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夫人始终不敢小觑徐滢的话意,沉默之余只得把话挑明:“听说朝廷有钦犯在京师出没,你若没有什么事就不要老往外跑了,省得出了意外姑爷与我们都心里不安。”

冯清秋心下暗嗤,崔嘉都在外勾搭上娼妓了,还会因为她出意外而心不安吗?

面上却不敢表露,只答应称是,暗地里却仍悄悄琢磨着怎么行事。

报复的机会当然不是轻易就有,这阵子崔嘉果然没再出去,她也安安静静呆在府里哪儿也不去,私下里只派了人去盯着王府,而且还避开宜嬷嬷以及冯夫人派来的人。

她这里走火入魔般地不提,二月花朝节刚过,天气就逐渐温暖了。

徐滢看着枝头繁闹的桃花,开始掰着指头算起商虎他们归来的日程。

虽然说已经锁定凶手就是杨峻无疑,但到底那毒名是什么还不清楚,在没有最终捉到杨峻之前,只能靠商虎他们从窦家得到的消息寻找救治杨皓兄弟之法了。而他们去了已经快两个月,想来也将回来了罢?

这日傍晚,夫妻俩带着阿陶在炕上吃饭,流银忽然上气不接下气地闯进来:“爷,商虎,商虎他们回来了!”

他这里话音刚落,院门外就响起商虎那熟悉又宏亮的嗓音来!

徐滢宋澈闻声跳起,差点没把手里的饭碗都扣一旁的阿陶脑袋上!

第369章 怎么捉拿

徐家这里这几天倒是踏实,因为终于锁定了杨家的对头。

杨沛把深埋在心底多年的秘密吐露出来,心结打开,也渐渐默认了杨夫人的建议,近日逐渐在京师寻觅宅子。当年的杨宅早在出京后便卖了出去,杨沛的意思还是在原先的桂花胡同里安家。桂花胡同离顺天府学也近,氛围不错,也利于叶枫求学。

对他与程淑颖之间的那点小儿女心,他也没有像在杨家时谨守各种规矩,只要他们大大方方地,他也算是睁只眼闭只眼了。毕竟他也不想儿女们再蹈杨峻与卫二小姐的覆辙,他们既是相互未有婚约,那就由他们去吧。

只是杨皓这里病情不知如何,提亲的事也就还未曾正式进行。

袁紫伊与徐镛之间没什么好说的,徐镛外表虽然沉稳,但是关起门来也是闷一枚,刚成亲那会儿,房里丫鬟几乎夜夜要给他们备热水,而厨房又远,后来苏嬷嬷索性就让人在正房后头开了个专烧水的小炉子,夜里不但随时有水用,守夜的丫鬟们还能取暖。

袁怙也常派人接女儿女婿回府坐坐,倒不是他不想登门,只是亲家母是个寡妇,他却得避避嫌。再说杨家人住在徐家,又素知他们破规矩一大堆,也懒得去找不自在。

程家这边冀北侯夫人自打知道女儿跟杨家的三公子互生了情愫,也不由得打起精神来了,她三个儿女都到了适婚之龄,但程筠看着随和实则却极有主见,他不急着成亲那就是捆了他也没办法,再说她也舍不得捆啊!

然后程笙简直就是还没收心。借口不愿辜负了别人家闺女而暂不考虑,如今好歹有个程淑颖芳心大动,找的还是杨家的儿子,果然最贴心的小棉袄还是小女儿,于是这几日也有意无意地与冯氏套近乎,从而也往三房去串起门来。

杨氏与杨夫人哪里有不知道的?心下欢喜,面上也热情。加之双方又各自有中毒的家人儿女。说起个中喜乐辛酸,没几天就成了莫逆交。

冀北侯夫人是个爽朗人,每次回府都会跟沈曼她们说起在徐家提及的话题。沈曼总是面带微笑静静听着,偶尔也伴着她往徐家去一回。杨夫人看向沈曼的目光总有些意味深长,沈曼却不卑不亢,从没有一点失仪的地方。

夜里杨氏正跟杨夫人说到沈曼。门外就来禀说徐滢他们来了!

正疑惑着他们俩怎么大晚上地跑了来,人才到门下见到他们身旁的商虎。顿时俩人脑袋里一嗡,就分辩不出是惊喜还是激动了!

