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摇头不语。
杜鹃道:“我就是有些难过。”
林春轻声道:“你不用解释。”
停了下,接着道:“要是我们正要成亲的时候,忽然都去了。然后在别的什么地方相遇,我记得你,你却不记得我了。还喜欢上了别人,我…我不知自己会怎样。”
只一句话,便勾得杜鹃眼泪夺眶而出。
林春看见,一言不发地伸手握住她的手。
一双大手将她小手包得很严实,握得紧紧的。
也只是这样了,他没有像上次那样拥她在怀。也没有说安慰的话,更没有劝阻和开解。只是静静地包住她的手,陪着她。
看着眼泪不止的她。他心头再次浮现疑问:
早知这些事,当初昝水烟私奔的时候,他会不会拦住她?
没有发生的事,他不能确定自己会如何选择。
所以,他不会安慰她说,早知道这样,他就会如何云云。
他只能这样陪着她。
等她自己安静,等她心情平复。
陪她看窗外的秋景,悼亡逝去的爱!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杜鹃轻轻吸了下鼻子。
林春忙松了手,从袖中抽出一条帕子,抬手就要为她擦泪。
伸到她面前,又停住,将帕子塞到她手上。
杜鹃接了过去,一边擦眼睛,一边轻声问道:“你胆子这么大,怎么就敢贸然接受龙日王子的挑战呢?就这么自信?”
林春解释道:“是师傅。他昨天并没真输给阿楞将军,不过是为了试试他的手段。昨晚上,他来告诉我和九儿哥哥,叫我们准备,今天好立功的。我听了想,我近几年练的武功比不上九儿的堂皇正大,却比他诡谲奇巧,我出战才能出其不意地赢他们,也更加震慑他们。”
杜鹃听了这才恍然,“我说呢,怎么连小姨夫也打不过人家。”
跟着又纳闷地问道:“怎么你连雕刻的时候也能练功?”
林春便微笑道:“熟能生巧!不是你说的吗,有个张翠山擅长银钩铁划,将书法和武功融合。我经常雕刻,雕刻时悟出武功招数,练武时不知不觉就使了出来,有什么奇怪的…”
杜鹃听得瞠目结舌。
两人轻声说着这些话,外面来了炎威太子。
灵隐等人才要施礼拜见,被他止住,静静地等在外面。
他也算用心了,竟能察觉女儿不对劲,所以才让林春过来。
天色渐渐暗了,里面两人才起身出来。
见太子在外面,杜鹃大吃一惊,“父王来了怎么不出声?”
炎威太子见她神情还好,笑道:“才来的。”
三人遂去前面用膳。
这顿晚膳,比平日的温馨更多了些热闹。
※
接下来几天,黄元和林春都在京郊西大营忙碌,张圭和任三禾带人监护。他们用竹根和瓦罐制作了简易的“炸弹”、“地雷”,京郊响声不绝。
三天后军演,隆隆轰响声中,京郊一座山头几乎被夷为平地。
在各国使臣惊悚的目光中,大靖开启了战争的新纪元!
龙日王子这几天很安分,不但不提林春羞辱之事,反亲去白虎王府吊唁郑世子并致歉;看了这军演后。更是大赞天朝上国人才济济,有鬼神莫测之功,说要送妹妹来和亲。
他越这样,炎威太子却对他格外警惕起来。
这且不说,太子私下问黄元。如何让火药发挥更大作用。
因为他们都知道,之前军演声势虽吓人,其实并没那么大威力,因为别人是不会站那等你炸的,这些只能用于奇袭。若要更大用处,还得另辟蹊径。
于是。问答间就引出一系列东西:
要用铁制的密封容器装炸药才能增加威力;
要像投石机一般把炸弹投得更远,可以借助燃烧的推动力;
炸药爆炸时威力太大,恐怕普通铁管承受不住,所以要炼钢;
要炼制好钢,需用封闭高炉…
这些都不是黄元直接说的。而是针对他的“奇思妙想”,而引得内行的工匠们提出疑问,然后他和林春再根据推理补充完善,所有人顺着他的思路被准确牵引到一个方向。
炎威太子发现事情不像自己想的那样容易,有些踌躇。
黄元便道:“殿下,以前没有纸,人们在竹简上刻字;后来又写在布帛上;再后来才有了纸张,又有了活字印刷。才有现在的便利。任何东西都不是一蹴而就,而是经过多年摸索出来的。眼下这火药虽然不能当大用,殿下切莫小瞧。而搁置不理。不然的话,倘若有一天别国比咱们先制出威力巨大的武器,那时咱们再来钻研可就晚了。”
林春急忙道:“黄翰林说得对。太子殿下可命人悄悄研制,日久天长,总能有所成就。”
黄元又道:“这东西最好在深山里试验,方才掩人耳目。”
炎威太子沉吟一会。道:“本宫知道了。你们先商量个策略出来,待本宫细查后再行安排人手。”
两人躬身应是。
等太子离开。他们走出军营,在山边慢步。
一边走。一边商议炼钢等事。
说着说着,黄元没了声音,望着天边的夕阳出神。
晚霞映照下,因为生病而略有些孱弱的少年状元面上不见颓废和伤心,十分淡然,比平日更加儒雅清绝。
林春看着他的身影沉默不语。
便是有那圣旨,他面对他也无法骄傲。
他既不会踩踏他,也没有资格安慰他。
黄元不会需要他的安慰!
