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刘小猫不置可否地低声回应着。

东厂衙门由于使用了不少电弧灯,所以极其容易辨认,飞艇进入城区之后,停止了内燃机的运行,改用人力驱动螺旋桨,以减少噪音,飞艇慢慢地靠近了东厂衙门,下面的人还浑然不觉,一来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地面上了,二来楼宇上高挂的电弧灯的光线都是向下的,谁也不会冒着刺眼的光芒去瞧那黑洞洞的天空。

刘子光拿起齐振铭提供的地形图确认了一下,指着下面最亮的一所建筑物说:“那就是书库楼,咱们靠过去,降低高度,放下索具。”

阔日杜布扳动操纵杆,慢悠悠地靠近书库楼,稳稳当当地停在了书库楼上空,这时候距离地面大概有三百丈的高度,,阔日杜布小心翼翼地降低了飞艇的高度,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从三百丈降到了一百丈,随后刘子光目测了一下高度,抛出一捆绳索,这些绳索是用猛火油中提取的丝状纤维编制而成,虽然重量很轻,但是强度极高,能吊得动五百斤的物体,绳索抛下去之后差不多能够到书库楼的屋顶了,刘子光戴上耐磨的无指皮手套,身穿黑色夜行人,带齐工具兵器,率先从吊篮中跨出,顺着绳索滑下,无声无息地落在了书库楼楼顶,落地之后他把绳索摇了三摇,示意刘小猫可以下来了,刘小猫思想斗争了半天,终究是猫的好奇心战胜了恐高症,胆战心惊地爬出吊篮,顺着绳索一滑而下,也站到了书库楼顶上。两人顺利着陆以后,阔日杜布迅速收拢绳索,提高飞行高度,又回到了三百丈的高空,然后静候着下面得手以后传来的信号。

二人站在楼顶,脚下都是光滑的琉璃瓦,书库楼的四个飞檐翘起,飞檐下面挂的就是光芒刺目的电弧灯,如果用传统的珍珠倒卷帘进入室内,立刻就会暴露在警卫的视线中,所以他们准备采用另一种方法,从屋顶进入室内。

刘小猫用手仔细摸索着脚下的琉璃瓦,摸来摸去终于摸到一块稍微松动的瓦片,随即向刘子光招招手,后者从胸前摸去一支小尖锥一小盒菜油递过来,刘小猫先用菜油浸润瓦间的缝隙,待浸透后,即按住小尖锥用暗劲顺着缝隙划下,只划得几下便已划透。从腰间取出一块棉布,在划透的缝隙中插入小尖锥轻轻撬动,随即用棉布垫上,如此不断撬起垫上,竟是毫无声息便取下一块琉璃瓦。刘子光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如果是江湖飞贼有如此手段也就罢了,偏偏这是一只没受过正常教育的猫人,居然能娴熟地使用工具,真是匪夷所思。

刘小猫没有注意到刘子光的表情,只顾着专心工作,瓦片拿下来之后,她用手一摸瓦下只觉一道道细梗,已知是芦苇编成的瓦席,遂用尖锥缓缓插入后轻轻拨动。终于,一道微弱的光线从尖锥下洞穿而出,刘小猫趴下朝里面看了一会儿,然后起身招呼刘子光也过来看,刘子光俯身向那个小洞里看去,里面正是书库楼的第三层,,电弧灯的光辉隔着窗户上的毛玻璃照进来,室内的景物看的倒也清楚,一排排书架上整齐地堆放着各种典籍档案,不象是东厂的密室,倒像是个图书馆。

室内没有人把守,这一点经过了刘小猫的确认,虽然她没有练过武功,但是听觉、嗅觉、视觉系统和猫一样灵敏,书库楼的警卫人员平时在底层值守,每隔两刻钟上楼例行巡查一番,这一点也和齐振铭提供的情报相符合。

刘子光接过工具如法炮制,揭下来四片琉璃瓦,再拿匕首把下面垫的瓦席割开一条口子,小心翼翼地爬了进去。

第四卷 皇城 第二十五章 好奇心害死猫

东厂书库楼的格局和普通差不多,各种字典一样厚重的档案堆满了书架,刘子光悄无声息地落地之后,站在原地稍停了片刻,让眼睛适应了室内的光线,四下寂静无声,只有远远传来的犬吠,刘子光伸出右手勾了勾,刘小猫也顺着一根绳索落了地,地板用的是上好的木料,加上二人的脚步轻盈,走在地面上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这么多的档案,怎么找啊?齐振铭给的情报只说是在书库楼的第三层,可是再具体的位置便不清楚了,看着浩如烟海的档案,刘子光发了愁,他随手抽出一本档案翻开,上面写的是某年某月某日,代号飞燕四九八的密探报告:江西巡抚段海平的第三房小妾诞下一子。来贺的客人名单、礼单,以及段巡抚酒后和几个同僚对朝政的议论,对九千岁表达的不满等等,都有详细的记载,再往后翻了几页,基本上都是关于段巡抚的各种记载,看来是驻扎在江西巡抚府上的东厂密探所作的报告,不光这一本,旁边的几本也是,有了这样的报告,对段巡抚的思想状态、经济情况都能了如指掌,东厂可真是名不虚传啊。

刘子光把档案放回原处,抬头看了看这个书架上的金属铭牌,上面写着江西省南昌府。再看其他书架,也都标注了情报所属地址,其中尤其以标着京城字样书架最多,看来大明朝全体官员的隐私都集中在这东厂书库楼上了,如果能把这堆档案搬回去可就发达了,忽然他灵机一动,找到徐州府那个书架,想找找有没有关于自己的档案,翻了一下居然没有,然后他又到京城那边去翻看,这次一下就找到了,上面的信息不是很准确和详细,记载了自己自从年初利国大战以后的事情,其中大部分内容都是引用徐州府和山东那边发来的正式公文,到了京城以后的部分稍微多一些,几次和东厂发生的冲突都有详细记录,最后还用红笔作了评论:此人乃东厂大敌,应尽快铲除之。

