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看见两个男儿陪着那美丽的女子走来,笑语晏晏,生动如画。她顿时感觉揪心嫉妒和难受。下意识的,她就想奔回家。去换衣梳洗,免得面对那张倾城面容自惭形秽,抬不起头来。
可她随即又平静下来,挺直了腰身。
女子的美好,不是靠装扮就能撑起来的。
当年杜鹃还是村姑时,面对巡抚之女的昝水烟,可是落落大方,丝毫不输半点风采;如今双方形势调转,她也当保持本色,以内涵气质取胜才是,纵然不能压过她,也不能输了气势。
想罢,她牵了牵因为摘菜而走形的布衣,面含微笑,就这么挽着竹篮走出菜园,迎着那三人袅袅走过去。
到面前才不卑不亢地蹲身:“见过公主!见过驸马!”
杜鹃看着布衣荆钗的少女,臂弯里挽着菜篮子,里面堆了些青辣椒、一把豆角、几条黄瓜,黄瓜梢头还带着花蒂呢,一幅恬静悠然的神态,心中微动,笑道:“起来吧,不必多礼!”
方火凤盈盈立起,笑看向李墩。
李墩便道:“我留公主驸马用饭,你再去摘些菜来。青黛呢?”
方火凤忙答应,又回道:“青黛和郑姑娘她们去捞虾去了。”
说完对杜鹃微微致意,请他们先去家中小坐,她再去摘些菜来。
杜鹃点头,便和林春随着李墩往院中走来。
一时方火凤又摘了些菜,陈青黛也回来了,见面欢喜非常,向大家展示自己的收获,只见她不但捞了些肥美大虾,还有一条鳊鱼。
“正好清蒸。”李墩笑道。
于是三人一起忙碌,李墩掌勺。
趁空,杜鹃拉着林春送了一篓粽子和绿豆糕去给郑清秋。
四下转了一圈回来,这边晚饭已经在院子当中摆好了。
红烧了一只松鸡,另有清蒸鱼,呛辣大虾,然后各类时鲜菜蔬,满满摆了一桌子,红红绿绿的色泽诱*人,香味扑鼻。
当下让杜鹃和林春入座,杜鹃又招呼方火凤和青黛也一起坐,李墩将酿甜酒煮滚后,各人都斟了半碗,就对着前方隐隐山峦吃喝起来。
林春见那青椒炒虾红绿相间十分好看,先搛了些吃了。
辣椒又辣又鲜,虾肉更是嫩滑有弹力,便问怎么做的。
李墩含笑道:“这青椒不切的,整个的用棒槌槌瘪碎了,将辣椒籽在水里淘洗干净,下锅爆炒。快要炒好的时候,才将虾放进去,滚几滚就盛起来了。这样虾肉最嫩;辣椒因为槌碎了,汁水渗出,又极易吸取鲜味和盐,所以味道才不同。不信你试试,若是用刀将辣椒切成片或者辣椒丝,再来炒虾,绝不会有这样味道。”
林春听了叹服,说他这都赶上御厨研制美食的精神了。
杜鹃脸上带笑,忙忙地吃着。顾不上说话。
这些菜对于她来说,不仅味美,还有种熟悉的感觉。
因此,她心中有些感慨,不太想说话,便以吃来掩饰。
因见红烧松鸡碗里露出一截鸡爪,忙伸筷子搛了过来。
方火凤一直注视她。笑问道:“公主也爱吃凤爪?”
杜鹃含笑点头。
方火凤道:“公子最会做凤爪。只是这道菜平常不大容易做。因为没那么多鸡脚。”
杜鹃便道:“公主府杀鸡多,回头哪天让他们送些上来。”
陈青黛听了大喜,乐呵呵地向杜鹃拜谢。又看向李墩,不好意思道:“我好久没吃那个了,好想吃。”
众人见她馋涎欲滴的模样,都笑了起来。
杜鹃故意对李墩道:“你还有什么不会的?可会做针线?”
李墩呛了一口酒。咳嗽起来。
方火凤瞅了李墩一眼,又对杜鹃盈盈笑道:“公主不知道呢。自公主离家后,公子就学会厨艺了。都说‘君子远庖厨’,这世道,男人下厨本就难得。三元及第的状元郎下厨更是闻所未闻,让我等以持家为己任的女子汗颜。每每吃了他做的佳肴,真是又感激幸福。满心都是惶恐不安。”
说着话,脸上幸福洋溢。绝不是“惶恐不安”!
