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听说刚才那个偷袭的人和琼舞无关,仍然生气,因为他们刚进来时,琼舞的确偷袭他们了。她身上的味道再明显不过,她根本不信琼舞认不出他们来。如果不是他居心不良,刚才那个人也没机会偷袭他们。
北辰星君将她拉到身后,望着琼舞道:“阁下约我来此有什么事要说?再不说天就亮了。你也知道,如今我被狗咬,追得紧,没时间耽搁。”
琼舞就像没听见似的,只是低着头拨弄他的伤口,半晌才道:“你腰间挂的那个七彩宝囊是我的东西,你还我。”
北辰星君默了默,取下七彩宝囊,从中取出自己的东西,直接塞进苏绾腰间挂着的那个宝囊里,随手将那七彩宝囊抛给琼舞:“物归原主。”
琼舞不接,直接自掌中发出一股火焰将那七彩宝囊烧了个精光。他冷幽幽地看了苏绾一眼:“我不想看见她,让她走开我才说。否则免谈。”
苏绾气结,刚才偷袭的那个神秘人说不定就在外面某处潜伏着,等她自投罗网呢,他这是把她往死里逼?可是,琼舞既然要和北辰星君商量事情,说不定和北辰星君现在的处境有重大关系,她不能耽误他。算了,她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去门口蹲着好了。
她正要走,北辰星君却握住了她的手:“阁下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就算了。现下到处都不安全,我不放心她离开我的视线。”
苏绾怕琼舞真的不说,气哼哼地道:“不能白来一场!我去那边等你。”她也不敢走远,就走到离二人一丈远的地方站着。
琼舞瞅了她一眼,也不继续驱赶她,认真地和北辰星君交谈起来。
第8章 后路
苏绾一边百无聊赖的抚摸着在她袖子里睡得四仰八叉小白的肚子,一边侧着耳朵偷听琼舞和北辰星君谈话。
他们的声音很小,苏绾只隐约听到“三公主,各取所需,殷梨花树”等几个词,其中两人还几次提到她的名字,但在看见她偏头去听后,两个人都默契地把声音降到最低,弄得她心痒难耐。最后两个原本不共戴天的男人击掌为誓,相视一笑。在看到他们相视一笑的时候,苏绾松了一口气,不管怎样,北辰星君少了一个敌人始终是件值得庆幸的事。
说完正事,北辰星君与琼舞别过,走到苏绾身边携了她的手要走,琼舞突然冒出一句:“我知道你先前是故意的。”
北辰星君微微一笑:“我就是故意的。”故意的又怎样?反正他知道得已经迟了。
琼舞咬着牙:“一码归一码,这笔账以后我自会和你清算的。”
“我等着那一日。”北辰星君寸步不让。两个男人锋利的眼神交汇在一起,各自狠狠瞪了对方三十秒,又迅速分开。
琼舞冷哼了一声,大步前行,经过二人身边时,他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了苏绾一眼,无声地吐出一句:“没良心的女人,你给我等着!”随即掉头离去。
翻脸比翻书还要快的家伙,明明就是他错在先,他如果不搞偷袭,她会动手吗?就算是她伤了他,也是为了自保,他不思己过,反而恨上了她,真是没道理。但想到以后琼舞再不会对着她微笑,会用刚才那种仇恨的眼神看她,苏绾又懊恼起来。
“刚才你帮了我的大忙。这段时间你进步挺快的。”北辰星君握了握她的手掌,目光温柔地看着她。
“不是帮你的忙,是帮我自己的忙。”苏绾把琼舞引起的那丝不愉快压下,笑着问北辰星君:“刚才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是你故意的?”
“我和他达成了一个盟约。至于什么是我故意的,”北辰星君难得地沉默了片刻,嘴角上扬,带着些破釜沉舟的决然:“那是男人之间的战争和一些手段。你听了对你没什么好处,反而可能会让你不愉快,还想不想听?”