他们就这样站在山坡下,看着夕阳沉入山后。
暮色降临,林春催道:“你身上有伤,回去吧。”
黄元转头,微笑道:“有你这样的高手在,我怕什么?”
林春道:“双拳难敌四手。若是你有个闪失,别人还以为我成心不护你周全呢。而且杜鹃…”
他停住不说,可是黄元却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好一会,他才笑道:“听你的,回去吧。”
一面转身走,一面轻声吹着口哨,不知什么曲子,很轻快。
林春却无心听,警惕地四下打量。
※
因为宝象国的这次挑衅,大靖朝廷暗流汹涌。
正元帝命老玄武王亲自出头,将龙虎禁卫重新验证调整,不合格的一律撤换。他可不想有朝一日突生事故时,身边连个保护的人都没有。
因此事牵连很广,更查出许多龌龊不堪的交易,连抄数家后,一时间官场动荡,上下官员和王公世家无不人心惶惶。
孙子尚未下葬,老白虎王就寻上了张家七太爷。
七太爷是老白虎王的七叔,名张巽,正元帝的舅舅。
七太爷看着跪在面前的老白虎王,叹道:“你忘了你父亲的话了?当日张郑两家封王的时候都说了,不要世袭,说子孙要是没那个能耐,就回家种地去。如今你还不就势退下,还等何时?没有能力戴这王爷的帽子,就好比小孩子穿一双大靴子,再好看,走不稳有什么用?”
老白虎王叩头道:“七表叔,侄儿想退,可怎么退?”
七太爷老眼精光一闪,道:“眼前不是有现成的白虎王现世了!”
第499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郑世子停灵期间,老白虎王上了请罪折子:
他言道,郑家仗着祖荫承爵,然子孙能力有限,难当大任。今靖安郡主身负先皇英武帝、青龙王和白虎王三系血脉,虽遗落乡野,与东宫太子舍人林春共得神虎眷顾。郡主携神虎面世,即迎来储君回归;林春文武双全,更接连立下大功,如此吉兆,正是上天寓意新白虎降世。因此他恳请皇上夺去郑家爵位,引领白虎归位,将是国之大幸!
正元帝看了折子后,半响没出声。
若只是一只虎,宣扬吉兆他是万万不信的。
可是,人虎齐出,伴随惊世才能,他便不能不重视了。
当年,四灵可不是随口封的,那是真真切切护国良将,加上一班出色文臣,将大靖推向盛世巅峰。
如今的林春,武功高还在其次,只农田水利方面的成就便无人能及;而林阳生却是在逆境中崛起的将才;还有黄元,更是压倒历史上有名的少年才俊。最奇的是,这几个人都和靖安郡主有莫大牵连,且都出自泉水村,委实巧了些。
当年湖州小青山可不就是随着巨型神龟现世,然后才引出玄武朱雀白虎三灵的吗?
这一切难道真是秦家祖先指引?