“哼,东厂大敌,这个评语还算准确。”刘子光合上档案塞回书架,心说还是抓紧时间干正事吧,回头再找刘小猫已经不见了踪影,四下张望了一圈,原来她正趴在墙边的书架顶端嗅着什么。

难道那里有什么古怪?刘子光轻轻走过去,将耳朵贴在墙上,用手指敲了两下,有回声,看来这里面有夹层,只是如何打开呢?他在墙上摸索了半天也不得要领,难道机关在书架上?刘子光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去抽书架上的档案,从人体生理学的角度出发,从最接近手臂平伸高度的地方下手,一连抽动了十几本档案,终于摸到了伪装成档案的机关,这是用牛皮纸包着的一块木头,从外面看是一本普通的档案,其实是打开夹层密室的机关。

扳动机关,书架缓缓移动,露出里面的一个黑洞洞类似壁橱的所在,空间不是很大,只有一个红木柜子,上面是类似于药铺那样的小抽屉,一共有三个。看来名册就藏在这些小抽屉里了。

东厂的所谓密室,也就是这么回事而已,刘子光的心情大大放松,招手让刘小猫进来开锁,柜子上的每个小抽屉都挂着一把精巧的铜锁,堂堂东厂也需要用这种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摆设啊,刘子光不禁在心里暗自嘲讽,刘小猫取出一根钢丝,三捣两捣之后,第一个抽屉的铜锁啪啦一声打开了,抽出来一看居然藏着厚厚一叠银票,每一张都是万两面值,原来杨督公的小金库也设在这里啊,刘子光一把拿过银票塞在怀里,低声道:“这次发达了,回去以后把市面上的三文鱼都买了奖励你。”

刘小猫闻言也是欢欣鼓舞,又鼓捣了一阵,第二个抽屉上的锁也打开了,抽出来一看是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信手一翻,里面全是代号,人名,联络方式,密语,就是它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刘子光把名册也塞进怀里,转身就要离开。

可是刘小猫却不愿意走,热切的眼光投向了第三个抽屉,这里面肯定也藏着好东西吧,刘子光觉得这次行动太过于顺手,心里不免有些惴惴不安,可是既然到了这一步,也不差那片刻的时间,于是对刘小猫点点头,示意她快点下手。

刘小猫投开铜锁,先得意地喵了一声,然后一把拉开了抽屉。

空空如也!

正在这时,全楼铃声大作,密室的门也迅速地关上了,饶是他们两人反应迅速还是被困在了密室当中!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刘子光飞起一脚踹在门上,那门却不为所动,原来看起来不起眼的木头书架居然是铁质的,其他三面的墙也是也很坚实,一拳打过去虽然墙皮破损了,但是却露出了里面的铁皮,密室里黑漆漆地,能听到“瑟瑟”的奇怪声音。换了平常人那肯定是伸手不见五指,可是这二位都是夜光眼,密室里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怪声是地上乱爬的毒蛇发出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花板上开了一个洞,几十条毒蛇迅速爬满了密室。

事情败露,东厂番子们不消片刻就会冲上来,可是这铁壁牢笼和满屋子的毒蛇如何应对?刘子光一手抽出腰带剑驱赶着毒蛇,一手从背囊中摸出一个扎得严严实实的布包,向密室的门口挪去,那些毒蛇穷凶极恶,抖动着尾巴发出怪声,吐着信子做出攻击姿态,有几条率先发动了攻击,向二人扑来!

妈的,毒蛇怎么看得见人?刘子光却不知道这些都是响尾蛇,响尾蛇的眼睛和鼻孔之间有“热眼”,能够探测前面发热的物体,发热物体产生的红外线传递到热眼内遍布的神经末梢,产生生物电流,,传给蛇的大脑。蛇知道了前方什么位置有热的物体,大脑就发出相应的“命令”,去捕获这个物体。而且响尾蛇死后依然具有咬噬能力,就也是来自这些红外线感应器官的反射作用;即使响尾蛇的其它身体机能已停顿,但只要头部的感应器官组织还未腐坏,即响尾蛇在死后一个小时内,仍可探测到附近15厘米范围内发出热能的生物,并自动做出袭击的反应。

响尾蛇的动作再快也快不过刘子光,长剑闪处,毒蛇们纷纷身首分离,一时间密室内腥风血雨,打退了毒蛇的进攻,外面的脚步声已经很清晰了,楼梯被踩得咣咣响,看来大队人马已经上来了,刘子光把布包放在门边,掏出打火机点燃了上面的导火索,这是艾迪生送来的炸药样品,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才带来了,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点着了导火索,刘子光赶忙拉着刘小猫闪身躲避,可是刘小猫的行动却明显迟缓了许多,刘子光扭头一看,一颗丑陋的三角形蛇头正咬在刘小猫的胸前!

“你中了蛇毒!”刘子光大惊失色,赶忙将蛇头拨下去,刘小猫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身子也软绵绵的,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已经毒发了,那边导火索也快烧到头了,刘子光顾不得多想,把刘小猫往柜子后面一推,自己张开双臂趴在她身上保护着。

负责保卫书库楼的东厂番子其实是东厂最清闲的一帮人,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敢打书库楼的主意了,今天突然警铃大作,看来是有人触动了密室里的机关,带队的小头目赶忙领人冲上楼来,密室的门紧紧关着,想必窃贼已经被困在里面了,此刻正享受着毒蛇的慰问呢。

“围起来,等援兵到了再开门。”小头目下令众番子把密室的门团团围住,有本事进入书库楼密室的人定然是武林高手,只凭这几十个番子还拿不住。

“是!”众人各举刀抢围过来,刚靠近那个伪装成书架的大门,一声巨响,大门猛然炸开,铁皮制的书架连同上面几百本档案劈头盖脸向番子们砸过来,一股刺鼻的味道充满了书库楼,小头目被迎面而来的书架砸得七荤八素,他推开身上破烂的书架、纸张碎片、铁皮、还有死蛇尸体,摇摇晃晃站起来一看,整个第三层已经面目全非,爆炸引起的火苗点燃了档案,火势已经开始蔓延了,而弟兄们死的死,伤的伤,能站起来的只有他一个人了,此时,一个黑衣人正抱着另外一人从密室中走出。