桌上忽然安静下来。
杜鹃看着方火凤,这是向她“秀恩爱”、“晒幸福人生”?
她便笑道:“这是你跟青黛的福气。要惜福才好。”
方火凤点头,微笑道:“那是自然。这样都不惜福,是要遭雷击的。”
林春眼神一闪,对李墩道:“人比人气死人!状元郎下厨就了不起了?我可是从小就下厨做饭的。那时候,隔壁你们家三姐妹,天天做各种各样的菜,我爹看了眼馋的要命,一天到晚骂我们兄弟几个,说比不上女娃贴心,我就只好下厨做饭安慰爹娘。一来二去的,我就学会了。可是我做的饭菜人吃了,也没见他们惶恐不安呢!”
杜鹃道:“都是家里人,惶恐什么?本是你应该做的。”
李墩瞅了方火凤一眼,淡声道:“也没什么惶恐的。真要感激,那就敬公主一杯酒吧,也算是饮水思源。因为我之所以会下厨做饭,都是当年公主一手教导出来的。我还记得当时我被公主逼的那狼狈样子呢。”
说完对杜鹃微微一笑。
杜鹃想起什么,也不禁笑了。
今生她曾教黄元做活计,做饭给他吃;前世李墩同样教她做农活,做饭给她吃,只是这些却是别人不知道的了。
方火凤手一抖,脸上笑容好容易才未崩溃,“原来是这样,真是多谢公主殿下。都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公主当日教导倒便宜我和青黛了。”
这番话说完,眼见杜鹃变脸,心下无比畅快。
可说完便觉不对,李墩目光骤冷,严厉地瞪向她。
林春失笑道:“听这话方姑娘很是得意呀!”
可他脸上半点笑容都没有。
方火凤忙站起来,不安道:“民女失言,请公主恕罪!”
杜鹃心里大怒,待见李墩等人神情,忽觉没意思起来,轻笑一声,示意她坐下,道:“你又没说错,恕罪什么?不但你,就是黄鹂、小顺,我都用心教导过他们,将来还不是都便宜旁人。难道我还能让他们一辈子守着我不成!总要过自己的日子。”
她看向林春,丢了一个微笑给他——
只有春儿,她费心教出来便宜自己了。
“公主吃虾!”
陈青黛也不是傻子,见机不对,忙帮杜鹃搛了个虾。
杜鹃笑着谢了,和大家跟无事人一样说笑。
方火凤也很平静,并没有含愧不安。
饭后,方火凤二人收拾碗筷,李墩扇炉子烧水沏茶。
杜鹃靠在椅子上对林春笑道:“真是隔锅饭香。我吃撑了。”
林春道:“先坐一会,等下走回去,再撑也没了。”
杜鹃听他说得有趣,噗嗤一声笑了。
李墩冲了茶端给她,“喝杯茶吧。这还是你拿来的呢,我也是借花献佛。”
杜鹃接过去道了声:“谢谢。”
刚喝了两口,见陈青黛翻出她带来的粽子和绿豆糕,忙教她如何存放:粽子悬挂晾着,绿豆糕却不能放久,这两天就得吃了。
青黛闻见那糕点香气,虽然刚吃了饭,口内还是有些馋。便打开一盒子绿豆糕,捻起一块就着茶水吃了起来,一面喜滋滋道:“好香哦!又软又粉。这是…荷花香味!”
杜鹃笑道:“正是。”
才说罢,鼻子里吸入一股绿豆糕的芳香,却没有早上闻见的食欲,倒引起一阵反胃,喉咙口涌上才吃下的清蒸鱼味道。两股味道相冲,可不得了,她只来得及调转身子,跟着就是一阵大吐特吐,将晚上吃的东西全吐出来了。
林春吓得变了脸,急叫“杜鹃,杜鹃!”
冲过来抱着她,托着她腰,让她俯身呕吐。
陈青黛忙丢了绿豆糕,端了茶给杜鹃漱口。
李墩面色大变,跑到西厢屋侧,冲着前面大喊:“郑姑娘,郑姑娘!”
