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天之苍苍

【作者】谢楼南

我的皇后前传,江湖傻故事。天之苍苍是讲述他们相爱于江湖的故事,苍苍明亮活泼,萧焕武功卓越,可面对苍苍的热情,萧焕只有淡淡的微笑和微微的脸红,这种感情没有很多言语却很令人动容。文笔清新,比我的皇后似有进步,而且将皇后一篇许多人物交代的更为丰满,看过皇后一篇的人可以推荐一看

【正文】

第1章

一丝阳光漏进盐帮杭州总会的黑色大堂内,盐帮三当家魏西辰饶有兴致一样的,用手支住下巴。

“你是谁?”那个小姑娘瞪大眼睛,进了一步,她身上的粉色纱衣已经揉成皱皱的一团,头顶系发的粉红丝带也开了,头发乱蓬蓬的垂在肩头,镶在有些脏兮兮的小脸上的那双大眼睛,却亮的好像三月的春水,正填满了意外和惊异。

她没有得到回答,被她提问的那个人微微皱了皱眉头。

“我认识你吗?你到底是谁?”那个小姑娘把眼睛睁得更大,又走了一步,她都走到桌子前面了,头向前倾,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更是快要贴到了别人脸上:“你长得可真好看。”

魏西辰清咳了一声,像是没看到眼前的窘态一样,好整以暇的慢慢开口:“这位公子,不知阁下要赎的人,可是这位姑娘?”

盐帮素以武二文三著称,这位出身草莽的魏三当家,善文能诗,是个颇为风雅的人物,说话的声音也总是缓缓淡淡的,让人听在耳中很是舒服。

“谢谢三当家,在下要赎的,的确是这位姑娘。”被那个小姑娘盯着脸看的年轻人像是没有看到近在咫尺的这张脸一样,把头转向魏西辰,微笑着说,他把“的确是”三个字咬得有些重,不知道为什么,比魏西辰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缓淡声音里,居然有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啊,你声音也真好听…”那个小姑娘自顾自的又感叹起来,逼近年轻人脸的眼睛不曾移开过一分,她好像找不到词语来形容了:“好像,好像风从松林里吹过去一样…你再说几句话给我听!”

“是这位姑娘就好。”魏西辰呵呵笑了起来:“如果不是这位姑娘,鄙人还不一定能做得了主呢。”

“三当家客气了。”年轻人淡笑着,他的眼睛是深黑的,看向人的时候,有些令人不能逼视的璀璨:“谁不知道盐三当家是盐帮里的武诸葛大军师,放不放一个小毛贼,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只是在下有些不明白,为何只是在码头上不小心翻看了一下贵帮的货堆,连一个盐粒也尚且没有拿走,就成了偷盗贵帮货物的盗贼,要关进总会的监牢里数日不放?贵帮是要借此事以儆效尤啊,还是盐帮的规矩大到已经可以管得了全江湖的眼睛了?”

魏西辰没想到他突然说出这么一大串责难,又听后几句已经有了指责盐帮仗势欺人的意思,忙接住话:“都是误会,都是误会,那天这位姑娘只是看一下鄙帮的货物当然事情也不至于此,坏就坏在她在被看守货物的帮众喝斥了之后,就和那些帮众动起手来了,这一旦动上手,有些事情可就难说了。”

“任谁平白无故的被喝斥了一顿,都会气急动手吧?”年轻人淡淡的接住话头:“事情难说了?难说之后便凭着人多,把人抓到总会里来了?是不是如果再难说一些,就凭着人多,把人当场杀了也说不定?”

“这个…也不能这么说。”魏西辰有些讷讷,他并不是什么很讲道理的人,也算能言善辩,只是这个让人看不出一点来历的年轻人来盐帮总堂,出手就是五百两的银票要赎人,他到现在连对方的名号都没问出来,闹不清对方的底细,再加上盐帮这次确实有些理亏,因此在年轻人步步紧逼的责问里,居然讲不出话来反驳。

“你是来把我弄出去的?”那个小姑娘总算感叹完了,眼睛依然定在距离年轻人的脸不到半尺的地方不肯移开:“太好了,他娘的我终于能从这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鬼地方出去了…”

话音未落,她的脑门上突然接到一记暴栗,年轻人收回手,神色依旧淡淡的:“女孩子说话不要这么粗鲁。”

那个小姑娘被敲得有些愣,捂着脑门看着他。

魏西辰有些尴尬的清咳了一声,心中突然闪过一丝悔意:怎么会惹上了这么两个人物?

