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滢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凝眉想了片刻,说道:“他们侵吞驻军那么多土地,必然是有预谋的,此人若不是跟朝廷有什么深仇大恨,必然就跟五军营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了。”

“我也是这么想。”宋澈一脸凝重望着绫被上的暗花,“所以我打算接下来查查五军营近年来出过的大案子,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当时伤你的人没捉到吗?”徐滢问。“能在屯营里伤及朝廷大员,这胆子可不小。”

“没有。他们当时都忙着顾我去了。”宋澈脸上又有了不自在。

那种情况下,倒也的确只能先顾他。

不过虽然对方敢下手,却只是使的小飞刀,应该还没有抱着要杀他的心思。不然的话他们既然有那么大的财力和决心,完全可以用驽箭等杀伤力更强的暗器。但是他们没理由不知道宋澈的身份,居然敢对他下手,哪怕不是冲拿他性命而来,对他们也没有好处不是吗?

她敢肯定,刚才还想算计她来劝说宋澈的皇帝这会儿脑子里肯定也已经想透彻了。

她撑着榻沿站起来,“你好好养伤,天色不早,我得回府了。”

宋澈一愣,突然伸手拉住她:“这么快?”

徐滢扬唇回头:“那还要怎么样?还真要我给你脱裤子换药?”没错,刚刚她在信里说的就是如果他不让太医上药,她就亲自来给他上药。

宋澈面红如血。

徐滢望着他半垂的脸,再看看仍拉着自己没放松的他的手,心里忽而也有些荡漾。

好些日子没见,她好像也有些想他。

遂又坐回去,抬手抚上他的脸,而他却在她忽然触到时变得僵直。如果没看错,连呼吸也一起停止了。但他这样不动,从徐滢的角度看去他的五官堪称完美,就连那点少年的羞涩都弥补了缺乏男人该有的主动性的不足。

“宋澈。”她在不足他两指的距离低语。

他抬了抬眼,目光触到她那带勾的眼又立刻垂了下去。“干什么?”他扭头看着绫被。该死的她到底想干什么?被她这么近盯着,就像是悬在悬崖上,连呼吸也不敢放重了,而绫被上的暗花是莲花,一共三层共二十七瓣,他已经数得很清楚了,别再逼着他看。

“我最近有些上火,耳朵疼。”她皱着眉头,很忧愁地这么说。“睡觉都睡不好。”

“哦,是嘛。”他随口回道,对于她突然地转换话题有些失落。他本来以为这样的气氛是适合说说相思的,虽然分开了只有几天……但是隔得越远,时间也会变得越长不是吗?

不过她既然说耳朵疼,他当然要不能忽视。他又说道:“我这就让太医回来给你开点药。”

她说道:“不行。太医要是见到我,我来过这里的消息岂不就传出去了?”

说的也是。那要怎么办?

“不如你帮我看看是不是长疔了?”徐滢把左耳转向他。

宋澈就凑近细看起来。她的耳朵洁白莹润,若不是上头覆着细细的汗毛,看着真像是白玉雕成的一般。因为要调整角度就光线,右手不觉也抚了上去,那触感也是细腻到好像,好像是摸着上好的丝绸,不不,丝绸也没这么软……

“看到了吗?”徐滢感受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的呼吸,唇角扬起到已经能直接当钩子使了。目光掠到他红透的脸,忽而一笑,把脸猝不及防地转过去,将一双红唇恰恰停在他唇间。“还没看见,怎么这么笨?”

那温软双唇随着说话的动作一动又一下轻轻撩动着他的双唇,他浑身僵滞,血液全往脑上涌了!

“我……”

他想说点什么,可是唇一张,双唇失守,居然就此吮住了她……

徐滢目光噙笑,把眼闭上了。

第174章 难搞的人

宋澈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双手紧抓着榻沿,本来就是侧歪着的,这么样僵下来姿势更奇怪也更难受了!

这太羞耻了太让人想钻地缝了!她太无耻了!

再贴过来他都要倒下去了!

这可不像泗水庵那回,眼下他背后还有伤呢怎么倒?!

他觉得他的脸可以烫熟鸡蛋了。

“别……”

这一出声,徐滢就忽然睁了眼,慢慢退了回去。

他反而有些失落了,怎么,不继续了吗……

“伤口还疼吗?”

