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得泉自然是喜悦的,就连谷雨在一旁也心里有了底,这伯伯一家人一来,不仅娘生孩子的事情有了着落,爹日后也可以去做做木工活计,再说日后地里田里有个什么的,也有个相熟的人问问。加上二伯那边也顾着自己家,这么一想,谷雨的心又有了底气。

陈永玉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着的东西,递给李得泉:“得泉,这是你从城里捎药的钱,多了我也没有,只是给一点尽尽心意。”

李得泉赶紧摆手,忙不迭的拒绝。

陈永玉佯怒了,“这可是我娘交代的,你是要让她老人家走了也不安生么?”

话竟然说到了这个份上,李得泉只好接过,脸却红了。

正尴尬间,屋外江氏叫道:“都来吃饭了——”

第十三章 想到个赚钱法子

陈永玉一家子给的所谓药钱让谷雨家里又缓了一阵,只是二伯来家的时候她们才明白,这药钱当初已经被李何氏抓在了手里,并且趁着陈永玉的不落意,大伯母还很是让人家帮着做了几件事情。

这下李得泉甚是为难,想退也没有钱去退了,只能记下日后还,这人情算是又欠下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还上。

谷雨蹲在地上洗碗,看着李得泉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感慨,自己这前世今生的身子都是病恹恹的,在她看来,身体是最重要的本钱,而今才明白,当身体好好的时候,还是会为别的东西一筹莫展,例如现在摆在眼前的问题。

永玉伯父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二伯也常常接济,这终究是有限的,还是要自力更生啊自力更生。

可是现实的问题摆在了眼前。爹娘倒是有手艺的,自己还小身子又弱,不给他们填麻烦就好了,哥哥上学虽然可以做些家务,但是却也没有进项,爹也走不开,娘要生了总归要有个人做主心骨,再说那么些田地,还等着去种。这么想来,只有小满做些绣活,只是又要顾着娘也做不了多少。

哎……

这一愣神,手中的碗碰撞在一起发出桄榔的响声,谷雨赶紧收回思绪,这穷家破业的,再坏点东西就真的没法过了。但是看着李得泉镶上的木头,暗道自己多操了心。

这崭新的木头跟原来黝黑的木色甚是不协调,看着甚是扎眼,既然这木盆子木桶是家家户户都离不了的,有家底的人家养猪养鸡要的那些鸡食盒子跟猪食槽也都是用木头做的,谷雨顾不得自己的手上沾水,一拍额头,有些隐隐的兴奋。

兴奋之后她的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呆呆坐着,将自己的想法再心里计较一番,这爹以前一直做的就是那些大户人家的活,那些屏风床榻,繁复的雕花都应付自如,现在做这些东西自是没有多大问题,就像娘跟姐姐绣花的手缝个补丁总归是没有问题的吧,她只怪没有早些想到这么个门路,再说也可以在家里做,做好了之后放到镇上去卖,家里也顾得上,也可以得些贴补。

谷雨越想就越是兴奋,只是还在想着怎么跟爹开口。

院子里出现一个憨头憨脑的男孩,手里端着一个大碗,走的小心翼翼的,“谷雨谷雨,我娘做的萝卜猪皮冻,让我拿一碗给你们。”

自从那日陈江生跟着爹娘来过之后,便成了这家的常客,一半是来送东西,还有一半是他自己闲逛,家里不用他插手,私塾暂且也不用去。

谷雨接过,这猪皮冻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普通人家都吃不起肉,偶尔弄到一块猪皮,切碎了慢火炖,加上萝卜一类,等凉了便成了亮晶晶的猪皮冻,虽然不稀罕也难得,毕竟有肉味,更难得的是江伯母的这份心意,再加上她做的猪皮冻也很爽口,谷雨突然想着,这里可不就是含了胶原蛋白嘛,娘吃了是不是不容易老。

陈江生在灶房外面叫过李得泉,又喊谷雨:“不急着倒出来,就不好看了,碗我下次再来拿。”

