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忙迎上去接住,道:“皇祖母你看这…”

早膳后,大猛媳妇和大头媳妇陪着太上皇后四处游玩,杜鹃却陪着太上皇去了观雁阁。将所有随从留在山下,独他们祖孙上山去了。

观雁阁二楼正厅内,任三禾已经带着一行人等候多时了。

太上皇一到,众人一齐跪倒。“参见太上皇!见过靖安公主!”

杜鹃扶着爷爷在正中座上坐了,便站到一旁。

太上皇扫视面前十几个禁军,打头的是一位老者,已经胡须灰白了,“寿宁侯!好,好!老九胆子也太大了。犯了谋逆罪的人都敢用!若是朕。一律处死!”

他一扫之前悠闲散漫的模样,复归为威严锐利的帝王。

原白虎王。后降为寿宁侯的郑家,除了参与谋反的郑老三等人被杀外,其余不知情或者未参与的都被悄悄弄到这来了。

原寿宁侯匍匐在地猛叩头不止:“草民辜负圣恩,罪该万死!”

那“咚咚”的声音听得杜鹃心里很不忍。

太上皇也不阻止,冷哼一声道:“朕的祖父当年抄了朕的外祖张家,并因此连累到你郑家。然这一抄造就了玄武王和白虎王奋起!到了朕登基,即便你两家后辈远不如祖先,朕也没亏待你们。可你那好儿子却贪得无厌,为了爵位被降就参与谋反!现在,朕的儿子又抄了郑家,私下里却赦免了你等死罪,弄到这里来协助研制火器。郑志雄,到底是学你郑家先祖,还是要学你儿子,全在你一念之间!”

原寿宁侯哭道:“草民蒙皇上隆恩,赦免死罪,又被接来这福地洞天,委以重任,唯有肝脑涂地才能报效皇恩,虽万死而不辞!!”

说完用力叩头,他身后诸人也都一齐叩头宣誓。

太上皇威严道:“知恩就好!你等虽然是活死人,却并没有被夺去姓氏;况且家人也被赦免,血脉还会传承。若你等真心效力,郑家依然有崛起的机会。往后,朕就在这回雁谷住下了。你们所作所为,朕会亲历察视,并告之皇儿。”

郑家诸人大喜过望,又是一阵猛磕,脑门上都磕得血糊糊的。

只有老侯爷心中苦涩万分:郑家到如此地步,还敢有半点不尽心尽力吗?若有一丝异动,死了连个响声都没有。

这也正是皇上赦免他们的用意吧,毕竟他们父子统军多年,再不济也比随便弄来的什么人强;死罪赦免,会更加忠诚而且也隐秘,比明面上朝廷派人来管理要稳妥的多。

太上皇威胁安抚并用,震慑了郑家诸人,这才命他们起来。

接着,他问任三禾:“火器研制基地安在什么地方?”

任三禾躬身道:“回太上皇,就在凤尾山上。所有工匠和人手送上去后。非经允许不准下来,也不准闲杂人等上去。”

太上皇点头,又问:“黄元呢?林春还没带他来?”

展青朝后门处看了一看。趋前回道:“禀太上皇,林驸马来了。”

少时,林春带着李墩走进来。

太上皇便吩咐任三禾道:“先带他们去。”

任三禾忙应是,带着郑家诸人告退,鱼贯而出。

林春便躬身道:“太上皇,黄元来了。”

太上皇微微颔首。看向他身后。

林春便悄悄退到杜鹃身旁站定。对她闪闪眼睛。

杜鹃回他一笑,便把目光投向李墩。

只见他上前跪下拜道:“微臣李墩,参见太上皇。”

“李墩?”太上皇疑惑地问。“黄元,这是你的新身份?”

李墩回道:“是。微臣被皇上委以重任,自然要改头换面。”

太上皇凝神打量他,道:“连姓也改了啊!”