男人之间的战争和手段?听了没好处,还会让她不愉快,这么说和她很有关系了。苏绾带了几分疑惑:“还是很想听。”
“嗯……他之所以会突然偷袭我的原因,是因为他受到了刺激。而这个刺激,是我故意刺激他的。”北辰星君见苏绾还是有些茫然,解释道:“一个男人,只要喜欢上了一个女人,是不能容忍她和其他男人亲近的。这么说吧,我知道他喜欢你,所以刚才故意和你亲近,逼得他心神大乱,打翻醋缸了。明白了吗?”
难怪得琼舞先前会骂他们野鸳鸯,说什么又亲又摸之类的话,句句都带讽刺,一副非常痛恨她的样子。苏绾明白过来,顿时感到不快,不高兴地又追问了一遍:“你是说,你先前和我打闹是故意的,目的就是为了激他动手偷袭你?然后让我刺他两梭子?所以那些不自在,都是你自找的?”
“是。”北辰星君沉声回答,紧盯她的眸子:“你是不高兴我刺激他,害得你伤了他?害得他生了你的气?你舍不得他?”
苏绾沉脸撅嘴:“不想回答你。”他算计了她,把对她的亲昵举动变成了刻意为之,把她对他的一片维护之情当做了对付琼舞的武器,这是她最不能容忍的。
“他没走远,你如果觉得委屈了他,可以喊他,你一喊,他立刻就会回来,你们可以尽释前嫌。”北辰星君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有微垂的眼帘显示出他的情绪。
非但不知自己的错处,反而还拈酸吃醋,找起她的麻烦来了?苏绾突然爆发,咬牙切齿地大吼:“你个混蛋!你也和他们一样,总把我当白痴!耍我很好玩是不是?逗我玩,看着我像个白痴一样,任你怎么逗弄都兴高采烈,很有成就感是不是?”
北辰星君被她的高分贝噪音震得猛然睁大眼睛,再一看,苏绾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可是晶莹的泪水在她特意仰头和刻意压制下,竟然没有一滴流出来。
北辰星君望着她叹息了一声,伸手去摸她的脸。他只看见过她哭过两次,第一次就是她刚来时,不想做衣服,被他拒绝后,眼里含了泪,也是像现在这样,被她拼命压制着,将落未落的,看上去让人分外怜惜,恨不得倾尽所有去换她的那滴泪。
苏绾狠狠一甩头,躲开他的手指,吸着气道:“别碰我!”她甩头的动作幅度太大,导致眼眶里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苏绾觉得很丢脸,想擦泪觉得更丢脸,索性任由眼泪从脸上滑下,再被夜风吹得冰凉。
一股芬芳的太阳气息靠近,北辰星君张开双臂,将她牢牢嵌入他的怀里,把下巴压在她的头顶,低声道:“对不起。我只是为了试探他。”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放开!你爱试探谁自己试探去,我陪你玩不起!”苏绾猛力推他,推不开,只得低低喘气,僵着背脊不说话。她越想越气,既然不肯相信她,又何必和她在一起?
“你先别忙着把我推开,你可以先听听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吗?听完以后,若是还生气,要打要罚都由你。”北辰星君的脾气出奇的好,语气不是一般的温柔。
苏绾咬着牙不说话。
北辰星君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脊,低声说:“首先,不要怀疑我对你的情义是假的,我和你亲近玩闹,真心没有问题,而是选择的时机问题。他和我是仇敌,又同样喜欢你,可以说,我和他是不共戴天之敌,永远没有走到一起的一天。
我对他不是很熟悉,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找我,不知道他对你的心思有几分,到了什么程度,所以我特意试探。先是姗姗来迟,让他等得不耐烦,随即又和你笑闹亲近,让他心烦气躁,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人的情绪最难控制,也最容易暴露真实想法。
我当时想,他是魔皇,是做大事的人,假如他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不动声色、心平气和地和我谈交易,那么他就是一个特别可怕的人,这笔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我无论如何都是不敢和他做的,也不许你再接近他;但假如,他控制不住情绪,不顾一切和我大打出手,那就说明,他非常重视你,可以打交道,万一我要是……还可以把你托付给他。至于后面的事,我也没料到。我并不是成心让你伤他,如果没有第三方捣乱,是不会走到那一步的。
不过也有一个很意外的收获。在我去阻挡那个神秘人的攻击的时候,他首先选择的是保护你,而不是趁乱除了我,为此还心甘情愿受你两梭子,让我明白了他对你的看重甚至超过了想要报仇的欲望。这相当于把他的弱点呈现在我面前,所以才达成了我们最后的合作。”
苏绾在听到北辰星君说,万一他要是……还可以把她托付给琼舞的时候,心头没来由地一酸,已经原谅了他大半,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却仍然不肯服软,沉默不语。
察觉到她身体的变化,北辰星君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当然,我承认我还有一条私心,就是想让他知道,你心里的人是我,让他知难而退,不要做不切实际的幻想。还有,我也想让你知道,他对你可不是什么姐妹同伴之情,以后你要当心他些,莫要再上了他的当!”
