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似曾相识…顾晚晴努力地平复着情绪,可越告诫自己不要想,那段狂乱的记忆越会钻进她的脑子里,本来一些模糊的记忆不知怎地慢慢变得清晰起来,其实他们那晚并没有什么抱着滚出房间的戏码,由始至终,他们都是在床上,肌肤相亲…

别再想了

顾晚晴猛然坐起身来,捂着自己愈加发烫的脸颊看向袁授,等着看他吓一跳,可等了一会,袁授仍是一动不动的,顾晚晴又贴近了些,竟然听到了均匀平缓的呼吸声从床尾传来,他睡着了?

大老远的跑来,他是来睡觉的?

顾晚晴当即挨近仔细看了看,没错,的确是袁授,他也的确在睡觉。

“喂…”顾晚晴的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她还在为自己刚才的旖旎思想而深刻反省着。、

袁授没有反应,头又朝旁边垂了垂。

顾晚晴没再叫他,按理说,他习过武,早先的经历也让他的警觉性比一般人要高,他应该早就醒过来才对,可现在他的呼吸声越来越规律平缓,显然已是睡熟了。

他很累吧?顾晚晴单手支着下巴对着他,看他模糊的轮廓。自打重聚,他们一直没有好好地聊过,对于这四年间发生的事,他也只是一言代过,但可以想象他过得有多么不容易,不说别的,他之前的世界那么单纯,他甚至只需要喜怒两种情绪,可现在,在他爹面前他要演戏,在背地里他要扶植自己的力量,还要将他娘给他的东西暗中消化…这其中的任何一件事都不容易,可他做得都很好,他的压力可想而知。

或许她那天不该那样直白地拒绝他的。

顾晚晴感到有些后悔,在他心里,定然是希望有人能陪着他,让他可以不用演戏、不用算计,可以彻底放松地面对,而她却拒绝了他。

顾晚晴反省自己是如何伤了他的心,后来迷糊着睡了过去,再睁开眼,袁授已然不在了,让她更是错愕。

她以为袁授来找她定是有事情的,就算不小心睡了过去,等睡醒了也是一定要叫醒她的,可都没有。他就这么走了,好像他根本没有来过。

整整一天,顾晚晴的精神都有点恍惚,又到晚上的时候,因为头一天没有睡好,她躺到床上就睡了过去,想撑也撑不住,可次日清晨,她醒来的时候,见到事先撒了香灰的地上多了几个脚印。

他又来过了。

顾晚晴至今也想不通在地上撒香灰的举动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态,她那时只是觉得自己撑不了整晚,又怕他像前一晚一样,不告而来、不告而别,她想,就算他不叫醒她,但至少她要知道。

他到底为什么要来呢?来了什么也不说,只是坐在床尾睡一会。顾晚晴想到之前她认为没有联系的那么多日日夜夜,他以前也这么来过吗?

不知怎么,想到他以前也可能这么静悄悄地来过,也可能这么坐在床尾看她,顾晚晴心里就有点不对劲,有点慌,可究竟是什么感觉又说不清楚,想着想着,整个人又恼怒起来,觉得都怨他,干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今天晚上她定要问个明白

这么想着,心里又开始慌了起来,或许不用问,她也知道答案是么。

如果…如果他是认真的呢?如果他并不是在寻求依赖,如果他根本没有混淆内心的感受…她还能像那天那样义正严辞地拒绝吗?

这实在是难熬的一天,下午的时候顾晚晴强迫自己睡了一觉,这一举动在一些小丫头的眼里不可思议极了,都说六姑娘这也太放松了,还有三天就是婚期,听说五姑娘那边都忙活疯了,她这倒好,没人给她张罗,她自己也躲清闲,还睡觉

顾晚晴是不理别人说什么的,对于顾明珠这两天没什么动静的事也没有过份担心,反正结果不外乎就是两个,要么同意,要么不同意,如果顾明珠真的放弃乐姨娘嫁给袁授,那么她想,她也不用再理会什么底线的事了,对于一个连亲生母亲的生死都可以不理的人,还讲什么游戏规则?