李墩回道:“是。”

太上皇沉吟一会,道:“你起来,陪朕下棋、说说话儿。”

说完站起身,杜鹃忙伸手搀扶。向左转至外面平台,在一圆桌旁坐下。

林春则端起案上棋具,招呼李墩跟了出去。

太上皇伸手对李墩示意道:“坐下说话。”

李墩便对杜鹃和林春告罪一声,在太上皇对面坐了。

他微微侧首向下面看去,只见回雁谷雾气缭绕,其景美不胜收。尽在眼底。随着太上皇口气评赏赞叹一番。才摆开棋局,对弈起来。

因今日召见的人身份隐秘。侍从宫女们都留在山下,杜鹃便亲自烹水泡茶。

林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竹筒递给她,轻声道:“用这个。这是刚才小姨拿给我的,是今年的新茶。”

杜鹃接过去打开,朝里看了下,笑道:“才这一点?肯定是从后山坡上采的,别的地方她们去不了。不过那些茶树还小呢。”

林春便扇炉子烧水,一边道:“回头还是要你带人去摘。”

说着话,水便开了,一通忙碌后,杜鹃便托了两盏香气四溢的清茶,先奉与爷爷一杯,另一杯放在李墩手边。

李墩急忙站起身致谢。

微一抬眼,目光扫过她面颊,不禁一愣——

如花的面容他早已熟悉,却不知为何让他心底一颤。

他情不自禁就要转头去看林春,生生忍住。

也无需看,他含蓄的双眼流露的情义已说明一切了。

他垂下眼眸,轻声道:“谢过公主!”

重新落座,又下起棋来。

却举着一颗棋子迟迟不能落下。

太上皇诧异道:“这才走了几步,你便如此迟疑不决了?这可不像三元及第的状元郎!想是嫌朕老而无用了?”

李墩道:“回太上皇,微臣不是迟疑不决,是闻见这茶香想起些事,所以走神了。”

太上皇笑道:“那咱们先歇歇,品完茶再下。”

说着端起茶盏,喝了一小口,点头道:“果然甘醇!好茶!”

杜鹃端了些新鲜茶果过来,轻轻挪开棋盘,摆在他们面前。

一面招呼他们吃,一面对李墩道:“你跟他们(指郑家人)不同,以后常要下来的。回头我给你弄个面具,方便你下山来戴,省得被人认出来。”

李墩谢道:“如此有劳公主了。”

杜鹃道:“有劳什么!就是把你英俊的面貌遮住,人家还以为你脸上有残疾不敢见人呢,太可惜了。但是这样也好,不然回雁谷小姑娘们都要被你迷昏了头了。”

李墩瞅了林春一眼,含笑垂眸。

过了一会忽然道:“如此说来,微臣倒觉得林驸马最应该戴面具。”

林春听了呛了一口茶,咳嗽起来。

杜鹃笑道:“不用,我看紧些!”

李墩听了扬眉,意味深长地瞅了她一眼。

太上皇吃了半块点心,便斜倚在椅背上静静观察他们几个。

“你心里可觉得委屈?”他忽然问李墩。

第533章 守望

杜鹃和林春一齐看向李墩,听他如何答。

李墩站起,躬身回道:“这是微臣向皇上求来的,可谓得偿所愿。”

目光悄悄斜向一旁,落在一大片拖曳的蜜色裙摆上。

太上皇追问道:“以你的才智,将来位极人臣也不无可能。如今年纪轻轻却困在这深山幽谷之中,不能与家人团聚,也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真不觉得委屈?”

李墩便站直了身子,朗声道:“太上皇襟怀四海,也许不能理解微臣想法,但微臣确实不委屈。——”说着指向下面回雁谷和四周山峦——“能在这世外桃源居住,不受人事纷扰,不被朝廷异党倾轧,潜心钻研所长,尽情展示胸中抱负,有何委屈?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太上皇端详他好一会,才颔首道:“你说得也有些道理。”

停了一会,他又问道:“你们把这研制基地设在深山中,虽然隐秘,进出却不方便,真能有所成就?朕听说这东西需要炼制精钢,麻烦的很。”

李墩回道:“火器制造非能一蹴而就,需要经过精密计算和反复试验,这是一个长远的过程。把研制基地设在这里,一是为了隐秘,二是为了清静,避免被外面人事干扰。但微臣和驸马也考虑诸般材料运输制作不方便,所以这里只制作小样。”

太上皇疑惑地问:“小样是什么?”

