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钟寿勇笑道,说着起身出门,径直奔着大槐树去了,别说朔爷等人不信,就连刘子光也有点不大相信,钟寿勇是有两膀子力气,但是绝没有达到能一掌打断那么粗大树的功力,不过看他自信满满的样子,刘子光也不好出言劝阻。

钟寿勇走到大槐树前,低头绕了三圈,然后做气沉丹田之势,虎虎生风的拉了几个很拽的造型,朗声道:“我这一招的名堂叫做九天十地菩萨怕怕金光雷电掌,一掌打出去方圆几丈的人兽都要五脏俱裂,尔等切莫靠近,以免误伤,看他煞有介事的模样,泼皮们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谨慎信念远远的躲了起来,只见钟寿勇又是一阵上窜下跳的表演,口中还念念有词,神功就是神功,出招之前还有那么多的准备活动,好不容易等钟寿勇蹦跶完了,这才往大树身上拍了一掌,然后迅速的跳了开来,大树纹丝不动,树上的老鸹依旧得意洋洋的嚎叫着,还有夏日特有的蝉鸣鼓噪的响着,大槐树的树叶在酷热的空气里好像凝结住了一般,同时凝住的还有刘子光的心,钟参将这唱的是哪一出啊,莫不是喝高了发酒疯?

沉默了几秒钟以后,泼皮们忽然爆发出一阵狂笑,钟寿勇先前的表演太过夸张,和现在的结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朔爷也笑得流眼泪,这几个老表也忒搞笑了,莫不是戏班子出身的。连一直瞧热闹的二荤铺的大勺和小伙计也笑得前仰后合,搞得刘子光和扎木合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只有达文喜不闻不问,一直在耍动筷子消灭着桌上的猪头肉。

还没等众人笑够,一股强烈的气浪就掀翻了二荤铺的茅草屋顶,飞沙走石劈头盖脸的砸向众人,一声巨响生生的把他们的笑声截断,百年的大槐树轰然倒下,幸运的是倒的方向并没有人和建筑,要不然肯定要砸死几个

泼皮们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烟雾散尽,钟寿勇长呼一口气,做收功状,刘子光和扎木合趁机鼓掌助威,片刻之后,醒悟过来的泼皮们顾不得灰头土脸的狼狈样,也开始噼里啪啦的鼓掌,为这惊天动地的金光雷电掌喝彩。

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道让刘子光豁然开朗,原来钟寿勇的定向爆破功夫已经演练的如此出神入化了,能在片刻之间将一棵大树按照既定的方向炸倒而不伤及无辜,有这样的高手在身旁,何愁北京城不被他们搅成一锅粥。

朔爷等人却不知道火药的厉害,还真的以为是钟寿勇的蛮横掌力呢,想到自己还惦记着人家的银子,朔爷不由得一阵心虚,不过瞬间之后,还是贪婪的本性占了上风,他一边捧起酒碗向钟寿勇敬酒,一边示意手下再去开一坛二锅头来。

新的一坛酒很快被提了过来,泥封似乎是已经打开过的,不过刘子光等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小的细节,只有达文喜一双昏花的老眼忽然冒出了一丝转瞬即逝的精光。

“喝!能认识几位英雄,我菜市口王朔真是三生有幸,今儿个咱们一醉方休!”朔爷端着酒碗豪迈的说道,手下适时地端起酒坛子帮刘子光等人将酒碗斟满,大家共同举碗,一饮而尽。

又喝了几碗酒,吃了几筷子菜,说了些闲话,朔爷忽然站起身来,对刘子光等人笑道:“倒~~”

刘子光纳闷的看着一脸嚣张笑容的朔爷,再看看身旁的扎木合和钟寿勇,两人也一脸的不解,三人面面相觑的时候,朔爷身旁那些泼皮却七零八落的倒了一地,朔爷心中大乱,知道这次真的碰上老江湖了,刚想脚底抹油,却被已经省悟过来的钟寿勇拦住了去路:“想阴爷爷,你的狗胆不小,拿命来!”说着挥起了拳头,朔爷想到自己的脖子和大槐树之间的对比,顿时魂飞魄散,一屁股坐在地上:“爷爷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哪还有下次,看打!”钟寿勇高举起蒲扇大的巴掌,正欲施展毁天灭地金光雷电掌,忽然刘子光大喝一声:“住手!”

“来,坐下。”刘子光和颜悦色地招呼朔爷坐回座位答话,朔爷期期艾艾的不敢坐,钟寿勇作势又挥起了巴掌,朔爷赶紧将屁股摆到了板凳上,大气不敢出,等着刘子光的训示。

刘子光掏出一个红灿灿烫金的烟盒,弹出一支纸烟给朔爷:“来,抽我这个。”朔爷巴巴的接过来一看,惊呼道:“中华!”

南洋兄弟烟草行出品有两个牌子的卷烟,一位红双喜,是社会主流人士的最爱,知府、巡抚之类的官员荷包里都喜欢装一包南朝走私来的红双喜,至于精装的中华烟,就只有旗人老爷才能享用了,而且还是那种高级别的贝勒贝子之类的高层旗人,寻常百姓只有耳闻而已,连见都没见过这种尊崇身份象征的卷烟,现如今这位贵人居然很随意的拿出一包来请自己抽,如何不让朔爷吃惊。

第七卷 北方 第四十三章 达文喜

朔爷掏出火柴献媚的帮刘子光点着烟卷,自己却舍不得抽,讪笑着夹到了耳朵上面,刘子光淡然一笑,将整盒烟推了过去:“别客气,请随意。”

朔爷诚惶诚恐,从烟盒里抽出一支自己点上,深深的抽了一口,享受着价值数十两银子一盒的天价卷烟,他当然不知道这种成本才十几个铜钱的走私品的幕后老板其实就是眼前这位神秘的年轻人。

“没看出来朔爷还是玩蒙汗药的高手,整那么大动静莫不是为了兄弟的这点盘缠?其实不用劳烦朔爷费神,只要答应跟我混,大把的银子自会送到你跟前。”刘子光道。

朔爷暗叫冤枉,心说就我这水准的还是玩蒙汗药的高手呢,手底下人都被人麻翻了还不知道人家啥时候动的手呢,不过刘子光的后面的话更加触动了他,在菜市口混了这么多年还只是一个不上台面的顽主,长久以来寻个大靠山的想法一直存在于王朔的脑海中,可是这偌大的京城,最有势力的莫过于旗人,而王朔和旗人一向有仇,断不肯屈就在仇人手下,如今有个看起来很横的角色主动招揽自己,朔爷的心一下就被触动了,不过事关手下几十个兄弟的福祉,还是要稍微慎重一点的好。

“承蒙许爷看得起,我王朔三生有幸,不过事关兄弟们的前途,不得不从长计较….不知道许爷是做什么买卖的?”王朔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嘛,就是做这个买卖的。”刘子光拿起桌子上的中华烟盒说道。

“走私!”朔爷低声叫道,虽然满清的大明处于交战状态,两国的民间贸易却从来没有停止过,尤其是南方的各种奢侈品,总是会想尽办法流通到北方赚取巨额的差价,满清统治者对于这种暗地里的走私活动也很头疼,睿智的太皇太后知道,目前大清朝需要的不是绫罗绸缎烟草美酒琉璃器皿,而是机器设备,先进技术,所以一直以来下大力气打击走私活动,越是打击,走私活动便越猖獗,因为恰恰是打击导致走私品的价格上升,走私货凭空加上了一多半的风险成本,价格炒上了天,北京城的旗人老爷们好面子,越是贵的东西越能显示他们的身份,所以才造成了几十两银子一包的中华香烟,而且就是有银子也未必能买到货,因为刘子光规定每个月往北方发货不得超过固定的件数,物以稀为贵,两下这么无意的一配合,将香烟的身价哄抬了上去,现如今在北京城谁要是能拿出中华烟来,那可是足够有面子的事情,现如今走私大鳄就在眼前,这如何不让王朔动心,以后跟了许爷,前途一片光明啊。

不过王朔也知道,走私生意不好做,不光要面对官兵的缉捕,还要经常和同行厮杀,毕竟南边的渠道不止一条,在北京城起码有三四家在做南边的烟草生意,要想在他们嘴里分一杯羹,必须要付出血的代价,不过这样也是值得的,毕竟自己和自己那帮手下以后就能走上正轨了,就能在黑道上正大光明地说自己是贩私烟的好汉了,而且还会有大把大把的银子涌进来,这可比在菜市口收保护费放高利贷有层次多了,王朔的脑子迅速的转了几转,便作出了回答:“许爷,从此我就是您的人了,风里火里一句话!”