谷雨还真就不客气了,反正她看着陈江生,使唤起来甚是顺手,无拘无束的,不像看着安锦轩有点害怕,惊蛰虽说对自己疼爱有加,还顶着大哥的名分,谷雨也不敢这么随意叫唤惊蛰。

一大碗猪皮冻,谷雨就放在灶房之中,回去继续洗那很久都洗不干净的碗,好在也没有人留意她,看着一边巴巴望着的陈江生,她有了主意:“江哥儿……”

李得泉在一边叫道:“谷雨——不能没大没小,你年纪小,该叫江生哥才是。”

谷雨吐吐舌头,到底也没有叫出来,直直的道:“你们家不缺碗,缺不缺木盆?”

陈江生倒也真是个实在的,抓着自己的头笑笑:“木盆子倒是不缺,就是昨天我娘喂猪的时候猪一直嚎,我娘一瓢子打下去,猪把那食槽给踩坏了,我出来的时候娘还说猪吃饭的碗自己打碎了,让它饿着呢。”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谷雨心里一喜,却也不想陈江生在跟前,妨碍她对她爹说的话,心里一边想着事,嘴里却道:“不能去镇上买么?”

陈江生干脆就蹲下来,“我爹说这两日没有空,让我娘用木桶将就着。”

谷雨原来想着问问到底多少钱,但是既然没有买,刚好爹又有这个手艺,刚好可以帮忙,这人情世故无外乎一来二往,总是吃人家的东西心里过意不去。

她偷笑一声,甩甩手上的水,陈江生麻利的将木盆的水提着去倒了,回头又搬着碗放到灶房,那股忙慌慌的样子似乎怕谷雨跟他抢一般。

做好这些,谷雨道:“江哥……嗯,那个,你先去看看我大哥今天在私塾里吃什么。”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借口,要是叫他回去他多半会说家里无事不肯走,说完之后谷雨想了想又道:“也不要过来了,看完之后就跟江伯母说猪皮冻很好吃。”

陈江生却也没有多问,屁颠屁颠跑走了。

李得泉看着谷雨叫着陈江生,有些好笑:“你怎么使唤上你江生哥了?”

谷雨得意的道:“爹,你没有听他说家里的猪食槽坏了么,反正爹的木工活好,给他们做个猪食槽,要不整天都往我们这送东西怎么过意的去。”

李得泉这下也有些高兴起来,夸赞谷雨:“我小闺女也知道怎么过日子了,这剩下的木头可能不够用了。我这就去砍些树回来。”

谷雨却又接着道:“爹,这他们家的东西会坏,别人家的也会啊,不如多做一些,给他们用用,多出的可以放到集镇上去卖钱。”

李得泉的眼睛有些发亮,大踏步的走去房中,谷雨没有跟过去,不过看爹的走路姿势,跟那很有底气的说话声就开怀,“木盆子……树,后山就有……”

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李得泉又出来了,“我跟你娘商量过了,待会再去跟你二伯说一声,明日早上就去砍树,要是东西卖出去,给我们谷雨买糖吃。”

谷雨也不客气,眨巴着眼睛道:“嗯,对,谷雨要吃糖,姐姐要穿新衣裳,娘要补身子。”

李得泉一把抱起谷雨,两人都在憧憬,似乎那好日子就要来临了。

第十四章 难得的鸡汤

第二日天色尚早,青白的晨光透过窗户,在房中留下的还只是些光影,谷雨就听到门吱呀响了。她知道,爹跟二伯要去后山了,这是昨晚上商量好了的,也做了两个饭团做干粮,这一来一回的多半要很晚才能回来。

她心一松,又睡了过去。

直到小满开始窸窸窣窣的穿衣裳,她才再次醒过来。挣扎着也起床穿上夹袄。

小满有些心疼谷雨,“看你连眼睛都睁不开,再睡会子。”