书库楼完蛋了,自己严重失职,这条小命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小头目惨叫一声,挥刀扑了过去,那黑衣人很随意的一抬手,一枚钢钉射透了小头目的咽喉,随后黑衣人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向大厅中央走去。

黑衣人自然就是刘子光,刚才爆炸的气浪也殃及了他,半截死蛇飞过来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两枚毒牙深深刺进肌肉,伤口传来刺痛灼热感,看来是中毒了,而刘小猫此时已经晕厥了,刘子光只好抱着她走出密室。

刚才上楼的那队番子已经被炸倒了,但是爆炸的巨响也惊动了整个东厂,外面灯火通明,大队人马潮水一般涌过来,先前就过来增援的夜训队已经上到了二楼,刘子光此时正拽着绳索往屋顶上爬。

刘子光爬到一半的时候,番子们也冲上了三楼,一看这个情景,不待头目下令,就是一阵箭雨射过来,刘子光夹着人,只能一手攀爬,身在空中更是无法躲闪,生生中了好几箭,眼看着距离楼顶还有一半距离,再往上爬非被射成刺猬不可,刘子光索性松开绳索,直落在地,左手夹着刘小猫,右手抽出软剑一通砍杀,东厂番子都是武艺很高的快手,可是也挡不住刘子光的困兽犹斗,一番凶猛的砍杀,剑剑封喉,众番子只是围着他不敢上前,大家都心说只要围着你还怕你插上翅膀飞了不成。

整个东厂大院已经小小说网了,铜锣梆子响成一片,无数士兵涌过来,事不宜迟,刘子光再次猛扑上去砍杀,番子们看到整个书库楼已经被团团围住,反正是煮熟的鸭子跑不了啦,何必和他玩命,还是让厂里的高手来收拾他吧。

刘子光把番子们成功压制到了二楼的楼梯口处,又一连推倒了四五个书架挡在前面,纵身一跳,跃上一个书架,书架本身就很高,距离天花板没多少距离了,他抬头看看屋顶,一阵乱拳打过去,将屋顶打出一个大洞,再回身夹起刘小猫,径直从洞中跃出,站在了书库楼顶的琉璃瓦上。

此时东厂的顶级高手已经驾到了,四个老头都是轻易不出山的供奉级人物,无论轻功、内功、刀剑拳脚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对付一般的敌人根本用不到他们,今晚居然有人夜闯东厂,激起了这几个供奉强烈的战斗欲望,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来了像样的对手,供奉们不是从楼梯上来的,而是从楼外面施展轻功,点着栏杆、窗户飞上来的,四道大鹏一样的身影从窗外跃入三楼,却发现天花板上一个大洞,已经是人去楼空。

四供奉对视一眼,齐齐飞身而起,直接冲破屋顶跃了上去。

书库楼之巅,一弯新月冲破了浓云露出皎洁的身影,四位鹤发童颜的供奉和一个黑衣人相对而立,微风起处,掀动了他们的衣襟,四个人,四柄长剑,形成的强大气场似乎可以抗衡千军万马。

“好一对雌雄大盗,轻功果然了得,这东厂书库楼顶就是你们的葬身之所!”为首的供奉冷冷地说道。刘小猫的面纱和头巾已经掉了,被刘子光夹在臂膀之下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乌黑的秀发随风漂拂,刘子光面罩上方露出的浓眉大眼也暴露出他是个青年男子,怪不得被供奉们认为是雌雄大盗。

“你们已经无路可退了,还不过来受死。”供奉们仗剑喝道。

刘子光可没有心思和这些老家伙打架,他和刘小猫都身中蛇毒需要立刻救治,飞艇怎么还不抛下绳索?阔日杜布这小子怎么搞得?这么大的动静都没发现么?

“小子,你不动手,咱们可就不客气了。”四供奉看到刘子光不理他们,不由得心头火起,摆了个剑阵冲过来。

突然一幕令人匪夷所思的场景出现在供奉们眼前,那男飞贼夹着女飞贼竟然纵身一跳,腾空而起,冉冉向夜空中飞升了。

四位见多识广的供奉大人顿时傻眼,天下居然还有这样的轻功!这不是飞贼,是仙人!

番子们也顺着梯子爬到了楼顶,他们只看见四大供奉呆呆地望着半空,顺着供奉的视线望去,暗淡的月色下,黑衣人正摆出仙人指路的拉风姿势在空中飞翔,飘飘乎乎地远去了。

第四卷 皇城 第二十六章 急救

当书库楼发生爆炸的时候阔日杜布就开始了紧急下降,放空了飞艇里几个小气囊的氢气,并且把索具放了下来,长长的索具下面挽了一个绳套,由于没有重物坠着,索具随风飘荡,并没有准确落在书库楼顶上,刘子光左右四顾了好几眼才发现索具,他可没有时间奉陪四大供奉,夹着刘小猫纵身一跳,在半空中抓住了索具的绳套,右臂穿进绳套,晃晃悠悠在空中飘来荡去。

刘子光这边一拉住绳套,飞艇立刻向下微微一坠,绳索被绷得笔直,阔日杜布也顾不得许多了,挥刀斩断了坠在吊篮壁上的压舱铅块绳子,八个沉重的铅块呼啸而小,飞艇猛地向上一蹿,带动刘子光也迅速升高,看起来如同仙人飞升,腾云驾雾一般。

四个供奉虽然武功高强,但是毕竟年龄大了,难免老眼昏花,居然没看见刘子光抓着的绳子,只以为是高深的轻功。

“难道这就是…失传已久的天外飞仙?”大供奉揉揉眼睛,颤抖着声音问。

“…”其余三个供奉都沉默不语,这样神奇的功夫恐怕已经达到了剑仙的程度,他们几个平时自视清高孤傲的老家伙就算在修炼一百年也达不到这个境界,幸亏刚才没有打起来,不然几条老命保准玩完。

番子们爬上来的时候,刘子光已经升的很高了,看起来更加神秘莫测,暗夜中一个酷酷的剪影在空中飞翔,即便是见多识广的东厂番子也不免目瞪口呆,掉了一地的下巴。

正当一大群人发呆的时候,八个沉重的铅块带着加速度从天而降,如同八颗重磅炮弹一般砸在书库楼顶,本来就站了几十个人不堪重负的楼顶顿时被砸出八个大窟窿,檩子折断了好几根,整个楼顶轰然倒塌!