“好,这是半条烟,你先拿着给兄弟们改善改善生活,日后我自会再联络你。”

刘子光说完,带着手下扬长而去,只留下满地呼呼大睡的泼皮和一脸惊喜的朔爷。

回到达文喜的住处,刘子光坐到太师椅上接受达文喜的正式参见,刚才在二荤铺中达文喜表现的一如既往的猥琐,不过刘子光却知道关键时刻正是达文喜出手改变了局势,让王朔的阴谋没有得逞,至于具体的动作刘子光没有看见,这就更说明达文喜的水平之高深莫测。

“文百户,你来北京之前在东厂是做什么的?”刘子光问道。

“回大人,卑职是东厂药房的管事,因为和上司不睦才被发配到北京,同来的弟兄都调走了,东厂在北京的行动也陷于休眠状态,只有我还守在这里,等候朝廷有朝一日重新起用。”达文喜恭恭敬敬的答道。

刘子光自然知道所谓东厂药房绝非什么救死扶伤的药材铺子,而是专司杀人灭口的毒药配制作坊,能在里面当管事的自然都是用药的高手,当年的东厂人浮于事,没有人老老实实的干本职工作,都忙于争权夺势,谋取利益,像达文喜这样不善言辞,不会钻营的官员当然被排挤在外,发配到北方又危险有没有油水的地方来当什么站长,而且还得把头发剃成屈辱性的金钱鼠尾,同期来的那些东厂番子想尽办法调了回去,只剩下达文喜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守在这里,别说开展业务了,就是自己吃喝都成困难,要不是厂里给置办了这所宅院,兴许他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呢,但就是这种艰苦的环境之下,达文喜依然保持着高超的身手,适才在二荤铺中,他轻轻一嗅就知道酒里下了蒙汗药,蒙汉是最简单的江湖miyao,达文喜随身就带了不少,而且还有相应的解药,他趁别人不备,往下了药的酒坛子里里面弹了一些解药,往泼皮们的坛子里弹了一些miyao,这才造就了刚才的局面。

听到这番解释,刘子光满意的点点头,不管怎么说,达文喜也算是一个人才,东厂在北京的站点名存实亡,那么就由南厂彻底接手过来吧,就从这个破旧的小四合院开始。

“文喜,你在北京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本官擢升你为南厂千户,并且补发经年的俸禄,你意下如何?”刘子光道。

第七卷 北方 第四十四章 我是包衣我光荣

“谢大人栽培。”达文喜虽然不善钻营,但是起码的礼节还是懂得的,听到自己被提拔成千户,当即跪倒大礼参拜,东厂待他甚薄,多年不给他升职,甚至连活动经费都拖欠,导致他沦落到卖菜为生,现在派遣他到北京卧底的老东厂已经覆灭了,新东厂并不鸟他们这些派出人员,南厂几位大人的出现如同及时雨一般,不仅救了他的急,还带给他只有年轻时候才有过的希望之火,我达文喜也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啊。

“文喜请起,以后咱们就是自家人了,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不需讲这些虚礼,以后北京的事情还要你多多尽力才好。”刘子光从今天的事情就看出达文喜并不擅长管理,只是个用药高手而已,北京站的建设还需要另外找人,毕竟满清的统治时期只有十年,寻觅些心怀故国的志士还是没多大难度的。

达文喜的家里甚是简陋,连几张像样的床都找不出来,以往置办的家具都被他当死了,现在只剩下厢房里的一张床,这么多人怎么睡啊,只能让给官职最大的刘子光睡,刘子光自然不会脱离群众,于是一帮人将门板拆下来,放在院子里打起了地铺,北京的夏夜很是凉爽,大家摇着蒲扇,吃着西瓜在院子里望着星星聊天,听达文喜讲这些年来北京的种种奇闻怪事,倒也有趣的紧。

早年北方大乱,盗贼四起,尤其以陕西的匪乱最为严重,一个叫做李自成的家伙带领的贼军攻城掠地,居然威胁到了京师的安全,皇帝带着一帮后妃大臣仓皇出逃,把个偌大的北京城留给了李自成的闯军,李自成占据北京之后大肆搜掠,带给北京人民第一场浩劫,随后闯军截断了山海关的粮饷,山海关的明军内无粮草,外无援军,连朝廷的命令都收不到,就这样还坚持抵抗着关外野蛮的清军的进攻,最后终于不支而失陷,清军大举入关,将依然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的闯军打得落花流水,弃城而走。

本来满清只是想趁大明内乱,捞一把就走的,不过进驻了北京才发现,原来明朝的统治是那么的弱,于是在范文程、洪承畴等汉人大臣的劝说后,终于还是决定继续前行,占领汉人的花花世界,满清的最高统治者从皇太极到现在的玄烨,执行的政策各不相同,唯一的相同点就是,他们都将征服天下作为己任,只不过皇太极他们的做法更加铁血一点,而现如今康熙小儿在众多年轻干练的智囊团的协助下,做出的各项政策更利于民族矛盾的调和。

想当年皇太极刚入关时,自信心非常膨胀,以为能一鼓作气拿下江南,精力都放在军事上,对民政并没有什么政策,南侵失败以后才开始考虑稳固后方的问题,先是减轻了赋税,控制了人民的流动,然后接受大汉奸孙之獬的建议,剃发易服,从精神上征服汉人,由此引发了一系列的反抗活动,满清在这个问题上的态度非常坚决,采取了严酷镇压的对策,他们知道只有从生活的点点滴滴做起,才能割裂人民和南朝的联系,习惯作满清的臣民,对此政策不管是范文程还是多尔衮,或者是太皇太后大玉儿,以及现在把持朝政的一帮青年俊彦们,都没有反对意见,但这种铁血方式必定会造成一定的反弹,所以最近朝廷搞了一个现身说法的运动,让老百姓站出来说满清的好处,回忆明朝统治时期的苦难,以这种忆苦思甜大会的形式来瓦解百姓们心中的对抗心理,今天在胡同口,地保吆喝的就是这个事情,凡是参加的老百姓都可以领取二斤小米,这才刚刚度过饥荒的北京城来说,确实是个很大的诱惑,老百姓们去的肯定不少,甚至连刘子光都大感兴趣,决定明天去凑凑热闹。

忆苦思甜大会的会场设在正阳门外的空地,正阳门是内城当中的一座城门,和外城的永定门正对着,属于交通要道,人流量巨大的那种,空地上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南来的北往的客商们驻足观看,附近的百姓们更是拿了家里的马扎、小板凳过来开会,九门提督的手下们端着红缨枪在附近维持着治安,挎着篮子的小商贩们苍蝇一般四处游走,叫卖瓜子、花生糖、凉茶。

主会场是个木头搭建的戏台,两边挂着一副大白话的对联,上联是:“吃水不忘挖井人”下联是:“世代感谢大清恩”横批是一排硕大的,震慑人心脾的红底大黑字:“我做包衣我光荣”戏台的一侧,拿着胡琴和唢呐的乐队正在调试乐器,一个形象俊朗的青年人拿着大喇叭站在戏台上喊着,让台底下的群众静一静,老百姓们叽叽喳喳的不肯消停,直到步军衙门的当差的冲过来用刀把子揍了几个人之后才平息了聒噪声。

刘子光等人挤在人群中看热闹,台上那个俊小伙显然不是主讲,咿咿呀呀的不知道说些什么,老百姓们也不去听,只是私下交谈着,等着大会结束好去领取小米,过了一会儿,台上的人下去了,一声锣响后,一位面目严肃的男子登上了戏台。

“吆。这不是李云龙吗?”刘子光忍不住乐了,这位爷天上一张装逼的脸,苦大仇恨的表情和当红某电视明星差不多,反正是一脸的主旋律,看来满清挑选宣传战线上的人员还是下过一番功夫的。

“李云龙”站到戏台中央,一把拉过话筒朗声说道:“街坊们,乡亲们,我叫范建,是门头沟的庄稼人,今天到这里来就是想把我这十年来的生活向大家做个报告,用我的现实经历回应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对朝廷的污蔑!”