她坐回原处,端庄优雅,口角上扬,淡然自若,仿佛刚才并没有这么一回事似的。

他心里好像空了一块,僵了片刻,也将姿势调回正常,含糊地嗯了一声。

承运殿这里皇帝和端亲王从内殿嘀咕了好一阵子才走出来,揣着袖子看看还在等待他们的太子他们,笑呵呵如同才偷了鸡的狐狸般,挥手下旨回宫了。

门外斜阳已经灿烂了整个王府。

中军营这里徐镛也收拾好了东西打道回府。

宋澈受伤的事自然衙门里也收到了消息,本来他应该过去看看的,无奈手头差事甚多,想想既然皇帝太子他们都在,而且虽说论私交该去,但毕竟他们公开的身分还是衙门里的上下级,赶在这时候去倒显得有些过于殷勤。

为恐小人生事,也就无谓去凑这个热闹了。

到了家门外,像往常一样将马交给金鹏,一进门看到月亮门那边站着个生面孔的丫鬟,正跟院里的绿萝说话。以为是府里那边来做什么的,也没放在心上,先进院去见徐滢,打听她今日去当铺的情形。

人还没到后院就听见杨氏屋里传来说话声。

三房可没有什么常上门的女客,想了想,也不顾没换官服,拐进去看了看。

“……要说湖笔。还真就是湖州的王家做的好。就像伯母您说的。人品端正,做出来的东西也端正。听说这王家就很乐善好施,是当地的一大善人呢。我爹没少跟我提起。太太若是写字,改日我给您捎几枝过来……”

这声音清脆爽利,听着有些耳熟。

走到门前停步往里一瞧,黛眉杏眼。粉面桃花,一身的活泼劲儿。更是眼熟了,再想想,原来竟是她!

“镛哥儿回来了?”

他眯了眼往门前这么一站,屋里二人自然也看到了。

袁紫伊可没料到突然有人来。话音戛然而止,而杨氏则带着久未畅聊过的愉悦冲他招了手,“这是滢滢的朋友袁姑娘。是跟滢姐儿同去上街半路先回来的,过来见见。”

袁紫伊看到这副面孔立刻想起上次在街边误撞了他的事来。连忙起身道:“我见过徐大哥的。上次的事真是不好意思。”说着跟徐镛行了个礼。

徐镛本来只是看看,既然杨氏说到袁紫伊是跟徐滢一块去的当铺,他便不能走了。

“袁姑娘是怎么认识我妹妹的?”他坐下来便问道。

袁紫伊愕了愕。

徐镛唇角一挑,又说道:“我印象中,舍妹并没有袁姑娘这么好的手帕交,所以顺口问问,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姑娘不要介意。”

袁紫伊会觉得他是顺口问的才怪!有这么直冲冲顺口问的吗?

想不到这家伙虽然顶着一张徐滢的脸,但看起来却比徐滢古怪多了。

“那个,”她呵呵呵笑了几声,瞬间变得亲切可人,“我跟滢滢呢,是她前阵子在衙门里当差的时候,误打误撞认识的。本来我们碰面的时候有点小误会,后来误会解开,就成了好姐妹。”

这套说辞都是徐滢教她的,凭她的本事当然背得滚瓜烂熟。

杨氏却因为徐镛的咄咄逼人而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袁姑娘是住城东的,家里在泗水庵那边有绸缎铺子,原来滢姐儿都上袁家做过好几回客了。早知道我们也该邀请人家过来坐坐。”说着又与袁紫伊道:“今儿留下来用饭,正好等滢姐儿回来,回头让金鹏他们赶车送你回去。”

袁紫伊还没答话,徐镛已说道:“不知道袁姑娘跟舍妹又是怎么个误打误撞法?”

“镛儿。”杨氏略为加重了语气。

这也太不像话了,人家头回上门做客,哪里有他这样纠缠不放的?