谷雨摇摇头,“江伯母说了,这两日小鸡就出壳了,我要去把小鸡拿回来养。”二伯母送来的种鸡蛋不好再叫她在那边孵,正好那日托了江氏。

姐妹两已经很有默契,谷雨主动的承担了大部分的家务,腾出时间让小满绣花卖钱,王氏偶尔也绣绣,只是肚子越发的大了,加上这一次的奔波跟受气,倒是养着才行。

至于挑水这些粗重的活计,都是李得泉在做,惊蛰下了学也常常搭把手,陈江生更是时时过来,倒是不用谷雨担心。

谷雨像往常一般,将那些切萝卜洗菜一类的事情先做好,叫道:“姐,可以煮菜了!”

天天吃这清汤寡水的东西,连个鸡蛋都没有了,谷雨有些担心她娘的身子,却也无法,“姐,天天吃这个怎么办呢,听人家说生孩子要吃好东西的。”

小满也只能苦笑,“谷雨乖,等我的绣品拿出去卖了钱,就给咱娘买鸡蛋吃,我们平日里吃这些也不怕。只是你倒是不挑起来了,以前你可不吃这清水萝卜。”

谷雨小眼珠子一转,笑笑:“人家以前病着嘴里淡么,现在自然是什么都吃得下的。”

这就快中午了,谷雨她们正要开饭,看见惊蛰一只手里提着一些东西,另一只手拎着一只鸡,笑呵呵的回来了。到了近前,递给谷雨道:“谷雨,咱们今天喝鸡汤,让娘补补身子。”

谷雨很是欣喜,却也有些疑惑:“哥,你哪里来的银子买这些?”

惊蛰笑笑,小声对谷雨道:“哥去给人家写字挣下的,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咱爹。”惊蛰的字谷雨也见过,再者那天柴房里的对话她听在耳里,惊蛰就算是身上有些钱也不奇怪,就不再多问。反而为难起来:“哥,这鸡怎么杀呢?”

惊蛰这才傻眼了,小满立在旁边道:“要不,去叫二伯或者永玉伯伯?只是二伯跟爹进山了,永玉伯那边也不知道有没有空。”

正在为难之际,安锦轩荡了回来,不由得有些好笑:“三个大活人,连只鸡都对付不了,真是好笑。”

相处久了,他们也都知道安锦轩是那嘴硬心软之人,加上惊蛰跟他同住,更是亲切一些,此时也不外道:“锦轩,你可会杀鸡?”

安锦轩嘴角一扯,“菜刀、碗,你,去烧水。”

听到他的指派,惊蛰拿着刀跟碗出来,谷雨乖乖的去烧火,而小满,趁着空挡将惊蛰带回来的红糖鸡蛋等都放好。

安锦轩将鸡拎起来,把鸡头向后一扳,扯两下鸡脖子的毛,菜刀一横,血就注入碗里,看着差不多了,把手里的鸡往院子里一扔,整个过程,连滴鸡血都没碰上。

惊蛰在一边惊叹,“锦轩,真是有你的。”

锦轩心里也得意,却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拍拍手,“这有什么,不过是只被绑着脚的鸡,野林子里的东西更难杀呢。”

这话让惊蛰心里一动,靠近安锦轩一些:“锦轩,要不日后你去林子也带上我。”

安锦轩有些奇怪的望着他。“你不用去私塾?”

惊蛰有些不好意思,“我已经退了,要不哪里来的闲钱买这些个,我想让娘补补,我想着要是跟着你去,说不定猎到什么给娘吃。”

安锦轩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走了。

惊蛰一个人愣愣的呆在那,直到谷雨叫他吃饭。小满将炖好的鸡汤端去给王氏,兄妹三人,将那些鸡头鸡爪子一起炖上青菜,舍不得吃肉,都一一挑了出来,说是下次再用来煮青菜萝卜。小满还在那算着,“这鸡够娘吃上几日了,还有那红糖跟鸡蛋,留着娘坐月子的时候吃。”