范建的嗓门很高,也很有磁性,一下子就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看到台下众人的脸转向自己,范建的动力更足了,扯着嗓门喊道:“在我的老家门头沟,乡亲们都叫我范先生,其实我并没有读过书,称不上先生,我只是用最平实的语言将我的生活巨变告诉大家而已,让大家知道朝廷的好,同时也给大家指一条光明大道出来,大家有没有兴趣听我讲?”说着将话筒很潇洒的指向台下的百姓们,指望能听到地动山摇的“有”字。

当然没有人跟着他瞎起哄,京城的老百姓才没那么好糊弄,大家都是奔着小米来的,哪有闲空配合他的表演,只有七八个事先安排好的泼皮拍着稀疏的巴掌,大声喊着:“有”引得群众们一阵低声地哄笑,不过范建并不气馁,依旧自信满满的说道:“既然大家这么想听,那我就说一段我的真实经历吧。”

后台有小厮端来一杯茶请范建润喉,范先生一饮而尽,豪爽的拿袖子擦擦嘴,望了望天边的浮云,似乎沉浸到对过去的回忆当中,连眼神都变得犹豫起来。他用缓缓的语调说道:

“前明末年,我还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在门头沟王财主家扛活,我们家祖孙三代都是王财主家的长工,我自幼就在他家放羊,吃不饱穿不暖,干活稍微慢一点就要挨鞭子,大年三十连一顿饺子都吃不上,就这样辛苦的劳作,也换不来东家的慈悲心,我还记得那年冬天,我爹因为失手打碎了东家的一扇琉璃窗,被他们剥了衣服用蘸水的鞭子抽了一百多下,那么健壮的一个人啊,生生被抽得不成人形,回到家吐了好几升血就死了,我爹临死前望着北方对我说:“孩子啊,爹是等不到那一天了,但是你还要等下去,等关外的英雄们来解救咱们苦难的生活。我赶紧问爹爹,英雄们是什么模样,爹爹说,英雄们都留着英武的大辫子,说完这句话我爹就含恨而死了,我爹死后,王财主拿着一叠伪造的借据说我家欠他们十两银子,非要把我娘带走,我气不过,拿起柴刀和他们拚了,年纪幼小的我哪里是财主家狗腿子的对手,立刻被打翻在地,我娘拼命救我,用血肉之躯挡住了狗腿子们的钢刀,掩护我向后山跑去,狗腿子们紧追不舍,正当他们就要追上我的时候,忽然马蹄声大作,红旗招展,战鼓惊天,一群天神一般的勇士从天而降,杀死了狗腿子们,将我救了下来,当我看到他们脑后的辫子时,才知道是爹爹曾经说过的英雄们来了。”

说到这里,范建忍不住擦了擦湿润的眼角,似乎十年前感人肺腑的那一幕就在眼前发生一般,他刻意的顿了顿,等台下的听众们消化了这段内容,才接着说了下去:

“英雄们是满洲八旗正红旗的部队,当时他们奉了太宗皇帝的将令,特意去解放我们门头沟的穷苦百姓,我记得带队的甲喇额真叫做松寿,是位高大威猛而又慈祥的壮年男子,松寿叔叔摸着我的头说,孩子别怕,从此以后你们再也不用怕地主老财的剥削了,因为你将成为光荣的满洲八旗的包衣,从此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范建的情绪再一次的激动起来:“包衣,多么光荣的字眼,从此以后,我和妈妈都成为松寿叔叔家的包衣,过上了幸福安定的生活,昔日欺压我们的王财主被正红旗的叔叔们当众斩首,给我们家,以及和我们家有着同样遭遇的乡亲们报了血海深仇,然后王财主家的田地和牛马,都成了松寿叔叔应得的战利品,他将这些田产平均分配给我们,让我们耕种劳作,咱们做包衣的和以前当长工就是不一样,不光吃得饱穿得暖,有了小病小灾的,主家还给请郎中看病,每年的除夕也有了饺子吃了,俗话说得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果没有八旗的将士们出手相救,我早就是门头沟的一杯黄土了,哪还能站在这里给大家唠嗑,这样天大的恩情,就是豁出我这条命来去报答都是值得的,所以朝廷让我来给大家开个讲座,我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我讲这个段子是想告诉大家,到底谁是咱们老百姓的贴心人,谁是咱们的大恩人,现在有些别有用心的坏人整天想着南边的残明打过来,恢复以前那种暗无天日的统治,在这里我想告诉你们,只有有我们这些包衣在,你们的妄想就永远不会实现!”

“说得好!”一个面色通红的青年嗖的一声跳上了戏台,他脚蹬一双快靴,大辫子盘在脖子上,走路虎虎生风,双目铮铮有神,端的是一条好汉。

“范兄一席谈,惊醒梦中人啊。”好汉一抱拳,朗声说道,范建微微点头,说道:“想必兄台听了范某的血泪家史,有话要说吧。”说着将手中的话筒递了过来。

好汉摆摆手示意自己不用那玩意,他面向台下的观众们,扯开中气十足的嗓子吼道:“我是房山黑古台人氏,自幼练武出身,刚才范兄的话让我茅塞顿开,作为大清的子民,咱们每一个人都有责任维持这种美好的生活状态,听说最近南边的人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虽然我没有做包衣的荣幸,但是我依然要尽一个大清子民的义务,这就投军参加绿营,誓死保卫大清,为在山东牺牲的松寿大人报仇!”

好汉振臂一呼,台下事先安排好的人员立刻聒噪起来,叫嚣着要去当包衣,要去投军,气氛非常热烈,但恰在此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呕…”有人呕吐了,居然有人在这么严肃的场合下呕吐!

第七卷 北方 第四十五章 刘少保太学演讲.

呕吐的人是一个中年男子,他显然不是因为范建和好汉兄的无耻发言而呕吐,这个人的脸色看起来很是苍白,显然是早上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了,不过这依然引起了范建极大的不快,他铁青着脸色冲台下的绿营兵甩了个眼色,立刻有人扑上去拳打脚踢将呕吐之人暴打一顿,看着“捣乱分子”躺在自己呕吐的一堆污物中痛苦的呻吟,范包衣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接着说道:“街坊们,乡亲们,去年天下大旱,北方各省颗粒无收,先皇为了人民能吃饱肚子,才发动了伟大的南征,不幸中途身染重病而驾崩,新皇康熙爷虽然年幼,确是天纵英才,爱民如子,他老人家从高丽进口了大量的米粮,开设粥棚,将多少父老乡亲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啊,现如今朝廷有难,皇庄的包衣和绿营的士兵都严重缺乏,咱们这些人是不是应该知恩图报,用实际行动来帮助大清度过难关啊。或者报名当包衣,或者进绿营吃粮,咱们怎么着都得动起来了,大伙说我的话又没有道理!”

台下一片附和的声音,看样子都是范先生事先安排好的托,至于那些真正的老百姓已经开始坐立不安了,听这个姓范的胡扯八道已经不是第一回了,上次也是号召大家捐献银钱粮食给八旗兵的,说是捐其实和强抢差不多,这次居然公然骗大家去当什么包衣,谁不知道包衣就是奴才,根本没有人身自由,和长工根本不是一码事,人家在地主家扛活的长工虽然累点,起码还是自由身,起码还有工钱可拿,而包衣就是和驴马别无二致的奴隶,没错,当包衣确实饿不死,主家赐一口吃的怎么都能活过去,身强力壮的还能包办婚姻,赏个女包衣一起过活呢,可皇城根儿的这些老百姓们天生傲骨,为了二斤小米屈尊来听听讲座还可以,当包衣?回见了您纳,还有进绿营吃粮,那更不靠谱,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京城爷们自古就没有吃粮的传统,这场忆苦思甜爱大清,我是包衣我光荣的大会在本质上就选错了受众,老百姓们为了小米还在强自忍耐着他们的胡说八道,并没有人离开会场,这使得范建等人颇为自得,又请出了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来上台演讲。

老者鹤发童颜,一袭青衫,上来之后并没有多废话,只是简单的点评了范建令人感动的切身经历和好汉兄的拳拳报国之心,说他们的发言感人肺腑,值得大家学习,然后又说自己时间紧迫,马上就要去太学讲学,不能陪大家多聊了,说完便四下拱手,翩然而去。