商虎也痛快,进门见了礼接了茶,等到杨沛他们全都出了来。便就坐下道:“我们在云南辗转了半个月,找到窦家的时候是正月初八,一开始他们很抗拒。后来我们谎称是京都的平民百姓,他们仍是不肯。那日正赶上他们家遭当地乡绅们欺辱,我们的上前赶救了,才终于把他们口撬开。”

“不知道他们家中毒的孩子可还在世?”这是杨沛最关心的。

商虎略顿了一下望着他:“不在了。”

众人沉默下来。

商虎又道:“当年那孩子是窦旷的孙儿,乃是被他们家中仆人下毒报复。

“原来当年他们家那姓范的家仆与窦旷的儿媳私通,却被窦旷有所察觉,但没有猜到这范贼头上。这范贼因为害怕露馅,又因为与窦家少奶奶私情难断,于是便诱使窦旷与蛮夷往来落了把柄,转而再勒索他,于是窦旷只好私开银矿替己消灾。

“然后窦旷越陷越深,最后还是被人参了。事发之后窦家便已经把这姓范的捉住,可就在他将死之际却突然失踪了,之后他们家孩子中毒,这姓范的也再不知去向。窦夫人伤心之余为免再生祸端,于是便带着人搬离了大理。”

众人又怔了一怔,原来窦家竟然也是出了家贼!

“没有这么巧的事,这姓范的一个下人,岂有这么大的胆子?必然是有人在后指使。而这个人,我猜就是杨峻无疑了。”宋澈冷哼着说道。

徐滢深以为然,窦杨两家孩子同中一种毒就已足够说明问题。

“这么说来,这个姓范的也八成是被杨峻带走了,倒还真是狼狈为奸。”叶枫愤愤地道,然后举起握得紧紧的拳头:“他们千万不要落在我手里,要是落在我手里,我非把他们的皮扒了下锅油炸不可!”

徐镛扫他一眼,拍了下他的后脑勺,将他拨到后头去了。

“现在必须得找到杨峻才能解毒。”徐滢交握着双手说,“捉到他,等于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谁说不是?可如今怎么捉他却是个难题。”徐镛抱着胸凝眉道。

杨峻太狡猾,尤其面孔多,根本都不知道这满京师的人哪个是他。

若是封城搜捕,那代价未免又太大,他毕竟还只是背地里谋划着报仇而已,又不是强大到拥有动摇到朝堂的力量,即便是搜着了也难免弄得人心惶惶,再者,他们这么多人对付他一个人,还用封城,岂不显得他们这些人也忒没用?

关键是他们手上虽然掌握了他部分线索,却仍不知他是不是还有什么后招,倘若冒冒失失地先把自己这边底牌露了,到时候让他们有了准备,岂不被动?

这情况,还真不能硬拼势力,而只能拼手段。

徐滢总是能与他心思相能的。她这里沉思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来望着袁紫伊:“你说,如果我有个敌人,她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但是她的地位与实力又远不如我,她或许让我变得比她还惨,你觉得她会用什么法子对付我?”

袁紫伊目瞪口呆:“这世上还有人敢对付你?”

徐滢笑着举了杯:“那有什么不可能?我又不是神仙。”

在场人听到她莫名其妙这句话,也都愣了。

袁紫伊到底了解她,狐疑地盯了她一会儿,便说道:“我若是这个人,自然会先挑你最根本的下手。”

第370章 准备钓鱼

“你如今是高高在上的亲王府世子妃,往上有来自皇帝太后和端亲王的疼爱,往下有来自王府各级的拥护与臣服,还有死心踏地对你的丈夫,以及运气好到爆的一生就中的儿子,我要是这个人,肯定会想把你从世子妃的位置上弄下来。 ”

徐滢剥起了瓜子:“要是说具体怎么做呢?”

“那得看这人是男是女。”袁紫伊气定神闲地。

“女的。”

“那还不简单。”袁紫伊扶着膝上的杯子优雅地笑道:“首先最便宜的办法肯定是先让你夫妻不睦,让世子在外花天酒地,或者养几个通房什么的先扎扎你的心,然后再想想办法挑起王爷对你的不满,或者是干脆冲撞了皇上让你获罪失宠。

“要是世子护你,那他就会让王爷和皇上失望,要是不护,你就更倒霉了。接下来你要是失去了中馈权,或者是荣昌宫多了几个侍妾,这人再往王府塞几个细作也许并不难。又或者她直接就让世子身边的侍妾成为细作,你想翻身恐怕也很难了。”

她说得很麻利很顺口,这里宋澈一张脸却早就沉得比锅底还要黑了!她说谁养通房纳小妾呢?说谁不顾徐滢死活呢?徐镛是不是摔坏了脑袋怎么找个这么不着调的媳妇儿?!

