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是我朋友的话,老实说我现在就呆在手术室里,然后直接一个电话把警察招来,告诉他们你搞性虐待。你看见人被你搞成什么样了没有,全身多处软组织擦伤——这都不算什么,关键是感染,高烧,你这样弄不好要出人命的,高烧可是会烧死人的!韩二你给我说说,有什么天大的事情要闹出人命来才罢休?”
韩越沉默半天,才颤抖着声音说:“他那天在全家人面前说要跟我分手”
任家远愣了好几秒,点头说:“是该分手,确实该分手然后你就恼了?把人关起来铐床上?还威胁说要分手就铐他一辈子?”
韩越默然不语。
“你说人家楚工怎么就这么命苦摊到你韩越这么个霸王呢?唉!”任家远叹着气连连摇头,又问:“你说,你确实喜欢人家不?”
韩越迟疑良久,才重重的点点头。
任家远搞不懂了:“你犹豫这么长时间干什么?不会是人要死了,然后你才发现哎哟其实你爱错人了吧?!”
“不,不是。我就想我把他弄成这样,实在是我实在是说不出口我”
“说不出口你喜欢人家。”任家远自动帮他接下去,“好,姑且算你对楚工是有几分真心的——看看你那死了亲爹的样儿,我也觉得你确实有。不过韩越你有没有想过,现在人留在你身边就是一个死,他这次自杀没成功,下次呢?再下次呢?你知道一个人咬破手腕自杀要多大的意志力吗,比用刀割脉可他娘的难多了!这次抢救过来是运气好,以后还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吗?”
韩越一震,脸上最后一点血色都刷的褪尽。
“韩越我知道你喜欢他,啊,楚工确实那什么,挺讨人喜欢的。”任家远斟酌了一下用词,然后说:“你要是真喜欢他,就干脆放他走,他爱上哪上哪,爱干什么干什么。你知道他最大的毛病出在哪吗?在心里,他绝对有心病,很大的心病。你现在强迫他拘禁他还用手铐铐他,只能让他心病越来越大,对你也越来越恨。你要是放他走,保不准过几年他就慢慢的不治自愈了——我这不是在哄你,楚工那人本来心理素质挺强悍的,有一定的心理创伤自我愈合能力。保不准过几年你偷偷去看看他,发现他又乐观向上阳光明媚了,跟你第一次见的时候没两样了”
韩越一动不动的听着,慢慢把脸深深埋进掌心。
任家远怕他想不通,又加重了语气:“你自己选择吧韩越,要么人留在你身边,整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不定哪天就真一刀子抹脖子走了。要么你把人放走,你不是喜欢他吗,喜欢一个人就是要看他幸福快乐,平平安安,你说是不是?”
“幸福快乐,平平安安。”韩越苦笑着慢慢重复一遍,“我要是放他走,他真能幸福快乐、平平安安吗?”
任家远说:“这个我不敢保证,但是我保证他在你身边是绝对不幸福不快乐也不平安的!你看你那软刀子逼死人的样儿!”