等杨督公赶到现场的时候,书库楼已经不成样子了,整个第三层一片狼藉,遍布着瓦砾、尸体、灰烬。哼哼唧唧的伤员还在不停的往下抬,不消说,东厂的绝密特工名册已经失窃了。

“谁干的?这是谁干的?!”杨督公声嘶力竭地大吼,如同一只愤怒的雄狮,不对,是愤怒的阉狮,吓得番子们没有一个人敢应声。

“开发动机!快去南城外。”刘子光爬上吊篮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命令,刘小猫已经昏迷,而且身体开始发烧,身中剧毒随时可能丧命,大半夜的上哪去找能治蛇毒的郎中啊,唯一能想到的只有琼斯博士了。

阔日杜布把飞艇藏在浓厚的乌云里,开动了发动机,靠着罗盘的指引向南城外飞去,马达的轰鸣在远处隐隐的雷鸣掩护下也不是那么明显了。

“快,一定要快,要不然闪电来了大家全完蛋!”氢气飞艇可是易燃物体,被雷劈到肯定要发生爆炸。刘子光望着天边的闪光焦急地说。

阔日杜布紧绷着嘴唇没有答话,握紧了操纵杆继续下降高度,向着城南飞去。

后半夜的秦淮河已经没有了繁华似锦的面貌,彩灯熄灭,人儿入眠,只有南城墙上一排排灯笼显示出城市的轮廓,没有人看到天上的飞艇,更没有人知道刘子光焦灼的心情,刘小猫的身体滚烫,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完这短短的旅途。

紧要关头也顾不得许多了,刘子光把刘小猫的夜行衣一把扯开,里面是一件月白色的细布无袖小褂子,上面还绣着五毒,看样子是件小男孩的外衣。刘小猫不懂穿衣服,所有的衣服都是从人家晒衣架上偷的,现在这件小白褂已经被黑血浸透了。

刘小猫平躺在刘子光怀里,由于重力关系,胸前并没有骄傲的隆起,只能隔着紧绷绷的小褂子看见两颗小小的凸起。刘子光解开衣襟上的盘花扣子后,解脱了束缚的一对娇小乳房如同两个小白兔一般跳出来,洁白柔软的两座小丘陵上各有一颗粉红色的樱桃,丘陵之间浅浅的沟壑之间有两个触目惊心的齿洞正往外冒着黑血,齿洞周围的皮肤已经变黑了,再看刘小猫的面孔,眉宇间已经有了一丝黑气!

刚中毒的时候就应该把毒吸出来的,不知道现在晚了没有,刘子光抽出锋利的匕首,在两个齿洞的位置切了个小小的十字,深吸一口气,伏下头去,在人家小姑娘双乳之间用力吸着,吸一口,吐一口,不一会儿吊篮的地板上就积了一滩黑血,等到吸出来的是鲜血的时候,刘小猫的神智才稍微清醒了一点,迷迷糊糊看着正在自己胸前忙合的刘子光,似乎知道他是在救自己,通常刘小猫是不许旁人随便碰自己的,即使不小心碰到也要呲牙表示不满,这一回居然没有任何抗拒,只是咂了咂嘴,刘子光知道她这是要喝水的意思,可是现在哪里有水啊,只得安慰她道:“小猫别急,马上到家了,马上有水喝了。”

“将军,出了南城墙了。”一丝不苟正在驾驶飞艇的阔日杜布始终没有向这边瞧上一眼,此时的南门外黑漆漆一片,只有一处亮着灯光,正是原来的严家庄,现在的南厂衙门建设工地。因为怕东厂的人趁天黑捣乱,这里一到晚上就掌灯,而且驻扎了一队人马。

“往灯光的四点钟方向飞,把我放下去,你去南厂着陆,今夜有雷暴雨,六合是不能回去了,那有都是咱们红衫团的兄弟,着陆以后自然有人招呼你,把飞艇藏好就可以了。”刘子光交待完,就夹着刘小猫准备顺着绳索滑到地面上去。

他要降落的地方正是琼斯博士的家,事态紧急,也只好这样了,阔日杜布再次降低了飞行高度,刘子光抛下索具,一手夹住刘小猫的纤腰,一手抓住绳索,一滑而下,速度快得吓人,落地之后再看那只握着绳索的手,手套已经磨得冒烟了。

刘子光着陆的地点是一片坟地,星星点点的鬼火和随风飘扬的白色招魂幡如果在平时看起来还是有点恐怖的,可是现在抱着一个快死的人哪还有心思想这些,刘子光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琼斯博士家的方向飞奔而去。

很快到达琼斯博士的宅子,刘子光也来不及通报,直接一脚把大门踹开,高声喊道:“杰克,快出来救人!”

房里首先跳出来两个拿着长刀的汉子,正是红衫团派来学习当战地医生的学生,他们同时也负责保卫琼斯博士的安全。

“什么人,敢在…”看到破门而入的是自家主将,两个汉子顿时把后面的话吞回了肚子,回头喊道:“博士大人,快救人啊。”

琼斯博士正在教授人体解剖,看到刘子光抱着一个面无血色的人进来,赶忙把手术台上的尸体掀了下去,招呼道:“刘,快把伤员放上去。”

刘子光看了看血淋淋的手术台,还是把刘小猫放到了旁边一张干净的躺椅上了,对琼斯博士说:“快,是中了蛇毒!”