一屋人也是没料到她个小媳妇居然说起这些阴私来是一套接一套,个个儿地都目瞪口呆了。

徐镛连忙咳嗽着说了句“媳妇儿”,袁紫伊这才接收到一屋的眼珠子。

徐滢笑道:“说的很有道理,跟我不谋而合。既然我们都这么想,那么,这两日世子和哥哥。就去外头多走走好了。你们务必要选在熟人多的场合,也务必营造出世子独处的条件,咱们能不能找到杨峻,这会是个很好的机会。”

“你又出什么馊主意?!”宋澈一脸郁愤,听她们俩的意思,这是要把他推出去当诱饵?他只想安安静静当个听话的丈夫不行吗?没见过这么不遗余力地坑自己丈夫的!“我不去!要去徐镛去!他比我会来事儿!”

袁紫伊听到这里便去看徐镛,她老公会来事儿?

徐镛连忙道:“世子这话怎么说的?我可规矩得很。”一看袁紫伊还在盯着他看。他只好岔开话道:“还是先听滢滢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吧。我们都还莫名其妙呢。”

徐滢也就不再卖关子,这里便就把当日冯清秋质问徐冰的事给说了。

“听卢嬷嬷说,这冯清秋应是受人挑唆恨上我了。

“我想来想去。会这么见不得我好的大约也只有杨峻一人。因为他只要得逞了,王府必然不得安宁,我与世子夫妻不睦,世子也必然因此耽误查案。上次他借三郡主在王府小宴上下手。图的也是阻拦我们继续挖他的老底。

“而冯清秋对我恨意越深,她的报复心也就越重。她只要在我这里撕开口子,杨峻在后头再帮着兴风作浪一番,估计王府被我们这事闹得把这案子停下来不查也有可能。更甚者,倘若我们夫妻真生了嫌隙。他再见缝插针利用起我们来,那后果可就难以想象了。”

她这里话刚说毕,宋澈就把手里一只杯子给捏碎了!

“他们大约是活得不耐烦了!”

“原来是她!”徐镛也冷笑起来。

徐滢道:“可不要小瞧她。倘若我不知情,真被她算计成也是有可能的。”

杨夫人忍不住与丈夫互视。随后一声叹息,原来大梁天下家中出败类的也不只他们一家。

“所以我说咱们得放长线钓大鱼,不给冯清秋机会,怎么能摸到杨峻的尾巴?”徐滢站起来说道。就算是她猜错了,那她也时候敲打敲打冯清秋,而万一她猜对了呢?

徐镛点头望着宋澈,宋澈冷哼一声,倒是没再反对了。

徐滢其实也舍不得拿他当诱饵,但舍不得孩子便套不着狼,有徐镛在呢,还有暗中潜伏的侍卫们,冯清秋就是长了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占得半点便宜。

这里商量了一轮便就各自回府不提。

宋澈与徐镛有了默契,翌日便就有事没事在外晃悠了。

冯清秋在府里按部就班过了几日,这日晚饭时就听见丫鬟司音悄悄与她说:“宋世子最近似乎没那么规矩了,这两日下了衙他都直接在外吃酒会友,方才也有消息传过来,说是在德兴楼跟徐将军还有咱们二爷在一起呢。”

“二爷?”冯清秋抬了头。

什么时候崔韦也跟宋澈他们混一处了?是了,徐冰可是徐滢的堂妹呢,如今徐少泽为了巴结徐滢,跟王府可亲近得很,这崔韦又是个会来事儿的,他们会走到一起也不稀奇。

这阵子她在府琢磨着怎么对付徐滢,凭她的力量,想动刀动枪什么的是不可能的,她拼不过,也犯不着。徐滢不是得瑟吗?不是仗着宋澈的一心一意在外风光得很吗?要打她的脸,弄个女人塞给宋澈,看她还能怎么得瑟!

原先还道是没有机会,可巧如今这机会就来了。

但是又找谁去呢?

她望着面前的司音,招呼她近前来细看。

这是她十岁时被派到她身边来的丫头,因为机灵讨巧,所以被她带到了崔家,如今可算是她的心腹。

眼下十六岁的她看上去已经成熟了,肌肤很白嫩,微挑的双眼隐隐含春,胸脯饱满地裹在衣裳内十分诱人,还有她盈盈一握的腰肢,这些都是吸引男人的本钱,也难得崔嘉居然没看上她。

她扬了唇,拉起她的手:“你觉得宋世子怎么样?”

司音虽然是她的心腹,这些日子也确实在帮着她打听王府,但却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眼下忽然听她提到这个,不免怔住,笑说道:“奶奶如何说起这个?”

冯清秋脸上有难得的好颜色:“你照实说便是。”

司音嗅出来点异样,但想到曾见过的宋澈的威严英挺,又不觉把话吐出口来了:“宋世子虽然脾气暴戾,但论那雍容俊俏,满大梁倒是也少人能及。”

第371章 守株待兔

冯清秋说道:“那如果我让你去他床上侍候,你愿不愿意?”