韩越蹲在医院走廊最拐角的窗下,外边是一片无尽的黑夜,白惨惨的灯光映在地板上,反射出冰凉的青光。他背靠着医院的墙壁,那透骨的凉意仿佛浸透了肌肉和血管,甚至冻住了他的血液和心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笑了一下,说:“那行,等他醒来你告诉他,就说我答应了,跟他分手。”
任家远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刚想追问的时候就只见韩越站起身,大步往楼梯那边走去。
“哎!你上哪儿去,手术还没结束呢!”任家远追了两步,突然停下了步子。他看见韩越高高仰起头,似乎竭力压抑着什么,过了几秒钟突然把头一低,用手用力捂住眼睛。
“切,现在哭有什么用啊。”任家远喃喃着道,却还是站在原地,担忧的望着韩越大步走下楼梯,不一会儿就消失了身影。
到底牙齿比不上刀子,楚慈的手腕只断了静脉,动脉和肌腱基本无损。神经组织受伤倒是不轻,手术后应该有一段时间手腕发麻无明显触觉,最多要保养一两年才能痊愈。
他身体太虚弱,手术后睡了好几天都没醒。韩越天天过来,只坐在床头悲伤的看着他,间或摸摸他包裹着厚厚绷带的手。他触碰那只手的动作小心翼翼得让人心里难受,就仿佛那手是什么脆弱易碎的稀世珍宝一般,稍微摸得重一点就坏了,再也补不回来了。
几天后楚慈醒了,韩越反而避开了。一天趁韩越不在的时候任家远过来看他,跟他说韩越答应分手的事情,楚慈只沉默了一会儿,说:“好。”
任家远看他的样子,脸色苍白得一点人气都没有,脖颈到锁骨都削瘦得突出了起来。他恍惚记起上次见到楚慈的时候,他虽然也削瘦,但是眼神和笑容都极其有神,看上去温文尔雅极有风度,一看就是生活十分优越从容的人,哪像现在这样被折腾得不成人形?
任家远迟疑良久,才问:“你恨韩越吗?”
楚慈摇摇头。
任家远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惊问:“你不恨他?难道你”
他想说难道你喜欢他不成?但是想想这个结论又太惊世骇俗,实在没有说出来让楚慈鄙视他的必要,因此又把话咽了回去。
楚慈刚从昏迷中醒来的那段时间,每天有十几个小时都在睡眠。他从精神到身体都太虚弱了,需要大量的睡眠时间让身体一点点恢复。尽管任家远再三保证医院贵宾区的伙食只有更好没有最好,但是韩越仍然不放心,每天在家做了三菜一汤大补的东西让任家远送进去,装在医院餐厅的盘子里,伪装那是医院的伙食。
任家远看韩越送来的菜和汤,每次都花样翻新不重复,就算是盘炒青菜都用了高汤做料底,加了干贝、火腿一样样的调料,闻起来香得让人馋涎欲滴。每天这三菜一汤搞起来可不简单,任家远知道韩越会弄吃的,但是不知道他还能这么用心去弄吃的,不由得十分惊讶:“你说你这样值得吗韩二!这又不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司令夫人住个院,家里保姆天天去送鸡汤!现在酒店业都发达成这样了,直接打个电话过去要订什么订什么,红烧鲸鱼都没问题!”
韩越苦笑一声,说:“他吃东西毛病可多了,酒店厨师伺候不全的。他以前在家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从买到洗到烧最后到清洁全是我一人,就这样他还这个不吃,那个不吃再说外边东西弄得脏,谁知道菜叶子上有多少农药残留。”
任家远心说他娘的,你这不是挺知道心疼人的嘛,怎么虐待人家的时候就这么下得去手呢?
楚慈刚醒来的时候只能吃流食,每天喝一点粥,基本上靠葡萄糖和营养剂来维持。后来慢慢能吃点东西了,任家远就把韩越做的饭菜给他弄进去,果然楚慈比吃得医院饭菜要多一些。
其实当时楚慈嘴里很淡,重伤重病刚刚开始愈合的人基本上吃不出食物的味道,纯补充营养。几天之后他慢慢开始恢复味觉,那天任家远查房的时候,就听他突然说:“让韩越以后别再弄吃的送进来了。”
任家远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是韩越?”