“亲爱的刘,我是个外科医生,不擅长…”看到刘子光喷火的眼睛,琼斯博士赶紧把后面的话吞回去了,招呼两个学徒:“快准备清水,纱布,手术刀。”说完翻开刘小猫的眼皮看了看,又摸了一下颈部的脉搏,“瞳孔已经缩小,脉搏也很微弱,伤口在哪里?什么蛇咬的?”

刘子光赶忙把伤口指给琼斯博士,顺口说道:“应该是响尾蛇。”

“距离心脏距离很近,危险啊。”琼斯博士摇摇头,“响尾蛇的毒液是血液循环型的毒素,不要抱太大希望。”

学徒把清水和纱布拿了过来,琼斯博士拿起手术刀说,我们先要清洗伤口,然后垫上纱布把毒液吸出来,看伤者的昏迷程度可能毒素已经进入血液了,现在这样做也是聊胜于无。我这里没有专门治疗蛇毒的伤药,现在只能先这样了。”

“我已经吸过毒液了,现在博士你要做的是解毒。”刘子光说。

“噢,MYGOD!你竟然不做任何防护就替伤员吸毒,这样很容易中毒的!”琼斯博士赶忙拿过一杯清水递给刘子光,“赶快漱口。”

“谢谢,我没事。”说到中毒,刘子光这才想起自己也被毒蛇咬了一口的,他立刻扯开衣服去看自己的肩膀,肩膀上两个毒蛇留下的牙印已经有愈合的迹象了,原先冒出来的血迹已经干结,周围的皮肤都没有异常。

“难道你也被咬了?”琼斯博士惊奇的问。

“是的,可是我现在还没有任何不适的反映。”刘子光说。

“神奇的刘,你的血液里一定含有某种抗原!我有办法了,抽你的血,输入她的血管,这样也许能救活这个可怜的女孩。”

琼斯博士拿过一根皮条扎住刘子光的臂弯处,又拿出一根小针筒要抽血:“有件事必须要先做,你们的血型如果不一致的话是不能输血的。”

“别麻烦了,换大针筒直接抽,我是O型血,万能输血者。”刘子光不耐烦地说,刘小猫的呼吸已经越来越微弱了,一刻时间也耽误不起啊!

“上帝啊,您真是什么都知道。”琼斯博士喃喃着,取过大针筒刺进刘子光的静脉,足足抽了满满一筒血。

鲜血注入消过毒的密封玻璃罐,然后高高倒悬在支架上,一根软橡胶的细管子一头接在玻璃罐上,一头用空心针刺进刘小猫的静脉,一滴滴鲜血在重力作用下进入了刘小猫的血管。刘子光的血液其实已经不是所谓的O型,而是宇宙飞船合成的高级体内循环液,富含各种抗菌抗毒分子,而且携带氧气量远超一般的血液,区区蛇毒根本不在话下。

随着新鲜血液的输入,刘小猫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但是依然没有苏醒过来,琼斯博士拿着纱布说:“亲爱的刘,您看包扎伤口是我来还是您亲自…”熟悉东方风俗的博士当然不会认为半夜被刘子光抱进来抢救的女孩和他没亲非故,刘将军这么英俊潇洒,这个漂亮的女孩一定是他的情人,东方女人的身体就不能给除了老公之外的人乱看乱摸的,即使是医生也不行。所以他有此一问。

“我来吧。”刘子光接过水盆和纱布,仔细清洗了伤口,然后用纱布包裹起来,这些普通的救护知识他做的还算不错。

“伤者失血过多,需要补充营养和慢慢调理。我这里毕竟不是医院,我看等明天还是请其他医生看看吧。开些滋补的药物。”琼斯博士说。

中医能开什么好药,无非是人参鹿茸,当归海马之类的,根本不考虑是否含有人体不适于的毒素,所以刘子光不是很相信明朝时候的医术,补充营养最常见的方式是什么?葡萄糖滴注啊。

“你俩个,快马去江边买些南洋椰子来,要最好的,不要管价格,快去快回!”刘子光命令两个学徒。

“是!”两人毫不迟疑地出门去了,根本不管现在还是黑天半夜,这也是红衫团的军规之一,对上级命令要无条件执行,不得质疑。别说半夜砸门去买几个椰子,就是让他俩直接去进攻京城,这俩人都不会有半分含糊的。

等两个买椰子的人回来,天已经蒙蒙亮了,公鸡的打鸣声此起彼伏,刘子光一直没有合眼地照顾着刘小猫,琼斯博士把自己的卧室贡献出来让刘小猫休息,自己跑去地下古墓睡觉了。

两个学徒的战马身上都带了个巨大的网兜,里面大大小小几十个椰子,他们唯恐挑选不出好的,把这次琼州运过来的一批椰子全给包了圆,至于琼州客商有没有意见,给了多少银子就不得而知了。

刘子光赞许地拍了拍手下的肩膀,挑了一个看起来饱满新鲜的椰子,借了琼斯博士另一套输液用的器械,如法炮制,给刘小猫进行静脉葡萄糖滴注。

东方破晓,忙了一夜的刘子光也有些疲倦了,虽然他体制极好,但是在没有充足食物供应的情况下也会感到劳累。

“来人,给我买早饭去,买二十个人的量,汤包烧麦什么的都行。”刘子光冲着屋外喊道。

“是。”外面答应一声,两个忠心耿耿的手下还没怎么休息就有出去了,刘子光回过头来,只看见刘小猫已经醒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小嘴嘟起,说了一句暴强的话:“小猫要吃三文鱼。”

第四卷 皇城 第二十七章 无间道

荒郊野外的当然不可能弄到东瀛国进口的深海三文鱼,刘子光只得好言相劝,连哄带骗让刘小猫吃了点附近庄户人家早点铺子买来的烧麦,又从南厂新址工地调来一辆马车,准备回城了。

刘小猫这回没有再往马车顶上爬,乖乖地挨着刘子光坐在车厢里,车夫一抖鞭子刚要出发,站在院门口相送的琼斯博士忽然看到了什么,开口道:“刘将军,那个…听诊器是我从伦敦带来的,这里很难买到,能不能给我留下?”