司音顿时懵了,去侍候宋澈?!她跟他根本风马牛不相及啊!她做错什么了吗?!她连忙撩裙跪下来,伏在地上道:“奶奶饶命!奴婢万死也不敢打小王爷的主意!”

她一个外府的丫鬟,又不是什么高贵的千金小姐,怎么会有机会近得了宋澈的身?就算有机会能近他的身,她又怎么可能入得了宋澈的眼?谁不知道他跟徐滢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再说徐滢如今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若知道她的存在,岂不活活撕了她?

这种事她是万万不敢做的。

冯清秋望着她,也逐渐打消了这念头。

其实她也知道让她去不大靠谱。司音虽然条件尚佳,但她到底是个雏儿,而且终年呆在深宅里,哪里晓得外头这些套路?只怕见到了宋澈也不定怎么下手。倒不如直接上外头找个人上去来得干脆。

她反正也没打算一次成功,只要这次宋澈在外勾搭女人的事被徐滢捉到就好了,她在崔嘉这里受到的羞辱和委屈,也得让她徐滢也尝尝才好。等她掌握了宋澈的弱点,再不断地加码,看她徐滢又能硬挺到几时?

这么想着她就说道:“你起来吧。”

司音叩了个头才起来。

冯清秋又道:“你既然不愿意自己去,那就别怪我不疼你了。你该知道如果不是徐滢,我今儿本不必走到这步,而你说不定也早有了好归宿。我不出这口气,你也别想出头。所以,从现在开始。你照我说的去做。若是走漏出去半个字,那你的命可就难保了。”

司音闻言又跪下来:“奴婢是什么人,奶奶还不知道么?这么些年奴婢可把奶奶当成了唯一的亲人,您无论要做什么,奴婢都不敢违抗和不遵。”

冯清秋自然是相信她的,她要是连个丫鬟都拿捏不住,也就愧对冯夫人这些年对她的调教了。

她示意她起来。然后叫了她到跟前。说道:“你明儿一早去府外办点事儿……”她倾身在她身边交代起来。

司音听毕手心里捏了把汗:“奶奶可有把握?”

这要是让人发觉了可是要命的事,恐怕连冯家都没法保她了。

“又不是杀人放火谋朝篡位,你怕什么?”冯清秋冷眼扫她。透着不顾一切的凛然。

司音只好答应。

宋澈的确是跟徐镛在外晃荡了几日了。

自打成了亲他就很少在外喝夜酒,就算有也只是与程笙他们找几个熟悉安静的地方坐坐。这两日不是茶馆便是酒肆,他感觉有点乏味。

等菜上桌的当口他就跟徐镛道:“就一个冯清秋而已,直接把她传过来吓唬一顿就好了。她还能飞上天去不成?”

徐镛扬唇给他斟酒,说道:“人家也不含糊。她如今又不是诰命,可以不看咱们脸色,平白无故地传她她能来?若是来暗的把她捉过来,那崔大傻子要是知道还不得嚷嚷开来把咱们名声弄臭?本来是她要作死。把咱们赔进去可不值,还不如等她上钩的好。”

宋澈一听也有道理。但是最近春暖花开,徐滢也不如从前裹得那么厚了。那小胳膊小腿儿地露出来,他这心里也开始蠢蠢欲动。放着好好的娇妻不能去亲热,非要在这里等着冯清秋来算计他,这也真够无奈的。

一提到冯清秋,他又不由想到她当初苦苦追求的程筠来。

这里两眼骨碌一转,就跟徐镛道:“光咱们俩喝太没意思,不如把程筠也叫上。”

徐镛略顿,顿时猜出来他打的什么主意。不过程筠又没喜欢过冯清秋,想来是不介意参与参与的。于是点了头,这里就差侍卫苏靖去了程家请人。

程筠正跟程笙沈曼还有程淑颖在庭中赏月,清风带来花的清香,虽略有凉意却自有一股怡然。

听到苏靖说宋澈和徐镛在西湖楼等他,便就放了杯子起身。

沈曼唤住他:“添件披风吧,回头吃了酒吹了风,指不定着凉。”

说着扬手叫丫鬟去给他拿衣。

这一抬手袖口里却掉下件东西,直接落在了程淑颖脚畔。她捡起来,一面问:“这是什么?”