楚慈靠在枕头上,闭上眼睛,脸色淡淡的不说话。
任家远不敢跟韩越说楚慈叫他别忙乎了,他感觉韩越现在的心理状态很成问题,他可能就指望着每天给楚慈弄吃的这一件事来支撑自己。人都是这样,绝望到一定地步了就忍不住要自欺欺人,韩越在给楚慈做饭的时候就骗自己楚慈还没离开,还要倚靠他,还跟他有家人一般的关系。任家远觉得如果自己直不楞登的跟韩越说你别忙乎了,楚慈不要你给他做饭了,那韩越保不准立刻就要崩溃。
韩越还是每天做饭送到医院,任家远每次都珍而重之的接过来,但是又不敢拿给楚慈,最后只能一直搁在医生办公室的冰箱里。每次一个塑料袋里装好几个饭盒,慢慢的连冰箱那一层都堆满了,最后都装不下了,任家远却一直不敢拿去扔掉。
那个时候楚慈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韩越就趁他睡觉的时候来医院,坐在床头拉着他的手。
有一天楚慈醒得比平时要早,韩越帮他剪指甲,突然发现他眼皮动了动,立刻慌不迭的起身要离开。谁知道他还没来得及走的时候,突然楚慈伸手一拉,准确抓住了他的手,低声问:“是韩越吗?”
韩越张了张口,说:“是我。”
楚慈慢慢的放开手。他手指其实十分的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放手的时候韩越感到失去了一阵体温,心里不由得有点发寒。
“那个,要不你、你先休息,我看你也挺欠觉的。其实我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你缺什么,哈哈,现在我也该走了,你睡吧啊睡吧。”
他正慌忙转身要走,突然只听楚慈低声说:“韩越。”
韩越立刻站住了脚步,慢慢转过身来。
楚慈躺在病床上,脸色和枕头一样雪白,但是目光非常清澈明亮,也非常的安稳,就那么定定的注视着韩越,半晌才说:“你不该救我的。”
韩越心里难受得很,慢慢的低下头去。
“我不是因为你才自杀的。”楚慈说,“我担心你觉得,我是因为受不了你,才会去想死。你不要因为这个就耿耿于怀,我只是单纯不想活下去而已,跟你没有关系。”
韩越咬了咬牙,尽管在拼命忍耐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低声说:“对不起,我简直简直昏了头”
“我没有恨你,”楚慈打断他,“我不是因为恨你,才想用这种方式让你内疚或者后悔,或者以后一想起我就感到心痛。我没有那种想法。我只是单纯讨厌我自己,觉得让这样的自己活下去是件害人害己的事情,还不如趁现在尽早自我了断,说不定还能干干净净的死去你不知道,我已经变成了一个连我自己都不认识,甚至感到很害怕的人。”
韩越茫然的抬起头看他。
楚慈微微的笑了一下,那笑容很快就过去了,看上去有点悲伤的意思。
“你现在把我救活,有一天你会感到后悔的。”
韩越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但是楚慈说完那一句以后就闭上了眼睛,他似乎在精神和肉体上都已经疲惫到极点,很快就又睡着了。
韩越看着他熟睡的侧脸,仿佛要把这一刻的每一个细节都深深刻进脑海中去。很久之后他才轻手轻脚的慢慢退出病房,几乎无声的带上门。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他的手机响了,之前他忘记调成静音模式,这会儿手机铃声在医院的走廊上格外响亮。他赶紧接起手机往远处走了两步:“喂?”
“是我!”韩老司令的声音竟然在发抖,“韩越,我在公安局你裴叔叔这里,你赶快过来一趟!”
韩越一边快步往外走去,一边问:“爸你先别慌,跟我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你、你快点过来!前几天他们在市郊仓库发现一段腐烂的手骨,今天检测出来,很有可能是是韩强!”
韩越猛的一惊,只听电话那边韩老司令的声音已经颤抖得变了调:“你赶快过来!赶快!”
第35章 当年的自己
韩越赶到公安局的时候看到了他在高院的一个铁哥们高良庆,还有裴志他们家在公安局当一把手的舅舅。这两人或多或少都跟韩强有关,当年韩强撞了人,司令夫人求到韩越的铁哥们高良庆身上,这哥们于是买了司令夫妇俩天大的面子;再一个裴叔叔他夫人跟司令夫人关系不错,他等于是眼看着韩强长大的。
韩越一路上开车的时候心里还很不相信,发现一只手就检测出是韩强的?人手又不是猪蹄子,能满地乱捡吗?等到了法医处的时候他看见一群人围在门口,几个亲戚朋友扶着哭得老泪纵横的司令夫人,远远的就听到她嚎啕的大哭声,韩越不禁心里一沉,加快脚步走过去叫了声:“妈!”