又是一个晚上,外边天一黑,顾晚晴就早早打发青桐与冬杏去休息了,她就在房间里紧张,应对的方案不知道想了多少,菊花茶喝了几壶,终于在子夜时分,窗外又传响动。

顾晚晴就是等着袁授来的,所以也没有熄灯,袁授从窗子进来后,她不自觉地又紧张起来,抬手打个招呼,“呵呵,我今天没睡觉。”

说完她想掐死自己。

袁授的表情怪怪的,不知道是被她诡异的举动吓着了还是怎么的,看了她半天,淡淡地笑了笑,“没睡也好。”

顾晚晴很不习惯啊。

不管什么时候,袁授与她私下在一起的时候都会笑得很灿烂,就连上一次被她拒绝,事后也是笑着送她走的,什么时候露出过这样的笑容?明明是笑,可透着点点的难过。

这是怎么了?顾晚晴想问,可她话还没到嘴边,便听袁授又说:“我今天来,是送你走的。”

顾晚晴茫然了一下,“走?”

袁授微一点头,“对,离开京城。”他说话的时候没有看人,扭着头,目光在屋里不断巡视,“你不用收拾什么东西,都安排好了。我本来是想等我们成了亲再送你走的,但后来又觉得那样也不好,还是提前一点,这几天你让人在屋里假装你还在的样子,成亲的时候空轿子抬过去,我让人接应,还能再瞒个几天,到时候你也应该走远了。我也不知道该给你送到哪好,我怕你不喜欢关外,所以安排了两条路线,一条北上,一条南下,南边现在战事很紧,不太安全,但如果…你想去找傅时秋…我和你说过我给顾明珠回过一封信,因为她在信里会写一些你的近况,可有一天每月一封的信突然断了,我等了两个月,就给她回信,问她为什么没再写信来。我应该直接写信给你的,但是你一直和傅时秋很好,我想我不应该写信给你,我知道,你们一直很好…如果你想去找他,我送你去。”

他这段话说得很急,内容也杂乱无章,可顾晚晴却听得万分揪心,原来他早己有了决定,原来在她拒绝过后,他就决意送她离开,这些天他来看她…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向她告别。

第一百零八章 决定

“我走了,你怎么办?”顾晚晴的思续有点乱,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句话。

她这次离开不像上次,打着刺客的名义,和袁授是没什么关系的,也不至牵连顾家。可这次是明目张胆的潜逃了,袁授帮着她隐瞒的事定然瞒不过他身边的奸细,到时候,镇北王怀疑他不说,或许还会牵连出他隐藏的一些东西,比如说他的暗中势力,和王妃扶植他的力量

“我自然有办法应付。”袁授说罢又似恍悟,“你也不用担心顾家,有母妃说话,父王不会迁怒的。”

其实她可以走的,她相信袁授会把她和叶氏一家安排得好好的,离开京城,从此海阔天空。只不过,这样她是自由了,袁授呢?一旦王妃为顾家说话,以哈氏在镇北浅※草※微※露※整※理王心中的地位,的确可以不追究顾家的责任,但镇北王怎会想不到这是出于袁授的授意?如此一来,袁授之前的隐藏伪装全都白费了心血,这四年来的努力毁之一旦…而面对他的一片真心,她就是这么回报他的么?

“我现在还走不了。”不管是基于什么心理,顾晚晴还是拒绝了,“有件事我还没对你说,如果一切顺利,你或许会失去一个侧妃了。”

静静地听顾晚晴讲完大致的经过,袁授没有过多的神情,“反正我那院子里都是探子,多她一个不多。你现在把她留在顾家,你将来…怎么能安心离开?”

