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面上闪过坚毅神色,将手中字纸团成一团,再丢进篓子,然后揭开给黄子规准备的小茶壶,倒了点温水在砚台池内,迅速研墨。

磨好后,她铺开一张白纸,提笔“刷刷”写了起来。

若黄元的朋友看了,会发现她写的字很像黄元的字迹。

写完吹干,折叠起来,再写信封。

这次,她落笔更加小心翼翼,完全比着黄元字迹来的,收信人是“昝虚极”,落款人是“元梦斋主人”。

写完仔细端详,若不是挚友,断分不出真假。

她便暗暗点头,这才封了信,塞进袖中。

这时候,外面已经是一片哄嚷,脚步声阵阵。

她走进里间,到床前看黄子规睡得十分安稳,这才放心地出来。匆匆去到上房,先向坐在椅上的冯氏行了礼,然后才轻声问陈青黛道:“出什么事了?吵得子规都醒了,我哄了好一会。”

第428章 比较

陈青黛愤怒道:“靖安郡主被人掳走了。”

杜鹃如今跟她没任何冲突,又这么得黄家人喜爱,又是郡主,白天见她也和颜悦色,她便视她为自己人了,帮着冯氏生气恼怒。

方火凤正要开口劝,忽然冯氏盯着她看。

方火凤忐忑不已,呐呐道:“太太?”

冯氏轻声问道:“会不会是你家人做的?”

方火凤浑身一颤,急忙就跪下了。

“太太,我哥哥上次来带郡主,是奉了皇命来的。如今皇上都认了郡主这个孙女,谁要敢掳她,等同谋反一样了。昝家可不止我父亲这一房人,族人不知多少,怎敢做这大逆不道的事!”她声音微微发颤,比冯氏还怕那个结果。

冯氏便叹了口气,怏怏垂头坐着,也忘了叫她起身。

陈青黛看着地上微微发抖的方火凤,想要讥刺几句,不知为何又忍住了,一时屋里静了下来。

忽然冯氏站起来道:“我去林家瞧瞧。”

陈青黛和方火凤忙劝阻,说天黑了不方便,再说这事有里正带头、男人们谋划,“公子也不会不管的,说不定早去了。”

冯氏不听,让她们在家守着,便匆匆出去了。

这一去,到半夜才回来,闷闷睡了。

方火凤当晚辗转反侧,一夜不曾合眼。

第二日清晨,她便瞅空去了后面私塾,对宿在夫子处的齐雪英敛衽施礼,说黄元有信托他转带出去,一面将信拿了出来。

齐雪英等人择定于今日回府城,方火凤也是无意中听到他们和黄元谈话才知道的。

齐雪英爽快地点头应了,接过信去。

见上面写着“昝虚极”收,更不疑有他。——昝虚极他们都是相识的。

一人关切问道:“方姑娘,黄翰林没回来?”

昨晚的事他们都听说了,因此有这一问。

方火凤摇头道:“没有。”

她这时还真担心黄元回来。

交代已毕,她不敢久留,又说“费心”,然后告辞。

饭后,齐雪英等人来黄家跟冯氏告辞,便启程了。

方火凤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大松了口气。

黄蜂岭栈道又被毁去,却有泉水村人在黄元当日炸开高山湖的地方撑木筏渡人过岭对面。这是林大猛昨晚安排的。挑的都是水性好的汉子,也为了拦截掳掠杜鹃的人。

而张圭派人持他手令从山阳县衙调来大批捕快衙役,并召集黑山镇猎户守在黄蜂岭以北,同样严加搜索;更有快马去府城禀告巡抚大人,要他协同当地镇守的西南军营救郡主。

如此一来,劫持杜鹃的蒙面人想带她出山就很难了。

他们本就对山中地形不熟,回路又被堵,加上山中猎户和龙禁卫搜索,更有任三禾带如风循着杜鹃气味追寻,竟是群山莽莽,也觉无处藏身了。

栗树沟的牛儿,就是黄大娘的娘家侄孙,当年她想把杜鹃许给他的,如今已经长成伟岸少年。他独自在山林中转悠,敏捷如狐。当发现几个蒙面人行踪,立即隐藏起来,吹响尖利的竹哨。