“我苦命的儿啊!我苦命的儿!”司令夫人嗓子已经哑了,脸涨得通红,披头散发的全身发抖:“哪个丧尽天狼的害了我儿子,我要他们全家陪葬!我要他们全家陪葬啊!”
那些陪着掉眼泪的亲戚朋友一看韩越来了,都知道这才是韩家掌权的人物,赶紧纷纷恭敬的让开一条路。韩越快步走上前,拉住司令夫人的手问:“到底怎么回事?”
司令夫人哭得哽咽难言,伸手狠狠打了韩越一下,骂道:“你还知道回来!”紧接着又一把拉住韩越,哇的一声嚎啕大哭:“你哥哥被人害了,被人害了呀!”
韩越有刹那间脑子空白了一下,手脚茫然的没有感觉,只听见自己的声音空空荡荡的,竟然十分冷静的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凭什么说是韩强?”
韩司令从分析室走出来,一向威严持重、说一不二的老人,此刻竟然连背都佝偻了,像是活生生老了十岁一般。他手里拿着个玻璃匣子,里边装着一个戒指,韩越一看脸就变了。
那是韩强的结婚戒指。
“法医说,老大可能二十多天以前就遇害了。”说完这一句,韩老司令的声音突然哽咽起来:“可怜我的儿子,二十多天以前就小高和裴叔叔在里边看报告,你你也进去看看”
可怜这样一个老人,说到最后竟然泣不成声。
这种场面外人当然是不好插话的,高良庆和裴叔都坐在分析室里。韩越走进去的时候他们都站起来,脸色沉重的拍他肩膀,裴叔还低声劝慰了一句:“韩二,现在你家只能靠你了,千万给你爹妈撑着点”
韩越不知道心里什么感觉,头脑里乱糟糟的,眼底有什么东西一抓一抓的发疼,半晌才点点头说了声“好”,竟然还条件反射的礼节性笑了一下。
高良庆也用力拍了拍韩越的背:“韩二你是个好样的,打起精神来!一会叫他们开车带你去市郊仓库现场。韩强的手是在泥地里发现的,已经白骨化了,周围零散找到了极少量的人体组织,但是非常零散而且已经高度腐坏。凶手杀人后可能把尸体分成了极其零碎的小块,并且采用了一些我们还不知道的方法把大部分尸体都毁掉了”他说到这里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忍,“韩二,好好想想你家老大有没有惹上什么仇人,你看分尸灭迹这种事一般人没有泼天大仇干得出来吗?再说你家老大手上那戒指价值好几万吧,凶手却连动都没动一下,明显是只要命不谋财啊。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先冷静一下好好想想,争取给我们找点线索出来”
韩越脸色呆呆的听着,眼前一阵一阵的发花。高良庆看他脸色不对劲,赶紧扶他坐下来,又倒了杯热水强塞进他手里。韩越机械化的喝了好几口水,才感觉耳朵里嗡嗡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眼前也能看清东西了,手脚也有些知觉了。
他一开口却发现声音极度沙哑,说出来的话几乎难以听清,“我二十多天前还接到他的短信,说他带他那个情妇去九寨沟旅游”
“现场找到他一些被血浸透了的衣物,但是没有手机。凶手可能先杀了人,为了掩盖作案时间才特地发短信给你,说不定那个凶手跟你们家兄弟都十分熟悉。你快看看那条短信是几号发的?”
韩越双手发抖的掏出手机,调出那条短信的时间,高良庆一看就说:“对上了,应该就是法医鉴定出韩强遇害的时间。你知道吗韩二,你家老大那个怀孕的情妇阿玲已经失踪了!”