“为什么事先不和我商量?”苏绾的不依不饶。
北辰星君低低笑了一声:“怕被他听去,就不好了。反正事后坦白也是一样。”和她商量她会答应吗?答案肯定是不会。
听见他笑,苏绾白了他一眼,恶声恶气地说:“你如愿以偿了?你放心,我为了你刺了他几梭子,他恨上我了,再不会找我了。”还是担心她的判断能力,还是把她当笨蛋看。
“是啊,我大获全胜!情场如战场,敌人很狡猾,我要比他更狡猾!”北辰星君很开心。
这事不说开,性质很严重,但说开了就没什么。苏绾很凶狠地拧起他的腰肉转了360度,威胁他:“你以后少和我耍这些心眼。如果再发生这种利用我的感情耍阴谋诡计的事,小心我报复你!”
“轻点。”北辰星君一边求饶,一边辩白:“我是真心为你。这件事,如果我一点都不告诉你,你就永远都不会知道,但我选择把它全都告诉你,就等于把我所有的心思全都毫无保留的呈现给你,更把能告诉你的真相都剖析在了你面前。”
把能告诉她的真相都剖析在了她面前?苏绾有一霎的愣神,随即苦笑。可不是么?他试探出了结果,又把这个结果分析给她听,他告诉她,琼舞对她是真心的,她在琼舞的心目中很重要,也就是说,将来,万一出现意外,琼舞会是她可以依靠的对象,她可以投奔琼舞,保证她的安全。
苏绾叹了口气,主动把头靠在他胸前,北辰星君拍拍她的肩头,轻声道:“明白了?虽然我不希望有朝一日你会去走这条后路,但总得为你留一条。”
苏绾低声道:“形势很严峻吗?”
“琼舞刚才告诉我,三公主死了。现在到处都在找我们俩。”
第9章 沸水
如果说,先前东海龙王和南瑶星君状告北辰星君一事,使天界像一锅即将烧开的水,咕噜噜地冒着水泡,响个不停,却始终不见动静;那么现在三公主的死,就成了添上的最后一把柴火,把这锅水彻底烧开了。
但俗话说得好,响水不开,开水不响,先前还为北辰星君的罪名成立与否,各执一词吵得热闹的天界突然静了下来。最起码,是表面上静了下来。
按东煌宫服侍过三公主的仙娥口中传出来的小道消息,三公主死得极其蹊跷。她是在与北辰星君和苏绾见过面以后,回去就死了的,她死去的那个房间还被法力很强的人布了结界,那结界强大到只有东煌星君才能打开。
尽管这小道消息并没有得到东煌星君夫妇的亲口确认,但人都爱小道消息,都爱传谣信谣,神仙也一样,这件事传到最后,成了一桩三角情杀。
毕竟,这天界能布下如此强劲结界的人屈指可数,算来算去就是那几位,其他的人和三公主没有利害关系,不可能害她,所以只能是一个人,那就是与她有着千年恩怨的北辰星君。
为什么北辰星君这些年都没有动她,反而选择在这个敏感时期动手呢?因为三公主激怒了一个人,那就是北辰星君的新宠苏绾,所以北辰星君其实是为了替苏绾出气,所以才动的手。又或者说,人是苏绾害的,北辰星君为了保护她,所以布了结界替她掩盖。本来是想毁尸灭迹的,但因为四公主来得及时,这才留下了马脚。
其中自相矛盾的地方很多,但人人都以为自己的推理最正确,自己离真相最近。总之一句话,三公主的死假如不是死于争风吃醋,那简直就是天怒人怨。
可是高高在上的天宫并没有卷入这种无聊的流言中,天帝天后睿智冷静,自然不会受到这弱智流言的左右。天帝和天后虽然震怒,还是强忍悲痛,一边下旨派出十位德高望重的老神仙,协助东煌宫找出元凶,查明真相,一边派人布下天罗地网缉拿苏绾与北辰星君,防止人犯走脱。
天宫给东煌星君查明真相的时间是一天,否则就要东煌宫承担相关责任,毕竟一位天界的公主莫名其妙地死在了东煌宫,不拿出个说法来,实在是有损天界的威严,也有损团结友爱。