对面山腰立即有人接应,一声连一声传向四面深山。

可不是所有猎人都谨慎灵敏,和牛儿同来的一个伙伴因此被蒙面人发现,当即被杀,尸体抛入山涧。他躲在丛林中,眼看着这一幕,又愤怒又伤心,却不敢吭一声。遂一边小心躲藏,一边寻机吹竹哨召人,又四处寻找可疑之人,比如背有大包裹或者扛了猎物的。

蒙面人惊恐发现:不过小半天的工夫,官兵和村人都往这片山来了。最后,他们不得不分散开来,以吸引对手注意,怕被回雁谷的高手盯上。

躲闪中,带着杜鹃的那个人反奔向回雁谷去了。

杜鹃一直昏迷着,忽然被大力碰撞惊醒,感觉从高处摔到地上。她警觉地就要弹起,然手脚酸软、浑身无力,根本动不了一分一毫。即便这样,她双手双脚也是被捆起来的。努力睁开眼睛,正好头顶有张布幔被掀开,让她看清了自身处境:

她刚被一个头带铁盔面具的汉子丢在地上,包裹在她身上的是条麻袋,那汉子正解开麻袋放她出来,正对上她睁开的明亮眼睛。

他愣了楞,一把拎起她,将麻袋褪了下去。

然后,又随手一丢,将她像破麻袋一样丢地上。

杜鹃忍住屁股上的疼痛,专注地打量他。

他冷冷地不说话,却蹲下身来剥她衣裳。

杜鹃惊恐地瞪着他,眯起了眼睛。

汉子开口说话了,虽然有面具遮掩,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他沉闷的口气里透出的讽刺清清楚楚:“别担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你长得再美,不过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罢了。旁人受你迷惑,我是半点也瞧不上你。”

说着话,两手不停歇将杜鹃外面的骑装扒了下来。

杜鹃气得面色绯红。

不是因为他那些侮辱的话,而是她骑装里面只穿了贴身衣裤,外面一扒去,里面的粉色内衣虽然不算暴露,也不是该袒露在人前的,更不该袒露在一个男人面前。

可是,她很识相地不吭声。

这个男人,一看就是个无情的,她不想费口舌。

那男人见她始终不发一言,倒奇怪了。

又见她红了脸,一副屈辱模样,冷笑道:“做这模样给谁看?还污蔑了你?哼,靖安郡主!真是糟蹋了郡主的封号!你跟你那个娘一样,都是祸水。你母亲勾引一国太子私奔,祸国殃民,凌迟也不为过;你更无耻,一面跟林春牵扯不清,一面又对黄元念念不忘。”

杜鹃忽然道:“你是昝虚妄?又替你妹妹出头?”

她张口才发觉,声音十分微弱。

好歹还能说话,这让她很安慰。

面具人一把抓住她胳膊,咬牙道:“我不是昝虚妄,我要是他,上次就一刀杀了你!就算身上流了高贵的血脉,在山野长大,你一样品性低贱,给昝姑娘提鞋也不配!”

杜鹃失笑道:“我竟不知你对私奔的女人这么高评价。”

“私奔”两个字刺激了面具人,他手上用力,攥得杜鹃胳膊生疼,“她一心一意爱黄元,甘愿为他付出一切,为妻为妾都甘之若饴,何等高洁,岂是你这水性杨花的女人能比的?你母亲怂恿一国太子私奔,全然不把天下百姓放在心上,罪该万死!你却因为黄元要纳她为妾就愤而离家,搅得黄家不安宁,跟你母亲一样自私;更可笑的是,转头就找上林春;既找上林春,昨日又跟黄元眉来眼去。如此水性杨花的女子,可笑那两个人被你迷得晕头转向不自知。黄元更是可恶,拿牡丹当蒲草…”

杜鹃懒懒地闭上眼睛,脸上含着甜美的笑容。

她不气也不想争辩,因为她发现遇见了一个神经病!

不,也不是神经病,是女子三从四德的捍卫者和保护者,她如何跟他说?不在一个世界好不好!

夏虫不可以语冰,说的就是这情形。

她半眯着眼睛,从眼缝里看见头顶有光线漏下来,这才发现他们此刻正在一个山洞里。因为头顶斑斑点点的光线照下来,所以洞内并不昏暗。

那汉子见自己说得口干舌燥,她却无所谓模样,气得半死,“若不是留你还有点用处,我即刻就杀了你!”