正元帝暂时将折子留住了。
杜鹃听说这事后,心里很不安。
这日晚膳后,她寻了个空悄悄对炎威太子道:“父王,林春是臣子也是你女婿。朝廷的事我不懂,爹帮忙看紧点。那爵位官职什么的,能封就封,不能封就别封。省得捧太高了,他摔下来吃不消。”
炎威太子看着女儿,心里再次涌出她不是男儿的遗憾。
他安慰道:“鹃儿放心。我大靖连女将军都敢用,何况林春这样的人。不过你忧虑的也对,父王会留心的。”
他心想,就这一个女儿,怎么也要护周全了!
杜鹃就放心了。
进入寒冬,朝廷事情繁多,宫中也忙。
只有杜鹃,连吃饭穿衣这样的事都有人伺候,真闲的骨头都疼了,觉得日子无聊之极。其实事情还是有的,比如东宫内务,无奈那不是她爱干的,当然不愿伸手了。
这天上午,她正在园子里逛,看梅枝上花苞一天大似一天。
忽地,发现有只枝桠尾梢绽开一朵,显得怯生生的,不禁笑道:“梅花要开了!嗳,要是再下场雪就好了。”
冷霜仰头看灰色天空,道:“看样子是要下雪呢。”
香雪海院外,林春正随着灵隐走来。
自从圣旨下来,杜鹃身边的宫女都把他当郡马看了。
其中灵隐和灵烟自他在演武场一战成名后,对他更是发自心底佩服。两人原是暗卫,取名“烟”“影”,即是极善于隐蔽的,于不知不觉中,早把林春人前人后表现都看在眼里,深为他含蓄内敛的气质折服。因此,虽然尚未大婚,她俩却视他与杜鹃一般,常替他们传话传物。
“你来了?”
杜鹃看见林春十分欣喜。
“臣是来见太子殿下的。事完见天还早,求了太子殿下来看望郡主。”林春笑着解释,“郡主在做什么?”
杜鹃笑道:“看梅花。你瞧,稀稀拉拉开了呢。”
一面仰头指给他看树上的花儿。
林春便专注地看那斜横枝条上盛开的小小花朵。
他虽是个男儿,因为雕刻的缘故,只要留心,便是对一草一木也能体察入微,所以这时他看花的神情很细腻温柔。
杜鹃趁他看的时候,吩咐冷霜,“去把早上做的几样点心拿来。”
冷霜答应着,引两个小宫女去了。
林春转头,笑问:“你做的?”
杜鹃点头,抱怨道:“嗳。不做这个干嘛呢?隔三差五去父王书房和皇爷爷的御书房找书看,我都快成书袋子了。又画画、练习书法,一天学做一样点心和菜式。我又怕老不动发胖,早晚练一遍武功…”
她喋喋不休地跟他数落日子的无聊。
其实在山里无非也是忙吃穿,要不她厨艺能那么好?若想静下心来看书的话,还要忙里偷闲呢。但不知怎么了,那时就觉得很充实;眼下做这些,她却有种打发日子的感觉。
林春看看偌大的梅林,在阴沉沉的天穹下无精打采的,因对她建议道:“看这天,说不定下午就要下雪了。你在京城也有几个好友,请她们来赏梅花,说说笑笑的,又玩了又能增进感情。”
他知道杜鹃的性子,若不是在宫中,最是会交朋友的。
杜鹃听了眼睛一亮,道:“对!为了父王,我也该多交际些。”
一面在心里默默盘算该如何做。
两人信步走进梅亭,灵隐和灵烟便守在门口。
一时冷霜和寒露带人拎了食盒回来,摆上好几碟子点心,又泡了茶,才退到一旁。
杜鹃便招呼林春吃喝,亲自为他斟茶。
林春也不客气,各样点心都吃了些。
偶尔抬眼看她,眼中满是笑意。
不用说,是赞她点心做的好。
她就笑着帮他续热茶,看他吃两口,喝上一口茶,比自己吃还要开心。不时的,还把那几碟点心端来换去:这盘吃了端走,换另一盘放到他面前,其实所有的盘子都隔得不远,他手一伸就能搛到。
林春不出声,任她忙碌。
她端哪盘来,他就搛哪盘。
一时吃完,漱口毕,他瞟了一眼门口的冷霜,微声对杜鹃道:“你也不用愁了,太子殿下命我…大婚后回凤尾山,在山里研制火器。”
杜鹃瞬间瞪大眼睛,“真的?”