跟在年轻人身后出了盐帮总会的大门,那个小姑娘居然沉住了气没吭声,默默不语的走在一旁,不时地挠挠头发,抓抓胳膊,还往被年轻人敲过的脑门上摸了两下。

“你…”直到走出了很远,年轻人终于顿住脚步,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转身回过头:“你没事吧?”

那小姑娘看他回头问自己,眼睛一亮,开口却是一连珠炮的问题:“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我被关在那里的?你为什么拿那么多钱赎我?你是不是我哥哥的朋友?是不是?我们以前见过吗?我为什么不知道你叫什么?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吧?好不好?好吧?”

年轻人看着她晶晶发亮的眼睛,也不知是好笑还是好气,居然挑起嘴角笑了:“有兴致跟力气关心这么多问题,看来你是不错了?”

“才不好!”那小姑娘立刻出声反驳:“我都五天没洗澡了,身上痒都痒死了!我还五天都没吃肉了!那些人给的全是白菜青菜豆腐,吃的嘴里都淡出鸟来…”立刻想到这句话也带脏字,连忙住口,偷瞥了瞥年轻人的脸色,看他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就接着笑眯眯的:“呐,你带我去吃点好吃的东西,开间客栈给我洗澡吧…我身上的钱进去的时候都给盐帮的那些人拿走了。”

年轻人打量她了一下,点了点头:“你是先吃东西,还是先洗澡?”

“吃东西!”那小姑娘毫不犹豫的回答,接着一连串不停的:“我要吃五凤楼的蟹黄水晶饺,畅意阁的糟酒鸭掌和粉蒸狮子头,会义酒家的红烧肘子,晴衣苑的酱香排骨,素菜就叫净慈寺的素菜馆随便送几个过来吧,这么一时半会儿,我也想不起来太多菜色了,对了,汤我要栖月楼的玫瑰米酒羹,叫他们别做那么甜,每次都要交待好几遍…”她顿了顿,小心的看一眼在一旁静听的年轻人,咽了口吐沫:“就这么多了…”

年轻人见她说完,轻点了点头:“那么还是先找个客栈住下吧,再让这些地方把菜送来。”

那小姑娘偷笑了一下,想到马上要吃到的美食,心情大好,笑眯眯的抬头向年轻人说:“嗯,虽然你可能已经知道了,还是要说一下,我叫凌苍苍,你可以叫我苍苍的,你的名字是?”

她缠了一大圈似乎是心思早就被引跑的样子,最后的问题居然又兜回到了这里。

年轻人静静的看了她一眼,他脸上的表情本来就淡,现在更是淡到什么都看不出来,只停了有那么一刻,他就开口:“萧焕,我叫萧焕。”

他说的很轻,语调也和刚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苍苍的眼睛慢慢睁大,她的背直起来,嘴角的笑容也一点点收起来不见,她皱住两条浓浓的眉毛,试探的:“你是…那个萧…萧焕?”

“大武国应该不会有第二个萧焕。”年轻人很轻的叹息了一声,深不见底的瞳仁中掠过一丝笑意,嘴角挑起一点:“你要是喜欢的话,可以叫我萧大哥,我不介意。”

苍苍没说话,死死的盯着他的脸,仿佛他脸上开着朵花。

“不要!”苍苍突然大声叫了出来,她的脸涨红了,分不清是羞怒还是焦灼:“我才不要叫你萧大哥!”

“你…你…”苍苍有生以来,第一次说话结巴:“你干嘛要是那个萧焕!”

