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德点点头,他已迫不及待地想看顾明珠整理出第二册了,正想开口之际,丫头进来禀道:“老爷,六小姐求见。”

顾长德的眉尖立时收了一下,“就说…我即刻就要出门,让她先回去。”

那小丫头一听这话踌躇了一下,涨红着脸道:“与六小姐同来的还有一个妇人,带着一个孩子,六小姐说那孩子病了,想请老爷帮忙诊治。”

提起孩子,顾长德自然而然地想到昨晚那个,便仔细问了问,听丫头形容那妇人的衣着模样正是昨晚求医的妇人,不由心下不快。

昨晚他已诊明那孩子无救,妇人无知不肯相信也就罢了,怎地顾还珠还将她带进来?莫不是要再给他难堪?想到这里,顾长德脸色更沉,顾还珠有意用难治之症为难他,已不是第一次了。

想起上次他险些在太后面前出丑,顾长德心中怨怒,与那丫头恼道:“什么人都肯放进来!将他们都赶出去!不准踏进惟馨园一步!”

那丫头吓坏了,吱唔了半天才道:“刚刚那孩子喊饿,青环便带那孩子去厨房找吃的了…”

顾长德正待发怒,突然一惊,从椅上猛然跳起,“什么!那孩子醒了么!”

小丫头怯怯地点头的功夫,顾长德已从她身边掠过,冲出房去。

这怎么可能!往厨房的一路上,顾长德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

顾长德素来明白自己俗念太重,又有些贪慕富贵,心思分散之下于医道上不可能有太高建树,可饶是如此,他对自己的医术还是十分自信的,更别说如此明显的病症,他断无错诊之理!昨晚他替那孩子看诊,分明是风热袭肺已至休克,脉象虚浮似实若无,体热却寒战不止,皮肤已有花纹样浮现,乃是极重的肺炎之症,性命已在呼吸之间,药石惘顾了,怎会经过一夜便醒了,又会要东西吃!

顾长德又惊又疑,一路飞奔至后园厨房,远远地,从厨房敞开的大门他便见到昨晚的那个妇人正抱着孩子于案前吃东西,那孩子软软地靠在母亲身上,双颊虽然仍有些浮红,精神却是极好,居然还能时不时地回应母亲的问话,顾长德顿时觉得…他肯定是遭人陷害了。

没有理由啊!要说这孩子没有奇遇突然之间好成这样,这是绝无可能发生的!

顾长德慢慢地走近厨房,在门口看了那母子俩一会,越看越是惊疑,过了良久这才将目光转到一旁,那个倚着案板歇气儿的姑娘。

顾晚晴很难受啊,她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再看看那个眼见着好转的孩子,她差点以为自己会吸星大法,把那孩子的病气都吸到了自己的身上。

难道是早上气坏了?还是走路太多累着了?她正分析病情的时候,便见顾长德在厨房里露了头。顾晚晴马上站起来,“二叔,你快看看这个孩子,他醒了。”

顾长德却一直盯着她,好一会问了句:“你替这孩子诊治过了?”

【感谢笑笑的小鸡打赏,噗哈哈,莫名戳中笑点,好可爱~~~】

第十四章 相当的纠结啊

更新时间201186 17:00:13 字数:4169

“我?”顾晚晴愣了愣神,一边摇头一边讪讪地道:“二叔你忘了,我什么都不会了…”

顾长德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一眼,便到那孩子跟前替他把脉。

那孩子的精神头已经很好了,顾长德翻他眼睑又让他伸出舌头来看,他都一一照做了,他母亲急着问道:“天医老爷,真哥儿没事了吧?”

顾长德摆摆手,“我并非天医。”又道:“从昨晚到现在,他可用了什么药物?”