韩越奇怪自己听到这个消息时心里竟然不感到震惊,也许是韩强的事情刺激太大了,就像麻木的躯体一样,就算用针扎用火烧都感觉不到痛。
“目前我们在着重调查她,不排除她也被害的可能性。阿玲和手机是韩强这个案子的重要线索,现在我们已经在调查韩强出事之前的通信记录了,一有消息马上就通知你。”
高良庆正说着,那边来了几个警察跟裴叔汇报了几句什么,裴叔走过来拍拍韩越,说:“去看看现场吧。你爸爸坚持要去,但是我怕他受刺激”
韩越站起身,重重握了握高良庆的手:“拜托你了。”又对裴叔欠了欠身,说:“老爷子那边我会去说的,谢谢您。”
裴叔叹了口气,又问:“你不看看你家老大的手吗?”
韩越沉默了很长时间,最终转身往门外走去,低声道:“不看了。”
市郊仓库周围一带已经被封起来了,老远就看见一群武警在那围着。韩强的手是在仓库外几百米远的一片空地里发现的,地面上有新近翻动的痕迹,看上去就好像从地里挖出了什么大东西一样。附近仓库里被验出了大量血迹,高良庆告诉韩越那就是案发现场。
“韩强是被人在仓库里杀害的,过程可能持续了很长时间,可能有好几个小时。分尸过程也是在仓库里完成的,因为在那里检测出了细小的人体组织,据推测韩强可能被分成了很小的很多块。之后凶手把他装进袋子里,带到几百米外的这片空地里,挖了一个一米多深的坑,把袋子埋上,表面做好掩饰工作。你看周围这堆树叶是不是很不自然?这是后来清理出来的掩饰物体。之后凶手回到仓库区处理了血衣和凶器,处理得十分干净,可能不是生手。”
高良庆顿了顿,看看韩越的脸色问:“你能坚持吗?”
韩越蹲在那片空地上,双手颤抖着点燃了一根烟,用力抽了一口,说:“你继续,我听着在。”
高良庆知道韩越是个战场上下来眼不眨心不跳的主儿,也亏得他心理素质强悍,搁在别人身上早就崩溃了。他十分感叹的拍拍韩越,又叹了口气说:“其实这件事当中有很大的疑点,你看见那边的袋子碎片没有?那不是后来我们从地里挖出来的,而是本来就已经露出了地表,里边的碎块不翼而飞,被发现的衣物也破破烂烂,上边有被利齿撕咬过的痕迹。”
韩越愣了一下:“难道是什么野兽把袋子从地里掏出来,然后”
“不可能,没有什么野兽能从一米多深已经被埋好的坑里刨出东西,再说附近也没有野兽出没的痕迹啊。你看这坑边上的土印,比较新鲜的是警察后来挖的,这些比较陈旧的痕迹我们假设是凶手挖的,分为上下两道,也就是说凶手在埋好袋子以后不久又把袋子从地里挖了出来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如果袋子一直被埋得很好的话,这件事情没这么容易被发现啊。而且他把袋子挖出来以后,碎块又是怎么处理的?难道他就把袋子晾在这里然后自己走了,野兽过来把碎块吃了,衣服咬破了?说不通啊。”
韩越勉强嗯了一声,又低下头去抽烟。
“还有一件事很重要,”高良庆说,“虽然已经高度腐败了,但是法医的意见是那只手被切割得十分怎么说呢,整齐吧。你听说过庖丁解牛的故事吗?”
韩越点点头。
“我们推测凶手有一把十分锋利而且顺手的刀,他在切割的时候有效避开了人体骨骼难以肢解的部分,在手臂关节处留下了圆弧形的切口。刀刃没有擦过软骨,没有触及难以切割的长骨,整个动作应该十分流畅完整,所以他将韩强分尸的整个过程应该没有耗费很多时间。我们可以推测,凶手是一个非常善于用刀的人。”
韩越瞳孔突然一缩,说话时喉咙发紧:“侯宏昌和赵廷”
高良庆点点头:“我也这么怀疑,如果这三起案子能联系在一起的话,应该给我们提供更多的线索。”
这个时候一个警察匆匆跑来:“高副院长!通信记录调出来了!”