杜鹃这才睁眼,瞅着他笑道:“可怜,不过是个失意人。昝水烟要是知道你如此爱慕她,不知会不会后悔私奔。”

那汉子刚要回话,忽然朝洞口方向看了一眼。

他大怒,便住了嘴,丢开杜鹃,捡起从她身上剥下来的衣裳,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外走去。

在洞口,他先撒了些药粉,然后用荆棘树枝将洞门遮掩住,就奔下山去了。

杜鹃听着慢慢消失的脚步声,感受到洞中的寂静,确定只剩下自己,才用心想他这举动是何意。

撒药粉,是为了迷惑如风吗?

对,一定是!

对了,把她衣裳扒下来应该也是为了迷惑如风。

要知道,如风跟她相处久了,对她可熟悉了,能轻易找到她。这人如此煞费苦心,看样子外面搜寻很紧。

他们抓她干什么呢?

为什么不杀她呢?

他说留她还有点用处,是什么用处呢?

难道还能用她来威胁勇亲王?

她默默想着,对自己的处境并不着急。

或者说,不是不急,是无可奈何。

既然无可奈何,哭也无用,还不如定下心好好思量,弄清形式,等有机会的时候才好行动。

她不知自己被掳走有多久了,只觉得肚子有些饿,嘴里也渴,还想方便,各种难受。

想着想着,她不由得又想起面具汉子刚才的话,忍不住为自己默哀:连个私奔女都比她高尚,这世道怎么了?

不对呀,这世道私奔行为是要被人戳死的!

所以,那人就是个神经病!

她念叨“神经病”,漫无目的地打量洞穴。

忽然,头顶上传来“吱吱”叫声。

她忙把目光转上去,就见一只小猴子扒开头顶上方的一个洞口往下看。见杜鹃看它,更叫得大声了。然后它扯着洞壁上的野藤和杂草往下溜,三跳两跳的,就跳下了地。

第429章 悟空(二更求粉)

杜鹃看着冲她亲热叫的小猴子,简直要热泪盈眶。

瞧,这就是高尚的人品!

关键时刻,她良好的人品发挥作用了!

所以,她会绝处逢生、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这小猴儿被她养过一段日子,因为它摔断了腿,她便为它上药,天天去看它。她十分尊重动物本性,并未把它当宠物,要将它抱回去。可是,它腿伤养好了,也被她养熟了,自己跟着她回家去了。杜鹃并不管它,来去都随它意。

一句话:这是她养家的野猴子,名曰悟空!

悟空蹲在杜鹃身边,见她不动也不起来,十分纳闷。

它吱吱叫,示意杜鹃起来。

杜鹃要哭了,刚对着面具汉子都没伤心,对着悟空伤心了,“我动不了了悟空。”

悟空不解其意,猴眼闪闪地看着她。

杜鹃瘪嘴,想怎么让悟空救自己呢?

在山上娱乐节目少,跟猴子玩成了小辈们常干的事。每当喂罢了猴子,双方分手时,她总会说“回家了!”然后拍拍手,示意自己已经无物可喂了,再对猴子们一个劲挥手。猴子们便一哄而散,她也转身回家。若是在外面山上,这小猴子就会像小尾巴一样跟她一块回家;若在家门口,别的猴都走了,它还赖着不走。

想到这,杜鹃便对小猴子道:“回家!我要回家!”

悟空听她说“回家”,十分喜欢,望着她一副等待的模样。然等了半天,杜鹃也不动。顿时急了,用手去挠她,嘴里“吱吱”叫。

杜鹃也着急,欲哭无泪——

她对它期望太高了,忘了它只是一只猴子!

她喃喃道:“悟空。我要回家!你看不见么,我动不了了?你去喊人来——不,是喊猴来。你怎么能听不懂呢?悟空可是最聪明的猴子,英明神武、天上地下都无敌,我给你起名‘悟空’,你知道期望多高吗?你怎么能连一句话都听不懂呢?你不能这样笨!你是有灵性的猴儿呀…”

她一是苦中作乐。再就是心里着急,怕面具人回来了,因此眼泪就下来了,从面上滚落。

悟空十分诧异,毛乎乎的猴爪子便抚上了她面颊。

杜鹃连躲开也不能。任它碰触,碰碎了泪珠。

悟空忽然福至心灵,目光落到杜鹃手脚上。

它分别拉拉捆着杜鹃手脚的绳索,发现不能散,立即就明白了。也不是真明白了,而是想起它摔断腿的日子,无法行走,都是老猴子背着它的。

它听杜鹃还一个劲说“回家”。就想通了。

于是冲杜鹃一阵“吱吱”叫,然后又攀上洞壁。三两下就纵身猴上了洞口,扯住一根野藤。吊着身子回身,朝下对杜鹃又是“吱吱”叫一阵。

杜鹃立即展开笑脸——

就是这样,亲爱的悟空!