林春点头道:“京城这也开军工厂。凡是在山里研制成功的武器,就拿到这边来做,这样省许多运费和危险。”
杜鹃只觉心情就像刚才枝头上的梅花一般盛开了。
她再不多问多说,只笑眯眯地看着他。
林春仿佛感觉到她好心情,眼神一闪,从胸前掏出个盒子来。
打开一看,盒内是一串金丝楠木手珠,一色龙胆纹。
十颗小珠,另配两颗大如龙眼的珠子,共十二颗。
他也做过不少手串,这个之所以不同,不是因为这楠木珍贵,而是因为每颗珠子内都有乾坤。那两颗大珠是空心的,里面分别雕有四个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是他首次尝试微雕,在放大镜下雕出来的。
“你又雕这个?太费工夫了!”
杜鹃一面埋怨,一面很高兴地接过去,举在眼前细看纹理。
忽然惊道:“这大珠上面有尊佛呢!”
林春道:“这是帮皇上做了一尊佛像,剩的料。”
杜鹃噗嗤一声笑了,道:“皇爷爷要骂你投机取巧了。”
林春道:“我总共做了四串。那三串皇上说留着赏人,这串我特地做给你的,与那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他没有说,只是温柔地看着她。
他觉得,有些话说出来、刻出来都没用,刻在她心上才有用。像“李墩”这两个字,便刻在了她心上,那是无论如何也抹不掉的。
如何刻到她心上,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过去十几年他用心雕琢了,以后漫长的岁月里,他还要继续用心雕琢。等他们老去,儿孙满堂,就可以完工了…
杜鹃浑然不觉,也不追问。
因为林春做的东西,很少有重复一样的。
不一样才符合他性子。
她当即伸手,要他帮她扣上。
他低头扣的时候,她对窗外看去,惊喜道:“飘雪了!哎呀真下雪了!我马上写帖子叫人送出去。你说,请哪些人来好呢?”
许是知道要回凤尾山了,在皇宫待不久了,她心情就不一样了,转变为要好好享受剩下这些日子。吃喝玩乐就不用说了,为了父王她也要多交结名门闺秀。
林春听了手一顿——
怎么感觉这口气像小两口商议请客来家吃饭呢?
顿了会,才轻声道:“这个你还是问皇后娘娘吧。”
这请客说是玩,也不简单呢,请谁不请谁,可不能随便定。
他将手串扣在她皓腕上,目光却粘在那只滑腻的小手上。
所谓兰花指,真是有兰花优雅的风韵呢,尤其在他骨节分明的双手衬托下,那纤细圆润的手是如此惹人怜爱,就像才抽出嫩芽的兰花,触动他心底最柔软的情结。
杜鹃见他扣好了,举起来看,一面对冷霜叫道:“冷霜,你回去问崔嬷嬷,就说我明天要请世家小姐来赏梅花,看要注意些什么。”
冷霜听了,和寒露相视一笑,屈膝道:“是,郡主。奴婢这就去问。只怕等会还要去问皇后娘娘才好。”
到底是宫中待久了的,她立即将此事上升到一定高度。
杜鹃点头,道:“先让崔嬷嬷拟个名单出来,我看了,再送去给皇祖母看。”
冷霜见她心里有章程,忙就出去了。
外面那些宫女听说后,都互相兴奋地笑,“咱们要忙了。”
小姑娘们,没有不爱热闹的。
这时林春起身道:“我该走了。”
赖着不走可就是不懂规矩了。
杜鹃也不留他,说着话送他出来。
这一会工夫,那雪便下的大了,雪片就跟鹅毛似的飘飘荡荡,漫空飞舞,眼看着屋顶、地面、树枝都白了起来。
也不知是因为这入冬的头场雪呢,还是为了之前要回凤尾山的消息,或者是为了明天的请客,杜鹃只觉那鹅毛似的雪片在她心尖尖上荡来荡去,激得她心情飞扬雀跃。
她强忍住在梅林中奔跑、张臂呼喊的**,对林春笑道:“要是在咱们山里…”
她没说下去,也不用她说,他自然想到了。
这是属于他们共同的记忆和生活。
第500章 群芳荟萃(求粉红)
在山里,下大雪的日子是非常精彩的,其中最有趣的便是他们带如风踏雪飞奔,撵逐猎物,然后回来烤野味,兄弟姊妹们十分开心。
林春朝梅园扫了一眼,道:“明天这儿肯定很美。”
杜鹃想象那白雪映着红梅的动人景象,也期盼起来。
忽见他头上眉上睫毛上落了一层细细的白粉,衬得眼珠黑玉似的,忙笑道:“快拿伞来。”
早有小宫女从回廊奔跑过来,撑起伞,“拿来了。”
林春接过来,为杜鹃遮住,和她并肩往香雪海门口走去。
到院外,他将伞往她手上一塞,微笑道:“我走了。”
竟就这样跨入纷飞的大雪中,漫天飞舞的雪花映着那矫健的身姿,显出与往常稳重不一样的风采,有些潇洒不羁的味道!