韩越猛的站起身大步迎上前去,高良庆也赶紧几步跟上。
国家机关调动起来,一个人的祖宗八代都能查得清清楚楚。韩强的被害已经触及到了一些当权人士的敏感神经,在这骨节眼上几乎所有的调查工作都被一路开绿灯,甚至不用高良庆开口,就有人专门把相关线索送上门。
韩强的手机信息被查得清清楚楚,最后一条短信是发给韩越的,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电话打出去了。在被害前几天打出去或接进来的电话中,其中一个号码频繁出现,甚至在韩强被害的那天早上还打了一个电话到韩强的手机上,通话时间显示为五十三秒。
高良庆勾了几个可疑号码出来,下令:“查!”
结果很快出来,在韩强被害的前几天,他那些电话都打给了情妇阿玲、自己家、一些狐朋狗友、还有几个单位里的上司。所有的号码都被一一查清,唯独只剩那个被害那天早上接进来的号码无法查到,那是一张不记名的手机卡。
调查方向很快对准了这个匿名号,但是很快他们发现这张卡已经被销毁了,所有怀疑都查无头绪。
高良庆怒了:“查手机!告诉裴叔尽管放手去查,出了事我兜着!跟上边打声招呼开始查信号塔,只要那张卡在哪个手机里用过,哪怕只打过那一个电话,老子也一样能查出来!”
韩越哑着嗓子说:“多谢你了,我们家老大的事情一直麻烦你,当年撞人也是多亏了你卖我家老头老太太面子”
“说什么呢,咱们是兄弟嘛,有什么好见外的。”高良庆也点了根烟,面色凝重的摇头:“如果侯宏昌、赵廷和韩强的事情都是同一个凶手干的,那么这事情已经闹大了,好几个被牵扯到的家族都不会放过去的。这凶手找不到也就罢了,要是找到的话估计他全家都会被灭掉泄愤”
韩越扯了扯嘴角,只觉得脸上肌肉十分僵硬,“是啊,我家老太太不就放话说要凶手全家陪葬吗?我倒是不在乎人家全家,不过我肯定要把那凶手一刀刀凌迟了才他娘的才算数!”
查手机的过程比查号码稍长,但是很快也得出了结果。非常的不妙,信号完全无法搜索,凶手已经毁掉了手机,这个线索又断了。
高良庆太阳穴一突一突的跳:“操了,这他娘的是谁干的,太专业了!这要不是专业杀手就一定是犯罪天才,再要不绝对是美国犯罪剧看多了照葫芦画瓢呢!”
韩越问:“还有办法吗?追查那张手机卡的营销商,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查到谁买了那张卡,拥有了那个号码”
高良庆一拍手说:“对啊!”然后急急忙忙去吩咐手下查那个号码的手机卡的营销商。
这个调查起来比较费时间,天色又已经晚了。韩越这一天精神打击太大,也需要回去安慰爹妈,高良庆就一个劲的赶他走:“回去吧回去吧,有什么线索我会立刻通知你的。韩叔叔韩阿姨还需要你这个当儿子的好好安慰他们,你可千万不能倒下。”
韩越在几个警察的陪伴下离开现场,等出了那片空地,才觉得心里难受得慌,鼻腔里仿佛灌满了泥土的腥味,憋得他一阵阵头昏眼花。
韩老司令和司令夫人已经被护送回家了,大嫂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昏了过去,现在被一大圈医生护士围着躺在卧室里。家里一片愁云惨雾,司令夫人坐在韩强小时候住过的房间里无声的哭,韩老司令陪着她,不时也狠狠擦去眼眶里浑浊的老泪。
韩越走进房间,默默地站在他们身边。司令夫人看见他,泪眼朦胧的问:“凶手找出来了吗?”