凌苍苍有生以来,所知道的萧焕只有一个,那个萧焕总是在离她很远的地方,那个萧焕的脸总是被挡在青色紫色红色的官袍之后,那个萧焕很少说话,即使是说话,也很少能让她听清声音,乾清宫太大,乾清宫外的汉白玉台阶太长,她只不过是一个大臣的女眷,站的地方和座位从来都离那个尊贵的御座很远,从来没有机会去仔细瞻仰那个萧焕的脸——她也从来没有什么兴趣去仔细瞻仰。

苍苍有些气急败坏的看着眼前这个萧焕,他现在离她很近,近到她能够一根根的数清楚他微微垂下的眼睑上那排又长又密的睫毛,也能够清楚地看到她蓬头垢面的样子映在他那双过分深黑的眼睛里的影子。

她面前的这个萧焕微微的挑着嘴角,轻轻的笑了:“不想叫,那就不叫吧。”

第2章

也不算什么的,其实不算什么,不过是一个用离家出走来抗拒成亲的大小姐发现面前这个她对他印象还相当不错的人恰好就是来抓她的未婚夫而已,那位大小姐只不过是有了点和当场被擒获的小贼类似的感觉而已,其实不算什么。

况且被抓住的小贼也不可能有这么好的东西吃。

五凤楼的蟹黄水晶饺,畅意阁的糟酒鸭掌和粉蒸狮子头,会义酒家的红烧肘子,晴衣苑的酱香排骨,净慈寺的特色素菜,还有栖月楼的玫瑰米酒羹,一样不少的排开在桌子上。

苍苍埋头努力的往嘴里塞东西,她吃相凶狠,眼神也差不到哪里去,横扫桌上美食的同时,不忘时不时地横上萧焕一眼。

按理说在明白萧焕的身份之后,不管是不是在外面,假若她够机灵的话,都该马上跪下来磕头的。但是对面那个人值吗?他先很无礼的敲了她的脑袋,接着很不自重的让她叫他萧大哥,既然他老人家这么随便,那么她就可以省省事了,跪在地上膝盖很疼的。

事实上苍苍不但把事省了,而且很轻松的就把什么君臣之礼抛到了脑后,完全忘记了现在她这种扫到萧焕脸上的眼神足够让她的脑袋掉很多次。

萧焕就坐在她对面,对着这种愤恨的目光,似乎也没有拿起筷子和狼吞虎咽的她抢东西吃的意思,只是垂着眼睛漫不经心一样的,对着面前的那壶酒自斟自饮。

他喝的是一壶竹叶青,没温,也并不是什么上好的酒。

苍苍还以为他要是喝酒的话,一定会喝最贵的酒,她甚至想象着他一挥手,就有两道黑色的影子从什么不为人知的阴影里跳出来,手里托着专门从京师运送过来的佳酿,装在玉壶里,连酒液上都浮着那种叫尊贵的光。

没想到他只是在向客栈的小二说明她要点的菜之后,随口加了句:“送壶酒来吧,竹叶青。”

当店小二问他要什么样的竹叶青的时候,他回答的更简单:“都可以。”

酒来了之后他就慢慢的把淡绿色的酒液倒入酒杯中,再慢慢的啜着,嘴角那丝从来没有消除过的笑意虽然还在,脸上的神情却是淡的,淡到连同他那身淡青的长衫一起,都要化到白色的日光里了。

苍苍塞一口食物,抬头瞪他一眼,终于忍不住,扔掉筷子:“我不喜欢你!”

萧焕抬起眼睛看她,笑了笑:“那又怎么样?”

居然答的这么风轻云淡,就像这事跟他毫无关系一样,苍苍更来气,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义正词严:“我又不喜欢你,干嘛要我嫁给你?我不想嫁给你!”

萧焕也看她,依然笑了笑:“我知道你不想嫁给我,要不然也不会留书出走了。不过这事不是我说了能算的,能商量的余地不大。”

苍苍噎了一下,知道他说的还算是很客气了。

他们这门亲事是先帝在遗诏里指定了的,也就是说,在满朝大臣的灼灼目光下,除非大武亡国了或者先帝再活过来一次撤了这道旨意,他们都要成亲,不管双方是不是愿意。

谁叫她恰好是内阁首辅凌雪峰的女儿,谁叫他恰巧是大武帝国的皇帝。

可能连苍苍自己都没有察觉,她两条浓密的眉毛皱到了一起,她的口气很坏:“我不会喜欢你!”