“这老头这么拽,什么来路?”刘子光问旁边的人。

“阎老倌你都不认识,那可是范先生的同门师兄弟,姜侍郎见了他都要尊称一声老师呢。”旁边的京城人士很轻蔑的看了刘子光一眼解释道,若不是看他穿的体面,恐怕就要送个乡下土包子的称呼过来了。

刘子光对阎老倌确实没有印象,不过他知道最近满清朝廷一直在民间寻访饱学之士,为旗人统治的合法性和合理性作粉饰,想必这个老头就是他们找来的“托”,至于说什么范文程的同门,姜侍郎的老师,恐怕都是噱头而已。

阎老师要去太学讲学,这引起了刘子光的兴趣,北京的高级教育机构分为国子监和太学,国子监的学生都是旗人勋贵子弟,贝勒贝子什么的,而太学面向的则是汉族官员的子弟,满汉官员之间泾渭分明,连子弟的教育都要分开,阎先生去太学讲学而不是去国子监,这说明他肩负的是和范建一样的洗脑任务,只不过范建洗的是老百姓的脑子,阎先生洗的是高端人员的脑子而已。

太学生们是满清的官员后备军,他们的忠诚与否关系到旗人的统治稳固程度,所以朝廷很重视对太学的教育工作,配备了许多名家做教授,这些年来培养了一批人才,在学术方面的造诣远比充斥着旗人子弟的国子监要高,太学的师生们自以为简直可以和南方的东林比肩了。

太学隶属于国子监,同在安定门里东侧大街上,院子里古槐成片,夏日的北京正午还是很炎热的,而在太学树影婆娑的院落里,书声阵阵,凉风习习,一派宜人的景象,五品的掌教,六品的博士,从七品的助教,还有典学和掌固们围在门口等待民间隐居的国学大师阎崇勉先生的到来。

阎先生是世外高人,一直隐居在燕山之中潜心研究学问,纳兰明珠大人三顾茅庐才将其请出山来,在场诸人虽然都研读过阎先生关于明朝昏庸政治制度的文章,但是并没有见过其庐山真面目,阎先生为了彰显隐士风范,谢绝了朝廷安排的车马,轻车简从来太学讲课,这更令大家感慨他的超脱和潇洒。

远远的一辆马车过来,直奔太学的大门口,看样子是翘首企盼的阎先生到了,众人列队欢迎,只见一个形容猥琐的老头在助理的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一点都没有大家想象中世外高人的形象。

“这就是有着鹤翁美誉的阎先生?我看更像是蟾蜍翁。”一个尖刻的助教小声对同僚说道。

“此言差矣,怎可以外貌衣冠取人呢,依我之见,这才是高人隐士的风范。”另一个助教小声地反驳道。

猥琐的阎先生自然是冒牌货,真正的阎崇勉此时已经头上顶着大包躺在某个偏僻的胡同里了,堂而皇之走在众人面前的是昔日的菜贩子达文喜,马车夫是扎木和装的,钟寿勇扛着书箱扮作勤杂人员,刘子光搀着假阎先生,一本正经的表情和他气宇轩昂的模样告诉大家,这位青年肯定是阎先生的高徒兼助理,也是个饱学之士。

宾主寒暄之后,先到正堂奉茶,再去学堂讲学,达文喜一届东厂番子,哪里懂得什么学问,不过他的心理素质很好,对于装逼这门功夫属于无师自通,假模假式的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就把那些博士助教们打发了过去,越是这样虚无缥缈的态度越是让众人叹服,到底是隐士高人啊,说的话咱都听不懂也是正常的。

太学生们已经被召集起来,这些青年人是满清从三品以上汉臣的子弟,将来都是要担当大任的,太皇太后很重视汉臣的使用,尤其重视对青年一代的教育工作,以汉治汉是当今的主要治国策略,所以才会不停的邀请大师前来讲学,从意识形态上彻底的让这些年轻人忠于满清的统治,阎崇勉此人确实是个隐居者,但这种隐居只是为了隐居而隐居,当纳兰明珠去山里拜会他的时候,曾经在案头上看到一个前明时期朝廷发来委派阎先生出任某县学喻的邸报,虽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还放在案头显摆,说明阎崇勉还是心怀出仕的念头的,明珠是何许人也,这点端倪还是一目了然的,这就更加坚定了他请阎崇勉出山的决心,阎崇勉倒也有几分真才实学,著了一本关于明朝政治结构的册子,阐述了朱元璋以来的各项政治制度,从多角度加以分析,最终得出明朝丧失半壁江山的原因在于特务政治和皇帝自身的素质低下,这样的朝廷简直腐朽透顶,覆灭乃是天意使然,而满清的入关称雄则是历史的必然选择,从八旗兵的勇猛善战到皇族子弟的高素质教育,无不强过明朝万分,满清替代残明是一种进步,一种升华,中华民族经过这次涅磐,必将重新崛起,在旗人的领导下,再现汉唐雄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这样的论调简直太符合满清统治者的胃口了,阎崇礼的见解,合理的证明了满清统治的正确性和合理性,他的理论和姜戌的“狼羊理论”相得益彰,都是统治者手里有力的武器,所以明珠才会三顾茅庐,请出阎崇勉出山,授予他太子少保的头衔,专门负责对太学生的教育工作。

可如今走上讲坛的只是一个猥琐的菜贩子,面对着几百双年轻的眼睛,老油条达文喜干咳一声道:“老朽车马劳顿,偶感风寒,嗓子有些不舒服,今天这个讲座就由我的关门弟子许文强来讲吧。”

太学的小官们不尽腹诽:大热的天您老人家受的哪门子风寒,太学讲课可不是一般人能来了得事情,就这样推给一个嘴上无毛,名不见经传的后生小子来讲,未免太过于轻率了,不过再一想到人家是隐士高人,特立独行惯了的,或许是想借这个机会给自家弟子铺一条光明大道呢,想到这里众人也就释然了,用热烈的掌声欢迎“阎先生”身后那位剑眉星目的年轻人登上了讲坛。

刘子光以前只在军队里发表过演说,还从没面对过这么多的青年学生,看着讲坛下面一排排光秃秃的脑门和闪亮的眼睛,他没来由的一阵恼怒,满清奴役下的汉人们已经开始逐渐习惯这种野蛮的统治了,这不是一个好的迹象,这次能面对清国年轻一代进行演讲,未尝不是一个唤醒他们埋藏在内心深处民族大义的种子的时机。

虽然没有经过任何事先的准备,但刘子光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了他在满清最高学府的演说。

第七卷 北方 第四十六章 痛骂.雷劈

讲学是个庄严肃穆的大事情,太学的小官员们已经在讲堂里焚上了一炉沉香屑,达文喜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满意地说:“好香啊,沉香屑里面还加了半成的龙蜒香。”说着睁开眼睛,四下打量,陪坐在他身旁的太学博士赶紧讨好的介绍道:“是啊,这还是太皇太后御赐的龙蜒香呢,珍贵至极啊。”达文喜嗅着香气找到了气味的来源,放到上风口的一架青铜香炉,顿时眼睛里精光四射,快步走过去把玩起来,一般场合下达官贵人们都喜欢用前明的宣德炉,这种铜里掺金的香炉已经很名贵了,可是太学不是一般单位,里面充斥着学问人,所以用的炉子也不同反响,是一口西周时期的青铜鼎,这年头玩鼎的人不少,达文喜所扮演的阎崇勉喜欢鉴赏收藏古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达文喜抚摸着古鼎老半天,终于没有夺人所爱,这让太学官员松了一口气,等达文喜在香炉里做够了手脚,刘子光那边的演讲已经进入了正题。

“阎老师的著作里宣称,大明朝的政治制度异常腐朽,是造成北明亡国的重要原因,对此我有不同看法,明朝的制度虽然有缺陷,但确是有史以来最科学的制度,它制衡了皇帝过于庞大的权力,也限制了权臣的出现,皇帝和内阁相互制约,皇帝一代一代的传,内阁一届一届的换,皇帝的圣旨内阁可以封还,内阁的奏报皇帝可以留中,看似对皇权的挑战和不尊重,其实符合了天下苍生的利益,要知道,天生英明的皇帝古来少之,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之是凤毛麟角,更多的皇帝是不学无术之徒,让一个仅凭着身上有皇族血脉的人独揽大权,掌握天下苍生的命运未免过于儿戏了。”