她恨不得用力点头大喊,可惜动不了。

悟空见她笑了,心里更确信了,便飞一般窜出了洞。

悟空走了。洞中又寂静下来。

杜鹃正猜悟空什么时候能回来,忽听外面有动静。

侧耳一听。竟然是任三禾的声音。

她心中狂喜,觉得自己人品又上了一个台阶——

这得多大福气。才能被小姨父找到啊!

外面来人真是任三禾,带着如风。

如风是循着杜鹃气味追来的,到了这却原地打转,四处轻嗅,好似很疑惑。

任三禾也疑惑,四下打量,不过是一处常见的背靠山壁的山坡,山壁上生有一丛丛杂草灌木,没什么异常的。

他便轻声喝道:“发昏了?这怎么藏人,钻地下去?”

说着心里一动,抽出长剑在一丛灌木上敲打。

连敲了几丛,均未见异样。

如风这时却转身又往坡下去了。

任三禾便急忙跟上,心想掳杜鹃的人可能在这歇过脚,所以如风才耽搁时候长了些。好在又找到方向了,于是继续跟着它追寻。

洞内,杜鹃把“小姨父”叫了几十声,可惜微弱不能传到洞外,“咫尺天涯”,只得任他“过洞而不入”,又离开了。

失落之下,她嘀咕道:“人品爆发还不够…”

也不算绝望,她不是还有悟空么。

并未等太长工夫,悟空就转来了。

看着一只只猴子从头顶洞口滑下来,仿佛乘坐直升飞机空降的救生员,杜鹃再次热泪盈眶——这才是人品大爆发!

这些猴子,她都跟它们有交情!

个个她都喂过的,以至于见面就认出来了。

所以说,人要常做善事,哪怕是对猴子。

做善事有好报,若一时不得报,那是时候未到。

杜大小姐感慨万千地在心中总结人生经历,决定将来以此事告诫子孙后代。

正想着,悟空兴奋地窜到她跟前,吱吱叫不停。

它手上托着几个枣儿,送到杜鹃嘴边。

杜鹃道:“吃不动!”

悟空听不懂,把枣子往杜鹃嘴里塞。

为免噎死,杜鹃使劲闭嘴。

悟空奇怪,也不追究原因,顺手将枣扔进自己嘴里嚼,一面回头看去。因为其他猴子也都下来了,都围着杜鹃打转,似乎研究她为何歪在地上不动,吱吱呀呀叫声此起彼落。

人老成精,猴子老了也不可小觑。

领头的老猴子摸摸捆住杜鹃手脚的绳索,断定原因出在这,于是动手扯绳子,杜大小姐再次灿烂地笑了。

可是,猴子就是猴子,再聪明那也是猴子。

它们不会解绳子,只顾用手扯,而且是三四只猴子齐心协力动手扯。把杜鹃扯得滚来滚去,那绳子却越拉越紧。

杜鹃又哭了,道“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老猴子见杜鹃这个样儿,犯愁了,挠挠猴脑袋。不知如何是好。但它也在想主意,仰头看看上面洞口,又低头看看杜鹃,猴眼眨呀眨,就是不得其门而入。

杜鹃要激发猴子智慧,反复念叨“回家”。

终于。老猴子“灵光乍现”,拨开群猴,上前抱杜鹃。

杜鹃那个头,一米七往上,老猴子想跟抱小猴子似的抱着她轻松跑路。实在是痴心妄想。

不过,能做猴王的都有些本事,它居然将杜鹃抱起来了,就是她的长腿拖拖踏踏的,害得它走路不方便,于是又丢手换方法。

杜鹃再次被摔得骨头疼,只能咬牙忍着。

唉,指望一只猴子对美女温柔。那是不可能的!

这回,老猴子没再犹豫,它一顿吱吱叫。就有几只健壮的大猴子上前,抬起了杜鹃,然后往山壁那走过去。

杜鹃急了——

当她是猴呢?