顾晚晴最听不得他说这样的话,顾明珠对她而言是麻烦,对他难道就不是么?为什么他要把所有麻烦揽上身,只为了还她一个想离开的愿望?

看着他略显清减的双颊,想着他这几天晚上的举动,顾晚晴突然明白了。

他是不想逼她,他宁可自己吞下所有不甘与委屈,也不要逼她。他在保护她,像以前一样,谁要碰她,他要冲上去咬人的。

“一切等…我们成亲后再说吧。”顾晚晴低着头,“把我爹娘接回京城来吧,出嫁之前我还想再见见他们。”

袁授的双唇动了又动,很小心的样子,“你现在真的不走吗?如果你想南下,我真的可以…”

“你也说南边很乱,我南下做什么?”想着他刚刚语无伦次的样子,顾晚晴又好气又好笑,“我和傅时秋的关系的确不错,但是…”想到傅时秋,她心中难免有些感慨,低叹了一声,“如果天下太平,说不定我们会在一起的,但是天不从人愿,我们已经是错过了,我现在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地过完一生,不要参与到权力的斗争中去。”

“也就是说…”袁授想了想,唇角隐隐有些上翘,他马上转过身去,继续打量屋里的摆设。

顾晚晴失笑,“你笑什么?”

“我没笑。”他的回答又急又快,人也往窗口移动,“我得赶快回去安排干娘回京的事…”

顾晚晴看着他开窗翻了出去,突然地又听到外头传来一声惊叫,听声音像是冬杏。

顾晚晴连忙开门出去,喝止正往墙头丢石头的冬杏,冬杏挥着手,“姑娘快进屋,有小偷,我刚才打中他的头了。”

顾晚晴微汗,这姑娘别看瘦弱,当真彪悍啊。

因为这个插曲,顾家上下第二天就组织了大规模的搜索队伍,先是排查有无内贼的可能,然后又提高了安全等级,所有有可能翻过来的矮墙上都倒插了碎瓷片,现在还是冬天,特别方便,头一天晚上拿泥水和上,第二天早上就冻得死死的了。另外警戒力量也加强了,家丁巡逻队由原来的一队五人,一个时辰一巡改成了一队八人,半个时辰一巡。还给各个院里发了铜锣,一旦有事就敲,听见锣声的也要统统起来敲锣,争取以点带面,全方位地把小偷吓傻。

顾晚晴那自然被重点招呼了,巡防队长特别嘱咐顾晚晴要看好嫁妆,其实她哪来的嫁妆?就是备了一些空盒子充门面,根本连东西都懒得装。

不过看这架式,袁授再想“偷偷的进村,大声地不要”是有一定困难了,尤其他还受了伤,估计成亲前都看不着他了。

顾晚晴这两天的关注重点是顾明珠那里,不过直到出嫁前一天,那边还是没什么动静,顾晚晴正琢磨着顾明珠是不是真放弃了的时候,早就被打发回去的晴双过来求见。

自从上回在顾晚晴这被诸多关照后,晴双算是老实不少。

“有什么话就说吧。”顾晚晴看着晴双手背上还没消的红肿,对青桐越发的刮目相看,青桐这姑娘,平时温温柔柔的,真要整治起人来,却是丁点也不手软的,说出去又怪不着她,那都是晴双自己烫的。

晴双对着顾晚晴连头也不敢抬,“我们姑娘让我来问问六姑娘可还有什么要准备的,要不是什么特殊的物件就不用准备了,她那都有,让六姑娘安心出嫁就好,不用为这些事操心。”

“她是这么说的?”顾晚晴点点头,“你去回她,就说让她也不用担心,我给她的礼物也备着呢,等明天过后,就给她送去。”

晴双走后,顾晚晴也不禁好奇,顾明珠要用什么方法拒嫁,她一定在想一个万全之策,不知道面对镇北王的强势,她要怎么做才能安然脱身?