妇人摇摇头,指着顾晚晴说:“多亏了这位贵人,真哥儿是沾了她的贵气才醒来的。”

顾长德闻言又回头看了看顾晚晴,眼中疑色更重,不过他没有与顾晚晴说话,而是让丫头领那母子去空房中安顿,准备着手医治那个孩子。

顾晚晴因为惦念便跟着那母子一起去了,没多时顾长德回来,身后还跟着顾明珠。

看见顾明珠,顾晚晴略显尴尬,就她做过那事,道歉都显得太假了。

顾明珠却似没事发生一样,但也终没有以往那么热情,与顾晚晴仅是点头示意,便退至一旁,看顾长德施针。

顾长德洗净双手,示意随行的丫头将一个精致针包展开放于床头,另点了火烛置于一侧,以方便一会消毒。

他先是让那妇人将孩子的上衣除去,又问了问孩子的病程,并不时地在孩子身上按触,问那孩子的感觉,最后他拿了一个牛角质的圆筒置于孩子的后背听了一会,这才开始准备施针。

顾晚晴以前虽然见过顾长德给老太太施针,可老太太病情大家早都知道,施针时也往往急促,不会像现在这样问诊,所以此时见这一套流程下来,倒觉得有点新鲜。

顾长德先取一粗短的针具于火上炙烤,那针头呈三棱形,也不若其他银针那般纤细,像个小锥子一样,顾长德拉起那孩子的手,分别刺他小指与掌心。顾晚晴离得近看得分明,一针下去,那孩子的手掌便已渗出血来,心中当即吃惊不已。

顾晚晴对针灸的认识大多来自于电视和减肥广告,她也觉得针灸就是拿那么长的针扎到穴位中去,所以在头一回见到那包天医金针时还很好奇,因为针具中不止有长短细针,还有多个扁头的、三角头的粗针,她那时还在好奇,要是用这样的针扎进穴位里,人不得跟中了暗器似的!

现在看了顾长德的施展,她这才隐约明白,原来这样的针是用来取血的。

果然,顾长德一刺便收,连续挤压那孩子的手掌,挤出了几滴血后令丫头擦去血迹,又将孩子翻过来,同样的方法刺其后背,依样的挤出血后,又刺了胸口、耳尖与小腿,这才将针收起,与那妇人道:“孩子的病症明显较昨晚减轻不少,你再想想,其中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

那妇人想了半天,仍是一脸茫然,顾长德见她也说不出什么,便交待人将他们送往天济医庐。

天济医庐中多得是良医,如今这孩子的病情已经稳定,更无需他再出手,只要每日以针刺穴加之汤药辅助,半月便可康复,顾长德心里牵挂的是这孩子突然好转的事,可问那妇人却是得不到丝毫有用的讯息,难道真是上天开眼奇迹出现?顾长德虽敬鬼神,却也不太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想来想去,顾长德便又想回了顾晚晴身上,如果她医术不失,以她梅花神针的手段,或许能救这孩子一命?可,就算用梅花神针,孩子的病情也不该恢复得如此之快才是!

顾长德心里有事,说话做事未免就心不在焉,顾晚晴一直在等着和他说话,可他神游去了,顾晚晴和顾明珠对了半天的眼,相当的别扭。

顾明珠还好,一直半垂着头等顾长德回神,顾晚晴却不太好,她本来就不太舒服,又站了这么长时间,胸口觉得更闷了,最后终是忍不住开口道:“二叔,我这次来是有事要和你商量。”

顾长德被叫回神来,看向顾晚晴的目光十分纠结,可他问过一次,顾晚晴已经否认了,他也不好再问,便问道:“什么事?”