仔细一看却是枚铜钱大小赤金镶红宝的梅花领扣,花萼处还连接着一小段精巧的梅枝,也是赤金造的,十分精致可爱。但这梅花却有些特别,是六片花瓣。

沈曼接过来,说道:“这是我四岁时母亲给我的生日礼。”说完淡淡笑了一下,顺手又收回袖子里。

程淑颖也望着哥哥:“早些回来!不然母亲又要担心你了。”

程筠赶到西湖楼,苏靖却带着他往后门进了去。

这边厢冯清秋也收到司音安排好了的消息,虽说这么解恨的事情她很应该亲自去盯着,但因为崔嘉果然没有出门,她也找不到机会出去,而且她冒冒然前去也不安全。

因此只派了司音与她哥哥全贵代为前去,——反正就算这次不成,日后她还多的是时间机会,但万一成了,她就能轻松等着看徐滢在王府里哭了!

全贵也是挺精明的人,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遂让司音先扮成卖珠花的少女去西湖楼盯着,这里则找到春香楼把一早买定好的娼妓带着往西湖楼来。

这娼妓乃是花一百两银子买来的春香楼头牌,事先付了二十两定钱。这娼妓虽然不知道要服侍的是谁,宋澈从没去过勾栏院,她也不认得他面容,但是收钱办事,而且给的价钱这么高,她是没理由不听从的。

“呆会儿你听我指令行事,进去之后把那位主子爷服侍好了,自然还有你的好处,若是事没成,剩下的银子那可就对不住了。”全贵先把丑话说在前头,“还有你进去之后动作要迅速,与那位主子爷同行的可还有几位爷的,他们若是中途回来,恐怕会有些尴尬。”

他们是计划好了呆会儿把徐镛骗出去然后去坑宋澈的。

冯清秋对外头这些事并不大在行,何况是这种乱七八糟的,但是崔嘉给她做了个很好的示范,使她知道原来男人只要见了女人,哪怕是酒楼里的雅室也能下手。

第372章 怎会这样

“我明白的。 ”

娼妓不愧是头牌,很机灵地点了头。

她隐约也能看出来这里头应该还有蹊跷,但她头牌做得久了,早就被姐妹们眼红了,再说慢慢的年纪越大,她也不知道还能赚多久的钱。这人银子给的痛快,看在钱份上,就是让她侍候个死人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屋里宋澈徐镛与程筠同坐说话,虽然没听他们提到什么要事,但程筠却从他们不时往外打量的动作察觉了一点什么。终于在苏靖出去又进来耳语了一番之后他坐不住了:“你们俩玩的什么花样,莫不是要把我给卖了?”

徐镛失笑:“放心,卖谁也不能卖你小侯爷。今儿有人做了出戏要唱唱,咱们这就出去溜达会儿。”

程筠眯眼望着宋澈,宋澈黑脸瞪他们:“不许离开我五丈之内!”

徐镛笑着,把程筠给拖走了。别说他们这是在办正事,就是不办事,明知道冯清秋等着算计他,他也不能拿这个当玩笑不是?

对面雅室里包了房的全贵,见得徐镛他们出来,房门开合之间只露出里头宋澈一个人,他立马就示意那娼妓:“可以过去了!”

娼妓颌首出门,司音却走过来说道:“方才我怎么见着仿似是小侯爷?”

“是又怎么样?咱们只管奉奶奶的命行事。”全贵轻嗤着。

司音想了想,却说道:“这事可不能大意,我还是回府去告诉奶奶一声比较好。”

本来打听好只有宋澈和徐镛二人在才行事的,当然就算有别人也不算什么,但来的人既是程筠。这事可不能等闲视之,冯清秋心里可满满的都是程筠呢,这种事情他在场,倘若露了馅,程筠因此对冯清秋印象改观,到时候她难道不会把火撒到他们身上?

说着她便站起身往外走去。

哪知道才走到门外,她便就不由自主往后退了进来。全贵本在喝酒。见她这样正要问她怎么回事。等看到环着胸嘴角微挑迈进来的徐镛,顿时也说不出话来了!

而紧接着更让他们说不出话来的,是徐镛身后居然还缓缓踱进来一人。正是方才与徐镛同路出去的程筠!

“你们——”

全贵站起来指着他们,心慌到顿时连规矩也忘了!

“是不是很吃惊?”徐镛道,说着左手一伸,还没有让人看清楚怎么出手的。他就已经锁住了他咽喉。

程筠凝眉走到他们面前,一向淡泊的眼里只剩下难以掩饰的厌弃。

娼妓站在墙下。面对着端坐在饭桌后虎虎生威的宋澈竟然从脚趾头起就开始发怵。

她从踏进门起就没再能挪动过脚步,因为屋里根本就不如全贵说的那样只有宋澈一个人,靠墙这边不但站着有人,而且还站站一排四个牛高马大凶神恶煞般瞪着她的持刀汉子。那目光凶到简直令她不觉想要弯下腰把自己蜷成一团就这么滚出去的地步!

