少帅颇有乃父之风,治军严酷啊,不过这道命令真的立竿见影,老兵们的压力更大了,只剩下最后几间房子可以据守了。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九章 绑架刘猡猡

彭静薇穿了一身雁翎甲,腰里插着火铳和姐夫送给她的倭国短刀,趁着黎明前的黑暗跟着孙纲来到城南的一个巷子里,巷子很偏僻,两边都是高墙,里面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南厂番子,大伙儿就这样默默的等待着天亮。

彭静薇心急火燎,不停地催促孙纲:“快动手吧,还等什么。”孙纲却说:“人还没到齐,再等等。”换做平时彭静薇早就发飚了,可是如今大敌当前,她只得将小姐脾气忍住,可是一直等到天亮,巷子里的人越来越多,孙纲还没有动手的意思,彭静薇不禁急道:“再不去救人,长公主就要被皇上抓走了!”

孙纲依旧不动,仿佛心事重重的样子,旁边的番子们也沉默不语,彭静薇见状终于爆发:“你们不去我一个人去!”说完拔脚就走,可是却被孙纲一把拉住:“今天你哪里也不能去,只能留在我身边,不然必死无疑!”

正说着呢,忽听得城中战斗已经打响,彭静薇急道:“姐姐他们已经动手了,你也赶紧出兵吧。”可是孙纲阴沉着脸依然不动,直到求援的信号弹升起,南厂番子们还是沉默的站着,彭静薇终于意识到不妙,脸色煞白道:“你是内鬼!”

孙纲道:“我忠于朝廷,算哪门子内鬼,镇国公阴谋叛乱,现在已经付诛,朝廷大军严阵以待,叛军片刻之间就会全军覆没,二小姐你跟着我才能算做临阵倒戈,保全一条性命。”

彭静薇气得七窍生烟,二话不说掏出火铳就要对着孙纲的脑袋就要搂火,可是她的速度怎么及得上昔日的南城小霸王呢,眨眼间火铳就被缴了,孙纲喝道:“大势已去,二小姐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我这全是为了你好!”

二小姐哪里肯听孙纲的解释,她靴筒里还藏着一把小型的掌心雷火铳呢,趁孙纲苦口婆心的空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拔出来就要开火,可是南厂番子的速度更快,一人用刀背狠狠砸向彭静薇的后脑,将她当场敲晕,整个人软绵绵的塌下来,孙纲气得举起火铳就把刚才动手的番子给毙了,怒吼道:“谁也不许动她。”

乌衣巷前,锦衣卫指挥使仇武和御前侍卫赵兴德相视笑了一下,他们这就要进去擒拿刘子光的儿子作为人质,这是一项简单到极点的任务,欺负孤儿寡母而已,以至于他俩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是魏公公有交待,必须慎重处置此事,所以两人才一同出马。

仇武在京城很有名,一来是因为他武艺高强,二来是因为他敢于和刘子光硬碰硬,上次和南厂一役,死了几百个锦衣卫,可是仇武的名声却传开了,以至于皇上搜罗西苑八校尉的时候第一个想到了他,仇武不仅是个愣头青,还和刘子光有深仇大恨,换了别人执行这个任务可能会有心理障碍,可是仇武却不会有。

赵兴德是御林军指挥使赵尔虎的儿子,老赵是靠刘子光提拔起家的,对镇国公自然是忠心耿耿,可是他儿子却不这样,小伙子踌躇满志,一心想干出一番大事业来,他是武举出身,耍的一手好花枪,年纪轻轻就进宫作了侍卫,一来二去也被朱由校相中,赏了他一把宝剑,从此便成了八校尉之一,以前刘子光当领侍卫内大臣的时候安插的大内侍卫,现在已经全部调出京城去外地当守备都司什么的武将去了,现在负责守卫乌衣巷的都是普通的侍卫。

巷口头的大公鸡叫第二遍的时候,两人才迈步进了巷子,因为皇上有交代,不能惊了长公主的凤驾,他俩才耐心的等到天明才闯进来,守卫的侍卫跳出来刚想喝问,便被仇武手中的圣旨和赵兴德的御前腰牌镇住了,眼巴巴站在一边,看着这群锦衣卫昂首阔步走了进去。

乌衣巷中住了十几户人家,都是退役的红衫军士兵和他们的家眷,有妇女有小孩,为的就是营造一种真实的市井生活环境,同时兼任保护工作,为了不打草惊蛇,就暂时没有动他们,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每家门口都站了四五个锦衣卫,然后赵兴德敲响了曾橙家的院门。

曾橙是个勤快的人,鸡叫头遍的时候已经起床了,这会正在后院梳头,开门的是家里的丫环,赵兴德等人彬彬有礼的走进来,拿着明黄色的圣旨对丫鬟摇了一下道:“圣上有旨意,宣小公爷进宫,皇太后想外孙子了,麻烦姐姐通报一声。”

丫鬟都是宫女担任的,见到一身大内侍卫打扮的赵兴德自然毫不怀疑,不过她用眼睛一瞄,外面还有好些个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顿时心里就生了疑惑,驸马爷和锦衣卫关系不好,无论如何不会和他们打交道,何况皇上传旨召外甥,派几个太监过来传口谕就行了,那还用得上写圣旨。

丫鬟本是皇太后身边的宫女,长期在长公主这边工作,曾橙待她就如同姐妹一般,所以心里还是向着长公主的,所以她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说:“请稍等。”然后进了后院向长公主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