此时顾明珠在旁道:“二叔与六妹妹有事商量,侄女就先回去了。”

顾长德正待点头之际,顾晚晴笑道:“没什么好回避的,二叔,我想和聂清远取消婚约。”

此言一出,不止顾长德愣了,顾明珠都似极为讶异,顾晚晴看着他们的反应心中叹气,接着道:“这门婚事本就是我强求而来,聂公子因此受到极大的困扰,事后想想,他心中有怨,将来就算依旨成亲我与他也不会幸福,二叔,我知道这门亲事是圣上下的旨意,但如若我们双方都有退亲之意,一起去皇上面前陈情,皇上收回旨意的机率就会很大了。”说完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如果皇上怪罪,我愿一力承担后果。”

顾长德的眉头在顾晚晴开口之际就拧成了一个大疙瘩,听她说完了这些话,气是不打一处来,“你说得轻巧!你一力承担?皇上金口玉言,说出的话要如何收回?如果能随意收回,置帝王尊严何在?就算皇上当真同意,我顾家的颜面又复何存?届时我顾家将会是京城头等笑柄!承担?你要如何承担?”

其实倒不是顾晚晴刻意把这事想得简单,她也想过这些,如果现在说要退婚的是顾明珠,说不定她也能搬出一大套的尊严颜面来说,但这事的当事人是她啊!她没别的办法,就得去试试,要不然问题怎么解决呢?

“二叔能否带我入宫直面皇上或是太后?”顾晚晴说出自己的打算,“我愿当面陈情求得皇上谅解,实在不行,我也愿意效法聂公子的做法,与顾家…脱离关系!断不会拖累顾家。”

顾长德与顾明珠都瞪了瞪眼睛。

这是公然的违抗圣旨啊,她怎么能说得如此轻松?

其实呢?违抗圣旨到底有什么后果?砍头吗?就像人人都知道飞机失事的严重性一样,人人都知道,却谁也不相信这种事会降临到自己头上,顾晚晴现在就是如此。

让她一个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的普通女孩儿去理解皇权的威严不可亵渎简直太有难度了,皇帝在她印象中是只在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人,让她去害怕一个皇帝,不如拿“我爸是李刚”来吓她更有效果。

“你…”顾长德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打量了顾晚晴半晌,沉声道:“还珠,你与聂家的婚事虽是老太太出面相求,却谁都知道是你的意思,皇上当初看在顾家的功劳上应允此事已属不易,又怎会同意退婚之事!”说到这,他顿了顿,“还珠,如果你现在仍是‘天医’的继任者甚至已经接任‘天医’,皇上或许还会给你一分颜面,可你现在什么都不是了,明白么?你若贸然与皇上提起此事,其后果也断不是你与顾家脱离关系就能了结的!”

听着这些话,顾晚晴的头更疼了,也就是说,失去了医术的她,连去求人的资格都没有了。

“二叔,我从刚才起就有点头晕,你帮我看看?”顾晚晴实在是忍不了了,隐隐的还有点想吐的感觉。

顾长德说那番话也有试探之意,可顾晚晴的请求更像是在向他宣示自己的立场,顾长德便觉有些不快,认为顾晚晴是在以此堵他的话,当即起身道:“让明珠帮你瞧瞧吧,我还有事。”说完便离开了房间。他离开,却是去叫外院的下人进来回话,他相信如果那孩子的好转是与顾晚晴有关,那么一定会有人见到了什么。

顾长德走了半天,顾晚晴才隐隐感觉到他好像是生气了,至于为什么生气,她是两眼一抹黑,根本摸不清问题的方向。

不过想想,估计还是为了退婚那事,嗯,虽然他表现得有点隐讳。

如此一来,顾晚晴就琢磨着要不要再求求顾明珠帮自己看看,抬头看看她,她也正看着自己,目光坚定清澈,顾晚晴想了想,还是歉然地朝她笑笑,也跟着离开了。

不是顾晚晴不信任顾明珠的医术,而是面对她时候始终觉得很别扭,如果她能像聂清远那样反应倒好了,可几次面见,她都是恬恬淡淡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让顾晚晴拿捏不好对她的态度。