郑清秋等人匆匆赶来,杜鹃已经漱过口,靠在椅子上喘气。
林春等人都围着她,地上秽物被草灰盖住了。
郑清秋听了解释,便坐下为杜鹃号脉。
杜鹃心里隐隐觉得怎么回事,只不好说,一面道“我没事”,一面叫青黛把绿豆糕拿走,说她刚吃了鱼肉,又闻见这香气,所以才吐的。
果然,郑清秋号脉后,站起身微笑道:“民女恭喜公主,恭喜驸马:公主这是有喜了。”
林春听了一呆,竟然不知说什么才好。
李墩面带隐忧,追问道:“刚才吐得这样,可有大碍?”
方火凤听了心下愤怒,面上却一点不显。
郑清秋摇头道:“无大碍!公主身子极康健。想是之前吃多了鱼肉,又闻见糕点味道,才反胃的。这已经算好了,有些孕妇别说吃鱼,连闻都不能闻呢。”
李墩神色一松,看向杜鹃。
杜鹃吐空了肚子,已然没事了。
见众人这样惊怕,尴尬道:“我好多了,没事了。”
林春这时才反应过来,又欢喜又慌张,急问杜鹃道:“都吐了,怎么办?你可想再吃什么?不行,咱们还是先回去,让太医瞧瞧。”
李墩点头道:“驸马赶紧带公主下山吧,等天黑了不好走。”
他心里还是很不安:若是孕吐当然无事,若不是孕吐呢?
这时灵隐灵烟返回来接杜鹃,听说原委后也喜出望外。
当下林春向李墩告辞,一行人簇拥着杜鹃回去了。
第542章 断崖断情(1)
下山时,林春一定要背着杜鹃,不让她自己走。
杜鹃拗不过他,只得让他背了。
等回到公主府,经太医诊脉后,确认是怀孕,且没有任何不妥,这才上下欢喜、里外欢腾,一面赶紧派人去林家报喜。
太上皇后当即下令:在公主生产之前,再不许爬山。
灵隐灵烟从护卫变为守卫,看着公主,不让她任性。
杜鹃见公主府一副如临大敌的情势,再看看自己平坦的腹部,十分无语。
林春便竭力劝慰她:“你就听皇祖母的吧。回雁谷这么大,还不够你玩的?山上确实危险。你如今不是一个人了,要是失脚崴了绊了,怎么办?”
杜鹃白了他一眼,道:“知道了。放心,不会摔了你儿子的!”
林春手抚向她腹部,微笑道:“怎么说是儿子?我想要个女儿呢。我爹一直想要闺女没成,我大哥二哥到现在也没养出个闺女;到我这,要是能生个闺女,那肯定金贵,是咱林家的小公主!”
杜鹃听了噗嗤一声笑了。
闺女啊…
※
山上,李家院里,杜鹃等人离开后,郑家人也都散了。
陈青黛一面清扫那污秽,一面心有余悸道:“刚才可把我吓坏了!幸亏是喜事。”
李墩坐在桌前,望着沉暗的天幕不语。
方火凤感觉他精神有些落寞,走到桌边,端起茶壶帮他续了些茶,轻声道:“之前火凤说话莽撞,冒犯了公主。公子还在生气吗?”
李墩看向她,半响才道:“知道错就好。公主不是心胸狭隘的人,你也不必耿耿于怀。”
方火凤听了隐隐不平,轻声道:“火凤记住了。之前本是无心的。只因我自投奔公子以来,誓与公子不离不弃,有幸也得到公子善待,心中感动不已。便情不自禁脱口说了那话。此确实是我心中所想。却忘了应该避公主忌讳。”
说到“不离不弃”四个字时,咬字明显加重,旨在提醒他:
“人弃我取”。是靖安公主离弃了他,所以才便宜了她和陈青黛。这话并没有说错!
李墩仿佛根本没在意她加重语气的四个字,慢悠悠道:“下次说话当心些,切不可再如此鲁莽了。毕竟当初公主离开黄家。起因是你。当初无法分说曲折,过了这些年再回头去看。你也该当明白:你当初贸然私奔于我,杜鹃她毫无选择——连我也毫无选择——唯有退让离开这一条路。是她成全了你!你刚才的话叫人听了,不说你是无心,只会说你‘得了便宜卖乖’。是示威,是挑衅!”