虽然顾晚晴这边没人帮着张罗嫁妆,但毕竟是顾家的女儿出嫁,喜娘喜婆什么的还是有的,只不过她是嫁过去为妾,一切从简,喜娘喜婆也都很清闲,到了晚上才到她这报道,准备明天一早陪着顾晚晴出嫁。

不过毕竟是要成亲的人,事情特别多,在顾晚晴淮备就寝之前,顾长生来访。

顾长生这次来显然不是为了看她的,进屋来就把一个木匣放到她面前,半命令的口吻,“这个,你必须收下。”

顾晚晴认得这匣子是周氏之前要给她的那个,当时她没有带回来。打开匣子,顾晚晴诧异地发现匣子里的东西又多了,好笑地抬头,“怎么?她以为我不收是嫌东西少,所以把你那份也贴给我了?”

顾长生从来都是面无表情的,“不,我那份还在,多出来的东西已是她倾其所有了。她只是想对你一尽母亲的责任,你不该拒绝。”

其实顾晚晴并没有拒绝周氏的意思,当初没拿,一是觉得自己并不需要嫁妆,二是觉得周氏生活也不宽裕,尤其在府里的人对她都有偏见的情况下,她多留些银子傍身也是好的。不过经顾长生这么一说,顾晚晴倒也有所顿悟,她之一直奇怪周氏为什么会那么快地提供了乐姨娘的线索,原来不是周氏想得多想得通透,恐怕她只是基于对女儿的关心,才会暗中留意自己的一切,一旦有事发生,她才能如此迅速地反应,顾晚晴又不禁想,当初她留下乐姨娘的镯子,到底是因为在水月庵找不到乐姨娘无法交还,还是一早就已察觉自己和顾明珠终有一天会翻脸,才有意留下镯子,以防将来的不时之需?

无论是哪种,顾晚晴此刻都感觉到了周氏对自己的那份关怀,或许很浅很浅,但毕竟是关怀着。顾晚情也试着理解,一个把自己刚出生的女儿送走,换了个儿子的女人,在她的心里,会真的忘记自己的女儿吗?

现在看来,显然没有,但她无法表达,也没有脸面去表达。

这就是感情吧?说起来简单,实则无比复杂。顾晚晴不由想到了她与叶氏夫妇的感情,似乎一切都那么自然,好像他们与生俱来就是她的亲人一样,而傅时秋呢?他们之间甚至没有真正地提到“在一起”这个话题,从一开始,他们之间就波折重重,而他们也都没有强求,顺其自然,这么一顺,便是天各一方了。还有聂清远…在这种情况下想到他,顾晚晴自己都觉得有点奇怪,只是觉得他毕竟曾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其实他们在一起的机率才应该是最大的,但事情发展的方向永远让人摸不着边际,他抗拒她,又帮助她,如果没有穿越这回事,可能他早已经娶了顾还珠,或许会吵一辈子的架,也或许会在婚后生活中渐渐发现她的好处,反正不会像现在这样,两个人似有若无地牵在一起。

除了他们…就是袁授,顾晚晴现在很难说清她对袁授到底是一种什么心态,如果说第一次重逢是心凉,第二次见面是惊喜,那么之后的日子里,她一直是把他和以前的阿兽相互重叠的,信任他,不自觉地想护着他,都是因为她还把他当成山上的那个孩子,那个为她的高兴而高兴,为她的难过而伤心的阿兽,她一直觉得这样是没问题的,可除有一天她发现,原来一切早已不同了。

他没有变,但他长大了,他不再是那个受了委屈就哭,高兴了就往她身上蹭的野小子了,他现在,是个男人了。

怀着复杂的心情,顾晚晴渐渐睡去,好像才闭上眼睛似的,外头就有了响动,那两个喜婆虽是压低了声音,但动静还是足以让她听到。

“卯时了,快让姑娘起身着装吧。”