杜鹃本想硬塞回给他的,见这样,就任他去了。
从这里出去照例要人送的,不然还以为擅自闯入呢。
每次,都是灵隐或灵烟送他。
因此灵烟自打了伞跟在他身后面,往前面逶迤而去。
杜鹃一直目送他走远,淹没在白雪世界里,方才转头。
回过身,心里的欢喜挥之不去,因招呼春雨和晨雾道:“走,咱们回去准备去。明天不要弄麻烦了,尽量简单些…”
风花雪月四女中,数流风性子直爽明快;而霜露雨雾四女,则是春雨最活泼。当下她提着裙子跟着郡主小跑——没法子,郡主走路跟飘一样——一面嘴里笑道:“瞧郡主说的,郡主请客。再简单还能简单到哪去?难不成只让人喝白开水赏梅花?”
众女一齐脆笑起来,对着那漫天的大雪,不仅不觉得寒冷,反而心里暖洋洋的。
再说灵烟,将林春送到前面正殿。就要告辞回头。
忽然他转过身,看着她道:“明天香雪海肯定要来不少人。人多事杂,郡主要招呼客,顾不到许多。你们多留神些,别叫人钻了空子。”
灵烟被他黑眸看得心一颤,急忙蹲身道:“是。请林大人放心。”
林春点点头。这才进了侧殿,去见炎威太子。
※
杜鹃临时起意的这次请客,落在有心人眼里,确实不同凡响。
被请的人那是抖擞精神准备,没被请的人也想法子要去。
其一。就是太子妃和侧妃人选大致圈定了范围,只未确定。然人人都知道太子宠爱靖安郡主,难免把主意打到她头上。
其二,玄武王府正加紧为世子张圭择亲。因正元帝要巩固太子地位,他这亲事便不能随便定了,除非选小门小户,否则也是要看宫中意思。不用说,也有人想走靖安郡主这条线。
其三。便是黄元了,他的曲折更多。
有消息来路的,比如五皇子顺郡王。得知上次军演除了林春外,竟然还有他的功劳在内,便暗暗想要谋算他。
另有一类人是嫉恨昝家,白捡一个前程远大的女婿,将来位居宰辅是一定的,因此想插一脚。俗语说。“聘则为妻奔为妾”,难道她昝水烟还想当正妻?衍庆郡主虽然被追封为太子妃。可人家为太子跳崖了,是死人。她能比吗?
所以,不论是做父母的为家族考虑,还是做女儿的倾慕黄元人品才情,他都成了京城炙手可热夫婿人选,风头甚至盖过了张圭。毕竟玄武王府不是那么好攀的,他出身寒门则不同。
因黄元是靖安郡主养父母的儿子,与她有姐弟之情,对他有绝大影响力,大家不免想,要是能入了郡主的眼缘,恐怕就能事半功倍。
最后便是九儿了,好多人还不知他定亲的事呢。
早有人打听到老玄武王上折子的消息,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白虎封号就要落到林家!
林春是郡马,将来是驸马,且他擅长各种器械制造,林阳生才是统兵的白虎王。而以靖安郡主和林家的关系,请她在干爹干娘面前说句话,那是极容易的事。
因为以上几点,这次普通的赏花宴,就变得不普通了。
若是杜鹃知道这么多人惦记她,怕是要立即取消宴会。
可她不知道,忙得十分开心。
自她进宫以来,难得有这样好的兴致,从皇后到太子,都十分支持她,派人帮她安排打理,生恐她不顺心。
连正元帝知道消息后,都打趣道:“可要朕去给你撑场面?”