方火凤听着他云淡风轻的话语,心如重锤!
锤得她一颗心血肉横飞、碎裂不堪!
过了这些年。他第一次正面与她再谈当年往事。
这一开口就是盖棺定论,仿佛大理寺多年悬而未决的案件。终于审理结案:是她抢了杜鹃的夫婿,是她逼得杜鹃无路可走,和杜鹃当初说她“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如出一辙!
这结果之于她,无异于宣判斩立决!
陈青黛不知何时已经回屋了,院中只剩下他们两人,一坐一站,静静对峙。
方火凤望着静坐在夜色下的黑影,木然道:“公子怨怪我?”
李墩的声音在火热的夏夜很清冷:“怪你?不!我自己当时不也被你感动,因此动心了吗!有何资格怪你?爱一个人是没有错的,何况你当时年幼。任谁的一生都难保不犯错,怕的是一错再错,却不肯回头。”
方火凤惨笑——
没有资格怪她,那他是后悔了吗?
他是后悔了!
说什么“一错再错”,她做错什么了?
可她没有分辨,而是哽咽道:“公子今日训诫,火凤谨记在心。自当珍重这来之不易的一切,誓与公子相爱相守,永不背弃!公主成全的大恩,火凤也不会忘记的。”
黑夜里,李墩静静地看着她,不知想什么。
过了半响,才听见他道:“你能这么想,很好!”
方火凤不自觉捏紧双拳,死死控制颤抖的身体。
待平静些,才轻声道:“天晚了,公子请回房吧。我去舀水,伺候公子洗漱。”
李墩道:“我还要坐一会,你自去洗漱歇息吧。”
方火凤道:“是。”
转身悄悄走向厨房。
一夜无话,次日,李墩依旧和平常一样。
方火凤也温柔如常,和青黛将家中打理得井井有条。
又次日,乃是端午节,在高墙内活动的人得以休沐一天。
李墩便说带二女去山林中游玩,下午再回来过节。
方火凤和陈青黛十分高兴,备足了吃喝等物,三人背篓的背篓,挽包袱的挽包袱,说说笑笑、信步漫游,往后山走去。
顺着山路转过北山坡,便进入另一条山谷。
山谷尽头,却是一处悬崖绝壁,正对着东方。
凤尾山之所以险绝,便是除了前山正面可下山、左侧面可与邻山相接外,其他方向皆是绝峰断崖,无路可出。这处绝壁前方山峦叠嶂,脚下是万丈深渊。
“真雄伟壮观!”陈青黛张臂大喊。
“公子,咱们就在这野炊吧,视野开阔的很。”方火凤看着脚下翻滚的云雾,神色异常痴迷。
“既然你们喜欢这里,那就在这吧。”李墩点头道。
他四下一打量,在离悬崖较远的山谷口内寻了一处靠山壁的平坦山石,将背篓放下来,又招呼她二人将包袱放下,嘱咐道:“那悬崖危险,你们别走近了,当心失了脚。就在这边玩吧。”
二女都答应了,打开包袱。铺开一张垫子,将吃的东西往外拿。
李墩却往悬崖边走过去,在离绝壁三尺远的地方站定。
站在这样的地方,胸中不由自主涌起万丈豪情!
所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指的便是眼前情景。
李墩静静地看着悬崖前方,目光悠远,神情似喜似悲。
不知不觉。他在山石上盘腿坐了下来。解下腰间悬挂的洞箫,吹出一缕清音。
其势展开,箫音忽高忽低。仿佛一只鸟儿,时而飞上碧蓝的天空,时而沉坠云雾下的深谷。幽幽低沉时,仿佛从另一个时空穿越而来。满是缅怀;渺渺飘荡时,又奔向不可知的未来。无尽渴望。
箫音急促时,搅得云雾翻滚;箫音婉转时,催断肝肠!
箫音高亢时,冲势划破苍穹;箫音幽咽时。无语凝噎!
悠悠然,他已不知身在何处!