这种情况下,她还能扭得动腰肢迈得开腿吗?

宋澈全程连眼角也没有睃过她。

她正想告个罪退出去,把那二十两定金还给全贵算了。这时候房门吱呀一响,又进了几个人来。前面两个生的十分英俊,她不认识,看到后面进来的两个她却是目瞪口呆了,居然正是出钱买她过来侍侯人的全贵兄妹!而且他们还是被押着进来的!

“把你知道的全都交代出来,说的好了,你就可以立马回去。”徐镛扶剑停在她面前,脸上没有怒色,但眼里的寒意却让人不寒而栗。

“大人饶命!”

娼妓连忙跪下来磕头。她可是风月场上混熟了的,早习得一手好察言观色的技能,哪里看不出来这趟水深得很?眼下谁强谁弱即见分晓,卖身赚点钱以保下半生度日而已,哪里敢耍什么心思?当下便竹筒倒豆子全数倾吐了出来。

全贵兄妹越听眼前越是发黑,没曾抬头去看宋澈,那汗水已经顺着额角流下来了。

程筠这里也是满脸的晦气。他虽然对冯清秋没什么特别感觉,到底还是当她大家闺秀行事有分寸的,眼下她虽没有出现,但全贵兄妹都是冯家出去的人,而且还是冯清秋的近侍,这后头什么缘由他会不晓得?

这里娼妓说完,徐镛又一脚踏在全贵后腰上:“把你们所知道的都说出来。不然,我这可就要提着你们去找冯阁老了。”

“徐将军饶命!”全贵立时趴在地下,也把来龙去脉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若是碰上别人他且要死咬着不说,可是徐镛这招使的太要命了,他们若是被送回冯家,冯玉璋夫妇绝对饶不了他们,冯玉璋寒门出身本就带着些小家子气的过度自尊,落在他们手上他们会死得比在冯清秋这里还要惨上十倍!

“小的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害几位爷,就是想过来讨个好卖个乖……”

他仍想替冯清秋撇清撇清。

程筠瞧着心生闷气,未等宋澈徐镛发话,他这里已经唤来郑际:“你还是去冯家传个话,请他们大公子冯翊过来一趟。”

“慢着!”宋澈把杯子一拍,站起来,走到全贵身后把往他屁股后头紧踹一脚,指着抖瑟不止的司音道:“你回去,把冯清秋带到此地来!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个时辰内人没到,我就把他脑袋揪下来送到崔家去!”

司音倒抽一口冷气,差点没晕过去。

宋澈再踹了全贵一脚,全贵哇地一声惨叫,她不敢再迟疑了,立马爬起来,在苏靖的押守下踉踉跄跄地出了门去。

侍卫们这里把全贵与那娼妓皆都带到隔壁,程筠这才问起宋澈:“这倒底是怎么回事?”纵然他能肯定这事儿是冯清秋干的,他却不相信她会蠢到这种地步,无缘无故地寻宋澈下手。她真是嫌死的太慢了吗?

宋澈冷笑:“说出来我怕吓死你。”说完便就把他们这些日子查得的关于杨峻的事情跟他说了,只是为免他尴尬,隐瞒了杨峻与沈曼母亲那一桩。

程筠目瞪口呆,素日再冷静的一个人也无法平静下来了。

第373章 是真是假

他心目中的大家闺秀,有沈曼那样雍容端庄的,也有徐滢那样灵慧豁达的,冯清秋纵然算不上特别,但她的小姐脾气倒也还能忍耐,他从来没想过她如今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倘若她真的跟杨峻有接触,别的不说,首先杨峻之于她是个陌生男人,她凭什么信他?

“这或许只是你们猜测?”他还是不大想把她想成那种无药可救之人,毕竟这罪名定了,那么崔家和冯家都没有人能饶得了她,那么对于她来说,下场将惨不忍睹。

“是不是猜测,回头等她来了不就知道了么?”

宋澈提到她就没有好心情,不但跟他们的仇人勾结,居然还把主意打到了徐滢头上,她是想弄得他们夫妻反目,然后徐滢抛弃他之后回娘家?眼下程筠可还没有订亲呢,到时候好让程筠再去把她娶回家去?这心如毒蝎的女人,简直比杀了他宋澈还要令他发指!

程筠不再做声。

冯清秋在家哪曾睡着?

崔嘉知道她不耐烦见他,也自觉地呆到书房轻易不进来,他也不明白那天夜里怎么就跟外头女人有了接触,他完全不记得了,而他醒来身边人都告诉他不但把外头的女人带了回来,而且还把冯清秋也给打了,天知道他连想撞墙的心都有了!