一天很快过去,结果却没出来。老神仙们借口说东煌宫不配合,便把责任推了个干干净净。面对来自天宫和来自四面八方的责难,处在漩涡中心的东煌星君虽然拿不出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件事与北辰星君无关,却不遗余力地为北辰星君撇清,说是时间太急,请再宽宥几日。
可是天帝是谁啊,难道他东煌星君不配合,天宫就不能查出事实真相了吗?一纸诏书下来,东煌星君被勒令闭门思过,南瑶星君担纲挂帅,势必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替三公主报仇雪恨。
不到一个时辰,南瑶星君就查出了结果,结论和小道消息虽然不一样,但也差不多。真凶是苏绾。有很多人证明,事发前,她曾经和三公主单独接触过,发生了口角,三公主要她离开北辰星君,她不肯,于是起了杀心。
那个霸道的结界也不用质疑,正是独自从无相之地逃出,实力变强的苏绾布下的。于是,不管承认或者是不承认,苏绾都有了一个杀人犯的头衔,天界任何神仙遇到她,都可以出手攻击她,置她于死地。至于另一位嫌疑犯,北辰星君,虽然没人看到过他和三公主见过面,但也不能证明他就不是帮凶,完全与此事无关。
这个结果报上去后,天宫还是不满意,天帝和天后都认为,作为一个凡人的弱灵,机遇再怎么好,也不可能短短时间就这么厉害。北辰星君绝对是主犯!先不说北辰星君先前犯下的罪是绝不能轻饶的,单说三公主的死就完全切断了他们对北辰星君归顺他们的最后幻想,北辰星君等同谋反!必须死!
当一纸写满了北辰星君和苏绾无数罪状的旨意下达到各个仙宫洞府后,很多人都急着要与北辰宫划清界限,苏绾和北辰星君彻底成了整个天界的敌人。
幸好讲义气,不怕得罪人的东煌星君事先就打点好了北辰宫中诸人的去路,愿意跟去东煌宫的就去,不愿意去的,想去什么地方他也尽力安排。大约是因为已经有一个北辰星君需要对付,天宫没有精力再和他作对,因此也对他的所作所为睁只眼闭只眼。
托了东煌星君的福,北辰宫中的普通仙人竟然没人因此受到牵连。而那个最受北辰星君信任的明珠,在东海龙王带人去捉拿他之前就神秘地消失了。
……
夜深,月圆,西乐宫的长乐殿中,胖胖的西乐星君独自坐在烛光下,捧了一卷古籍细细研读。
一缕细风从门缝中吹进,围着烛光打了两个转,吹得烛火左右摇摆,将灭未灭的。
殿门轻响,大公主抱了件青灰长袍走进来,边把长袍披到西乐星君的身上,边低声道:“夜深露重,大人还是早些安歇,好么?”又见烛火摇摆,便道:“今夜的风有些大,待妾身取个纱罩来罩着。”
“不用了,这般就好。”西乐星君抬起眼,看着那烛火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天界都爱用夜明珠照明,西乐宫中也不例外,但只有他,他独爱用蜡烛照明。他喜欢烛火带来的那种随时都可能熄灭不安定感,就像人和神的生命,上一刻还在发光发热,下一刻不知什么时候就突然陨落了。
大公主见他没有安歇的意思,在他身边坐下来:“今日天宫派人来了。是母后身边的人,希望我能和你说,不许那个人进西乐宫来。我说知道了,其他的都没说。”
西乐星君闻言,抬头看了大公主一眼,一起生活上千年,大公主与他颇有几分夫妻相,都是圆圆的脸,和善的面容,一说话,嘴角就往上翘,显得喜气洋洋。这个妻子,没有半点出身天家的骄矜,识大体,聪慧大度,知礼识趣,待他真心真意,他没什么可挑剔的。但由于出身的缘故,难免有许多的为难之处。他叹了口气,放下书卷,道:“撷玉,这件事你怎么看?”