就算她是猴,现在也爬不了啊!

回头爬到半中间,它们一个没抓紧,害她从上面掉下来。那还不摔成肉饼?

她只得又叫“洞口。门,门!”

眼光也配合。执着地盯着洞口方向。

可惜她把眼睛都斜酸了,猴子们也没体会出她的意思。依然抬着她,欢欢喜喜、前呼后拥往它们下来的山壁前走去。老猴子在前挥舞着猴胳膊,十分有领袖架势。悟空体贴地陪伴在杜鹃身边,不时挠她身子各处,以示安慰。

来到山壁前,猴子们一如既往地向上攀。

杜鹃的预感变成了现实:才攀了几步,扛着她的一只猴子不如之前灵便,脚底踩滑,连猴带人就向下滚去。后面的猴子受牵连,也跟滚地葫芦似的,一齐翻下来。好在前面的猴子死死抓住杜鹃的衣领,所以她只脚拖了下来,头还在上面。

然剩下的猴子独自难以支撑她的重量,还是滚了下来。

杜鹃跌得灰头土脸,从未这样狼狈过。

猴子们急了,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抬起她又往上冲。

毫无悬念的,它们又滚了下来。

连滚了四五次,杜鹃哭都哭不出来了。

那心情,十分的焦灼,就好比眼看着一只苍蝇在玻璃窗内乱撞,旁边开了窗缝,它却不知从那冲出去,一次又一次嗡嗡叫着撞到玻璃上,跟自杀一样。

她眼珠子斜向洞口方向,微声道:“那边啊…”

要是手没绑着,指一下猴子们就明白了。

真的不怪它们,它们很聪明的!

悟空听不懂她说什么,可是看得出来她不开心,杜鹃开心的时候都对它咧嘴笑的,不像现在这样皱眉瘪嘴。

它便急得跳脚,以为杜鹃摔疼了。

笑话,摔下来能不疼吗?

它可是试过的!

出师不利,老猴子神情也凝重起来,冲孩儿们吱吱叫了一阵,便有三只大猴子,一个扛肩、一个扛腰、一个扛腿,再一次把杜鹃扛了起来。

这次,它们展现了猴子聪明的天性:有的在前拽,有的在旁扶,更多的猴子在后面推,都小心翼翼抠住山壁上凸起的石块或者长在壁上的野草和灌木往上攀。行动间,就听“簌簌”泥土石子往下滚落,并且伴随着草树被连根拔起,有猴子失脚掉下去,惊险万分。

好在大多数猴子的支撑,居然没把杜鹃摔下去。

很快,它们就爬到离洞顶一半的高度。

杜鹃眼角余光往下一溜,不禁心惊胆战——

这要是再滚下去,会不会摔成脑震荡?

老猴子没让她失望,吱吱叫一阵,就有四五只猴子迅速爬上去,先钻出洞口,然后一齐拽住垂在洞口的野藤,下面的猴子便扯住野藤,推的推,拉的拉,爬的爬,渐渐离洞口近了。

随着攀爬高度增加,杜鹃的心情紧张得无以复加——

爬得越高,跌得越重!

第430章 人猴大战

她不禁喃喃道:“别掉下去!千万别掉下去!”

都有两丈高了,她可禁不住这一摔。

再摔不知又要穿到哪儿去!

猴子们将攀爬的天性发挥得淋漓尽致:更多的猴先上去,然后拽住那根垂下来的野藤,因为上面的猴子挣得猴脸狰狞,叫得十分急促,眼看支撑不住了,所以它们分一股力量上去帮忙。

如此就稳当多了,下面的猴也不用爬了,被扯住往上拉。扛着她腰的猴子一手紧紧扣住她小蛮腰,一手牢牢抓住野藤,十分稳妥。

杜鹃感激万分,真想呜呜大哭——多贴心哪!

这次是真的成功了,已经到洞口了。

然问题又来了:好几只猴子连同杜鹃一齐堵在那只有一尺多宽的洞口下,怎么上去呢?

老猴子先上去了,大叫大嚷。

于是在前的猴子也都纷纷攀了上去,只剩下中间扣住杜鹃腰部的猴子,还有的在下面推托它屁股和杜鹃的腿。

忽然毫无征兆的,“呼啦”一下连猴带人就上去了。

由于拉扯力度过大,众猴一齐往后跌倒,叽哇乱叫。

杜鹃摔在草地上,跌了个嘴啃泥。

然她忘了疼,被正前方的情形惊得合不拢嘴:只见一长串猴子扯着那野藤倒在地上,想象刚才的情景,不跟猴子捞月似的?