第一百零九章 成亲

起床、着衣、梳妆。

顾晚晴以前看多了影视剧里的大红嫁衣,今天自己却穿着一身粉红色的衣裙,连盖头也没有一个,也算成亲了。

按规矩,她和顾明珠都是从顾府嫁出去,按着名份分先后,先是该顾明珠出阁、亮嫁妆之后,才该是她的。所以虽然起来很早,但离真正出阁的时间却还远着呢。

她现在是不能乱走的,只能在屋里挨时间,所幸位份低,连带着要求也没那么高,不兴一天不吃东西那套,不过还是把冬杏和青桐忙个半死,就怕忘了什么东西没带过去,拼命想给顾晚晴那勉强凑出来的十八抬嫁妆里再多添点东西。

顾晚晴就坐着犯困,等她出门的时候,顾明珠的花桥都出门一个多时辰了。

算算时间,顾明珠应该已经到了镇北王府。镇北王现在一家住在宫里,但那是打着方便政务以求尽快解救圣上的旗号,真要办什么自家的事情,还是得在王爷府,这是为了防止有人趁机生事,说镇北王目中无主什么的,虽然这是事实,但在镇北王没有正式登基之前,盗铃还须掩耳。

因为是王府办喜事,就算是个妾室,也是乘着四人抬的轿子,因离前头太远的缘故,顾晚晴这根本听不到什么喜乐吹奏,但围观的百姓还是不少,一直到镇北王府,路边看热闹的人就没有断过。

顾晚晴到了镇北王府后是从侧门而入,之后便被送到了一个单独的院落,倒也张灯结彩的,有点热闹的氛围。

顾晚晴现在琢磨的尽是顾明珠的事,按理说顾明珠现在应该有所行动了,可因为她现在行动受限不方便打听消息,所以暂时收不到风声。

喜娘喜婆一直陪着她到了晚上 才有两个四十多岁的嬷嬷过来接手,这两个嬷嬷穿戴得都很体面,不像是普通的下人,顾晚晴问了问,果然,一个是王府的管家娘子,一个是二公子的乳母,都是刘侧妃派来照应她的。

对于刘侧妃这个扯皮条的,顾晚晴再兴不起什么好感的念头了,所以对这两个嬷嬷也只是尽了礼数,并未怎么热情,倒是二公子的乳母陈氏,转着弯地向顾晚晴打听顾明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顾晚晴才有些觉出味来,看来顾明珠是真的出事了。

顾晚晴自然一问三不知把自己推个干净,再打听,那管家娘子才吱吱唔唔地说:“世子侧妃不知何故在花桥内昏迷不醒,天地都没拜,直接抬进府来的,王爷已召了太医前去诊治,还没什么结果。”

听到这里,顾晚晴心中哼笑,顾明珠倒也会打擦边球,她的要求是不让她嫁给袁授,人家就来这么一出,没拜堂,自然不算嫁了,但人又已在镇北王府,这么一来,名份问题就很难说清了。

还有镇北王,顾明珠无故昏迷,他应一早叫她过去医治,才对但偏偏他就是不找她,说明他心里不是没有怀疑,而刘侧妃派这两个嬷嬷过来,应该纯粹是为了打探口风,以求立功。

打发走了这两个嬷嬷,顾晚晴就宽衣就寝了,她以为在镇北王眼皮底下,袁授就算装也得装几天冷淡的,可没想到她才躺下,袁授就过来了。

青桐和冬杏连忙又掌灯又帮顾晚晴套衣服,顾晚晴挥手打发她们出去,指了指外室的桌前示意袁授坐下,自己则扣好了夹袄的盘扣,这才出来。

袁授正打量着屋里清一色的粉红颜色,回头看见她,指着她素净的面孔和打散的长发,有点好笑,“今天这种日子哪有这么早入寝的?”

“正我也是闲着。”顾晚晴迫不及等在坐到他面前,“快给我说说,顾明珠怎么样了?还昏着呢?”