大公主低头不语,她比谁都知道,西乐星君和北辰星君的关系是多么的亲近,此刻的北辰星君是多么需要西乐星君的帮助。可是,另一边是亲妹妹的惨死,母家的愤怒和利益,她不能不顾;一边却又不得不顾忌丈夫的想法和利益,令她好不为难。
“撷玉,我知道你为难,今日就是我夫妻二人,没有外人,你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
大约是西乐星君的鼓励给了大公主勇气,她抬起头望着西乐星君,充满希望地道:“大人,妾身知道你和子韶的关系非比寻常,他救过你的命。可是这次的事情没那么简单,三妹的死,我姑且不说到底和他还有那苏姓女子有没有关系,也不说那报仇或是不报仇的话。单说天宫这边的态度,还有他犯下的那些罪,我们沾染上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四妹让人送信来给我,说是东煌宫决定两不相帮,我们不如也这样,好不好?”
“两不相帮?”西乐星君嘲笑了一声,道:“四妹是这么和你说的?洛文那是两不相帮的态度?目前得到好处最多的人就是他,他又得了名,又收编了北辰宫的人……”不知突然想起什么,他打住话题,转而道:“撷玉,我知道你很难受,不管怎么说,那到底也是你同胞妹妹。你心里其实认为,无论如何,三妹都是被子韶害死的吧?不过呢,你能为了我,做到这个地步,我很承你的情。”
知夫莫如妻,大公主听出了他藏在后面的那个转折:“算了,大人,我就是个妇道人家,小事还可计较一二,大事却是把握不住的,这事你自己决定好了,我听你的。”
西乐星君拍拍她的手臂:“撷玉啊,不是我不想置之度外,而是无法置之度外。乱相已起,无力回天。”
大公主大惊失色:“无力回天?大人,你的意思是?”
西乐星君指着天宫的方向:“气数已尽。该换人了。”
大公主惊骇莫名,惊慌失措地乱抓住他的手:“大人,怎么说,妾身听不明白。”她脑子里突然冒出几千年前,朱袍少年傲然而立,淡青色的竹剑杀遍满天魔头的场景来,颤抖着声音道:“是不是他?是不是他?我这就去劝父皇和母后收手。我就知道他是惹不得的。”
“无力回天。”西乐星君怜惜地看着她:“天意如此,你我夫妻多年,当知道我从来不曾说错过。我不知道会不会是他,但我知道这件事你我都是没有办法的。”
大公主仓皇无助,半张着嘴愣愣地看着他。西乐星君叹着气,轻抚她的背脊,在他的安慰下,大公主半晌才缓过一口气来,一时泪如雨下。
夫妻相对无言,一直坐到下半夜,大公主熬不住起身去休息,房中只剩下西乐星君一人时,他方扣了扣桌面:“进来吧,我知道你们来了很久了。”
第10章 天机
北辰星君带着苏绾走进殿内,走到西乐星君面前坐下:“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
“就是说给你听的。”西乐星君道:“来,给你看个东西。”说着从桌下抱出一个圆形棋盘来。
那棋盘除了形状是圆非方以外,其余都和围棋棋盘一般无二,上面也是摆满了黑白两种颜色的棋子,只是这些棋子摆放得杂乱无章。
苏绾看了半天只看得出,黑棋弱势,白棋强势。北辰星君却是看得表情沉重,眉头紧锁,敲了敲棋盘:“天机棋?”
“看出来了?”