他这辈子只想与她共度终生便已心满意足,然而他却把她给辜负了!

他怀着内疚之心,近日里不但无事绝不外出,而且也闷在书房里打理起崔夫人的哥哥赠给他安身立命的两间铺子。因此竟是真上了心,就连夜里也还在琢磨着怎么上货。

冯清秋一个人在房里徘徊,并不知道司音她们处理得怎么样了。

她如今要权没权要势没势。还得死死瞒着冯家崔家,除了用这种法子去误打误撞,也没有更多的条件了。

她嘱咐过司音,这事能成便成,不成便抽身,犯不着把自己搭进去,那么这么晚了还没回来。想来是逮着了机会的。

她这里起起站站反复了片刻。正数着漏刻消磨时间,门外忽然有了脚步声,紧接着帘子被撩开。司琴道:“司音回来了。”语毕就见帘子掀处司音气喘嘘嘘走了进来,瞪大着一双眼望着她,仿似要在她身上盯出两个洞一样。

冯清秋也有点愣,屏息了半刻才说道:“你这是怎么了?”

司音咽了咽唾沫。这才找回呼吸,膝盖一软跪在地下道:“奶奶。我们,我们在那里碰见了小侯爷!”

她边说边打着哆嗦,仿佛极为紧张。

冯清秋也是倒吸了口冷气,程筠怎么也会在?他们不是说了只有宋澈与徐镛吗?“他怎么来了?”

“我们也不知道。就在我们准备下手的时候就发现他出现了。”司音死命地掐着手心。她想起不久之前还曾指天发誓对她的忠心来。

“准备下手时?”冯清秋绷紧的肩膀忽然松了一松,“这么说来,在他出现之前你们还没有下手。”

没下手就好。要是下了手,再万一被程筠察觉。她在他心目中的印象就全完了。

她定了定心神,啜了口茶道:“既然还没下手,你又慌什么?是不是还出了什么事?”

司音脸都白了,抬头望着她:“我们虽然没下手,但是小侯爷却发现了我们,他背着宋世子把全贵留下来了,还有那个娼妓,他,他说他想见奶奶。”

“想见我?”冯清秋的心又怦地跳起来了。

“是……小侯爷说,如果见不到奶奶,他就不放人。”司音使劲地咽着唾沫,借此掩饰心底的慌乱,“他是跟宋世子和徐将军他们同屋吃酒的,奴婢回来的时候宋世子他们还不知道,奶奶,求您去去吧,照宋世子那性子,奴婢恐怕小侯爷要是不兜不住,全贵会直接送了命的!”

她边说边哭了起来,这眼泪倒不是装的,害怕也是真的害怕,宋澈杀几个下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新鲜事,她要是办不成这件事,他们捏死个全贵就跟捏死只蚂蚁似的。而冯清秋要是知道她居然在骗她,还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惩罚她。

冯清秋怔怔望着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这种情况,她似乎应该让宜嬷嬷去摆平。可是这事宜嬷嬷是根本不知情的,她要是让她去,必然瞒不住,要是她捅到了冯夫人那里更不得了!那么难道要去吗?这一去,她又怎么跟程筠解释他们的行为?而且就算不去,难道程筠就不会怀疑她了吗?

再退一万步,哪怕这些全都不在乎,那么就真把全贵丢到那里不管吗?

“你说的可都是实话?”她忽然发了狠一瞪她。

“奶奶!”司音失声啜泣,“奴婢再大的胆子,也不敢骗奶奶,也不敢拿哥哥的性命当儿戏!”

冯清秋瞪了她片刻,收回目光。

她了解司音,她的眼泪不是假的。

——算了!去吧。

若是迟去会儿真被宋澈捉了把柄反倒被动了。

“去备车!就说我回冯家有事。”她咬咬牙把心底的那点不安给压下去,吩咐道。

司音这里即刻去备车不提。

崔嘉虽然在书房,心思却没有离开过冯清秋。这里听说她大晚上的还要套车回娘家,心里没来由地又是一慌,连忙出了来,见她带着丫鬟出了门去,也没曾来知会他一声儿,心里未免失落。担心惹恼她,又不敢追上去问。

站定想了想,到底还是担心她安危,着人取来佩剑,悄然随在她身后出了门。

冯家以往大半夜的也常派人上门,半夜里接姑奶奶回府也不是没有过的事,因此二门落锁便不能外出的规矩在冯家比崔家地位高出这么多的情况下,对冯清秋来说是根本造不成困扰的。