忽然身边靠近一个人,一股幽香扑鼻而来。
他微微一顿。停了下来。
方火凤将头靠在他肩上,望着前方幽幽问:“公子喜欢这里吗?”
李墩声音低沉。“喜欢!”
方火凤伸出双手,抱住他胳膊,仰望着他道:“火凤也喜欢。火凤会永远陪着你!公子,我知道你心中还在为那天的事生气。别生气了,我会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陪着你。不管公子如何看我,我从不为当初私奔之举后悔。因为,我爱公子!爱到心碎神伤!看不到公子,就好像看不见太阳!”
她凑近他,以唇轻触他的面颊。
李墩转过脸来,她便落了个空。
他伸手抚摸她的腮颊,双眼深深看进她眼底。
不知看到了什么,眼中晃过一刹那的痛楚和不忍。
方火凤痴痴地看着少年,为他眼中一晃而过的情绪激动,双眼滚下泪来,颤声道:“公子!”
李墩将目光移到她面颊上,似在仔细端详她容颜,又以拇指反复摩挲她的红唇,“爱我吗?”
方火凤大颗泪珠滚下,用力点头道:“爱!”
李墩轻声呓语:“爱!长相思,摧心肝…”
方火凤的身体在他摩挲下不住颤抖,他轻柔的声音落在她心上,灵魂也跟着颤抖。这一刻,她对他的爱强烈无比,达到顶点!
“公子,快来吃东西。”
陈青黛见箫声停了,忙唤李墩歇息。
然看见他们二人情形,便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
李墩便起身,一面拉起方火凤,走了回来。
到近前,另一手挽起青黛,在垫子旁坐下,笑问:“茶呢?”
“在这。”陈青黛羞怯又欢喜地捧起一个竹筒递给他。
方火凤心里有些空,又被一丝期望牵引,含笑为他剥了个粽子。
三人便在露天下野餐起来。
小憩过后,李墩又展开画夹作画,二女在旁给他做参照,使得画中有人。一直盘桓到午后太阳西斜,他们才回去。
自此,李墩一有空闲便会来这处断崖。作画、计算、设计,这里能给他特别的灵感,在这里沉思总能事半功倍。
六月中的一天,他没去高墙内,一早就出门了。
半上午的时候,林春到李家去找他。
方火凤见了林春,眼中一亮,放下手中正洗的衣裳,对他道:“驸马请等一等,我这就去叫他。”
说完匆匆就跑向后山。
林春想要叫住她,说自己去找就好。
想想又停下了,就在李家院中坐着等候。
然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回来。
青黛就道:“公子肯定在后山谷,一会就能回来。”
林春点头道:“我知道。我去看看。”
说完便也往后山跑去。
很快到了后山谷,远远看见李墩和方火凤依偎着坐在断崖前。
他忍不住心中不满地嘀咕:“叫我等,他们倒在这亲热。”
因为是太上皇传唤李墩,所以林春也不顾棒打鸳鸯了,径奔过去。到近前喊“李大人…”
李墩听见声音转回头看向来路。
就在这时,方火凤抱住他,全力往断崖扑去。
李墩察觉,急速回头,想要控制身子制止她。
然他们离断崖只有三尺远,他在不防备下骤然被方火凤扑倒在崖前一尺远的地方,又不顾一切抱着他往崖下滚,他竟然控制不住身体,随着她往崖下摔去。
第543章 断崖断情(2)
电光石火之间,从旁边树林中接连跃出几个禁军。
当头就是展红,一抖手中长鞭,卷向李墩二人。
其他人也都抢上来相救,然已经晚了。
林春已到崖前,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
他眼见李墩落崖、展红甩鞭缠住李墩、李墩双手抓住长鞭、方火凤抱着李墩腰部用力扯拽并翻转踢腾,显然想把他拖下去,再无暇细想,纵身就跳下悬崖。
几声惊呼同时响起:
“驸马不可!”
“林春不可!”