得到北辰星君首肯后,西乐星君伸手在棋盘上拨弄了几下,指着某处道:“现在看着是黑弱白强,但黑棋后期肯定会把白棋完全吞噬,如果想要黑白两色棋子保持平衡,把这盘棋局继续维持下去,这一颗棋子……”一颗半白半黑的棋子凭空出现在他指间,他“啪”地将那粒棋子猛力按在棋盘正中,“这一颗棋子必须牺牲。”
北辰星君轻轻颤抖了一下,抿紧了嘴唇,低头沉思片刻,望着苏绾微微一笑,指着西边一排长长的书架:“你到那边去等我。”
苏绾被那西乐星君落棋时发出的那声“啪”的脆响吓得心惊肉跳,此时见他又要赶她走,分明就是有事要瞒着她,不由一丝不安涌上心头,站在那里就有些不想动。
北辰星君见她不动,又推了她一把,带了几分笑:“乖,听话。你不是最喜欢看修炼秘籍吗?那边有好些外面看不到的孤本,对修炼大有裨益,不看白不看,快去。”
苏绾无奈,只得走到书架下,看着琳琅满目的修炼秘籍,她却一点兴趣都没有,只忐忑不安地看着那两个低头密谈的男人。因为布了结界的缘故,她听不见谈话内容,只能看见他们的表情都很沉重,其间北辰星君还看了她好几次,那目光复杂得很,看得她心颤。
谈话很快结束,北辰星君走过去,温柔地对着她笑:“好了,咱们走。”
苏绾忙道:“我还有件事要麻烦西乐大人。”
西乐星君的态度挺和蔼:“且说。”
苏绾踌躇不语,她要问的问题,也曾经问过北辰星君,但此时当着北辰星君问,却不太合适。北辰星君知情识趣:“我在外面等你。”说完就走了出去。
苏绾要问西乐星君的是,她体内关于殷梨的那一魂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玄女说她和殷梨没有任何关系,她却还是会梦见殷梨的那些往事?这件事成了她的一个很大的心病,不问个水落石出实在难受。
苏绾先对西乐星君施了一礼,才道:“玄女告诉我,我体内留下的关于殷梨的那一魂,只是和学习技能有关,和她的记忆和情感并没有任何关系。从蛮荒之地出来后,我的确也很久不曾梦见过她,但自冰凌海做了一次梦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又接着梦见了她好几次,那些梦境,我在事后验证,都曾经真实地发生过。这令我特别苦恼,也特别忐忑,我知道大人是这方面的行家,不知大人能否为我解疑?”
西乐星君敏锐地道:“你是想知道,玄女是不是对你隐瞒了什么?”
除了玄女外,这可能是唯一一个能替她解疑的人了,苏绾自然不会对他有所隐瞒:“我的确是这样怀疑的。”
西乐星君定定地看了她几眼,道:“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你的魂魄很奇怪,具体原因需要谛听虫进入你体内探查之后我才能给你明确的答复。可现在不行,谛听虫正在进化,时间也不充裕。只有看以后有没有机会了。”
苏绾难掩失望,又被他那句她的魂魄很奇怪弄得提心吊胆:“大人可否明示?怎样一个奇怪法?”
西乐星君道:“假作真时真亦假,你又何必如此认真?反正现在大家都知道你是苏绾,子韶喜欢的也是苏绾。殷梨的残魂给你带来的也是好处,并没有带来任何坏处,你又何必钻牛角尖,穷追到底呢?就算找到了原因,知道了真相,又能改变什么?徒增烦恼罢了。”
苏绾听得越发难受,一颗心七上八下,简直不知所措。西乐星君却挥了挥手,抛出让她更为忐忑的一句话:“我看你印堂发黑,最近必有大劫,小心了。若是遇险,西方大吉。”
她最近必有大劫?苏绾由不得打了个哆嗦。这可和在街上遇到个人突然和你说,你印堂发黑,必有大劫,需要花钱免灾是两回事。西乐星君说她有麻烦,她肯定就有麻烦。她眼巴巴地看着西乐星君,希望他能说得更明确一点。
西乐星君扯了扯嘴角:“没人帮得上你。”
“我家大人也帮不上吗?”