为免横生枝节,她还是着人先往冯府方向去,只是到了门口却直接越过往西湖楼来了。

随在后头的崔嘉见她到了冯府本就要离去,然而等下一秒见到她又直接往前走,心下顿生了狐疑。

西湖楼这边宋澈与徐镛程筠继续喝酒吃菜,对付一个冯清秋还用不着他们严阵以待。

差不多正吃完的时候苏靖就推门进来,压声一句:“来了!”然后便把门紧闭了起来。

宋澈他们不约而同放下碗筷,接了茶漱了口,这里就有人把门推开,让着冯清秋进了门来。

第374章 另有目的

满心以为屋里只有程筠的冯清秋抬起头,看到桌后坐着的宋澈徐镛还有程筠,再有这满屋子的侍卫随从,顿时傻了!

难道说事情穿帮了?!

“你们——”

她话还没说完,隔壁门一开,苏靖便已推着全贵与那娼妓一道进来。

她更加手脚发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倏地转身望着脸色惨白的司音,两手也不觉捉住了裙幅。

她被这贱婢给骗了,哪里是什么程筠要找她,根本是他们早就穿了帮,让宋澈他们捉了个正着!

她心里的火蹭蹭地往上升起,她居然被她视为心腹的丫鬟给骗了!

“贱人!”她从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扬高了巴掌对准她的脸甩过去。

司音闷哼一声被甩倒在地下。

徐镛道:“崔大奶奶先不必急着生气,实话告诉你,我们是在这里等着你下手的。所以就算你手段使得再高明,其实我们要捉你的把柄也就是说句话的事。”

冯清秋咬牙望着他,两颊瞬间涨红,她还以为她秘密保守得够严密了,没想到还是被他们瞧出了端倪!怪不得这几日他们时常在外出没,原来他们是早就设好埋伏等着她往里钻了!可是他们究竟是怎么知道她的计划的!

难道司音从那个时候起就背叛了她?!可是怎么可能,她分明昨天才把这件事告诉她!

她脑子里乱成一片,去看程筠,程筠凝眉冷漠地看过来,完全没有出面帮她的意思。

她咬咬牙,脱口道:“徐将军说这话。莫非是拿到什么证据了吗?难道我做了什么违法的事不成?”

她可不能失了方寸,万一徐镛只是诈她呢?

再说事情并没有得逞,他们就是知道了又能拿她怎么着?她已经顾不上程筠怎么想了,她也犯不着跟他解释什么。他如果有良心,这个时候看他们这么多人欺负她一个弱女子,就该站出来说说公道话不是吗?

徐镛听她说完笑起来,走到她面前道:“大奶奶恐怕弄错了。我们请你过来可不是为这件来捉你的把柄的。我与宋佥事还有大把正事要做。实在没时间陪你玩。找你过来,是想问你有没有听说过杨峻这个人?”

冯清秋被臊得头发丝里都开始刺痒,她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外头的男人我怎么会认识?难道是成心把我骗出来要羞辱我么?”

徐镛还真没功夫跟她闲嗑。他说道:“半个月前,我听说你曾经去伍门寺上过一回香,回府之后你就直接寻到二奶奶徐冰质问她当初算计崔嘉的事。我就想知道,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是谁提醒你追究这件事的?”

冯清秋顿住。瞪他道:“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她不觉得她私下见个人还得跟他们禀报。

“没有关系我们就不会在这里等你了。”徐镛道,然后从怀里取出张画像来。“你见的这个人,就是画像上这个人对不对?”

冯清秋看过去,这一看,一颗心差点从喉咙里蹦出来!

这画像上的人。居然正是约她出来见的那个姓云的!他们怎么会有他的画像?

她忽然也觉得有些大事不妙!

依宋澈的脾气,的确没有理由在知道她想坑他的情况下还来唱这出戏,那么这个人难道还有什么了不得的来头不成?!

“他是谁?!”话吐出来。她也觉得有些嗓子发干。

崔嘉走到西湖楼下,看着停在院内的冯清秋的马车。默了片刻,握紧剑柄也跨了进门。

雅室外的侍卫见到楼下的他,转身进门跟宋澈耳语了两句,宋澈捏着杯子,也小声回应了两句什么。

冯清秋浑然不知这一切,心思仍全沉浸在与徐镛的对话中。

“这个人便是朝廷钦犯,这么多年来侵占大梁屯田的祸首,他手上沾了好几条人命,而且与十一年前窦家通敌的案子也有关。”徐镛举着这画像到她面前,扬眉道,“所以你现在该明白,我们找你出来是为捉拿钦犯,不是为着跟你玩儿。”

冯清秋脸色瞬间变得跟司音差不多了,冷汗顺着她的额角流下来。

“不……我不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