谷雨一边往嘴里扒饭也一边道:“哥,江伯母说小鸡就要出壳了,到时候我养鸡,爹做木工活,我们就能够常常吃鸡了。你也不用中午食不饱了,该吃的就吃,你总是留着一半,念书没有力气可不好。”

惊蛰的脸有些尴尬,摸摸谷雨的头,什么也不说。

当天李得泉晚上回来,看着很是疲倦,精神却很好,从怀里掏出一把野果子,“我这跟你二伯父去这一趟,树都砍好了,不过只拖了一棵回来用着就行,剩下的树等晾干一些再去拖,这有了树,就可以做那些木盆子木桶一类的了,只是不知道镇上的行情如何,罢了罢了,改日再去打听一下。”

一家子人,各做各的事情,惊蛰这些天,回来的时候也甚是奇怪,不是脚上有泥巴就是湿了腿,只是大家沉浸在李得泉打东西卖的喜悦之中,丝毫没有注意。

又是一天,惊蛰跟安锦轩两人拉着两根竹子回到院子,拿着刀在那比划来比划去的,也不知道要干些什么,问也问不出来,还是二叔公动手,给他们劈出了竹篾子。

陈江生也将谷雨的小鸡送来了,放在一个簸箕上,谷雨小心的数数,一共二十三只,又是有些感动,这二十三只鸡蛋换二十三只小鸡,不用问,又是陈家暗中贴补了的,她也客气不起来,惟有记住这份情。

见惊蛰他们正在编竹篾子,也不知道做什么,谷雨就奔过去:“是不是给小鸡做个鸡笼子。”

惊蛰笑笑,安锦轩也笑笑,但是也都没有理她。谷雨无法,也不跟他们计较,回去蹲在那看小鸡,黄黄的毛绒绒的一团,舍不得喂什么,去地里摘野菜回来,二叔公给了一小袋子糠,搅拌着让小鸡吃,一有空她就看着,似乎看着看着那些鸡就能长大,生下蛋来。

鸡笼子到底也没有做,鸡还小,用一个木盆子装着,一有响动谷雨就要起身来看,生怕被黄鼠狼祸害了去。

第十五章 惊蛰挨打

天气越发的暖了。

李得泉使出了浑身本事打木盆子,谷雨无事的时候就一边捡那些刨花玩,一边看着李得泉打那些木盆子一类的东西。心想倒是为难了爹了,他一向是为那有头有脸的人家做雕花家具,没有想到现在为了过活,打这些最简单的木盆子了。

李得泉倒是没有想那么多,乐呵呵的。

猪食槽打好之后,他就给陈家送去。连那些家什什么的都来不及收拾。

他前脚刚走,惊蛰跟安锦轩后脚就回来了。

惊蛰满脸的喜悦,见到谷雨就叫:“谷雨快看!”

谷雨原来还想着他们那又是水又是泥的狼狈样子,还如此高兴,这时看到惊蛰手里捧着条四指宽的鱼,这来不及高兴,就赶紧弄了个木盆,放上水,看着那鱼在里面游来游去,稀罕得不得了,“哥,你抓到鱼了?”

惊蛰不好意思的笑笑:“都是锦轩的主意,我这手笨笨的。”

谷雨见惊蛰又是压抑不住的自豪之色,又有一些的羞赧,那种自己派上了用场的表情,谷雨想到跟当初拿到自己打工的第一份工资一般。

两人看着鱼会心的笑了。

惊蛰甚至还出乎意料的让安锦轩教他杀鱼,谷雨瞪大了眼珠子,这惊蛰似乎想极力的融入到这庄子里的生活之中,她还记得第一次回家的时候,看到杀鸡杀鱼的场面他可是都绕着走的。

安锦轩也不含糊,“杀鱼有什么好难的,在这里划一刀,要快,然后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就是了,不要把鱼胆子弄破,要不鱼就苦了。”