韩越摇了摇头。
“为什么还找不出来?为什么还找不出凶手?”司令夫人说着又哭起来,一个劲的拍打床铺:“快点把我儿子还给我!把我儿子还给我!”
韩老司令赶紧拉住她,哽咽的低声劝慰着。
韩越陪着站了一会儿,感觉房间里憋闷得透不过气,就慢慢的走出庭院。他也不知道该上哪儿去,只是不想呆在家里,肚子饿得难受,却又一点东西都不想吃。他浑浑噩噩的开着车出去,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开到了楚慈那家医院的门口。
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进去。
楚慈晚上的时候正看了一会儿书,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医院贵宾餐厅的滑鸡粥。韩越站在病房外看他,一时间眼里只剩下他清隽削瘦的侧影,脑海中一片空白,连那浓厚的悲伤都完全麻木了,感觉不出痛来。
楚慈把书翻过一页,抬头的时候突然看见韩越站在门外,愣了一下,对他招招手。
韩越有刹那间没反应过来,呆了好几秒,才慢慢的推开门走进去。
楚慈目光淡淡的上下打量着他,半晌才问:“你脸色很不好看,发生什么事了?”
韩越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憋了一天都没有哭,司令夫人嚎啕大哭的时候他没有流泪,韩老司令恍惚间老了十岁的时候他也没有流泪,在现场的时候他一直十分冷静的协助调查,回到家在韩强生前的房间里陪着父母的时候他也非常的镇定。他明明一直都撑得很好,却在楚慈平平淡淡问他一句“发生什么事了”的时候,突然眼泪猛的一下流了下来。
楚慈从没见过韩越哭,一下子仿佛愣住了。
“韩强被杀了。”韩越竭力抹去脸上的泪水,却越抹越多,甚至连双手都弄湿了,“我大哥他,他不在了”
楚慈沉 默片刻,阴影中看不清他的表情,过了很久才听他轻轻的道:“别哭了”
韩越走过去,突然觉得很累,身心都仿佛一下子累到了极点,连站都站不稳。
他颓然坐在床边,看着楚慈微微有些伤感的脸。
“我有一个很亲的家人,她去世的时候我也一样很伤心,感觉天都像塌了一样。”楚慈抬起手,轻轻擦去韩越脸上的泪水,动作十分平缓甚至于温柔,“感觉很痛是不是?我也有过那种感觉。对不起,韩越对不起。”
韩越愣愣的看着楚慈,有刹那间什么都听不到了,整个世界都化作了无声的背景。他全身上下都失去了感觉,唯独只能感受到楚慈温柔的抚摸,一下一下,把他所有的伤痛和悲哀都沉淀在了心里最深的地方。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痛哭失声的,楚慈拥抱着他,轻轻拍打他的背,动作非常温和纵容。
“对不起,韩越,”他低声说,“对不起。”
静寂的病房里只听见韩越压抑的哭声,湮没了楚慈那一声声叹息般的道歉。
他哭得是那样专注和痛快,就仿佛一生一世从没流过这么多泪水一般。楚慈感觉到自己睡衣的肩膀都湿透了,滚热的泪水让他心神恍惚,刹那间他产生了一种错觉,就仿佛他拥抱的,是穿过了时空的当年的自己。
第36章 吸毒
楚慈出院的时候两手空空,只带了一些零碎的贴身物品,贴身睡衣都留在了医院里。
他的确是这个脾气,医院里穿过的睡衣不带回家,要么丢下要么路上扔了。韩越本来在那天开车送他,但是楚慈在电话里客气而不容置疑的拒绝了他,说:“我们已经没关系了,这样麻烦你不大好。”
韩越当时心里一痛,就仿佛有根针刹那间刺进了心脏最柔软最脆弱的腹地,刹那间疼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