袁紫伊也是在心里闹翻天了,她也没得罪过他呀,不就是当初不小心撞了一下嘛,又不是故意的,至于耿耿于怀到现在?要不是冲他是徐滢的哥哥,她才懒得理他。

这么一想她笑容就有些勉强。

“听说袁姑娘家里想捐官?”徐镛熟视无睹,又扫了她一眼。

袁紫伊一顿,对啊,这捐官的事还得靠他帮忙,这人可不能得罪。她立马堆出一脸笑:“那个,是有捐官的打算。主要是说起来就话长了,我怕徐大哥日理万机还有事忙,要不改天让滢滢跟您解释解释?”

徐镛端了茶:“我很闲。”

袁紫伊噎住。

徐滢陪着宋澈吃完第二顿药,又顺便看了几眼他带回来的卷宗,再然后给他说了说这几日她办的事,就去承运殿跟端亲王告退出了府。

廊坊的案子看起来不是小事,本来想看看宋澈能不能独自扛下来,现在看来如果皇帝不插手,端亲王也不揽过去的话,他一个人是有些够呛。

这里揣着心思一路乘车回了府,心不在焉往杨氏屋里去,谁知抬头就见徐镛与袁紫伊隔着个半个花厅如斗鸡似的正大眼瞪小眼,而杨氏则撑着额头坐在中间无语凝噎!

“你们这是怎么了?”她跨门问。

袁紫伊如同看到了救兵一般如释重负站起来:“你回来的正好,你快跟你哥哥解释解释,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不是在戏园子里?第二次是不是在我家绸缎府门外?第三次是你碰巧路过帮我教训了欺负我的坏人?”

她指甲都快掐进徐滢肉里去了!见过当小吏的没见过会把小吏当得跟大理寺正卿一般的,这么喜欢审犯人,他怎么不去当县令啊他!

徐滢目瞪口呆。

“除了这些,还有个问题你忘了,那个坏人是谁?她到底是怎么欺负你的?”徐镛扶着杯子补充道,完全也没有半点不好意思。但他偏站起来,负着手说道:“不好意思,因为滢滢托过我帮你问捐官的事,这些细节我也只好问清楚。”

徐滢也无语了,徐镛专门盯着她们俩的事问,哪里因为要捐官,摆明就是在探袁紫伊的底细!他既然已经对她的来历有了自己的一番解释,自然也会对突然冒出来的袁紫伊感兴趣了。

“哥哥,”她无奈地睨了她一眼,说道:“她真是我的朋友。”说完跟袁紫伊道:“天色不早了,你也得回府了,我送你出去。”一面跟她使眼色。

袁紫伊求之不得。

连忙回到杨氏跟前跟她深施了个礼,说道:“紫伊叨扰了伯母,改日再来拜访。”

杨氏连忙挽留:“说好用了晚饭再走。”

袁紫伊哪敢再留下去,一再感谢,转头又跟徐镛赔笑了两句告辞,简直逃得比兔子还快。

徐滢引着她出了门外,皱眉道:“你怎么跟他干上了?”

“谁想跟他干上?”袁紫伊无语了,“我跟你母亲聊文房四宝什么的聊得正欢,他突然回来了,然后就追着我问东问西。我要告辞他还不肯,我就不明白我就上回无意撞了他一回他怎么就这么对我怀恨至今了!”

“主要是你这人长的可疑。”徐滢斜眼睨她,“徐镛人品可比你好多了。”

“你还说我人品不好!”袁紫伊瞪着她,“要不是你半路跑去见宋澈我会见着他?你在王府舒舒服服揩小情人的油,我就在你们家被你哥当贼似的盯,到头来还得不到你一句好话,我就那么倒霉啊我!”

提到宋澈,徐滢凝眉没做声。

袁紫伊察觉自己可能触及了什么了不得的问题,连忙把怒意抛开道:“宋澈伤势怎么样?”

徐滢觑她一眼,“伤倒是不要紧,伤他的人有点问题。”她大概跟她说了说宋澈遇袭的事,“我怀疑这些年军队腐化实则是这背后的人捣的鬼,就算不全是,也绝对是他们推波助澜所致。不拔出这颗毒瘤,不说宋澈这佥事的位子当不安稳,大梁朝廷也迟早危险。”

袁紫伊怔了怔,“那你打算帮他?”