林春在旁接道:“就是先做个简单的样子,演示运作原理。若可行,成品另在黄蜂岭那边制作。那山下有个山洞,作为真正的制作基地,如今正在建立。等火器研制试验成功,才会将图纸送往京城,在铜岭山中大批制作。如此既隐秘又不浪费财力。”

太上皇听后陷入沉思。

他来之前已听炎威帝说了此事。

炎威帝的意思,若是太上皇闲暇,可代他管理监督此事。

太上皇当然求之不得。若不是身体不支,他就要重过当皇帝的瘾了。眼下却只能问明详情,然后操控林春和李墩。

因此他又问道:“黄蜂岭那边将来由郑志雄管理?”

林春回道:“是。但只调几个郑家人过去,余下人和家眷都留在凤尾山。我师父,就是任将军总领这山中一切事务,孙婿协助。展青监管黄蜂岭安防。展红监管凤尾山安防。”

太上皇听了心下思量。要如何协调、牵制这几方人手。

这也是他当皇帝惯了,旧习不改。不然的话,当皇帝的儿子都已经安排妥了。一切具体事务都有人执行,根本没他什么事,但他就是忍不住要往深处想。

因笑着对李墩道:“朕还是觉得委屈黄翰林了。将来做出成绩,却埋没了名头!如今满京城都为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叹息呢!”

李墩道:“是太上皇谬赞了!那不过是些虚名。不提其他,单凭能在这山里居住,一心无挂碍地生活,微臣就感激皇上不尽。”

杜鹃听了眼睛微热。

再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的心意了。

她嫌这话题太沉重。因此借着上前为他们续茶,笑道:“爷爷,李大人乐在其中是不用说了,就是苦了京城的闺秀们,眼泪要是汇集起来,都能形成一条河呢。赵御史家的晴妹妹本来说好要跟孙女来回雁谷住一段日子的。谁知她姐姐病势沉重。她便不能来了。”

太上皇和李墩听了都一愣。

太上皇扫一眼李墩,沉声问道:“是为了他病的?”

杜鹃正要回答。瞥见李墩垂眸,忽然警醒,急忙道:“不是。是…是晴妹妹,她因为跟我好,跟黄鹂妹妹玩得也好,所以把黄家兄弟都当自己人——上次小顺弟弟在街上挨打,她还帮了他呢——听见黄翰林不幸去了,怪伤心的。我不也伤心了好多天嘛!”

她因为眼前三人都算亲人,所以玩笑之下说急了。

然一见李墩那表情,再一想皇爷爷那是什么人,便急忙改口。

太上皇漫不经心瞅了孙女一眼,对李墩笑道:“朕也听说了。有这些女子为你难过,也不枉你状元郎的美名,可谓艳福不浅!”

李墩讪讪道:“太上皇说笑了。”

林春却没接腔,微笑看着他们。

太上皇看了他三人一眼,对李墩道:“来,接着下。”

于是李墩坐下,两人继续对弈。

杜鹃问道:“爷爷,晌午就在这里用膳好吗?”

太上皇头也不抬地应道:“好!朕今日要和黄元,不,是李墩畅饮。他是朕钦点的状元郎,为了大靖甘愿隐姓埋名在此,着实可敬!没想到我们君臣还能在此地相聚,足见情分不浅。”

李墩急忙又起身道:“微臣谢太上皇厚爱!”

太上皇招手道:“坐下,坐下!不必多礼!”

杜鹃十分欢喜,忙道:“那我就去安排了。林春你在这待着。”

林春点头,示意她去。

李墩却叫住她道:“公主请等一下。”

说完对太上皇躬身道:“太上皇,微臣既然隐姓埋名,应尽量少出现在人前才是。且太上皇昨日方才到此,长途劳顿,正该好生将养,因此微臣不敢多打扰。不如等太上皇将息几日后,再召微臣,微臣略做改装,再行前来相陪。”

太上皇听后想了想,道:“也罢,你将这盘棋下完再去吧。”

李墩忙道:“这个自然!”

说完对杜鹃点点头,重新坐下下棋。

杜鹃心思一转,也不挽留,对林春嘀咕了两句,转身下去了。

这里,等李墩和太上皇一局棋罢告辞时,林春对他道:“李大人再等一会,公主说回去拿样东西送给你。”

李墩目光在他脸上绕了一圈,才道:“那下官就等会。”

太上皇道:“靖安要送什么好东西?”