谷雨打心眼里高兴,这锦轩看着冰冰凉凉,但是又识字断文,白白净净却对这些活计从来都不怵,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啊?想完之后她又摇摇头,反正现在这样就挺好,看着就像是……一家人。

院子里想起了脚步声,谷雨本来弓着身子看他们杀鱼,见有人来扭头一看。是李得泉回来了。

她赶紧飞身跑过去,想第一时间告诉他这个好消息,“爹,哥哥跟锦轩哥抓到鱼了,杀了炖汤给娘补身子。”

李得泉却黑着脸,像是根本没有看见谷雨,脚下生风,拿着谷雨赶小鸡的棒子冲着安锦轩他们过去。

爹这是要干什么?谷雨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凶的表情。

惊蛰刚站起来,手上沾上了一点鱼腥,“爹……”

李得泉怒喝,“不要叫我爹!”扬着手里的鞭子就狠狠的打下去。

谷雨愣住了,听到那鞭子甩下带起的风声,赶紧叫:“哥,快跑!”

惊蛰却愣着在那里,一动不动。

李得泉更是恼怒,一边挥舞这鞭子一边数落:“是不是自己大了有主意了,不把爹娘放在眼里了!好好的私塾你就去退了,你看看你妹妹连件新衣裳都穿不上,都说让你去上私塾,你还长本事了!”

谷雨瞬间明白了,原来那些鸡汤那些红糖并不是惊蛰有钱,而是退了私塾用那些钱买下来的东西,她心里热热的。难怪惊蛰这些天有些奇怪,难怪要学着去捞鱼杀鱼,原来竟然是想养家了。

一鞭子一鞭子的抽下去,惊蛰咬着牙,就是不吭声。

李得泉越发的生气:“要不是我特意去打听,还不知道你已经退了,你就算不想想我们,你也要想想你那……城里的时候!”

惊蛰这才开口道:“爹,这日子过不下去,您还让我去私塾,我怎么忍心坐在里面,由着你们在这愁,再说,娘也快要生了,连吃的东西都没有。”

李得泉抽打的频率变慢了,但是却仍然没有停下来:“这些用不着你操心!”

谷雨心里一直在叫,哥啊,这个时候认个错就行了,那鞭子虽然不是很粗,但是竹鞭打在身上,听着那风声都很疼,她心里又是着急又是无奈,却也不知道说什么。

李得泉打累了,喘着气问道:“惊蛰,你说你还去不去私塾!”

“去,去,哥哥会去的,爹您快别打了!”谷雨赶紧插话。

惊蛰的眼睛望向一边,咬着嘴唇,“爹,我想我这么大了,可以做事情了,不能拖累你们。”

又是一阵鞭子抽下去,接着再问。

惊蛰便除了吐出几个字:“我不回私塾。”之外,再也不松口。

僵住了,怎么办,这样打下去怎么得了,王氏跟小满也出来,一个劝着惊蛰一个劝着李得泉,李得泉却是恼怒,王氏差点都摔地上,小满赶紧扶着王氏进屋子。

看着惊蛰的样子,谷雨一咬牙,拦在惊蛰前面。

鞭子抽打下来,谷雨身子一颤,暗叫,我的娘咧,屁股跟大腿一阵阵的刺痛,想着不哭不哭,可是眼泪却掉下来了。原来九岁女孩子的身子,这么不经打。谷雨一边流眼泪一边还想笑笑,挤出来的表情更是狰狞奇怪。

惊蛰赶紧道:“爹,是我的错,你打我就行了,不打谷雨。”

李得泉此时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你这丫头,是不是知道哥退了私塾了,昨天吃那东西的时候还让我不要多想,我看你就是个鬼精的,都该打!”