什么听诊器?刘子光一时摸不着头脑,扭头一看,惯偷刘小猫正在拿着听诊器往耳朵上放呢,看来是觉得好玩顺手牵羊了,又是一阵苦劝,才把琼斯博士珍贵的听诊器留下来。

东厂失窃的事情硬是被杨波压了下来,也难怪,阎王殿一样的东厂衙门居然能被飞贼光顾,说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所以只好对外声称昨夜书库楼走水了,以此作为掩饰,整个东厂外松内紧,所有暗探都调动起来打听消息,各个城门口加派了人手,注意进出城的车马人员。

刘子光的马车从聚宝门入城,这里历来是京城最繁忙的一个城门,每天进进出出的鸡鸭牛马猪,粮食水果货物旅客,何止千万,负责守门的主要是城防宿卫军的士兵,但他们只管早上开门晚上关门,检查进出旅客的任务是由五城兵马司、锦衣卫、东厂联合负责的,进出的人流量是在太大,如果每个人都检查的话肯定会引起堵塞,所以富有经验的番子们只是把可疑的人从队伍中拉出来检查。

聚宝门两侧,一排手持花枪的五城兵马司士兵站得笔直,目不斜视,盔甲严整,高大的身材和黑黝黝的皮肤都显示这些士兵都是来自山东的新兵,而不是以前那些酒囊饭袋,锦衣卫的番子身穿褐色的袍子,懒洋洋地在一旁巡视着,时不时从进城送货的果农车子里拿个水果,从渔民篮子里拎一条鱼。东厂番子就更厉害了,专门挑那种有钱没势力的富商下手,看到合适的就扣押人家的车辆货物,说人家是乱党反贼,鞑子奸细什么的,非得勒索几十两银子才罢休,这一天的城门守下来也能捞不少外快。

今天的东厂番子不同往日,检查起出城的人特别认真,昨天的事情他们都知道,飞贼中有一个女的受了伤,一定要严查受伤的女子,不光城门口查,城里的药铺诊所都要搜查。

刘子光的马车进入城门的时候,一辆马车正从城里往外出,车里坐的是一个生病的孕妇,东厂这帮人渣根本不管什么孕妇不孕妇,只要是看起来面目苍白的年轻女子一律要脱衣检查,看看有什么刀伤箭伤毒蛇咬伤,这下子孕妇家人可不答应了,哭天喊地、跪地不起,越这样东厂番子越怀疑,非得把孕妇从车里抓出来不可,两厢闹成一团,弄得刘子光的马车正堵在城门口。

刘小猫好奇地掀开窗帘看去,她昨夜穿的夜行衣还没有换下来,上面还有隐隐的血迹,加上苍白的脸色,活脱脱就是东厂的最佳目标,正被一个番子看在眼里,对头目说了一句话,然后番子们立刻舍了那要出城的孕妇奔这边过来了。

“你们干什么的?马上下车接受检查!”为首的番子厉声喝道。

刘子光这辆马车没有任何标记,赶车的红衫团士兵也穿的便装,看起来非常普通。车夫鼻子里冒出一股冷气,根本没搭茬。

刘小猫看见有人过来,赶忙放下窗帘一本正经地坐好,刘子光无奈地摇摇头,看来又要开打了。

番子头目听了手下的报告将信将疑,刚才刘小猫放下窗帘的一霎那那只看见一张清秀白净的小脸,管它是不是飞贼,先扣了再说,揩点油也是好的。

刘小猫拒不下车接受检查,番子们只当是妇道人家被吓坏了,那小头目淫笑一声,掀开窗帘把头伸进了车里,嘴里还说着:“我倒要看看…”

话还没说完直接转成了一声惨叫,小头目踉跄着退后两步,一张脸已经血肉模糊了,四道深深的血痕从上到下,一颗眼珠子也顺带着被抠出来了,还连着些筋肉挂在脸上,真是惨不忍睹!

“反了!快快拿下!”一片拔刀的声音响起,番子们惊呼着把这辆马车团团围住,原先在一旁看热闹的锦衣卫也跟着围过来,虽说锦衣卫和东厂存在竞争关系,但是毕竟大家属于同一个系统,关键时刻还是要出手帮忙的。

还没等刘子光说话,马车夫一声唿哨,原先肃立在城门两侧铁人一般的五城兵马司士兵立刻挺枪包围过来,他们人多势众,红缨枪顶住东厂锦衣卫番子们的后心,憨厚严肃的脸上一点表情没有。

“怎么了,连你们都要反了吗?”这些傻了吧唧的山东兵就知道站岗,平时很让东厂锦衣卫番子们瞧不起,没想到今天怎么一个个好像吃了药一样,说翻脸就翻脸了。他们哪知道帮刘子光驾车的红衫团军官以前是这帮山东兵的教官,教官亲自驾车,那马车里肯定坐的是刘大帅,这帮作威作福的番子和以前盘踞在山东的鞑子兵很相似,早就引起单纯的士兵们的不满了,现在他们居然敢擅自检查刘大帅的马车,山东兵们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外面乱成一团,刘子光不得不钻出马车,大喝一声:“南厂的马车,谁敢阻拦!”

南厂!又是南厂,现在南厂的名头比东厂还猛,一次冲突就干掉了几百东厂好手的传闻早就在行业内传开了,听说是南厂的马车,背后又有红缨枪顶着,锦衣卫们率先放下了刀,撤到一旁去了,东厂番子就孤零零的几个人,更加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家的马车大模大样的进城去了。

马车走出好远,兵士们才毫无表情地拎着红缨枪回到城门边继续站岗,只有那被抓瞎了眼的番子头目哭喊着:“南厂怎么了?南厂就能随便抓瞎人的眼睛么!”