正问着,杜鹃就回来了,跑得面上红艳艳的。

她手上提了两个大包袱。放在桌上展开。

太上皇伸头看道:“什么好东西?”

杜鹃从包袱内拿出个木盒子,笑道:“爷爷猜猜看!”又对李墩笑道:“我那时候查点青龙王府的库房,看见一箱子面具。有金的有银的有铜的,各式各样,也不知做什么用的。我看着好玩,就挑了几副。这一副银质的花纹十分精巧,戴在脸上又透气,我拿来给你。”

一面说着。一面就打开了盒子。取出一副银质面具来。

李墩眼前一亮,先道“多谢公主”,然后双手接过面具。

拿来仔细一看。面具覆盖整个面部,露出眼、鼻、口部位,面颊上雕镂兰草花纹,银光闪闪,清冷神秘。

他慢慢举起来,覆在面上,扣紧脑后的扣。竟十分合适。

杜鹃欣喜地笑了,朝林春道:“认不出来了,是不是?”

林春仔细端详道:“是看不出了。真是好精巧!”

说完绕着李墩转了一圈,又道:“这面具把你身上的文气掩盖了些,有些武林高手的味道。”

众人都笑了起来。

李墩也不拿下面具,就躬身对太上皇道:“微臣告退。”

太上皇道:“去吧。过两日下来陪朕钓鱼。”

李墩道:“是!”

杜鹃将桌上包袱系了起来。递给林春道:“这些是给青黛的。你带上去。回来接远清远明和小麻花下来住几天。”

林春答应一声,接过包袱挎在肩上。

观雁阁依山而建。二楼后门便有出口通向凤尾山山林,杜鹃送他们到后山,路上叮嘱李墩道:“有事让展红带信下来。回头我叫人把琴棋书画笔墨纸张给你搬上去…”

“多谢公主。”

“我再弄一套农具给你,闲了你种种地。”

“嗳!”

“别的也不用种,不然你忙不过来。你就种些菜你们自己吃,再种些花草,养些鸡。”

“嗳!”

“对了,那山上有个瀑布,有山塘,你也养些鱼。”

“嗳!”

“菜种子我帮你找人要,鱼从回雁湖捞了送上去。”

“菜种子小姨那有。”

“对哦,我忘了。”

“公主不用操心,微臣想起来需要什么,叫人对林驸马说。”

“那好。还有…你闲了就跟林春下来谷里玩,我们钓鱼烧烤。反正你戴着面具也没人能认出来,不会有事的。我闲了就跟林春上去看你们,我们打猎,你烧给我们吃。”

那时他们已经走出观雁阁,身处后山林中了。

李墩回身,定定地看着杜鹃,眼神温润如水。

她叮嘱他这么多,是因为放不下他。

可是,她言语透出的不是遗憾失落和悲伤,而是描绘了一幅生机勃勃的生活前景,让人感受到生活的美好,对未来充满希望。

她一向这样,不但自己灿烂如阳光,也影响着身旁的人。

经历这一世的历练,她更加有主见了,反过来照顾他。

她为他筹划的,正是他们前世向往的生活。虽然陪伴在身边的伴侣改变了,但他们能相互守望,像亲人一样守护、守望。

他便用力对她点头道:“你放心!”

杜鹃笑道:“我放心!”

他定定地看了她一会,转身就走。

林春看了他背影一眼,收回目光抓住杜鹃的手,轻声道:“我要晚些下来,那些人才来,上面要好好安排。要是回来晚了,你别等我,先睡。还有…”

他“还有”不出来了,觉得有好多事要说。

杜鹃知道他心思,笑道:“你去吧!”

林春便对她一笑,转身撵着李墩去了。

杜鹃看着他们走入树林深处…

第534章 我能忍!

林春几大步撵上李墩,赶到他前面领路。

等拐了个弯,李墩问道:“她关心我,你不嫉妒?”

林春头也不回道:“嫉妒!但我能忍!”

李墩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低头一看——嗯,不小心踩着个圆圆的小石子。

林春听见动静回头,见此情形伸出手攥住他手腕,拽着他走。

李墩被他大力带着,走得轻松了许多。

上山的小径以大小不等、长圆各异的石块铺成台阶。石面凿得很粗糙,正好防滑。这是汇集了泉水村和梨树沟村所有的石匠,在禁军协助下,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才铺到半山腰的悬崖前。因直上直下太过陡峭,便设计成回旋往复的走势。

待顺着回旋的山道转入高一级山道,李墩站定,喘息了两下,回望山下道:“你这说法倒新鲜。小不忍则乱大谋,但不知你能忍多久,忍耐限度又有多大?”