中皆哗然,这也太离经叛道了,简直是在质疑帝制的正确性,要知道天地君亲师里面,君王的位置可是排在天地后面的,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大多数人都是选择了尽忠,这这个时代的人心目中,皇权永远是不可侵犯的,刘子光这样的讲话已经有点大逆不道的味道了,不过众人并没有喧哗,而是等着他的下文。

刘子光的演说词都是随口说的,并没有稿子,也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刚才劫持阎崇勉的时候,看到他身边带的著作,信手翻了几页,胸中大致有了方向,那就是驳斥满清统治的正确性,唤醒众人潜在的民族自豪感。

“北明的灭亡,主要是天灾人祸,天灾指的是千古难遇的小冰河期,这个你们不懂,回头可以咨询下钦天监的老师,这种异常的气候直接导致了粮食的绝收,赤地千里,饿殍满地,灾区主要在交通运输不发达的川陕之地,从江南运粮救灾非常困难,本来按照北明朝廷的动员能力,依靠富足的江南将这场灾荒挺过去也是有可能的,可是恰在此时,关外的后金人,也就是现如今的大清政权开始蠢蠢欲动,趁着北明境内灾荒不断,兴兵作乱,直接加重了北明朝廷的负担,大量的人力财力不得不优先用于抵御外虏,灾区得不到及时地救助,烽烟四起,土匪满地,直接影响到了京师的安危。在这种内有饿虎,外有豺狼的情况下,北明政权毫无悬念的垮了,这归功于天灾,更归功于某些野蛮民族的趁火打劫。”

“后金有什么可以为之自豪的东西?他们的文字还是他们的历史?或者是他们的发明创造?一个苦寒之地的渔猎民族,凭着彪悍野蛮就能征服比自己先进几千年的文明么?笑话!谁不知道旗人进北京之后已经改说汉话了,因为什么?因为他们的民族语言匮乏的词汇已经不支持他们面临的生活方面的巨大变化了,简单一句话,土包子进城,乡下那套玩不转了,不得不多多依靠汉臣来维持统治,满清的皇帝自皇太极到福临,再到玄烨,虽然不算昏庸,但也绝对算不上英才,皇太极就是个狡黠的东北农民,福临就是个有野心没能力的倒霉小子,玄烨吗,年龄还小,看不出什么来,不过他的将来也已经注定了,这个皇帝没几年当头了,南明大军在英明神武的天启帝以及千古名将刘少保的带领下,必将在短期内收复故土,将满清赶出关外,赶到北到不能再北的西伯利亚去!”

台下的人已经全部张大了嘴傻眼了,这是朝廷安排的演说?貌似不对头吧,怎么把大清的几位皇帝的名讳都直接拉出来谩骂了,还公然叫嚣收复故土,将满清赶出关外,这讲坛上带着瓜皮帽,拖着长辫子,唾沫星子乱飞的兄台到底是不是阎先生的弟子啊,众人虽然心存疑窦,但是脑子一团糟,如同多喝了一斤二锅头一样,云里雾里分不清东西,站也站不起来,说也没力气张嘴,只有坐在避风处几个熏香闻得少的同学才愤然站起,厉声喝问刘子光:“你到底是什么人,公然提及先皇名讳,为残明叫嚣,你这个无耻之徒,也配到太学演说吗!”

刘子光冷笑一声:“我无耻?我行得正坐得直有什么无耻的,倒是在座的各位的品行值得探讨,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随意毁弃,这是孔圣人的教诲,各位把头顶刮得铁青,如同脑袋上顶了个猪尿泡,脑后拖了个猪尾巴,你们还好意思天天拜圣人吗?你们也配做人么?认贼作父,把野蛮落后的满人当老祖宗供着,你们拍着良心问一问自己,对得起列祖列宗么?你们愿意背负秦桧那样的千古骂名吗?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何去何从,各位慢慢思量吧,我的演讲完了,谢谢大家。”

说着刘子光刻意摘掉瓜皮帽,露出里面汉人的发髻,堂而皇之的走下讲坛,也不理会依然在药效中的中太学生们,带着达文喜等人,快步离开了大堂。腿脚酥软,头脑眩晕的博士们面面相觑:“这还是在北京的太学里吗?怎么会有南明发式的人出现。”

“大人,您在太学这一通怒骂真是太解气了,这帮龟儿子就得狠骂才能让他们知道祖宗姓什么。”达文喜很兴奋的说。

刘子光耸耸肩膀,这一通演说纯粹是他即兴发挥,能不能起到效果不敢保证,但起码能震慑这些人,让他们知道大明的密探是无孔不入的,演说词那么火爆没有被中途打断,达文喜的迷香起了很大作用,刘子光问道:“文喜,你刚才往香炉里放的什么miyao?”

“回大人,是最难消受美人香,最高等级的采花贼才有这种迷香,当然小老儿可不是采花贼出身,这是我从…”达文喜忙不迭的解释着。

“别废话,赶紧分一半给我。”刘子光把手一伸直接讨要,改天窜到皇宫里麻翻几个格格福晋什么的玩玩,是他一直以来埋藏在心底的罪恶念头。

刘子光等人刚刚离开太学,几个头上缠着绷带的家伙歪歪斜斜来到了太学门口,一名小厮上前通报:“阎崇勉先生来了。”

“什么,姓阎的还敢来!给我抓起来。”太学里立刻窜出几个兵将阎先生一伙打翻在地,他们刚刚被狠批了一通说没分清真假阎先生,正窝火呢,现在又冒出来一个阎先生,哪有不生气的道理,一帮头脑简单的丘八将刚受过重伤的阎先生一通好打,等到有人发现是真阎崇勉的时候,小老头已经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针对满清进行的奴化教育,刘子光临时决定有针对性地反击,在满清统治的核心地带,自然无法公平的进行反宣传活动,只能通过暴力手段教育这些人,跟满清混是没有好下场的。

刘子光潜入北京是绝密的事情,其他南厂特工都不知道老大也到了北京,但是刘子光却有他们的联络方式和暗号,纠集潜伏在北京的特务们搞几场大活动迅速被提到了日程安排上。

首先被照顾的是范建先生,这位天生一张装逼脸的汉奸着实把刘子光恶心坏了,所以决不能允许他继续活在世上,听说明天在崇文门外还有一场忆苦思甜的大会,不如趁这个机会把他干掉,事不宜迟,众人立刻行动起来,连夜在讲台周围埋设了炸药,只等次日将其送上九霄云外。

次日一早,刘子光等人化装以后来到崇文门,眼瞅着范建再次登上舞台,声泪俱下的诉说起苦难家史,刘子光暗暗给钟寿勇打了个手势,钟参将微微点头,装作提鞋的样子点燃了脚下的导火索。然后迅速撤离了现场。

六月天,孩儿脸,说变就变,刚才还是艳阳高照,这会忽然飞沙走石,阴云密布,狂风暴雨全来了,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落到脑袋上都生疼,老百姓们呼啦一声全散了,纷纷跑到附近的民房商铺屋檐下躲雨。

天边一道白光闪过,在乌云的衬托下格外醒目,过了几秒钟,一串滚雷声响起,轰鸣声震耳欲聋,戏台上有遮阳的篷布,暂时淋不到雨,范建等演员们知道这是雷暴雨,来得快去的也快,所以并没有下台,只在台上等着暴雨过去好继续表演。

“这么大的雨,会不会把捻子淋湿?”刘子光问道。

“放心吧大人,捻子是卑职特制的,雨打不湿,您就瞧好吧。”钟寿勇胸有成竹的答道。

话音刚落,又是一道闪电划过长空,这次的雷声来得快,几乎是跟着闪电一起来到,巨响轰击着人们的耳膜,眼前的戏台在雷声中飞上了天,篷布、木头、锣鼓唢呐和人体残肢的碎片和暴雨一起落到了地上。

“范先生被雷劈死了!”一个消息穿透雨雾,开始在京城蔓延。

第七卷 北方 第四十七章 天地会总舵主

京郊的一所宅院里,围坐着一帮人,有老有少,由僧有俗,有男有女,但是他们都有着一双期待的眼神,这是北方满清统治地内自发组成的反清团体天地会的一次大规模聚集,按理说这种被朝廷密切注意的反革命团体的行动应该非常隐秘才是,为什么会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而举办这次大规模聚会呢。