也装着没事?似乎太过份了,她可是差点就把人家害死啊!跟她道歉?看她这模样,要是轻轻地回一句“我都忘了”什么的,那更尴尬了,太不好收场了,还是先观察吧。

顾晚晴仍是坐着小轿离开,到了外院的时候还找那个婆子,给了她一角银子求她帮忙找顶轿子来,那婆子办事倒立索,没多时就找好了轿子,依着顾晚晴所说的,一路把她抬回了顾三胡同。

叶顾氏正在家里急得转圈,早上叶昭阳回家来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又说顾晚晴去了顾家谈退婚的事,叶顾氏是又急又怨,怨她怎么这么鲁莽,正急着,顾晚晴回来了。

顾晚晴的脸色很不好,叶顾氏见了心中担心,忘了追问退婚的事,连忙张罗着去找大夫。

顾晚晴刚回了自己的房间,把头上的两枝簪子去了,又洗了洗手脸,打算回床上躺一会。

这一洗手,顾晚晴就觉得有点不对,水盆中刚刚还清澈得见底的水怎么变得这么浑浊?她的手有那么脏吗?狐疑地伸手搅了搅水,半盆清水此时已变得污浊,顾晚晴研究了一阵也没什么结果,只能归究于刚刚载她回来的轿子太脏,她没留神蹭了满手。

那衣服也没见脏啊…太深奥了。

又过了一会,叶顾氏便领了个大夫回来,是个半老头子,一副医术很神的模样,不过他为顾晚晴切了半天的脉,什么也没查出来。

顾晚晴也觉得自己好多了,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起来,好像刚才病恹恹地回来的那个根本不是她似的。

那老头大夫有点不满,最后还是在跑腿费的安抚下…满了。

今天这事,顾晚晴觉得依自己这智商是想不出原由的,只能说是和那个孩子一样,受老天眷顾了。

不容易啊,女二号也能被眷顾。

只是现在问题似乎更多了,不说天医玉的事,那看起来很遥远,只说近的,退婚的事暂时看来是没什么希望了,亏她还当着聂清远的面大拍胸口保证,吹牛吹大了。

不过…顾晚晴不自主地想到今天顾长德为那孩子医病的情景,脑中挥之不去的是那妇人的欣喜面庞与孩子懦懦的笑容,想到这里,顾晚晴也跟着泛起一抹笑意,不止为了天医玉,医术,她好像更向往了。

明天还是跟着叶昭阳弟弟去天济医庐报名吧!顾晚晴握拳,一定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她下决心的时候,叶顾氏却去找了叶昭阳回来,原来叶昭阳回来将事情说了之后,便又回到顾府前等着顾晚晴,只是顾晚晴是坐着轿子出来的,与他错过了。

知道了叶昭阳的这份心思,顾晚晴心中更为感动,同时也在思索,自己到底有没有什么一技之长,能帮这个家改善一下现状。

想啊想啊想,想法很多,却都不知可不可行。

到了晚上,叶明常回来了,带回来一个消息。

“今天大管事叫我过去,说要将我调入拾草堂,如果我们能在拾草堂做药农,生活要比现在好过多了。”拾草堂是顾家专植草药之处,分种植普通草药的外堂与种植稀有草药的内堂,叶明常显然只能在外堂种药,却也十分的高兴,也不装大侠了,话多了很多,“将来昭阳学医用到的药材我们也能贴补,不用到外头买药或是上山采药那么辛苦了。”

叶顾氏听了这消息也很兴奋,不过还是有点困惑,“你最近做了什么好事么?怎会突然把你调到拾草堂去?”

叶明常闻言敛了些笑容,情色复杂地看了顾晚晴一眼,“听说是二老爷亲自下的命令,要我们全家这两日就去城外找拾草堂的大管事派活,以后,我们就得住在那边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里,顾晚晴那颗不甚灵光的脑袋突然闪光了一下,城外啊…全家啊…住在那边啊…顾长德此举…和她有关么…

看来不止是住在宅门里纠结,出了大宅门的生活,也很是纠结啊!