林春也望着山下,从这个方向只能看见观雁阁的屋脊。

“我对她的爱有多深,忍耐限度就有多大!”他说着收回目光看向李墩,“其实根本没你说得那样严重,你们又不会天天见面,我只要稍稍忍耐一点点就行了。还有,我信杜鹃!”

李墩面具下不知是什么表情,但看他的眼神很深邃。

沉默了一会,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轻声道:“走吧。”

两人便继续前行。

爬得越高,山路两旁杜鹃花多了起来,大多是红色的。

这花让他们想到同一个人,便不时注目观看。

忽然从林中窜出一群猴子,冲着他们叽叽喳喳叫。

林春叱道:“叫什么?没带吃的。”

那群猴子跟了他们好长一段路,见没指望。才跑开了。

后面山路越陡峭了,林春不由分说背起李墩就走。

李墩趴在他宽阔的背上,扬声道:“谢谢你!”

林春道:“我是嫌你慢。照你这么走。等上去天要黑了。”

说完健步如飞地跑起来。

这两天,他感触良多:

他看见杜鹃对李墩关切,确实嫉妒。但正因为这样,他才更要克制自己,珍惜得来不易的幸福。没有爱,就没有嫉妒。会嫉妒没什么不对。就怕被嫉妒所左右。做出不理智的事。

他绝不会任由自己被嫉妒左右!

杜鹃对李墩好,他便也对他好!

杜鹃的为人他再清楚不过了,他这样做。她才会更不舍他。

不但杜鹃看着他,皇帝也在看着他!

炎威帝让黄元金蝉脱壳化为李墩来到凤尾山,除了研制火器,更是为了牵制他林驸马。因为黄元不但才华出众,更是他的情*敌。这样一个人放在他身边,一旦他有异心,或者对杜鹃不好。便会连妻子带前程一齐输掉!

当然,他林春对李墩也有同样的牵制。

他虽比不上李墩两世阅历深厚,心机谋略过人,却也有自己的想法:他永远不会给别人借口,说杜鹃嫁错了他!

本来,他从小听着杜鹃前世夫君的事长大。何必执着于此?

他如此深爱她。绝不会放手,更不会让她伤心!

他托着李墩两腿弯。用力往上送了送。

看着前方的路,他眼神执着,心坚如铁。

他曾发誓,修炼万年也要娶杜鹃为妻,今生娶不着,就等来世。

谁知上天可怜他,今生就让他完了心愿,那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既是修炼,便要尝尽人世间一切喜怒哀惧爱恶恨种种酸甜苦辣,嫉妒当然也是其中一种。若他不能超越嫉妒,便不配和杜鹃白首偕老!

再说杜鹃,腾出空来后,看不够似的忙:

想回去看公主府,又想去村里各家各户走走,回味亲切的乡村感觉;才从一户农家院里出来,又想去看看回雁谷开垦了多少田地,主要都种什么;来到田野,看见湖水,又想下湖撑木筏钓鱼;转头一瞧,那边一大片竹林郁郁葱葱,想起这时节正是掰笋的时候,又想去掰笋;还没动脚呢,旁边树林里钻出来两个农家小女娃,手里提着竹篮,里面装满了野菌,正是“采蘑菇的小姑娘”;还想去回雁岛,还想上山采茶叶,还想去林中摘果子…

她挽着太上皇的胳膊叫道:“哎呀爷爷,我都不知道先干什么了!”

太上皇悠闲地说道:“你什么也别干,就陪爷爷!”

灵隐灵烟等跟随的人听了都偷偷笑。

杜鹃却点头道:“爷爷说的对。可是爷爷,我是个好动的,带着你跟着受累。要坐下来说话,我又没新鲜的话逗爷爷开心。不如我帮爷爷找几个老伴儿。那些乡下老人家虽然不识字读书,肚子里稀奇古怪的趣事可不少呢,我小时候就喜欢听他们说古。”

这建议得到太上皇赞同,于是跟着她去找老人听古话。

也不去人家里,信步走到一块水田边,田里绿油油一片秧苗,一个老汉正弯腰扯着什么。

杜鹃认出那是蟒蛇李家爷爷,就叫“李爷爷!”