“是吗?”她面前这个此刻本应留在重围的紫禁城里的人还是笑着,语调温和:“跟我回去吧,凌先生很着急。”

七月的微风从打开的窗口里轻轻暖暖的吹进来,苍苍恶狠狠的盯着眼前的这个人,最终还是在那个总是微挑的嘴角上败下阵来,泄气的趴在桌子上:“你干嘛要长这么好看…你干嘛总是笑?”

房门很轻的响了两下,一身黑色劲装的御前侍卫蛊行营统领班方远无声无息的进来,走到桌前抱拳:“公子爷,马车准备好了,请问公子爷和凌小姐什么时候启程回京?”

苍苍蓦然坐直,抬头双眼正对萧焕:“我刚才说错了,你长得丑死了!”

终年漏不进一丝阳光的盐帮杭州总会的黑色大堂内,盐帮三当家魏西辰坐在大堂内的宽大木椅里,微合着眼揉着额头,他总觉得自己仿佛忘了什么事情。

过了很久,他终于睁开眼睛,脊背猛的挺直,招手叫过一个帮众:“刚才让赎出去的那个姑娘,是关在哪个牢里的?”

“回三当家,是关在白牢里的。”帮众躬身回答。

“噢,这就好。”魏西辰松了口气。

盐帮私设的监牢分为两个,白牢建在后院,关押一些诸如因为偷盗或者不小心冒犯了盐帮而被抓进来的人,另一个在地底的石牢,关押的才是诸如对头派来的奸细之类的盐帮要犯。

那个让赎回的小姑娘只是因口角被抓进来的,放她走倒是没什么,魏西辰只是突然想到她会不会从被一同关押的人口中得知一些盐帮的秘密,现在知道她是被关押在非机要的白牢里的,才放下来心。

那个帮众小心的打量着上司缓和下来的脸,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报三当家,那姑娘虽然是关在白牢里的,可是她在牢里太吵了,同牢房的人都吵着不要和她同处一牢,因此那天夜里三当家亲自下令,把她和姓黄的那人关在一起了…”

魏西辰突然从椅子上弹起:“你说姓黄的那个人?”

那帮众给吓了一跳,连忙颤着声回答:“是,是,三当家亲自下的令…”

“娘的!”魏西辰骂道,一脸温文尽失,气急败坏的喝道:“蠢材!方才你怎么不说?还不赶紧派人去追回来!”

那帮众唯唯诺诺地答应,满心委屈:你方才又没让我说话。耳中听到魏西辰阴沉的下令:“快派人去把那姑娘找到,不用带回来了,就地杀了…连她身边的人一起。”

被首领眼中的杀意吓到,那帮众打了个冷颤,躬身领命。

都说江湖是一个人命轻贱的地方,但再轻贱也有个边,毕竟如今恰逢盛世,官府还算管理有力,各帮派就算互相打压倾辙,杀人这种事情还是能避免就避免。

这次魏西辰毫不犹豫的就下命令要把那个姑娘杀掉,看来虽然是关在白牢里,但却用铁链穿透琵琶骨,专门派人看守的那个人,真的是什么举足轻重的人物了?

想到这里,那帮众又打了个冷颤,这种秘密他还是不要探究的好,不然就算他也是盐帮中的一个小头领,说不准也要像那个姑娘一样性命不保。

连忙又向魏西辰躬了躬身,飞快的转身去布置人手追杀去了。

魏西辰盯着属下的背影,心思却转到了很远的地方:那个小姑娘到底已经从那人口里知道了多少事情?不管她知道了多少,都得杀了——怎么这么糊涂,居然放这么一个人出去。那小姑娘倒是好对付,她身边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一想到那个脸上总是淡淡的年轻人,魏西辰的头就突然疼了起来,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又招手叫过来一个亲信:“去说,派身手最好的去,要蒙面乔装。”

苍苍趁洗澡的时候跳窗逃走的打算都被无情扼杀了,她刚打开窗户,就看到抱剑守在楼下的班方远那张没什么表情的砖块脸。

不仅如此,连她嘟嘟囔囔的重申了好多遍她在江南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也都被一概忽略了,这些人根本就没有一点尊重她意愿的意思。

因此被拉上马车的时候,苍苍的心情是很差的,她先是喃喃的把坐在她对面依然神情轻淡那个人骂了够,然后当她不知道第几次用十分鄙视的目光说出“只有老大娘和老大爷才会坐马车”的话后,那边那个人终于轻叹了口气,说了句:“趁人不备逃跑的话,骑马会容易得多。”

苍苍彻底没话说了,她用十分仇恨的目光盯了萧焕一阵之后,终于恍然大悟的点头:“你身体不好不能骑马是不是?宫里一直说你从小就体弱。”说完,再上下打量一下:“我最讨厌病恹恹的人。”施恩一样的加上总结:“算了,既然是这样,那就还是坐马车吧。”

被施恩的那个人很不知道感恩的在嘴角挑起一个微笑:“那就谢谢你体恤我?”