“他自顾不暇。”
苏绾的眼睛转了转:“我家大人为什么自顾不暇?”不知怎地,她想起了西乐星君“啪”地按下的那颗半黑半白的棋子。
西乐星君侧开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苏绾还要问,北辰星君已在殿外轻拍殿门:“苏绾,时辰差不多了,有人过来了。”
“谢过大人。”苏绾向西乐星君行礼退下。她刚走出大门,就被北辰星君拦腰搂住,随即身子一轻,竟然是被他抱了起来蹿入云霄:“快走!”
苏绾被他夹带着腾云驾雾地连奔了半个时辰,行至云层最深处,他才将她放下:“刚才最起码有十个以上的上仙在向西乐宫靠近。为了不给西乐宫惹麻烦,只有带着你跑路了。”
这是天宫的人第一次找到他们的踪迹,但有了第一次,必然就有第二次,第三次,不可能总是躲。苏绾挺了挺胸:“我已经做好和你一起战斗的准备了。”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北辰星君拉着她坐下:“我现在还不想和他们打个你死我活。”
“那我们就一直躲下去?”
“当然不是。不管是好是坏,总会有个结果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看。”
“等谁?”
“等那个人出手。就是躲在背后偷袭我们的那个人。他不是天宫的人,也不是未已的人,更不是琼舞的人,我们必须要弄清楚他到底是谁,想干什么,才好下手。否则,我们这边斗得你死我活,他趁乱出手,不是就什么好处都给他一人得了去吗?多不划算啊。怎么的也得让他吃点亏。”北辰星君嘴里说得热闹,笑容却是极勉强。
“我很担心你。”苏绾把头靠在他肩上,低声说:“西乐星君刚才和你说了什么?我看你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有什么事,你说出来,我虽然不能替你解忧,但也能为你分担一二。”
“没什么啊,你多虑了。他就是和我分析了一下天界的形势,然后劝我不要大开杀戒,多留几条神仙的小命。”北辰星君故作轻松地笑着拍拍她的脸:“倒是你,背着我和他说什么那?”
哪有那么简单?如果真如他所说一般,瞒着她做什么?明知他说假话,苏绾却也只得假装相信,道:“真的啊?我请他给我算命。”
“算命?”北辰星君讶异地挑眉:“即便他是最会算的,但他从来不肯给人算命的,请他算命的人都会挨骂。怎么样?被骂了吧?”
“没,他和我说,我印堂发黑,必有大劫。若是遇险,西方大吉。我才不信,你就在我身边,有什么人能伤得了我?你说对不对?”苏绾盯着他看,想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来。
北辰星君想笑,到底没笑出来,叹道:“苏绾,没有谁保得住谁一辈子,凡事都只有靠自己。他说让你小心些,你就一定要小心些。西方大吉,恶魔岛就是在西方,那里是琼舞的地盘。若是真的有事,你就只管往那里跑,他必然能护得你周全。”
苏绾不喜欢他的这种口气,这让她觉得他似乎下一秒就会凭空消失。她没来由地一阵恐慌,紧紧抱住他:“关他什么事?你都护不住我,还有谁能护得住我?”她想想又补充:“当然,我也会尽量保护自己,但是主要还是要靠你,谁让你这么厉害呢?”
“好,好,我护着你,一直都护着你。”北辰星君装作无奈地拖长了声音道:“我怎么就遇上一个小赖子?”
“就赖上你了。你要怎样?”苏绾把头往他怀里拱。
“苏绾,你究竟有多厉害啊?”北辰星君望着小猪一样在他怀里到处拱的苏绾,爱怜地摸摸她的黑发,虽然不舍但还是很坚决地将她拉开:“你和我打一架好不好?”
“不好。”苏绾对他破坏气氛的行为很气愤。“我们是逃犯哎,不省着力气逃跑,还要内讧,这是要做什么?”
“看你能不能和我并肩战斗啊?如果你不强,我怎么放心把我的后背交给你?”北辰星君摩拳擦掌:“快,来咱们练练,我猜,你大概在我手下连十招都走不过。”
“我才没那么废柴。”苏绾跳起,“怎么比?你划下道道来!”
“这里虽然隐蔽,但难保不会因为斗法泄露行踪,这样好了,我们就比拳脚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