李老汉抬头一看,忙直起腰道:“嗳,公主!”

赶紧三步两步就往田埂边走过来,还在田里就拱手道:“老汉给太上皇磕头,给公主磕头。”说着伏在田埂上就要磕。

杜鹃急忙拉住他,笑道:“别磕了。李爷爷做什么呢?”

李老汉道:“扯稗子。”

一面将手里一把秧苗扬起来给他们祖孙看。

太上皇瞄了一眼,疑惑道:“这不是秧苗吗?”

李老汉笑眯了眼道:“是稗子。”

说着弯腰在身后扯了一根秧苗,放在稗子一起比给他看。

太上皇听得连连点头,忽又问道:“怎么老人家这把年纪了还在田里做事?你儿孙们呢?怎不来帮忙?”

李老汉朝回雁岛方向一努嘴,道:“在林家。过两天林家迎娶公主过门,这可是咱回雁谷大喜事,都在那呢!老汉我本来也在那的。人多插不上手,我就回来了。在家闲着闷,我就来田里扯稗子。这秧过些日子就能栽了。”

太上皇听了高兴。问道:“不是早就预备了,还有什么事?”

李老汉喜气洋洋道:“事可多了!林家要大大的热闹办,有些东西准备早了可不成。像杀牛宰羊,老早杀了就不新鲜了;还要上山打猎,猎早了也不新鲜了;打豆腐、炸果子、炒花生芝麻熬糖…都得这几天办!还有舞狮子划龙船…”

随着他的述说,杜鹃闻见一股久违的农家喜庆味道。

她开心地对太上皇解释道:“乡下就是这样。谁家有事大家都去帮忙。”

太上皇忙问杜鹃:“咱们这头呢。怎么没见忙?”

他听李老汉说林家办的这样热闹,生怕皇家被比下去了。就算皇家在京城已经大肆操办过孙女婚礼了,这次也不能草率。

邱公公忍笑道:“哎呦太上皇老爷子。怎么能不忙呢?一样的忙!可再忙那也是奴才们的事,没个太上皇刚到,就麻烦太上皇的道理!韩公公、花嬷嬷他们可是忙了许多天了。再说,咱们能使唤的人手也多,就不显忙了。”

李老汉忙道:“那是!咱们乡下人怎么能跟皇家比呢?忙来忙去的,也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让太上皇和公主看一份真心!”

太上皇听了满意地点头。

邱公公暗想。别看这老人家是乡下人,倒会说话。

李老汉见太上皇不走,颇有长谈的架势,他站在水田里不像样,就在田沟里把腿脚洗干净了,上来穿了草鞋。请他去田头常歇息的一棵柳树下石头上坐了说话。

杜鹃忙从残月手上拿了个软垫垫在石块上。请太上皇坐下。

太上皇就同李老汉一长一短地闲聊起来。

杜鹃则跑到田沟边捡田螺,说是要做五香螺。

然流风等人哪会让她动手。将她挤到一旁,叫小太监下水捡。

杜鹃看得无奈又无聊,终觉伺候人多了是累赘。

好在这时已近午,谷中雾气散干净了,四周一片清朗,看着头顶蓝蓝的天,周围绿树青山,耳听得翠鸟清鸣,她心情想不好也难!

不管别人如何忙,杜鹃还是清闲的。

原来太上皇后来此后,一念她尚在新婚,二又想着她赤诚心肠,不惯争斗手段,如所有长辈不放心小辈一样,怕奴大欺主,便不顾长途劳累,将公主府诸事接手过来,要理出个头绪后再慢慢教给她。

所以,杜鹃就悠闲地过她的公主生活了。

次日上午,林春去回雁岛林家检查迎娶事项,杜鹃不能跟去,就带着任远明兄妹在山边树林里摘果子玩,后又碰上捡菌子的二妮母子,说笑起来。

近午时,展青带着几个禁军随从从观雁阁后面小道上山。

杜鹃眼尖看见他,叫道:“展护卫,从哪来?”

她戏称他“展护卫”,自然是受前世文化影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