“也许用不着我。”徐滢皱着眉头,“这么大的事,皇上不一定会放心交给他独揽的。再说朝中贤臣能臣甚多,哪用得着我们女流之辈。”

袁紫伊想说她这公主也顶得上个能臣,但到底这种事又不宜拿来说笑,遂也跟着沉吟起来。见到金鹏已与车夫驾了马车出来,便与她说道:“我先回府,有什么事你再让人传话给我便是。”

说着招呼丫鬟上了马车。

徐滢目送她上了街头才又进屋。

杨氏仍在埋怨徐镛对客人的无礼,她甚重礼仪,哪怕是徐家待她再不公,这些年晨昏定省也未曾错过,徐老太太面前更是连大声说话也未曾有一句。袁紫伊是徐滢的朋友,而且在长辈面前也有分寸,她更是觉得徐镛不该如此。

徐镛却仍坐在原处一脸木然。

徐滢还以为他也会捉着自己有几句问话,结果却没有。

第175章 真有城府

袁紫伊之前已经把当铺里的情形说过,徐滢简单说了几句也就回房了。

正好金鹏送袁紫伊回来,徐滢又把他叫到偏厅里。

“跪下。”她拍起桌子来。

金鹏一抖,立刻就跪下了。

徐滢道:“说,大爷为什么会对袁姑娘追问不休?”

金鹏怔讷,开口想说句什么,触到徐滢目光立刻又蔫了下去。片刻才鼓足了勇气道:“姑娘恕罪,小的是大爷的奴才,小的这辈子都不敢对大爷隐瞒任何事,当初姑娘跟袁姑娘初初接触之时,小的就在大爷问起时告诉他了。”

徐滢一张脸沉得似能拧出水来。

她就知道是这小子告的密!

要不然徐镛怎么会在她提出帮袁家捐官的时候不声不响,见面的时候才逮住她问起来?

当初她本来就没打算冒充徐滢,不然的话根本不会提出代替徐镛上衙,也不会那么快就从冯氏手上把杨氏嫁妆夺回来。她那时抱着两个打算,一是徐镛和杨氏能够接受她的转变,如此皆大欢喜,二是不能,那她便就只好另谋他路再创辉煌。

如今莫说徐镛根本没排斥她,她自己也接受了这样的家庭,当然就得当一家人来对待。

徐镛既能接受她,那么对袁紫伊也不会太纠结的。而有袁紫伊跟徐镛并没什么关系,这个她并不担心。只是没料到他这个人比她想象中还更有城府,她居然一直都没有察觉到她跟袁紫伊那点事他早就有数了。就冲这点,他还真是前途无量。

她想了想,便就起身回房。

金鹏连忙道:“姑娘饶命,小的确实是不敢对主子不忠。”

徐滢横他一眼:“滚。”

他略顿片刻。立刻跳起来滚了。

宋澈受伤的事还是被大事化小,卢鉴在京师呆了一夜之后也在端亲王的指示下回了廊坊,衙门里派了右两名经历跟随同去负责查探疑案,并负传送消息之责。

但皇帝并没有将宋澈被刺的真相公布出去,对外只称骑马出了意外。近日各府里便就往王府去慰问的多,端亲王衙门里事忙,因此都是伍云修出面接待。实在身份高的人到访。便就由常山王宋鸿与陈留王宋沼出面了。

此外宋裕与程家兄弟无事也常在荣昌宫相伴,因此是惊扰不到宋澈的。

崔嘉虽然万般不情愿,但也在宋澈受伤的翌日奉崔伯爷之命拎着几色礼去探过一回。

呆了不到一柱香之久就推说衙门有事出了府。

倒不是因为宋澈曾经打过他所以耿耿于怀。京城里被他扫过脸面的人多了去了,何况并不是个个都有让端亲王父子亲自登门致歉的体面。

他之所以呆不下去是因为满王府的金璧辉煌,以及在场的谈笑风生富逼人的王孙公子们。

王府的每一件摆设与公子们的每一句雍容谈笑都成了刺痛他心肝脾肺的针和刀。

他曾经也是许多个聚会场合里的翘首,从容地接受着身边人的仰慕和吹捧。但是自当崔伯爷将家底交了给他之后,他的自信和底气就立时土崩瓦解了!原来他早就不是什么可以挥金如土的贵公子。他们家里窘迫到连拿得出手的摆器都没有几样!