“醒了。”袁授的手肘支在桌子上,手托着下巴,“刚才来了个尼姑,说她是仙女下凡不该蒂结凡缘,否则会遭天谴,如果她能回归佛前,则会保我大雍和泰昌隆,之后那尼姑拿出一尊佛像放到她床头,她就醒了,然后就跟着尼姑走了,说是去水月庵带发修行了。”

可真能扯。

顾晚晴撇撇嘴,“仙女下凡?她可真能吹啊。”

袁授感同身受地点点头,“不过父王挺不甘心,只说是让她先去静养一段时间。”

“所以乐婕娘还不能这么早还给她。”

顾晚晴摇摇头,“其实她满可以想个理由跟她娘离开京城,何必还留恋在这?”

袁授突然就沉默下去,笑了笑,没说话。

“唔......你今晚怎么办?留在这?”顾晚晴说完刚刚那话也有点后悔,总觉得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感觉,每个人的追求都不一样,以顾明珠的性格,能放弃到手的荣华已属不易,虽然仍有和稀泥的嫌疑,但不这么做,就不是顾明珠了。她自己也是一样,要她怎么随意而安都行,一点小委屈她也可以不在乎,但碰了她在乎的人,就不行。

袁授向身后一指,顾晚晴才看到门旁的小几上堆弄一叠公文,显然是有备而来。

“你先睡吧。”袁授起身伸了伸腰,把那此公文拿到书桌上去,“我困了就在躺椅上睡。”

顾晚晴想了想 低头回内室去了。她还是少点意见的好,尤其在只有一张床的情况下。

不过再回到床上,顾晚晴怎么也找不着刚才的睡意了,内室是熄了灯,但外室的灯光还是有一此透进了间隔的纱帘,她借着这点光线看着墙上贴着的喜字和满室的喜庆,突然觉得很搞笑,谁见过这么过新婚之夜的?但话又说回来,嫁一回人,天地不拜,盖头没有,连合卺酒都欠奉,难怪没什么新婚气氛了,以后她要是再嫁人,一定得什么都备得足足的......

大概是今天起得太早,顾晚晴也没撑多久就睡了过去,半夜的时候觉得口干,起身倒水的时候看到外头的对还亮着,便披着夹袄从纱帘中半探了身子出去。本来听着外头没动静,她以为袁授睡着了,想看看他要不要加床被子什么的,可一看之下,袁授还坐在书桌前炯炯有神呢。

听到声音,袁授抬起头来,微怔,“怎么吵着你了?”他说着吹熄了案上的一盏灯,光线顿时暗下不少。

“没有。”

顾晚晴过去帮他把蜡烛点上,又把桌上的另一盏灯移得更近些,“光线这么暗,很容易伤眼晴,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东西,明天再看吧。”

袁授笑了笑,本坐得挺直的身子也歪了歪,倚在座椅扶手上,两指夹着一本公文轻抖一下,“倒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过,这些人说话都七绕八绕的,太复杂的意思我一时间还无法全部了解,只能私下里多做功课,以免有人觉得镇北王世子太过愚笨,一些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

顾晚晴看了一眼那摊开的公文,上面已有批示,可袁授面前并未备下笔墨,想来是镇北王早批示好的,他拿来看只是想增加自己的处事经验。

这样的日子他过了多久?人人都知道他是镇北王世子,更有八成以上的可能成为未来的太子,身居要位,容不得他犯错,可有谁知道他为之付出了多少心血?他这段时间的表现让顾晚晴都差点忘了,他接触正常的社会刚刚四年,只有四年的时间,他从一个不会说话无法与人沟通的“小野人”,变成了一个可独挡一面的男人。这话说起来简单,但融入社会不是绑头发、不是用勺子吃饭,不是只要付出努力就能得到同等回报的事情,但他一切都做得很好。

“怎么了?这么看我。”

顾晚晴回过神来,轻笑,“没什么,只是想到以前你学着用勺子的时候,也是这样偷偷用功,没两天就用得很好了。”

袁授偏着头想了想,好一会才说:“我现在不用勺子。”

顾晚晴以目光珣问,他的眉眼瞬间弯成两道弯月,“因为是你教我的,所以我不在别人面前用勺子。”

顾晚晴差点失笑,“那你喝汤怎么办?”