第十五章 传说中的高难度

更新时间201187 17:27:03 字数:3489

当天晚上,一家人兴致高昂地讨论了良久以后的事,叶顾氏说明天就去同在拾草堂做药农的堂嫂的表姨的干表姐家去探听探听经验,叶昭阳说等他入学满三个月后就可以从天济医庐借书回来看了,到时候多借一些有关于草药生长习性的,叶明常虽然还是听多说少,但破例地喝了点酒,还默不作声地给顾晚晴挟了两筷子菜。

顾晚晴也受到这种氛围的感染,虽然觉得顾长德是有意地想将她弄出城去,但这对于叶家来说毕竟是一件好事,况且她不是真正的顾还珠,就算能面对以前的“仇家”报仇,可凭借着她记忆中的那点事,根本不足矣应付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人际交往,总不能医术忘了,人也都忘了吧?所以暂时离开京城未免也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她特地打听了一下,所谓的“离开京城”是指到京城城郊的庄子里或者分配一小片山头,最远的种植点离京城也就半日路程,她这才放了心,否则要是一杆子给她支到离京城十万八千里的地方,她是打死也不会去的。

这次的漫谈一直持续到深夜,等叶昭阳实在熬不住去睡了,顾晚晴才一边帮着叶顾氏收拾碗筷,一边与她道:“义母,我们就要离开京城了,我那些衣服搬来搬去的实在麻烦,我想将它们卖了,你一会和义父商量商量看看有没有什么出路?”

叶顾氏闻言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急着道:“有什么麻烦的?我们去城外,那边的住处大多很宽敞,你这些衣裳不愁没地方放,况且,你以后还是要回去的,现在把衣裳卖了,将来回去可穿什么?”

顾晚晴笑道:“我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去,倒是知道我们马上就要走了,那些衣裳不止搬运麻烦那么简单,我才十六岁,身体还在发育,用不了多久那些衣服就都穿不了了,与其等到那个时候,不如早点卖了,省事不说,咱们到了新的地方也难免有用银子的地方,正好可以贴补些家用。”

“那怎么行!这事我不同意。”叶顾氏抢过顾晚晴手里的东西又将她推出厨房,“你这双手是要拿针的,不要做这种粗活。”

顾晚晴无奈,只得顺着她的意从厨房出来,可卖衣服的心思却很坚决,又重复了两遍,直到叶顾氏勉强答应,她这才回房休息。

卖衣服,是她所想的主意中最能解决现实问题的一个,她那几十箱衣服都是用料精细做工考究,还有相当大一部份都没上身,根本就是新的,所以应该还是能值些银子的,其余什么做点新奇的小东西或者是学着做生意什么的,别说她会不会,只说赚钱周期,根本没办法最快地解决叶家的窘境,更别提做什么都需要资本,而她现在除了衣服,基本处于一穷二白的状态。

因为没有路子,顾晚晴只能将事情托给叶明常去做,第二天一早,顾晚晴正请教叶昭阳昨天记下的那几个穴位时,叶明常主动过来与她道:“昨晚你娘…你义母把你的想法与我说了,如果你真的想把那些衣服都卖了,倒是有两个法子。一个是都拿到当铺去,方便又省力,但他们开的价钱应该不会太高;另一个么,是我们自己去卖,不过这样收益比较慢,可能一年两年也未必卖完。”

随后叶明常又详细地说了一下怎么当、怎么卖,当的话他正巧与城东的金诚当铺家的一个老伙计相熟,可以通过他引见当铺掌柜,给的价钱也能较外边略好一点;如果卖,倒也不必亲自动手,可以拿到成衣店去寄卖,不过这些衣服有些是穿过的,倒是得挑捡出来,虽然看起来无差,但新衣与二手衣服还是区分开来得好,诸如此类的。

顾晚晴看着叶明常有条有理地侃侃而谈,心中不由十分讶异,她一直觉得她这个义父心是好的,但不擅言辞,算是个闷葫芦老好人,却没想到他做事这么有章有法,昨晚才说的事,今早就拿出了比较可行的方案,关键是方法的优劣长短都能列得清清楚楚,让人一目了然。

顾晚晴原是想自己卖的,但此时又想听听叶明常的意见,便道:“义父有什么想法?”