如此心境,不回府又能去做什么?

“爷,派去盯梢的人回来了。”

正对着面前的帐本出神,门外小厮忽然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个护卫。

他双手抹了把脸,深呼吸了一气端起茶来:“盯到什么了?”

崔伯爷把真相告诉他之后,他连花了好几日时间逼自己接受这个事实。可是越是相信这些心里的落差也就越大。既然只要拿回落在徐家三房的东西崔家就能恢复从前的风光阔绰,他有什么理由不支持崔伯爷?

所以这几日他便暗中遣了人去盯徐家。

“回爷的话。昨儿小的盯到徐滢出了趟门。她先是去了翠儿胡同的一家姓袁的人家,与他们家小姐出来,然后去了位于青雀坊外的裕恒当。最后她独自从当铺出来,又急匆匆地赶到了端亲王府,而后被端亲王身边的总管太监请了进去。”

崔嘉砰地把杯子拍在桌面上,果然徐滢跟宋澈有一腿!

不过这不关他的事了,他略顿,又抬了目:“当铺?她去当铺做什么?”

不是说他们才分了家吗?

“小的就是因为去打探内由,所以才拖到今日才来禀爷。”护卫顺势邀了下功,才说道:“小的去问过当铺里的伙计,徐滢并不是去当东西,而是去赎东西。原来徐家手上有张为期十年的限期当票,到九月刚好期满,徐滢拿着当票去乃是想提前取出来。”

“十年的当票?”他突然被这几个字吸引住了注意力,十年前徐少川应该还在世罢?那个时候他们的情况理应比现在还要好,那时就当过东西?而关键是,为什么是限期当票!

“他们当的是什么东西?”他站起来。

“这个当铺的伙计不肯说,小的塞钱他也不肯,说这是当铺的规矩。”护卫道。

崔嘉凝眉片刻,说道:“那个姓袁的人家又是怎么回事?”

“看模样是徐姑娘的朋友,那姑娘长得很漂亮……”护卫回想了一下,触到崔嘉的冷眼,立马咳嗽道:“袁家是商户,在京城以及近郊都有铺子,据查他们家并没有做官的亲戚,袁姑娘跟徐姑娘的交情,如今还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崔嘉回想了一下,也确实没听说过徐家跟商户人家还有往来,但既然徐滢跟这姓袁的丫头要好到同去当铺赎物,必然这袁家是知道些什么的。

他说道:“去查查袁掌柜的所在之处。”

崔嘉这里暗中有了谋划暂且不提。

徐家三房分了出去,冯氏莫说肖想不到杨氏的嫁妆,这下连徐少川那份产业也飞了,未免消极倦怠。加上徐少泽接连被徐冰坑了几回之后态度也严厉起来,所以徐府这边倒是因此消停。

而陆翌铭和徐镛素日交好的朋友因为三房如今独立了,也更乐意上门走动,杨氏每日里吩咐人张罗茶饭,言语说笑,倒是也比从前开朗了不少。

第176章 男人要哄

至于陆家老太爷的寿宴,因为正赶上那几日分家,所以也没去成。好在陆翌铭深表理解,又主动提出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杨氏反倒过意不去,因想起他下月要过生日,私下里便着苏嬷嬷筹备起给他的寿礼来。

徐滢这两日在屋里帮着看从宋澈处带回的卷宗,哪里也没有去。

宋澈趴在榻上逗了两日乌龟,骨头都要僵了。

看着床头徐滢坐过的凳子便想起那日与她唇齿缠绵激荡火热的一幕,总禁不住脸红心跳,又见她一去不返也不想着来看看,心里的不满便与日俱增,早上醒来便就唤来商虎:“那把描着缠枝西蕃莲的瓷勺,怎么不见了?”

商虎纵是稳坐荣昌宫八卦党派头把交椅,自诩有着过人的领悟能力,也不由傻了:“哪把瓷勺?”王府里描着缠枝西蕃莲的瓷勺那么多,他怎么就独独想起哪一把来?

宋澈看他这么笨,不由没好气:“就是前儿下晌我用过的那把!”