那是因为南边来人了,朝思暮想的故国终于派来了联络人,而且是官衔极高,声望极高的镇武侯爷,这怎么能不让天地会的群雄们兴奋呢。

从满清入关的第一天起,地下的反清活动就如火如荼的展开了,中华儿女并不缺乏硬骨头,当饱读诗书的前明官员屈膝投降的时候,更多的民间义士拿起了武器开始反抗异族的统治,各种各样的江湖帮派都转成了反清团体,光大大小小的起义就举行了若干次,无奈满清武力强悍,再加上起义军内部的组织协调也不力,所以每次起义都被血腥的镇压了下去,残留的志士们摒弃了帮派之见,合并成一个统一的组织,就叫做天地会,他们的口号是天父地母,反清复明,一直以来从事着不息的地下斗争,相反作为明朝官方力量的东厂和锦衣卫,对北方的情报工作却很不积极,这些年来很少提供援助给天地会。

刘子光知道天地会也是个偶然的机会,一些被他释放的山东囚徒正好是天地会的成员,此次派到北京来执行任务,遇到了以前的故旧,这才搭上了线,当刘子光派人联络京城的南厂人马时,手下向他做了汇报,刘子光大为高兴,这可是一支召之即来,来之能战的力量,当即决定召见天地会群雄们。

由于天地会是有很多个小帮派和松散的个人组成,一直就没有选出大家公认的总舵主,一切组织活动都是由出自名门正派的大侠担当的左右护法来维持,现如今大家都憋了一股劲,要尊镇武侯为总舵主,这也难怪,关于刘子光的种种传说在江南甚为流行,甚至传到了南洋,但是崇拜最为热烈的还是满清统治下的北方,多尔衮那样恶魔一般的人物都被他生俘了,这该是多么伟大而英武的英雄啊,在各式各样的传闻里面,刘子光被形容成无所不能的天神,一人能战百万兵的超级猛将,有人说他身高八尺,腰围八尺,拳头都有斗大;有人说他一袭红衫,玉树临风,是个超级美男子,反正各种版本的传说都把刘子光夸上了天,如果说在南方刘子光还算是个凡人的话,在北方他已经被半神格化了,很多江湖人士都喜欢偷偷供奉他的塑像,一身红袍,内罩金甲,白面无须,倒提一杆金枪,是刘子光的标准造型,不知道有多少北地的少年郎把他当作了心中膜拜的偶像,多少姑娘家把他当成了梦中的如意郎君。今天就能见到大英雄的真面目了,如何不让大家为之激动。

今天既是刘子光代表朝廷和天地会群雄见面的日子,又是刘子光荣登天地会总舵主的大喜日子,望着热情洋溢的左右护法,刘子光有点措手不及,一下子荣登北方武林盟主的位子,让他这个从未踏足江湖的朝廷高官很不适应,印象中江湖人士和朝廷总是对着干的嘛。不过此时不能显示出丝毫的不爽利,江湖不比朝堂,最欣赏的就是豪爽的汉子,所以刘子光并没有扭扭捏捏的说自己牙还没刷,只是略微作沉思状,便答应了少林武当出身的两位护法代表天地会上下数千条好汉提出的请求。

“承蒙大伙抬爱,这个总舵主的职责刘某便暂且担当起来,等日后平定了北方再交还给江湖朋友,不过刘某行伍出身,对江湖的各种规矩都不是很懂,一应事宜还请两位护法多多担待。”刘子光这样的发言赢得了自然众人的好感,江湖事,江湖了,抬他这个高居朝堂之上的大官来也只是为正天地会的名义,各帮派的老大们才不会真正把实力都拱手相送呢。

这所位于丰台的宅院名叫铁胆庄,庄主代仲英老爷子家财万贯,自幼喜欢结交江湖朋友,一对铁胆玩的出神入化,凡是道上朋友到庄子上作客的,一律酒饭厚待,完了还给几两银子的盘缠,久而久之周老庄主被江湖上誉为赛孟尝,凡是有什么大事都少不了他的参与,所属衙门的三班衙役和他很很熟,有什么官府扫荡的消息总会提前通知,所以这些年来还未失过风。

家里来了那么多的朋友,代仲英兴奋的嘴都合不拢了,当然最让他高兴的是大明朝的镇武侯也来到了自家,说蓬荜生辉真的一点也不过分,那可是和岳爷爷相提并论的民族大英雄,居然屈就来到自己庄上,代仲英暗自决定等侯爷走后,要把侯爷住过的屋子封存起来,留给子孙后代观瞻。

代仲英作为地主,义不容辞的肩负起保护任务,家里的庄丁和教头都被集结起来,严密把守庄园的各个出入口,严密监视各条道路,唯恐被官兵发现了端倪,园子的内部保卫任务则由天地会左右护法驾下七十二名使者担当,其中三十六人为少林俗家弟子,另外三十六名为武当门下,少林棍和武当剑将侯爷居住的后院保护的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代仲英最疼爱的女儿代文佩求了爹爹若干次想进去找传说中的大英雄要个签名都被老爷子板着脸严词拒绝了,哪怕心肝女儿在地上打滚撒泼都不为所动。

今天荣登北方武林盟主的宝座,刘子光有些小小的兴奋,武侠小说看得多了,自然对这个位子很当回事,如果说朝廷是白道,江湖就是黑道,黑道的力量虽然一盘散沙,不能同强大的国家机器对抗,但是蕴含的力量相当的惊人,尤其对于执掌南厂的自己来说,更是不可多得的资源,,想让南厂控制这些力量自然是不大可能,可是把这些人中识时务的分子吸收到南厂麾下并不是太困难的事情,江湖人士嘴上说的超脱,其实想混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的并不在少数,自己手握重权,随便赏几顶乌纱帽出去,还不得有人巴巴的来投靠啊。

此次前来北京完全是一时兴起,准备的很是仓促,连标志性的行头都没带,没有红蟒袍,也没有金盔甲,扎木合钟寿勇他们急得抓耳挠腮,以为不穿这些特色服装就不能体现侯爷的威势,还是久在市井胡混的达文喜明白江湖人的心理,劝告自己的新上司:衣着打扮尽量贴合江湖人的欣赏水平为宜。

刘子光接受了这位半吊子形象顾问的建议,弄了一身鱼白色的长衫,腰间玉带,头顶金冠,一副潇洒的少侠装扮,同时还兼顾了自己的官方身份,金冠着玩意可不是随便就能戴的,果不其然,当刘子光在会场上露面的时候,台下的群雄们小小说网了,明朝衣冠在北方绝迹多年,乍一看到很是亲切,镇武侯一如传说中那样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在座的未婚女侠们无不眼放红心,两腮通红,恨不得立刻投怀送抱,男人们也激动万分,为总舵主的精彩亮相而高声喝彩。

刘子光四下拱手致意,望着这帮清朝人打扮得好汉,再看看自己身上的明朝衣冠,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怎么这个桥段和杀龟大会上郑克爽的亮相那么雷同涅?

按照事先定好的台词,刘子光操着一口混合了北京官话和江淮官话的语言,通俗易懂的向大家介绍了自己出任天地会总舵主的宗旨和今后天地会的初步工作安排,当然豪言壮语是少不了的,他代表大明朝廷对奋战在敌后的江湖豪杰们表达了衷心的敬佩之情,并且许诺大事成功以后将会赐些名号给大家,比如天下第一高手,第二高手什么的,这些称谓将由皇帝御笔书写,篆刻成金牌赐给大家,江湖人最看重的就是个虚名,多少年来为了争夺武林排名,不知道死了多少人,现在有个正经出身能得到皇帝签发的排名,就是江湖大佬也不免为之心痒难耐,站在后台的左右护法对视一眼,暗自挑起了大拇指,这个镇武侯,邀买人心还真有一套!

群雄们正在热切的讨论着,忽然一个声音响起:“总舵主,我想讨教您几招,不知道可不可以?”