叶明常果然已经有了主意,不加思索地道:“如果能将穿过的衣服捡出来拿去当,所得的银两便可去租成衣铺的铺位,到时候你娘…咳,你义母还能去替你看着,你那些衣服都是十分考究的,放得久了也不愁卖。”

听完叶明常的话,顾晚晴十分满意,笑着说:“那我这就着手收拾,其他的,都按义父说的办。”

叶明常像是很意外她这么爽快就答应了,愣了一下,才点了下头道:“那好,你们先收拾,我今天到拾草堂去打听打听,看看把我们分到哪个庄子了。”

叶明常早饭也没吃就急着走了,用饭时顾晚晴又提起去天济医庐报名的事,叶昭阳哼了一声道:“其实你去也是白去,今年招收的时间已经过了,要再等三年才会重招学员。况且,就算重招,他们也不会收你的。”

“为什么?”顾晚晴想了想,觉得应该是被她以前的盛名所累。

叶昭阳却撇着嘴道:“你的脾气那么坏,把你收进医学去,那些夫子岂不是自讨苦吃?”

顾晚晴囧了。

想了一阵,顾晚晴决定还是先在家整理衣服。

叶明常今天走的时候就嘱咐了叶顾氏尽快收拾东西,因为顾家周围的这几条胡同中的房产都是顾家所有,能住在这里的都是和顾家沾亲带故的,所以也不收租子。就因为是免费居住,所以纵然是顾三胡同这种不太富裕的居住区,也有很多人排着队等着入往。叶明常昨天接到调动的通知时大管事就顺便知会了他,要他最好在这两三天内就搬出去,这院子已经另有主人了。

就因为如此,顾晚晴也得尽快处理完那些衣服才行。

其实细说起来,顾晚晴除了几套自己穿过的,并不知道那些衣服里哪些是新的哪些是旧的,因为它们看起来都很新,也不知道是因为打理得好,还是因为顾还珠以前根本没有穿过。于是她和叶顾氏只能凭感觉,到最后顾晚晴根本懒得去把那些衣服拿出来,就在衣箱里翻一翻,倒是叶顾氏,看得很仔细,尤其将那些衣服上缀有一些珍珠或是小宝石的都挑出来单独装箱,才整理了一半,就挑出了三大箱子。

顾晚晴以为她是想将这些十分华贵的先挑出来,方便以后贩卖,便也没想得太多,不过到了下午,叶明常急急忙忙地赶回来,说是得马上赶到拾草堂去,今天他去打探消息,拾草堂的大管事特别暗示他不要去得太晚,不然有一处好地方就会分给旁人了,那里优山美地天高水清,种植条件就不用说了,是极好的,配套的房屋设置也相当过关,据说还很大。

叶顾氏听他这么一说也急起来,但又对着满屋的衣服发愁,叶明常道:“我们先把二妞家的后屋租下来放这些东西,等我们在那边安顿好了,再回来处理这些衣服。”

他这话是在争求顾晚晴的意见,顾晚晴自然没有不应之理,当下叶明常就去隔壁商量存放东西的事,又顺便叫了隔壁家的二小子去天济医庐找叶昭阳回来。

折腾了一个下午,顾晚晴与叶氏一家乘着马车踏着夕阳的余晖赶着出了京城,为了搬那些衣服,他们都累得精疲力尽了,顾晚晴更是一上车就迷糊着了,直到叶顾氏叫她,她才醒了过来。

此时天色已暗,顾晚晴问了问,才知道自己居然睡了两个多时辰,拾草堂都已去过了,不过叶顾氏想着让她多睡一会,就没叫她起来。

现在他们所去的地方是拾草堂分配下来的,听说是一个叫“千云山”的小山头,叶明常追求新生活的愿望急切,这才决定连夜赶过来。

又过了约么五六分钟,马车停了下来,跟着便听叶明常稍显迷惘地问道:“请问一下,这里可是千云山,天医神针顾家的产业?”