杜鹃听了急忙拒绝道:“不行!皇爷爷你要是去了,我们连大气都不敢出,还敢玩笑吗?”
正元帝没好气道:“你什么时候见了朕大气不敢出了?”
杜鹃无言以对,便道:“因为我们祖孙情深。”
说完自己也觉得牙酸,呵呵笑起来。
※
次日辰正(八点)开始,各世家豪门贵女便陆续进宫来了。
赵晴姊妹、张均宜、王澄等人自然都在被请之列。
秦易安等皇孙女也来了。唯有秦嫣,杜鹃借口她上次落水伤了身还在调养——这是顺郡王府禁她足找的借口——没请她,只请了她妹妹,便不算落了五皇子这一房。谁知秦嫣有本事,竟说动顺郡王许她进宫了。她先去了黄贵妃的长春宫,然后就顺理成章地来到东宫,杜鹃还能不让她进?
宫外除了这些人,杜鹃还请了桂香和黄雀儿。
她想的是,无论林家还是黄家,因为她、林春九儿和黄元的关系,将来难免要与这些上层人打交道,那么,趁早让她们接触只有好处。只有一条遗憾:黄鹂不能来。若她来了,以她的性子,定能如鱼得水。
除了宫外,宫内的九公主十公主等几个公主自然也来了。
另外。皇后娘娘还特别请了孔少师夫人、何夫人等。
虽然请的都是京城有数的王公贵族,家世次等的、官职低的、与太子无来往的都不在内,那也不少,足有几十个!
当赵晴和张均宜姊妹四五个踏入香雪海院门,转过那座山。便看见几棵梅树上的花朵如点点丹霞,颜色赛过胭脂;再极目往远处一看,连绵的花海,仿若锦云落在莹白的世界;而杜鹃带着宫女就散落在梅林花海内,迎接来客,花娇人更艳。不像人间,倒像天上仙女游仙境了!
赵晴先忍不住,一头冲进梅林,大叫“郡主姐姐!”
喜欢的什么似的,再不顾忌礼仪规矩了。
她姐姐赵晨急得喊“晴儿。什么样子?郡主姐姐也是你能叫的?”
杜鹃笑眯眯地拉了赵晴的手,对她笑道:“我跟晴妹妹就是这样的。赵三姑娘不必多礼。”
这么多人,总要有几个率真的,不然还有什么趣味?
赵晴见她对自己分外不同,得意万分,心想自己到底是与郡主“共患难”过的,就是不一样。
等众人来到近前,彼此见过礼。杜鹃便问:“各位是去亭子里坐了赏花呢,还是先进屋歇息暖暖身子呢?怕冷的就进屋去,不怕的先赏花。亭子里也是有暖气的。”
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见郡主这样高兴,且这花又实在爱人,又听说亭内有火,便不肯辜负,纷纷都要赏花。
当下怕冷的进了亭子,不怕冷的就在外面看。
赵晴和张均宜三句话没说上。就在园内追逐笑闹起来。
杜鹃看着这情形,笑得十分开怀。
一时九公主几个、王澄等人都来。都让了进来。
九公主见杜鹃笑得比树上的花儿还要艳,红唇内吐出阵阵白雾。令人想到凌寒梅香;两颊被寒气刺激,泛出粉艳艳的光泽;黑眸内笑意荡漾,直晃悠溢出来,禁不住问道:“瞧你笑的,就高兴成这样?”
杜鹃笑道:“九姑姑,你看这些花,这么多美女在里面,看了不赏心悦目?就算画都画不出来呢!”
说着转向王澄等人,“王姑娘说是不是?”
王澄听了发怔,她被杜鹃发自心底的喜悦感染了。
举目一望,只见少女们在树下或奔跑,或停驻,或仰首观看,其间红飞翠舞、环佩叮当;莹白的雪,殷红的梅花,娇艳的少女,花衬人娇、人托花艳,端的是美极!
可是,有几人能这样单纯赏花看人?
但她看得出来,靖安郡主是纯粹因为花美人美才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