商虎顿了半刻,一拍脑门,想起来了。那不就是徐滢喂过他药的那把勺子嘛,这哪里是找勺子?分明是找人哪。他瞬间心领神会,拱手道:“爷等着!小的这就去问问滢姑娘那勺子放哪儿了!”

他这里才跨出宫门,迎面就撞见奉旨前来送点心的万喜。

万喜问:“你急匆匆地上哪儿去?”

商虎说宋澈要找徐滢喂过药的勺子事关重大不能耽搁。

万喜盯着他背影沉吟了会儿,挑眉进内看过宋澈,便就回宫去了见皇帝。

廊坊屯营里有刺客出没的事令皇帝很生气,而这些年驻军的因由很可能来自于一场预谋这更让他没有好脸色。不过当了二十来年的皇帝,什么风雨也都见过了。倒也不至于影响他的正常生活,毕竟他手下还有一帮肯死而后已鞠躬尽瘁的忠臣嘛。

所以在听完卢鉴禀明完经过后,他就直接把这案子挪给了太子,反正太子妃最近怀孕,他们又不能你侬我侬,正好可以多分担分担国事。

他在御花园跟容妃下棋,听得万喜把宋澈的现况一说。便道:“让厉得海多给他吃点滋补的。再着流银仔细地给他上药,别留疤在身上。”疤落在后臀上恐怕将来会在某些方面形成障碍啊。

对面的容妃深深看了他一眼。

万喜应下,又道:“老奴方才回来的时候。正碰上世子爷着商虎往徐家去寻喂药的汤勺呢。”

皇帝愣住,去徐家寻汤勺?看着万喜意味深长的微笑,他蓦地想起来了。

那日宋澈在荣昌宫闹得天翻地覆,后来还是徐滢过来镇的场子。当时他就跟端亲王商量好就这么决定用她了。回宫之后还着了人盯着这个事,谁知道这两日朝事一忙他倒是又忘了。他忙问万喜:“今儿什么日子?”

万喜走上去一点。说道:“离皇榜最后的期限还剩三日。”

皇帝:“……”

万喜跟皇帝禀报的时候慈宁宫这里太后望着正跟宫女们描花样子的程淑颖也在叹气。

皇榜上的日子她可是掐着指头在算呢,哪知道这丫头却还笨得只会跟宫女们混在一起。

宋澈这回受伤她固然心疼,可是对于程家来说这么好的机会,这丫头怎么就不懂得利用利用前去示示好呢?这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她都为她急白了头,她倒好。程筠他们兄弟天天往王府里跑,她也不懂得跟过去瞧瞧。

上回皇帝虽说跟她暗示过已经找到了指腹为婚的对象。可谁还看不出来那婚约根本就是假的?他们就是想找个人来溥衍她而已。

她也不是不知道祖宗立下的规矩。

可是规矩也是人定的,程家这些年在她的耳提面命下极之安份,程筠两兄弟虽然资质各有差异,人品却很端正,程筠幼时又做过太子陪读,学问也是有的,不是有话说举贤不避亲吗?她也不指望能让冀北侯入仕,只要能容许程筠能有个前程也就知足了。

可皇帝偏偏不让。连让程淑颖跟端亲王府联个姻,替程家未来拉个靠山他都不让。

“颖丫头。”她叹了口气,放了茶,冲程淑颖招了招手。

程淑颖颌首称是,乖顺地走过去,“太后有何吩咐?”

太后道:“你表哥有伤在身下不得地,定然枯闷至极。你帮哀家送些玩意儿过去给他解解闷。”

程淑颖欲言又止,面上浮出些郁闷之色。

“怎么了?”太后问。

“表哥不喜欢我,我不想去。”她嘟着嘴,小声地道。她从小跟宋澈一起长大,他如今要跟别的人订亲不说,皇榜贴出来这么多日,他也不曾去找她说过此事,他不来找她,那她也不去。

“谁说他不喜欢你?”