第七卷 北方 第四十八章 画大饼

刘子光贵为天地会总舵主,又是朝廷侯爵,超品大员,此时竟然有愣头青跳出来要切磋武艺,这样无理的事情让粗鲁的江湖人士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大家定睛一看,却又都哈哈大笑起来,原来说话的是代仲英的幼子代文龙,今年才十二岁而已,还是个毛孩子。

代仲英赶紧训斥:“这么没大没小!还不给我滚回去,文佩,你怎么把你弟弟也带进来了!”代文龙小朋友身边有个一身素白,脚蹬小蛮靴的漂亮丫头嘟着嘴就要去拉弟弟,却被刘子光制止了:“无妨,江湖朋友以武会友,无可厚非,今天我就陪文龙小友过两招。”

群雄们又是一阵哈哈大笑,代仲英老头子的一脸窘象让他们很开心,新人总舵主的平易近人让他们感到会心的温暖,同时大家也对总舵主的武功怀有深深的好奇,要知道江湖上的拳脚功夫和万马军中的武艺有着显著的区别,很多人以为刘总舵主虽然在战场上叱咤风云,但是单打独斗未必能比得过在场的好汉,现在代文龙小朋友提出这个切磋武艺的请求,等于帮他们做了不敢做的事情。

既然总舵主都开口了,代仲英也不好再说什么,让人拉开场子准备比武,代文龙虽然只有十二岁,发育的确实不错,个头都快赶上他姐姐了,看起来就是一个小大人,他从三岁开始练武,先后请过七八个老师,都是名门正派的宗师级人物,小家伙的一手武当剑法已经颇有造诣了,现在他手拿一柄松纹剑,做了一个颇为潇洒的起式,看起来颇有几分少侠的风姿了。

刘子光从旁边某位江湖人士那里借了一把普通的长剑,很随意的甩了个剑花,顿时引起在场女侠们一阵尖叫。

刘子光朗声道:“代少侠请出招。”一言一行丝毫没有轻视少年儿童的意思,在场的英豪们无不感叹:大人物就是不一样啊。

代文龙小朋友从来没有在如此正规的场合下比武过,也没有在如此多的叔叔伯伯面前展示过自己的武艺,更何况眼前的对手还是传说中的大英雄,兴奋让他的小脸变得通红,用还没开始变声的童音吼了一声,剑光一抖就冲了上去。

好久没有和人比武了,上次比武还是在铁厂的内宅里,对手宋青峰使得也是武当剑法,将近两年过去了,那次比武带来的屈辱已经随着岁月烟消云散了,但是武当剑法的每招每式都牢牢的记在刘子光的脑海里,面对小朋友行云流水一般的武当快剑,刘子光也用同样的武当剑法来应对,每招每式耍的远比代文龙窑精湛的多,但是他只是拆招儿并不进攻,毕竟对手还只是个孩子。

乒乒乓乓拆了几十招下来,众人已经看出总舵主的剑术已入化境,达到了人剑合一的地步,无不暗暗惊叹,总舵主就是总舵主,大英雄就是大英雄,这个位子还真是非他莫属。

刘子光看到代文龙的额头上已经出现汗水,便卖了个破绽,让代文龙突破了防御,逼近自己的前胸,代文龙小小年纪剑术也已经很优秀了,看对手胸前大开,当即收手,剑峰停在刘子光胸前三寸处。

“哈哈哈,代少侠果然名不虚传,我甘拜下风。”刘子光把剑抛还回原主人,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众人纷纷鼓掌,弄得代文龙扭捏的涨红了脸,谁都知道总舵主是在逗小孩子玩,这种场合下,换个人根本就不会理睬代文龙的挑战,更不会损害自己的名头故意打输,也只有总舵主这样超凡脱俗的人才会行如此雅事,这场比武必将在代文龙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指引他今后的人生道路。

其实代文龙跳出来要和总舵主比武完全是他姐姐代文佩啜叨的,女孩子家家自己不好意思抛头露面,就挑动年幼的弟弟打头阵,现在弟弟功成名就了,代文佩就按耐不住了,跳出来要和总舵主切磋一下暗器上的功夫。

这下可把代仲英气的够呛,刚才代文龙年纪小不懂事也就算了,总舵主也给了足够的耐心和很大的面子了,可是代文佩已经是个十七岁的大姑娘了,马上就要出阁的年龄了还像个小孩一样瞎胡闹,这如何能让代仲英的老脸放得下,他厉声喝斥:“放肆,一点家教都没有,给我滚下去。”

大姑娘长那么大都没被爹爹这么痛骂过,一张小脸顿时拉长了,小嘴一扁就要哭,刘子光见状暗笑,道:“代庄主何必如此,令嫒的暗器功夫我也想见识一下的,不妨在此切磋一二。”

代仲英暗道惭愧,自己的一双儿女都这么的不听话,总舵主登位的大日子里一个接一个得跳出来捣乱,以后让自己的老脸往哪搁啊,不过他也看出来了,总舵主是个爱玩的年轻人,并没有想象中的朝廷高官神秘莫测的官威,这样平易近人,和部下打成一片的作风其实已经在短短的时间内赢得了在场好汉们的心。

代文佩的暗器功夫是她爹代仲英亲传,而且青出于蓝胜于蓝,十七岁的年纪就已经登峰造极,据说功力比当爹的还要深厚,暗器功夫不比内功,最讲究的是天赋而不是多年的修为,所以代文佩的功夫比她爹厉害也是有道理的,小丫头年纪轻轻就已经在江湖上有了响当当的名头,她发射暗器的速度极快,让人眼花缭乱,再加上一张白白净净的漂亮脸蛋,所以被江湖朋友称之为“千手观音”。

代文佩以前最喜欢玩得一手是让弟弟头顶个苹果,她眼睛蒙上黑布,背过身去甩飞刀扎中苹果,不过看了刘子光的高超剑法,代文佩觉得扎苹果这一手有点过于小儿科了,她要施展浑身解数来折服年轻的总舵主,女孩子家家那点心思大家也都明白,再加上刘子光丝毫没有架子,于是在场的好汉们纷纷喝起采来,为千手观音加油助威。

庄丁拿过来一个硕大的鸟笼子,里面盛满了叽叽喳喳的麻雀,足有百只之多,笼子上的门很大,一拉就开,百只小鸟蜂拥而出,快速的忽闪着翅膀飞向自由,代文佩双手齐发,如同跳舞一般,只见银针漫天飞舞,近百只小鸟纷纷落地,这速度,这准头,令人叹为观止。在场的江湖人士纷纷鼓掌,代文佩甜甜的一笑,四圈拱手致意,小模样得意的很。

“麻雀何辜?遭此大难。”刘子光忽然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长叹道,背负双手在众人面前走了一圈,沉痛的说:“麻雀是最向往自由的鸟类,大家都知道这个小东西是养不熟的,关在笼子里就会绝食而死,正所谓不自由,毋宁死,这让我想到了满清统治下水深火热的同胞们,他们被异族欺压剥削,但从未放弃过对自由的渴望,许许多多的反清烈士,正如这烈性的麻雀一般,为了自由,为了民族的尊严,抛头颅洒热血,前仆后继的牺牲,正是有了他们的付出,我们汉人的脊梁才会挺的更直!在座的各位就是这些反清义士的代表,今天能和大家一起坐在这里,并且担任大家的总舵主,我刘子光感到光荣的同时,也感到一丝惭愧,朝廷这么多年来对不住你们啊,让你们受委屈了!”说着刘子光四下低头抱拳,众人都是大老粗,哪里听过这种政委式的思想工作,无不被刘子光华丽的语言和真诚的态度所打动,纷纷肃然还礼,一时间没有人去管那位刚刚卖弄了暗器功夫正等着人拍马屁的小丫头。

刘子光见火候差不多了,接着说:“子光不才,暂代天地会总舵主的职位,这是大家给我面子,所以我不能辜负了大家的期望,现如今我大明的军队已经推进到黄河一线,北伐指日可待,河北、京师、山西、陕西等地被满清经营十余年,断难轻易攻克。有一句格言说得好,最强大的堡垒都是从内部开始崩塌,咱们天地会要做的就是让满清这个大堡垒的内部乱成一团麻,号召起义,散发传单,劫杀满清的信使,攻取兵力缺乏的县城,总之要让满清统治下的地域遍地开花,让他们顾此失彼,才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为朝廷大军平定北方铺平道路。”