他认真地看着她,“不喝。”

顾晚晴突然就说不出话了,怔怔地看着他,猛地觉得,他对她的付出,或许比她想象中,还要多得多。

“你去睡吧。”袁授再次把蜡烛逐个吹熄,“反正也不是一天能看完的。”

顾晚晴点点头,进内室又拿了床被子给他,这才又回床上睡觉,连水都忘了喝。

迷迷糊糊地过了整晚,顾晚晴是听到外室的响动才睁眼的,叫了青桐进来,得知袁授早就走了,外头的人都是来收拾屋子的。

顾晚晴洗漱过后走出内室,便见六七个小丫头在一个嬷嬷的指挥下搬东西,那嬷嬷她竟认得,是袁授的乳母,王妃身边的宋嬷嬷。

见到顾晚晴,宋嬷嬷带着那几个小丫头给她见了礼,和善地笑着,“世子成了家,王妃担心夫人有什么不明之事没处去问,就吩咐我过来服侍。”

顾晚晴大喜,从袁授把之前那么秘密的事交给宋嬷嬷就知道,她是值得信任的人。

“这是在做什么?”宋嬷嬷欠着身子回道:“回夫人的话,世子早上交代的,让把这一屋子的喜庆都撤了,他说这颜色,他不喜欢。”

顾晚晴心中微动,不再问话,又依着宋嬷嬷的意思吩咐了那些丫头继续收拾,看着屋里的粉红换成了一片素雅。

“夫人已知道了顾五姑娘的事?”

顾晚晴略一点头,听着她对顾明珠的称呼,知道镇北王府终究还是没有承认这个侧妃媳妇。

“王爷之前只许给姑娘贵妾之位,是因为世子不可能有两位顾家的姑娘同时做侧妃,现在顾五姑娘求仙问鼎,怕是不会再与凡世结亲了,王妃的意思是,在年前,便把夫人扶做侧妃,要夫人安心陪伴世子,不必为这此琐事担心。”

宋嬷嬷的话让顾晚晴微感惊讶,王妃让宋嬷嬷这么来传话,想来侧妃一事她是成竹在胸,不怕镇北王反对的,那别人呢?顾晚晴一直觉得王府是由刘侧妃在主事的,像世子侧妃这种位置她定然也有打算,难道王妃要重新振作,开始主持府中大局了?

见顾晚晴没有即刻回答,也没什么兴奋的表现,宋嬷嬷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些,继续嘱咐道:“不过夫人是世子的第一个妻妾,难免受人瞩目,七王妃昨日派了个管事嬷嬷过来,说是要替世子妃提前熟悉情况,所以这院子里,有我和吴嬷嬷两位管事嬷嬷,暂时是不分高低的。”

顾晚晴点点头,也听出了宋嬷嬷的意思,这个什么吴嬷嬷,就是提前来管教她的吧?

正想着,一个身形削瘦的穿着锦缎夹袄的嬷嬷带了两个丫头进来,进门后先是打量了顾晚晴几眼,而后不发一言地抬了抬手,她身后的一个端着托盘的小丫头便走上前来,托盘上的瓷碗里不断有热气着腾而出。

顾晚晴在大长老身边接受了四年教导,片刻不敢放松,对医理药理已有了一定的研究了解,此时随着那小丫头的走近,她皱了皱眉。

无须查看,只凭着散发出来的味道,那瓷碗中装着的定是藏红花无疑。

第一百一十章 侧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