太后收了羽扇,“你表哥从小被宠到大,从来不擅去取悦人,他就是喜欢你,也不会说出来不是?男人是要哄的,尤其是像他这样的,你跟他沤气,有什么好处?听我的,你自己上隔壁去挑几样东西,找个时间过去好好陪着他。”

她既这么说了,程淑颖又哪敢拒绝,到底点头领了旨。

商虎到达徐家的时候徐滢才陪杨氏给新进的丫鬟立完规矩。

如今她房里的人也多了,添了两个粗使的小丫鬟还有个守院的婆子。人都是母女俩合计着从人牙子手上挑的,长相都在其次,最主要是踏实本分。

听完商虎来意,她顺口就要答应他过去瞧瞧,但是忽而一想,又坐下了,“我家里琐事挺多的,过几天我再去好了,请世子好好养伤。”

商虎愣了愣,继续劝,徐滢只笑不语。他也只好回去复命。

宋澈听后自是又砸起手畔各种物什来,这一整天就没人敢进殿招他的晦气。

他气成什么样徐滢并不知道,苏嬷嬷要上街买窗纱,她也摇着扇子跟着去了。

袁家这里吃过午饭,袁紫伊跟袁怙对了对帐,袁怙便也勾着半驼的身子出了门。

临到门口看到墙角下一溜杂草被薅得干干净净,他也禁不住扯了扯嘴角。

第177章 她脸红了

如今家里是袁紫伊掌家,铺子里的事她也会兼管,自打路氏交出权力之后,家里倒是越发井井有条。他也从最开始的终日忙碌变得渐渐有时间在家里多喝两碗茶,跟一块做买卖的老伙计唠唠谁家盈了谁家又亏了。

他回到家里总能有合口味的热饭热菜,以及袁紫伊报上来的令人愉快的大小琐事。

起初他也疑惑为什么最近让人听着顺耳的消息这么多,因为以往这么多年但凡他回到家里,路氏不是跟他数落原配留下的一双儿女的不是,就是唠叨家用不够。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这些不如意的事都是袁紫伊在背后处理好了,这才令得他日日能够神清气爽地去柜上。

他如今觉得有些亏欠这个女儿,所以素日她但凡要做点什么,他都依了他。

“老爷,铺子里有人求见。”

说话间的工夫就到泗水庵的绸缎铺了,才刚下车伙计就已经迎上来。

他嗯了一声就往里走去。有人要见他这也不是什么奇怪事,经常有各处的桑麻商来寻他挂货。

进了铺子直穿后堂,当初被他们用做临时住处的后院已经被袁紫伊改成了专供他会客的客室,门下站着几个衣着不俗的男子,腰上挎着剑,眼神也很凌厉,看着像是哪家大户人家的护卫。

再进门一看,只见厅中客首大刀阔斧坐着个年轻男子,锦衣绣袍,头束金冠,一身装束放在整个京师也数不出二十个,袁怙就有些心慌。他做一辈子小生意,让他见见财主乡绅和生意人还成,让他见这种来头一看就不小的人,他不免有些冒汗。

“敢问阁下是?”

“你是袁掌柜?”崔嘉眯眼斜视,整个人靠近椅背的姿势看上去越发让人手足无措。

“小的正是袁怙。”袁怙几乎把头低到了腰以下。

“我不必知道我是谁,我问你,你跟兵部侍郎徐少泽的侄儿。中军衙门都事徐镛。熟吗?”崔嘉道。

袁怙张嘴讷了半日,茫然道:“小的不认识姓徐的官人。”

“不认识?”崔嘉倏地沉了脸,把身子收回来。“既然不认识,那令嫒怎么会跟徐镛的妹妹熟到结伴上街?”

袁怙更是脑袋一团浆糊了,袁紫伊打小就在路氏管治下长大,跟左邻右舍往来都不多。哪里会认识什么侍郎府的小姐?“公子是不是弄错了?小女从来没有什么姓徐的朋友,小的家中也没有什么姓徐的亲友。”

崔嘉冷眼望着他。手指一下下轻戳着掌心。

袁怙看到他这样,额头也冒汗了。

他是真吃不透他这是来做什么,紫伊到底在外头惹上什么祸事了?

如此盯了他半晌,崔嘉忽然站起来。一声不吭地又走了出去。

到得大街上,他翻身上了马,才回头看一眼绸缎铺。说道:“把这姓袁的也给我盯着了!”

袁怙直到他们走远才仿似找回魂魄,连忙着伙计套车又回府去。

进府直逼袁紫伊住的院子。逮住正在指教丫鬟们绣工的她:“你到底在外头惹了什么人了!那徐侍郎的侄儿又是怎么回事!”