番子们护着受伤的头目找郎中去了,目睹了这一幕的老百姓无不震惊万分,把东厂都能欺负到这个份上,这个南厂…还真是厉害啊。

马车先到了刘小猫的住所,这所河房就在紫光车行的附近,每天都有专人来送猫食兼打扫卫生,按照刘子光的指示,十条东瀛进口的三文鱼已经送过来了,从附近酒店请来的厨子仔细把鱼鳞刮干净,鱼肉片成极薄的生鱼片,橙红色带着纹路的生鱼片整齐地码在洁净的均瓷碟子里,碟子下面垫的是冰块。另有几个小碟子盛着上好的老抽和芥末,为了缓解辣味,绿色的芥末膏里还点了几滴镇江香醋。

“吃吧,这都是你应得的奖励。”刘子光笑眯眯地说。

刘小猫一点也不客气,抓起鱼肉大快朵颐起来,嘴里还喵呜喵呜的叫着,听到这边的动静,十几个贼头贼脑的猫脑袋从后院墙上冒出来,发现没有外人,于是一群野猫肆无忌惮地围了过来,拿身子蹭着刘小猫的腿,仰着头喵喵叫着讨要食物。

“你们漫用,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安排好刘小猫的事情,刘子光捏了捏怀里厚实的银票和那个神秘的密探名册,去办大事去了。

按照事先的约定,这份重要的情报要和东林党共同分享,齐振铭一直以来暗地里给刘子光提供的帮助可不少,今后双方的合作机会还有很多,所以刘子光并不打算食言,把名单复制了一部分让许三皮转交给齐振铭,这部分名单都是在京城各部大臣家卧底的名单,也是东林党目前最迫切需要的,至于皇宫中东厂卧底的名单,那是刘子光出卖给太后,加官进爵的筹码,自然要留下,还有一部分各省大员家里,官署里隐藏的卧底名单,刘子光也悄悄藏起来了,他多了个心眼,以后推翻了后党和阉党,这个南厂的位子少不得还是要坐下去,东厂这套潜伏已久的情报系统如果能为我所用,那可是万金难换的重要资源。

上一次因为天色已晚,后宫禁止一切男人进入,所以刘子光没能进入后宫觐见太后,这一次就不同了,刘子光身为南厂千户,几次与东厂的对抗都大获成功,狠狠打击了九千岁的气焰,昨天甚至直闯入东厂老巢搞了个天翻地覆,每次听到捷报,太后古井水一般的脸上都会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纹。

这次听到刘子光掌握了潜伏在自己身边的东厂密探名册,太后是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身边居然有东厂的卧底,喜的是幸亏自己的重大计划还没有说出来这个卧底就被破获了。

刘子光换了官服,跟着李莲英进了后宫,从乾清门开始,武装内操们排列整齐站在御道两侧,所有宫门紧闭,太监宫女不许随便走动。

“李督公,这是搞什么名堂?”刘子光毕竟曾经偷过太后珍藏的字画古玩,看到这副阵势不免有点心虚。

“还不是拜刘大人所赐,今天咱们来个瓮中捉鳖,把那边的卧底都给清除了,刘大人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太后少不得要重重的封赏你。”李莲英看起来心情不错。

“全靠太后圣明,李督公领导有方。”刘子光假惺惺地客气着,两人来到坤宁宫前,一个穿蟒袍的太监一甩拂尘已经等在门口了,看见二人过来,拉着长腔高声喊道:“李莲英、刘子光觐见…”宫里立刻传来回答:“宣二人上殿。”

“刘总管,随咱家来吧,今个怎么如临大敌似的?”蟒袍太监一边小声问着话,一边领着二人进殿。

“嗯,没什么大事,白公公,待会儿你就知道了。”李莲英敷衍道。

刘子光看了一眼这个白公公,居然还是熟人,上次大闹琼斯博士家,非要装驴鞭的就是这位朋友,想必他也认出了刘子光,可是此刻显然不是讨论自己是否装上新人鞭的好时机,所以只当是不认识刘子光,正眼也没往这边看一眼。刘子光心里一动,名册他早就看过了,九千岁在宫里的首席卧底就是姓白,而且也是在坤宁宫当差,看来就是这位了。

太后端坐在凤椅上,两旁簇拥着宫女太监,打着羽毛扇子,端着冰镇的汤水在一旁伺候着,一只乖巧的金毛狮子狗卧在太后脚旁吐着舌头,坤宁宫里放着不少冰块,加上宫殿敞亮,倒也凉爽的很。

刘子光按照事先教的规矩大礼参拜完太后之后,跪在地上低着头不动,等候太后发问。

“你就是刘子光吧?”太后的声音好像是天上飘过来的一样。

“微臣正是刘子光。”

“听李总管说,你最近教训了东厂那帮猴崽子好几次啊,昨晚更是闹得他们鸡犬不宁,一夜没合眼。哀家真得好好赏赐于你呢。”

“那是臣的本份,些许功劳不足挂齿。”

太后看着诚惶诚恐的刘子光,满意地点点头,说:“把你弄来的那个名册给哀家呈上来吧,哀家倒要看看,这些年来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吃着喝着哀家的月钱居然帮那老阉奴做事。”

刘子光闻言立刻取出名册双手奉上,关于皇宫以外的那些页已经被撕掉了,反正这份名册谁也没见过,具体有多少张没人知道。

白公公接过刘子光高高举在头顶的名册,放在漆盘子里专呈给太后,刘子光注意到他拿名册的时候双手微微颤抖,就这个心理素质还玩无间道啊,看来东厂的卧底也没什么高明之处,也就是偷听个墙根什么的。

白公公硬着头皮把名册呈给了太后,太后接过名册,一双凤目一目十行的扫视了几眼,然后重重的把名册拍在案子上,低声冷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好,很好。”

熟悉太后脾气的人都知道这是她怒极之后的笑声,白公公更是直冒冷汗,眼睛盯着地面大气都不敢出。

“李莲英,给我把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拿了!”太后终于笑完了,指着白公公怒喝道。

“太后,奴才是冤枉的,都是他们逼我做的啊。”白公公终于崩溃了,痛哭流涕地趴在地上哀号着。

李莲英一挥手,两个内操抢上来象拖死狗一样把白公公拖了下去,太后指着名册对李莲英说:“这上面剩下的人都交给你处理了。”然后换了和蔼的口气对刘子光说:“刘子光听封。”

刘子光心中暗喜,这份名册的贡献解除了太后的肘腋之患,看来升官赏银子是少不了啦。

“刘子光,从今天起你就是南厂提督了,另外赐你蟒袍一件,宫禁腰牌一块,可以出入大内。”太后的封赏果然很高,居然把南厂提督的位子给了刘子光。

“微臣不敢当此大任。还请太后收回成命。”刘子光吓了一跳,他印象中什么东厂西厂内厂的提督都是太监担任的,难道是太后想阉了自己?