一个惊喜的声音迅速传来,“是是,你们是拾草堂派来的人?”

叶明常应了是,那声音激动地道:“我等你们很久了,你们快进去吧,我在这待了一年,也是时候走了。”

顾晚晴在车里听着这话觉得有点奇怪,不是说这是一处极好的地方么?怎么这人一副惟恐避之不及的模样?因为好奇,顾晚晴便探头出去看,见那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再看他身后的建筑,顾晚晴不由得一呆。

也对,顾氏家大业大家底丰厚,不仅为亲戚免费提供住房,上学还有优待,但这不代表,顾家就没有茅草屋子。

是的,一个篱笆小院,三间茅草屋子,孤伶伶地坐落在这座小山头之下,衬着皎洁的月光,倒也显得有那么一点田园之乐的意味。只是…这怎么看不像是传说中的优山美地啊!

叶明常还瞪着那几间茅屋发呆,顾晚晴叫住了茅屋的上代业主,“请问…这里真的是千云山?”

那人一副极为舒心的样子,“不错。”

“不是说这里条件还不错么…”叶顾氏也回过神来,追着问了一句。

那人笑道:“可不是不错么!这里又叫‘半月荒’,地里不管种什么,半个月准荒了,拾草堂也知道这个情况,不过这里这么大,也不好让它闲着,所以每年都会派人到这里来试一试,收这里的草药价格也会略高一点,平时还有顾家特批的周济金,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吃饭,条件还不好么?”说完又懂行地拍了拍叶明常的肩膀,“老哥,我看你拖家带口的不容易,到时候就多往顾家报几个人头,他们不会细查的,给的周济金也能多些。”

那人说完乐颠颠地走了,也不担心夜路难行,看来是在这待得够够的了,叶家一行人以叶明常为首,相互看了看,神情都说不出是震惊、是担忧、还是失望。

叶明常与拾草堂是签订了协议的,每年至少向拾草堂上交各种草药一千斤,拾草堂则用高出市价两成的价格收购,叶明常那时还觉得顾家对他们实在太过照顾,可现在看来…

第十六章 倒霉的不止是自己

更新时间201189 17:15:32 字数:3326

“会不会是…大管事分配错了?”叶顾氏犹豫着开口。

叶明常摇了摇头,倒是很冷静,“咱们签的契约就是千云山无疑…”他沉着脸想了一会,回头看了看一脸惶然的叶顾氏,神情放缓了些,“明日我再去拾草堂问问吧,许是有什么差错,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叶顾氏虽然点头,但仍是惴惴地,顾晚晴也不知该怎么劝她,她心里总是隐隐地有一种感觉,这件事,就是冲着他们来的。但此情此景,还是少开口为妙,一切,就等明天问完再说吧。

当天晚上,叶家四口就住在这几间茅屋中,条件比原来还要差上几分,因为觉得这事情有差错,所以并没有把东西安置下来,仍是装在车上,只把马卸下来喂了草料,这马车是借来的,目前的情况下,马比人可金贵多了。

一家几口连衣服都没脱,凑合着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叶明常就起来装车了,这里虽有简单的灶具,但谁也没心思吃饭,一家四口怎么来的又怎么回去了,直奔拾草堂。

顾晚晴以前倒是听过拾草堂的名头,它包产内销,只供应天济医庐所需的药材,因为天济医庐不止是看病,还有医学培训,所以每年所需的药材量是十分惊人的,这不仅解决了许多顾家亲戚的生活问题,还因它的规模性成为大雍朝草药行业的一个标准,许多药铺都是按照拾草堂收药的标准来收取药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