虽然说他们商户人家没人家大户人家那么多讲究,女儿家在外走动不受什么限制,可这若是在官户之间惹了什么是非,那他挣下的这点家业可就随时不保了!

袁紫伊问清了来龙去脉,才知道原来崔嘉居然去寻过他!

崔嘉既然会来找他,多半是知道她跟徐滢去当铺的事了。他还耍起威风来了!

她心下略想,连忙先安抚袁怙:“我跟这位小徐大人的妹妹挺熟的,想托他给您走门路捐个官,让您以后不必再跟人点头哈腰地。”

袁怙懵了:“捐官干什么?我不要去做官!”他平生只懂做买卖看帐本,哪有本事做官?

袁紫伊道:“难道您不希望芮哥儿苁哥儿他们将来能读书为官出人投地?难道您希望一辈子被人瞧低?您要是捐了官身,将来从他们当中挑一个肯上进的出来入仕,另一个用来做生意发展家业,如此下去岂非才叫做光耀门楣?”

袁怙无言以对。

袁紫伊道:“我有点事要出去,父亲先好好想想。”

说着拿起团扇便出了门去。

虽说府里也有不少窗纱布料,但都挑不出几件色泽明亮的,徐滢想让杨氏房里变得亮敞些,遂跟苏嬷嬷新买了几匹回来,又挑了两匹色彩稳重地,打算给徐镛院子里的窗糊上。

娘们儿几个正说着,袁紫伊就到了。

进门先跟杨氏见了礼,又捎上顺路买来的小点心,再与杨氏问候了两句,趁着杨氏下去张罗点心的时候,她便就跟徐滢使了眼色。

进了徐滢房里坐下,她便就说道:“崔嘉恐怕要出夭蛾子了。”说着把袁怙带回来的消息细细说了给他听,“我估摸着你那日把剑穗往崔家下人面前一晃之后崔家也闹腾起来了,崔嘉这模样绝对是知道了他们家亏空的真相,而且还跟他老子合伙盯上你们了。”

徐滢也讶了讶,倒是真没想到崔嘉居然会派人盯她。她还以为会是崔伯爷。

她这几日也着人盯崔伯爷去了,没想到,反倒被崔嘉钻了空子。

这么说来岂不是她们去过当铺的事他也知道了?

她琢磨了一下,说道:“他既然没说什么就走了,必然也会派人暗中盯着你们。”

“那我倒不怕。”袁紫伊冷笑着,“我一不偷二不抢,三不扰民四不欺官,他能把我怎么着?若是来硬的,这顺天府尹不是吃干饭的吧?若是来阴的,那也可以试试,我正好也有法子让他好看。”

“到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徐滢若有所思地,“我还是得尽快想办法把那东西取回来才成。”

袁紫伊停了扇子:“你想怎么取?”

徐滢摸着下巴沉吟:“偷?”

袁紫伊一扇子拍在她脑袋上:“没睡醒吧你?”

徐滢坐起来,“要么只能找宋澈帮忙,他权势大,倘或有办法,可是我这两日又不太想见他。”

袁紫伊愕住:“为什么?

她脸上罕见地红了红,抬手托腮望起窗外来:“我有点事正郁闷着。”

“什么事?”袁紫伊毛骨悚然了,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她红脸。

第178章 火候不够?

“就是男女之间那点事。”

到底是阅历丰富,那抹红只一闪她就恢复平常了,唇角又一勾,她说道:“我倒是真喜欢他,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笨这么慌张的男人,简单,有原则,连稍微亲热下都不会,随便逗逗就脸红,我感觉他就是张白纸,可以随便我怎么糟踏。”

“那不是很好吗?”袁紫伊快吐血了!她是成心显摆给她看的吧?报复她上辈子毁了她的婚?

“本来我也觉得这样很好,可是上次在王府逗了他一回之后,我又觉得有点不好了。”

袁紫伊上上下下地瞄着她。

她摸了下鼻子,咳嗽道:“主要因为从一开始就是我主动,而他每一次回应都显得很不情愿,刚开始我还觉得慢慢来就好了,可是现在我发现,我无论怎么启发点拨,无论怎么主动他都很被动,都很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