“你不用顾及李莲英,他内操统领和大内总管的担子重着呢,宫里也离不开他,南厂那一滩子事就交给你了。莫要再推辞,哀家听说你和彭家大丫头粮情相悦,彭老厂主还有些不乐意,哀家就做主赐婚给你,等皇上的大婚办完之后,把你们的婚事也办了吧。”

太后笼络人心的本事确实很有一套,这样的事情都能关心到,虽说知道对方只是在笼络利用自己,可是刘子光还是有点感动,再次拜谢道:“谢太后隆恩。”

“明日就要选后了,黄阉一党对这个皇后位子窥测已久,唉,明明是哀家挑儿媳妇,可是他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非要插手,我大明朝的皇后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一个奴才家的女儿来当。到时候如果有什么不测,哀家可就全指望你了。”

原来次日就要选后,不管鹿死谁手,失利的一方就可能全面发难,一场大战迫在眉睫,本来太后也没想把刘子光提拔的这么快,可是时间实在是太紧迫了,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现在只能把宝押在刘子光身上了。

“太后放心,只要您一句话,为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谁敢对太后不利,我就杀他全家。”刘子光信誓旦旦地表着忠心。

粗俗的话非但没有惹太后不开心,反而让她更加相信刘子光是个头脑简单的武人,微笑着点点头说:“果然忠肝义胆,哀家没有看错你。”

第四卷 皇城 第二十八章 提督的气量

刘子光是穿着蟒袍出的皇宫,蟒袍与皇帝所穿的龙衮服相似,本不在官服之列,而是明朝太监、大臣蒙恩特赏的赐服。获得这类赐服被认为是极大的荣宠。前朝时候有资格穿蟒袍的人极少,可是自从十年前的夺宫之变后,蟒袍的含金量就下降了,太后赏赐,九千岁也赏赐,最后搞得是凡有点权势的人都能服蟒。锦衣卫东厂的高级军官,内操的小头目,依附于阉党后党的高中级官员,基本都能混一身。

即使是蟒袍也有三六九等,皇子亲王用杏黄色、九蟒,群王番王用紫色、八蟒,一二品的大员用红色、五蟒,再往下的官员用蓝色、石青色,五蟒。刘子光所穿的就是比较低级的蓝色五蟒袍,头上带着乌纱,腰间扶着玉带,身上金线织的金蟒乍一看和龙没有什么区别,仔细分辨才能看出爪子少了一个,龙是五爪而蟒是四爪。

穿着这身衣服可真够受罪的,大夏天的穿金戴银活像个唱戏的,不过走在街上路人看过来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虽然是低等的蓝色五蟒那也是尊崇的象征,寻常老百姓见了只能躲着走。

刘子光骑马行进在大街上,身后跟着八个护卫,街上老百姓看见他们这份派头纷纷避让,站在临街酒楼二层窗边的东厂大供奉收回目光,问身后的三个兄弟:“依你们看,昨夜的飞贼和此人是否为同一人?”

“看身形很象,可是刚才我在他马旁观察了一下,此人身上没有丝毫真气流动,若不是隐藏的极好的话,应该只是个普通的武人,比寻常武将多些蛮力罢了。”

“不管是不是那飞贼,此人总是东厂的心腹大患,咱们兄弟既然出来了,不妨替督公解决掉这个麻烦,也不枉督公多年来对咱们的厚待。”

“即便不是那飞贼,想必二者之间也有莫大的关系,咱们动了他,不愁那个有盖世轻功的飞贼不露面。”

“好,今日咱们便为督公除此一害。”大供奉听了三个兄弟的讨论,下了决心。昨夜见识的绝世轻功“天外飞仙”强烈地刺激了他们兄弟四人,一夜无眠之后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找到这两个飞贼,一来抢回失窃的东厂名册,二来嘛,这个天外飞仙的轻功密籍他们可是垂涎三尺的。

刘子光正威风凛凛地走着,忽然看到前面的酒楼上跃下来四个身影,如同羽毛一般轻飘飘地落在地上,落地后很自然地摆出一个菱形阵势,夏季的中午炎热难当,并没有一丝一毫的风,可是这四个人的灰布衣衫和花白胡须竟然无风自动,一股让人莫名心悸的气场弥漫在四周,那些过路的行人,做买卖的小商贩无不躲得远远地,生怕殃及自己。

刘子光的马也感受到了这股杀气,前蹄腾空嘶叫了几声,刘子光大怒,翻身下马,冲四大供奉喊道:“你们四个老头为何挡住本官?难道不怕官府治罪么?”

大供奉一挥拂尘,刘子光和卫士们的战马更加惊慌了,烦躁不安地原地乱尥蹶子,差点把骑士们颠下来,他们却不知道这拂尘里除了钢丝、马尾、还有十来根华南虎的须子,寻常战马闻到老虎的味道当然要害怕了。

“无量佛,贫道稽首了。敢问来者可是南厂千户刘大人?”大供奉早年出身全身教,虽然后来被逐出师门,但还是保持了一些道家的传统。

“正是本督,老道你有什么冤情可以等衙门建好来递状子,当街伸冤本督概不受理。”其实刘子光早就认出来这四个老家伙是昨晚那四个供奉了,可是他当然要装出不认识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