好汉们拧着眉头分析、消化着刘子光的讲话,一个个煞有介事的模样,刘子光接着说:“子光届时会为各位英雄在皇上面前请功,参将副将的官衔少不了,就是封侯封伯也不是不可能的,蟒袍乌纱,官靴玉带,都是囊中之物,当然我知道各位英雄并不在乎这些虚名,可是谁不想留取美名光照后人啊,就算为了父母,为了祖宗,大家也要接受朝廷的封赏哦。”

事实上在江湖上混的人,大多数是身不由己的,江湖饭并不好吃,别看他们一个个嘴上潇洒,不把官府放在眼里,其实内心里都很渴望能在六扇门里当差,刘子光画出这么大一个饼子,当场就打动了一大批人的心。

“听见没有,跟着总舵主干,起码能混个参将的前程呢。”一个背着五虎断门刀的彪形大汉说。

“我倒是不希罕当什么官,可是我娘是个死脑筋,从小就盼着我能光宗耀祖,这回就算是为了我娘,我豁出去了,总舵主指到哪我就打到哪。”另一个拿着峨嵋刺的汉子说。

众人沉浸在美好的憧憬中,只有代为佩小丫头苦着脸都快哭出来了,这个总舵主,好端端的拿麻雀说什么事,搞得自己好像很残忍,摧毁了自由的象征一般,不是说比试暗器的嘛,又跑去说什么大道理,总舵主眼里分明没有自己一丝一毫的位置,想到这里,代文佩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第七卷 北方 第四十九章 官差进庄

刘子光正在意气风发的给众人描述着美好的前景,忽听身后有人抽泣,回头一看原来是千手观音小姐正噘着嘴哭呢,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和人家比武呢,就开始拿麻雀说事。

年轻的总舵主爽朗的一笑,道:“我怎么忘了,和代女侠的切磋还没进行完呢,你们平时都是用什么做靶子的,拿出来让我也献个丑,不过麻雀那样的活物就算了。”

小丫头破涕为笑,指挥庄丁从库房里拉出几具泥塑的人偶来,这些和真人一样大小的泥塑上注明了人体的各个关节经脉穴道以及要害位置,是铁胆庄练习暗器的道具,泥塑下面安装有小木轮,可以用绳子牵着快速的跑动,既能当固定靶又能当移动靶,刘子光这种级别的大人物,当然要用移动靶了,代文佩拉着壮丁挤眉弄眼的咬了几句耳朵,刘子光敏锐的耳朵听得清清楚楚,无非是让庄丁使出吃奶的力气狂拉泥塑,好见识见识总舵主的暗器功夫如何了得。

大凡暗器,讲究的就是一个暗字,不管是用手投掷的飞刀、飞镖、金钱镖、飞蝗石、飞针,袖箭,还是用小型弓弩设备发射的弩箭,威力和射程都不是很大,为了增加杀伤力,暗器高手往往会在兵器上喂毒,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只有道行极深的高手,才能用手投掷出力道和准头都极高的暗器来。

六个泥塑安放在不同的方位,整装待发,刘子光为了卖弄本事,特意让人拿来一条黑布蒙住了眼睛,双手低垂,站在空荡荡的场子上等待着开始。群雄们围在四周,禀住呼吸看总舵主怎么使暗器,没有任何预兆的,六尊泥塑同时拉动,在刘子光四周以极快的速度移动,只见刘子光依然站立不动,只是耳朵微微翕动,突然之间,他双手齐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四周发射着暗器,轰鸣如同暴豆,六个泥塑的脑袋转眼就化成了齑粉,还没等众人看清楚,刘子光已经将两柄短火铳收了起来,扯下蒙眼的黑布,潇洒的拱手道:“列位,见笑了。”

众人大惊,要知道铁胆庄的泥塑可不同一般,都是用特制的瓷土塑成,阳光下暴晒七七四十九天而成,强度坚如磐石,寻常武士用红缨枪去扎都扎不出个印子,也只有老庄主用铁胆才能砸碎这种高强度泥塑,没想到总舵主顷刻之间就能将六具泥塑的头打成粉末状,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啊。

众人热烈的鼓掌,为总舵主精湛的暗器功夫喝彩,他们当然不明白火药枪的厉害,刘子光也懒得向他们解释,只有代文佩小丫头不依不饶的想要看看总舵主使用的暗器,早被她爹一把拽了回来,怒斥道:“还嫌丢人不够啊,赶紧回屋蹲着去。”

现场气氛非常热烈,总舵主的武功远远超过大家的想象,众人对这位新出炉的总舵主开始由衷的敬佩,刘子光用实际行动将自己半神格的身份降到和大家一样的江湖儿女,这样的关系反而比那种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身份要好得多,起码交流起来很轻松。

大家正在眉飞色舞的交流着武功,忽然一个庄丁急色匆匆的进来,向代仲英禀报道:“庄主,六扇门的鹰爪孙上门了。”代仲英脸色一变,道:“不好!你们几个,随我来,大伙赶紧躲起来。”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的传统就在民间人士的思想中潜移默化,即使是最牛比的武林人士也不会轻易和官府作对,今天这场天地会的大聚会聚集了数百名江湖人士,引起地方官府的注意也很正常,丰台属于宛平县,宛平县是京城的南大门,境内有丰台大营,驻扎着数万八旗兵,县衙的三班衙役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丰台大营的驻军,万一动起来铁胆庄可就完蛋了。

县衙有人上门查问,必是得到了什么风声,代仲英一面安排庄丁敷衍住官差,一面紧急疏散群雄们,可是四下里都有庄丁来报,说是官差已经把四面的道路都给封死了,虽然只有数十名宛平县的皂隶,战斗力绝难和群雄们相提并论,可是宰了他们就等于戳了马蜂窝,动静闹大了牵扯太多,群雄们一阵慌乱没了主张,有人说索性反了吧,又有人立刻反驳道:“粮草兵器都没准备,拿什么反,难道拿着几百人去硬碰八旗铁骑么。”

“末慌,官差都是本地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拿些银子给他们就好了,你们暂且在庄子里躲一下,等风声过去了再说。”代仲英道。

正说着呢,外面传来声音:“谢班头你不能进,老爷在里面会客呢。”然后是杂乱的脚步声和一个蛮横的声音:“老子就是要看看你家老爷会的什么客。”

不好,官差已经强行闯入了,幸好群雄们已经有一多半躲进了铁胆庄的花园,现在会场上只留着几个和尚老道,刘子光作为重点保护对象已经被众人护卫着藏进了内宅,正张罗着给他换上清朝制式的服装,应付检查呢。

来的是宛平县快班的班头谢四海,以往被代仲英拿银子喂得很饱,很少来找麻烦,如今怎么像吃了枪药一般六亲不认的直闯进来,代仲英陪上笑脸赶紧出去,道:“什么风把谢班头吹来了,赶紧坐,来人,上好茶,上红双喜牌的好烟。”

谢班头将缀着红缨子的凉帽摘下,号坎解开,露出里面的黑色胸毛,拿过庄丁奉上的碧螺春,咕咚咚的牛饮下去,又接过烟卷,就着火柴点上,美美的抽了一口,身后几个跟班也接了烟,吞云吐雾起来。

“代庄主,有人说你这里有乱党哦。”谢四海说。

“哪里的话,一定是谣言,铁胆庄一向守法奉公,不结交匪类的。”代仲英陪着笑脸,悄悄塞过去两张大德兴的银票。

没想到这次谢班头却不收银票,冷着脸说:“最近京城里出了乱子,朝廷交待下来,每个县必须抓几个乱党交差,咱们宛平就属你铁胆庄没事喜欢弄个以武会友什么的,来往的都是什么货色你我心里都清楚,今儿个你是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代仲英又多拿了几张银票塞过去:“谢班头,这不是为难我么,来往的朋友都是铁胆庄的贵客,怎么好当成乱党交出去,那可是杀头的罪名,还请谢班头多想想办法,帮兄弟一把,以后定当后报。”

“少废话,现如今爷们要的不是银子,是人!我不管你来往的什么三朋四友,今儿必须交出十个人来,不然就拉你,拉你的老婆孩子!”谢四海一拍茶几站起来,身后的官差也很配合的抖动着铁链子,震慑着代仲英,可怜一代江湖豪杰赛孟尝,在一个个小小的县衙班头面前畏首畏尾的不敢强硬,只能苦苦哀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