所幸,终于把她这“月亮”给捞上来了。

虽然身上还酸软,依然被绑着,但感觉自由多了,呼吸都畅了不少。她打量四周,发现身处一片树林中,看天光仿佛还早,不知是午后还是午前。

得见天日真好!

猴子们也乐得龇牙咧嘴,一齐围到她身边。

悟空忽见一只猴在啃梨,一把抢过来送到杜鹃嘴边。

那猴大怒,刚要抢回去,见它送给杜鹃了,就没吭声。

杜鹃苦着脸,哆嗦道:“回家,回家!”

其实她想说“快走哇!再耽搁坏人就要追来了。”

老猴子等都听见了,于是吱吱大叫,又猛挥手,众猴便再次扛起杜鹃,雄赳赳、气昂昂往山林里走去。

那光景:一群猴子扛个大美女走在树林里,美女只穿贴身衣裤,身材曼妙、风光无限,若有人看见了,一定会惊掉眼珠。

然杜鹃却幸福地笑着,为自己人品爆发喝彩。

这地方她认识,是凤尾山东面隔壁的山峰。猴子们去的方向,正是凤尾山的方向。这几年,回雁谷附近山区她都踏遍了,地形早化为地图刻在脑海中,所以清楚的很。

悟空见杜鹃笑了,也乐得直蹦。

它觉得自己做对了,杜鹃果然想回家。

人是救了出来,到家还有一段艰苦的路程。

猴子们齐心协力,带着杜鹃穿林渡水、攀崖过岭。其间她又被磕碰无数次,脸被树枝刮了好几处红痕,也无法避免,好容易到了凤尾山。

她便心里打鼓起来:它们要怎么带她上山顶呢?

若只是它们自己,当然容易的很,带着她可就难了。

然而她发现自己瞎操心了。俗话说“虾有虾路蟹有蟹路”,自然猴也有猴路了。而且它们“吃一堑长一智”,很会举一反三:凡遇见攀崖的地方,都是众猴先上去,然后用野藤将扛杜鹃的猴子扯上去。野藤就是之前从山洞那拔下来的。就这么的,它们从后山攀上了凤尾山的悬崖。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杜鹃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她也顾不得感叹了,凤尾山的一切都让她激动。现在猴子们已经踏上了她居住的那片高山平谷,她甚至都看见了沿途的庄稼地。等到家,让小姨喊了人来,解除她身上的软麻药,她就算彻底获救了。

正高兴的时候,忽然有猴子大叫起来。

众猴子回头一看,一个古古怪怪的人对它们冲过来,遂一齐聒噪大喊大叫,龇牙咧嘴、挥舞拳头威胁那人退去。

杜鹃心里咯噔一下——面具人追来了!

原来那面具人带着杜鹃的衣裳连翻了几座山,一直奔出一二十里开外,然后将那衣裳丢进一条水流平缓的峡谷河流,看着它顺水飘走,才转回头。

任三禾和如风紧追过来,到河边停止。

之前也遇见过这情形,他都是带着如风沿河寻找,看他们从哪上岸。不可能一直在河里不上岸的,虽然费些时间,但最后总能找到。然这一次他失策了,找了很久也没找见。因这河流水势平缓,他推测是不是对方乘坐木筏走了?

这且不说,且说面具人绕道小心潜回山洞,看着空空的洞府发呆——人呢?

他目光一扫,便落在山壁上,然后看向洞顶那个天窗。

无法不注意,猴子们攀爬滚落的痕迹十分明显,顺带还扯下许多野草和灌木枝,那情景明明白白告诉他:靖安郡主攀上洞顶出口走了。

他茫然不解:她到底是怎么爬上去的?

要说有人来救她,那干嘛不走洞口出去呢?

面具人百思不得其解,不敢从洞顶攀上去,恐外面有埋伏。他出了洞,绕道拐上山顶,小心翼翼靠近那出口。试探几次,确定没有动静,才敢走近细察。

看着踩得杂乱的草地,还有梨核、果壳,以及洞口边缘的爪印,他终于猜想是猴子救走了靖安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