惊蛰用身体护着谷雨,无奈他哪里敌得过李得泉的气力。谷雨的身上还是不时的挨上一鞭子,这个时候她要跑走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谷雨咬着牙,也那么一动不动的站着,她在等。

终于,惊蛰跪在地上,“爹,您别打了,我回去。”

李得泉这才扔下鞭子,颓然坐下地上,像是放完气的气球一般,极力克制着自己,喃喃的道:“惊蛰,你别恨爹,你要是不去,爹怎么对得起……你放心,就是再难再苦,你也不能再动这份心思!”

谷雨疼得咧嘴,见他们如此,也笑道:“哥,回去好。”

惊蛰不由分说的,抱着谷雨就进了堂屋,一边叫道:“小满,快。”

一直在灶房里看着这一切的安锦轩很表情很是复杂,有一种隐隐的距离之感,眼里有些一时暖一时冷,最后,竟然流露出了浓浓的……羡慕。

第十六章 赶集卖东西

自那日惊蛰挨打之后,李得泉去了一趟陈永玉家,由他作陪到田地主家,说好了在秋收之时补上惊蛰退走的钱,也不知道是田地主给里正脸面,还是他那宝贝儿子没有了惊蛰做伴无心念书,总是是答应了下来。

由此,惊蛰仍旧每日的去私塾念书。日子也还是要这么过下去。

好在李得泉的第一批木桶木盆子已经做好,就等着赶集的时候去卖了。

临江镇五日一集,逢五逢十便是集日。忙完惊蛰的事情,隔了一日便是十五,逢集。

虽然李得泉跟着惊蛰去过一次临江镇,但是买跟卖毕竟不是一样,不说什么规矩跟那行情一类的不清楚,便是在哪里卖也摸不清。万一冲撞到了什么人,不说卖东西,弄不好人都还要被打一顿,这些庄子里都是有传闻的。

吃过晚饭,李得泉整理好那些东西,弄了一根木棍子做扁担,一头是鸡食盒跟木桶,一头是木盆子猪食槽,这样两头的重量也就差不多了,他把鸡食盒放进了木桶里,用稻草绳子将木盆子猪食槽绑好,挑起来走了几步,见晃荡得有些厉害,他又将那绳子绑得短一些,直到稳当了这才放在一边。

二叔公笑呵呵的道:“泉哥儿,你这手艺还真不错,定是能够卖上个好价钱。”

李得泉有些赧然的搓搓双手,“二叔公,过阵子再给您老人家打两个使。”

二叔公哈哈大笑起来,敲敲烟袋,“我说泉哥儿,你这心就是太细,有你住在这,桌子板凳都修好了,锦轩这孩子的棉袄褂子,也都是你媳妇拾掇,你就别跟我客气,我只问你,这买卖你可是知道怎么做?”

李得泉有些恍然,当初在省城做木活,可是跟着师傅一起的,他自是拿银子也没有问什么,原先是在主家吃住,之后成了家,便每日的进到主家给人家做活便是。当然,也有那些小户人家,是到铺子里买的。只是哪一样,也都没有经过这阵仗,便犹犹豫豫的说道:“就放地上等着人来买便是。”

二叔公沉声道:“这样,锦轩明日里也要到镇子里看看,顺便的捎上那两张皮子去卖了,我看小满这不少的日子也绣了些东西,你捎带着一块儿卖了,泉哥儿,你们这搭伙儿去也有个伴,锦轩对镇上是熟的。”

谷雨的小心思转了几转,反正呆在家里也这么久了,既然能够出门还是出去看看的好,万一寻到了什么商机呢?再说了,即便没有商机,也要熟悉熟悉这生活的地方,整日里的圈子也太窄了,还有,李得泉太过实诚,她想着到时候说不定也有用得着的地方。

这么一想,她就过去拉着李得泉的衣角:“爹,带谷雨一起去吧,我还从来没有去过镇子。”

李得泉有些犹豫,迟疑的道:“谷雨,爹不是去闲逛,这要做买卖,你去了也顾不上你,再说这天气也有一点凉,爹怕你冻着。”