“不用!”苍苍再大条,也听出他不是什么真心感谢,愤愤不平的从旁边拉过一个绣枕,垫在脑袋下,索性趴在身边的小桌上睡觉去了。

她在牢房里关了几天,洗过澡之后本来就有些累了,居然马车的颠簸里很快睡熟了。

苍苍睡得很香,做了不少梦,等她在马车一个突如其来的巨大颠簸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四周已经昏黑下来了。

混乱中她向前猛冲的身体被萧焕拉住,她连忙扶住脑袋:“怎么了?”

“有人伏击。”很短的停顿之后,萧焕回答。

“有刺客!”苍苍立刻大叫了起来,突然一个翻身从座位上蹦了起来,一把按住萧焕的肩膀把他推到车壁上:“一定是有人知道了你的身份,来刺杀你的!”

她一口气说了下去:“你看吧,你看吧,你是来这儿干嘛?让坏人盯上了不是?外面那两个人管用不管用啊?那个班方远也真是的,你这种手无缚鸡之力娇滴滴连马都骑不了的人,他怎么不多安排几个护卫跟着?这下这下糟糕了吧!还是他觉得我武功可以,指望我保护你的?啊,别怕,没关系的,其实我武功也还差不多,保护你应该没有问题的。”

这辆马车上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还有御前侍卫蛊行营的两个人在外负责赶车,这时听到兵刃相交的声音,应该已经和伏击的那些人交上了手。

马车在打斗中依然撞撞跌跌地向前奔去,苍苍自顾自地说完话,根本不给萧焕说话的机会,拍了拍头:“你快躺下,坐着不安全!”说着抓住他的肩膀把他的身子全按到座位上,接着自己挡在前面,就要掀开车帘打探外面的情况,仍不忘回头叮咛了一句:“你千万别抬头啊,很危险的!”

她话音没落,车后的厢壁上就猛地穿过来一柄大刀,紧接着整个车厢就“哗”的从上下断成了两截,上半截车顶在罡风中劈劈啪啪的倒了下来。

苍苍见机倒快,刀还没砍过来,她就先抱住头趴到了车底,这时候马上从车顶的木片和碎屑中爬出来,捞到萧焕的手抓住,就拉着他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经过一会儿缠斗,马车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苍苍落地之后,看了一眼依然在和那几个黑衣人缠斗的御前侍卫,还没站稳就拉着萧焕往路旁的密林中跑。

道路两旁的树林里积了很厚的落叶,苍苍也不管,拉着萧焕就往树最密集的地方跑。

幸好跑了一会儿也也不见有什么人从后面追上来,苍苍有些气喘吁吁的停下来,回头就往萧焕头上和身上摸去,边摸边问:“喂,你没事吧?没把你砸坏吧?”

“嗯,”那边应了一声,萧焕很老实的回答:“我没让砸坏。”

“这就好。”苍苍吁了口气,也没有留意到对方声音里的笑意,拍了拍胸口说:“没把你弄坏了就好,带着一个你这么娇气的人真让人操心。”

“嗯,让你费心,多谢了。”很快的道谢,声音里依然有笑意。

这次苍苍是听出了一点,也没在意,伸手准备拍他的肩膀,发现太高了不好拍到,就改为在手臂上拍了两下:“不客气,有我在,你不用怕,我会保护你的。”

她很有豪气地说完,探头在黑黢黢的树林里看了半天,也没看到有黑衣人追来的迹象,就松了口气:“这么久都没追过来,估计是没事了。”说完挠了挠头回头瞥了萧焕一眼,咬了咬嘴唇,突然说:“你怕黑吗?”