李墩眼中寒光闪烁,又悔又恨,然他两手都抓住展红的长鞭,不然不足以支持身体,对于抱住他的方火凤丝毫没有办法。
林春并没有掉下悬崖。
这地方他也随李墩来过,细心的他知道崖壁下一丈多远的地方有棵倒挂的铁松,所以仗着轻功就跳了下去,轻轻落在松树上,一手攀附着崖壁上凸起的崖石。
站稳后,他捞住方火凤一条腿,在她膝弯处一摁,她半截身子便麻木动不了了。
方火凤没想到李墩身边竟然有人护卫,更有林春,居然不顾性命跳下悬崖救助李墩,使她精心算计功亏一篑。
她灰心绝望之下,也更加疯狂不顾一切了。
她对上凄然道:“公子果然薄情!也罢,我就带林春走吧。”
她引林春来,就是要以李墩之死引杜鹃疑心林春,令他夫妻产生隔阂。
现在目的落空,那她带走林春也一样——林春为救李墩而死,起因是她方火凤。杜鹃能原谅李墩、和他重温旧情吗?不会!她只能在痛苦中度过余生!他们两人都会痛苦一辈子!
想罢,她毅然松开李墩,撞向林春。
李墩听了她的话,哪还不明白她的算计。
他嘴唇颤抖着,“林春小心!”
然这会工夫,上面禁军已经垂下长绳,林春捞住绳索。加上身负武功。又有铁松支撑脚下,上下都稳妥。
方火凤掉下来冲撞林春。
林春没有躲避,而是接住了她。
他长臂用力箍紧她双腿。她上面一松手,便头下脚上倒挂下来。
方火凤不过一弱女子,这一倒挂,头晕目眩不说。眼看着下面深不见底的绝谷,本就心惊。哪里还能对付林春这样的高手!
林春便仰头对上大喊“拽!”
上面开始收绳,他两脚蹬着崖壁,像猿猴一般,迅速攀上了山顶。
上去将方火凤往地上一扔。重又攀绳而下,将李墩带了上去。
见两人都有惊无险地上来了,展红等人才大大出了一口气。都愤怒地看向萎缩在一旁的方火凤,“真是疯女人!”
展红更是不解地问林春:“驸马为何要拉她上来?”
依他的意思。让这女人摔下万丈深渊才解气。
林春没有回答他,而是看向李墩:“你有话要问她吧?”
李墩自上来后,便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方火凤,如看心爱的女神。闻言僵硬地点头,艰涩道:“你们先走。我来处置她!”
展红斩截道:“不行!我们走了她再害大人怎办?”
李墩道:“刚才没留心。——我好歹是个男儿!”
说着这话,嘴角狠抽了几下,很是羞愧难堪。
林春忙拉了展红一把,道:“刚才是我叫李大人,李大人回头,不防备才被她所趁。现在没事了。咱们去那边。”
展红只得随着他往山谷中走去。
待人都走了,断崖上就剩下他二人。
李墩先开口,赞道:“昝家四小姐果然名不虚传,不同凡响!从未主动出手,一出手便石破天惊!这就是你对我的爱?生生世世陪着我!好,好极了!你如此厚爱我也就罢了,都到这般田地了,还不肯放过杜鹃,还要一箭双雕。我千算万算,还是低估你了!”
方火凤平静地抬头,明亮的眼睛迎向他,“公子早就怀疑我了?所以才安排了人在这里,连绳子都准备了。”
李墩重重点头,应道:“是。”
方火凤道:“那为什么还要接我来此?”
李墩道:“因为我不想让你待在黄家。以你的才智和心机,黄家没有人能应付你,就算黄鹂也不行。你去黄家,是打算用我的家人来报复公主吧?黄子规那么小,天晓得你会怎样歪曲事实,把他教成什么样子。所以我觉得,还是把你接来身边放心。这里没有外人,青黛你是不屑当她对手的。我要看看你到底想做什么!”
方火凤被他说破心思,没有羞恼,而是痛心地看着他——
他们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他们是绝配!
可是为什么他不能像爱杜鹃那样爱她?
她想起端午那日,他眼中一晃而逝的不忍,心里升起希冀,又问道:“公子既看透了我,为什么不直接让我消失?那样岂不干净!”
李墩傲然道:“你之前并未作恶,我堂堂男儿,岂会对你下手!”
方火凤惨笑道:“好一个堂堂男儿!心里明明想对我除之而后快,却不直接动手,而是故意冷落我,让我日日煎熬,逼我自己走绝路。这样你就干净了!就对得起良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