谷雨小嘴一撅,不乐意了,“爹——,我在城里的时候都没有出门,现在身子好着呢,我出去不给你添麻烦,再说还有锦轩哥哥一起出去呢,你不用顾着我。”说完热切的看着安锦轩。

见谷雨那一脸的期盼,安锦轩也心一软,“到时候我会看着她。”

李得泉还是不放心,“这五六里的地,你可走的到……”

谷雨就抢着小满的绣品,跑着出了门,“我帮拿着这绣品,我在河边等你啊爹——”

一家人都被谷雨这举动逗笑了。

一行三人就往临江镇走去。

到了镇上,安锦轩带着他们到了一处地方,帮着李得泉将肩膀上的东西放好,然后交代了一句,“到未时会有人来收地皮费,两文钱,不要挪地方。”

李得泉有些拘谨,听着锦轩如此说,也没有多问,呆呆的蹲在地上,守着那木盆子木桶,看着就有些可怜。

谷雨跑到不远处,那边有几块石头,自以为寻到了宝地,“爹,过这边来摆,这里可以坐。”

安锦轩赶紧制止,“不行的,那边可是卖锄头的,这有规矩,越过界会被罚的。”

管理如此森严?谷雨有些不信,呆了半响,果真见人多了起来,周围该卖鸡鸭的卖鸡鸭,过去一些还有卖菜的,接着是卖米跟糠的,一行是一行,也算是井然有序,这才信了。

安锦轩抬头看看天色,说道:“这木东西一时半会的卖不完,我带着谷雨去卖绣品跟皮张,到时候再回来,李大叔你在这等等。”

谷雨走了几步,扭头看见李得泉手脚都无处放的样子,跑过去,“爹,你看,把木盆子翻过来,可以当凳子坐,反正你打的木盆子结实。”

安锦轩跟谷雨走得甚是别扭,他又不像惊蛰一般牵着谷雨,步子又大,常常是走着走着走过了,自己担心,却也将那着急压着,稍稍扭头,等着谷雨跟上去。直到摸索到了规律一般,就让谷雨走在他前面一些,他只好是走两步停一步的,谷雨倒是抬头看他,也没有见他有什么不耐烦,谷雨看他走路倒像是军训时候一般,自己偷嘴笑。

终于到了绣铺,那老板娘看着安锦轩递过去的三个荷包跟七块手帕,眼睛一亮,又瞅瞅这两个孩子,没有说价钱,倒是问谷雨:“这是你绣的?”

谷雨脆生生答道:“不是,我娘跟我姐姐绣的,这可是云州城里的东西,您瞧这绸缎跟着色泽,这里肯定没有的吧,老板娘一看你就是识货的人,就收下我这绣品,就是这临江镇的独一份,保准你生意兴隆,门槛都被客人踩烂了。”

那老板娘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小姑娘真是伶俐,行,就冲着你这番话,这我就收下了,荷包八文一个,手帕六文,可不能再多了。”

谷雨有些犹豫,她在心里算来算去,还是不知道究竟划算不划算。

一直没有开口的安锦轩这下说了,“这可不行,这是上好的软云罗,不说是这绣工,这料子可是进贡的,加上绣工,少不得十八文一个吧。这帕子么,是素锦,就十文一个。”

谷雨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安锦轩一个庄户小子,不会是讹这绣铺吧?生生的加了那个多钱。

哪知道那老板娘却也不是十分的震惊,只是笑着就有点苦了,“这小哥,一个荷包哪里用得上这么多银子,我这铺子也是要挣钱的,你这个价实在是太高了,这卖不卖得出去还是一回事。”

原来安锦轩没有要高?她忍住那兴奋,道:“老板娘,这样倒是算我们要低了,您想想,这下子绣铺的声势一下就不一样了,保不准这亭长家还是那富贵人家的小姐夫人看上了,日后就一直到你这里来买东西,你这绣铺的声势不就上去了?等有了名头,到时候有得你赚钱的。”

老板娘的眉毛动了几动,却还是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