现在已经入夜了,树林中又照不进月光,四周是黑的有些吓人。

“大概是不怕吧。”萧焕笑了一下,回答。

苍苍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才说:“不是我故意要抛下你的,我现在不跑就没机会再跑了——我真的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回去做,我答应过别人了,我要是不回去的话他会很伤心的。”她停了一下:“所以我一定要回去,你别怕,就在这儿站一会儿,你带的那两个人挺厉害的,打败了敌人一定会来找你的。”还是不放心的补上:“要是万一让敌人发现了,千万不要和他们硬来,要快跑。”

她说完,就后退了几步,又说了一句:“你自己小心,再见。”才转身向密林深处跑去。

注视着她的身影消失,留在原地的萧焕并没有动,似乎真的准备按照苍苍的吩咐,站在这儿等别人来救他。

深沉的夜幕中有微冷的风吹来,然后萧焕的手突然动了,在他背后的那道亮光正要闪出的同时,他的指头就突然动了起来。

指间的劲风如同闪电,尖锐的刺入那名黑衣人的穴道之中,黑暗中听风辨位出招,一气呵成,分毫不差。

黑衣人手中的钢刀“扑通”一声掉落在地,立刻翻身后退了几步,却依然不能消减掉迅速流窜过半身的酸麻,霎时间出了一头冷汗,他也算盐帮中的高手,行走江湖十几年,还从未让人一招逼退过。

“请这位同道回去转告魏三当家,赎人的钱既然已经收过,最好就不要再纠缠不休,我不想再去拜望一次三当家。”那个声音在不远的地方响起,依然是淡淡的。

这淡漠声音从黑暗之后透过来,竟然有了些蜇人的寒意,黑衣人的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下来,树林外早没了动静,那些随他而来的人都已经被制服了吧,魏三当家果然没有料错,这个看似温文的年轻人,是个深不可测的人物。

黑衣人只犹豫了一刻,也不再掩饰身形,飞快的转身向密林深处跑去。

随着黑衣人沙沙的脚步声消失,黑暗中依然是一片寂静。

停了有那么一会儿,几声很轻的脚步声响起,有个御前侍卫走过来,抱拳压低嗓音叫了声:“公子爷。”

那边很轻的笑了一声,接着那个淡然的声音响起,带着丝笑意:“储青,如果有个小姑娘对你说,她会保护你,你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被称为储青的这个御前侍卫还没有回答,那个带笑的声音就接着说了下去,喃喃的,有点像自言自语:“这个小姑娘啊,把我当成花瓶了,碰着就会碎。”

第3章

魏西辰从来这么恐惧过,他已经经历过很多事情了,十七岁和结义兄长闯荡江湖,在刀剑里打滚,爬到现在的位置,腥风血雨尔虞我诈早就看惯了,他不是没有发抖过,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他的手虽然是干的,他头上也没有出汗,但是他觉得心里却是湿的——仿佛有把业火,烧得整个心脏都是湿热的,黏黏的很不好受。

站在这间很久都没有走近过的牢房门口,魏西辰终于抬起了手,没有犹豫,轻轻挥了下去:“开门吧。”

一旁的帮众躬身打开了牢门上的铁锁,沉重的铁门缓慢的打开,门内是一片混沌的漆黑,无边无际,仿佛看不到底。

终于就要结束了吧,早该结束的那些,魏西辰迟钝的想着,嘴角有些僵硬,居然添了丝笑意。

早就该结束了吧,从三年前那个雨夜之后,从他把手中的刀切入那个人的咽喉里时,一切早就该结束了——威震江南的铁掌大侠严瞬开,他相依数十载的义兄,从那天起就该死了。

就算他在最后关头的那一刀始终还是没有划断义兄的喉咙,就算他告诉帮主严瞬开已经死了,却偷偷的把手脚俱断声音也完全毁去的义兄藏在了这座白牢之中,掩饰的告诉别人说这里关的是一个欠了账款的老疯子,然而在最终,他还是要杀他。

如果那天他不是被那个吵闹不休的小姑娘吵昏了头,要是那天他不是鬼使神差的下令把那个小姑娘关在那间他平日都不让人靠近的牢房里,要是那个小姑娘没有被立刻赎走,也许他就不用杀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