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姜听得奇怪道:“什么神镜?”

那人道:“我们攻入彭城后,一队兄弟在西楚霸王的王宫里发现了一面方镜,说起来真神了,那镜子居然照得出人的五脏六腑!大伙儿一合计,决定把这宝贝献给齐王。哪知齐王一看…你猜怎么着?”

季姜道:“怎么着?”

那人道:“齐王下令:立刻把这镜子抬出城,扔到泗水里去。唉,齐王军令森严,谁也不敢违抗,多好的宝贝,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扔进了滚滚的泗水河,真叫可惜。”

季姜愣了半晌,道:“齐王…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人道:“就是不知道啊,要知道倒好了。”

季姜思索了一会儿,也不得要领,便道:“齐王必定有他的道理。好了,谢谢各位,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也歇一歇,就在这儿等齐王。”

那几名将官走后,季姜把鞋子一甩,往齐王的行军床上一躺,连日奔波的疲劳弥漫到四肢百骸,浑身又是酸痛,又是舒坦,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又隐隐闻到枕上那股熟悉的齐王头发的味道,没来由地感到愉快安心,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一觉醒来,齐王就站在床前,微笑地看着她,道:“怎么样?睡够了吗?”

季姜见到齐王,说不出的开心,道:“够了,大王,你早来了吗?干么不叫我?”

齐王道:“叫你你还能睡个够?来,擦把脸。”说着把一块拧好的毛巾递给季姜。

季姜接过擦了擦,放下手巾笑道:“大王,你刚刚打败大名鼎鼎的西楚霸王,就来侍候我这小丫头洗脸,我可得把这事跟家乡那帮小姐妹说说——多大的面子啊!”

齐王轻轻捏了捏季姜的脸,笑道:“行啊,你说好了,说我侍候你洗脚都成,就怕人家不信。”

季姜道:“她们敢不信?她们要敢不信,大王你就诏告天下,寡人有疾,寡人好侍候人侍季姜氏洗脸之事,诚有之哉!诸卿勿以为谬也。”说完就咯咯笑了起来,齐王也哈哈大笑。

两个嬉笑了一笑,季姜又道:“大王,我可听说了,这场仗你打得真叫漂亮!十面埋伏阵,把项羽玩得团团转。听说你还叫人夜里唱楚歌吧?唱得项羽简直要发疯,不知道你们究竟占了他多少地盘,他深更半夜在营帐里又唱又哭又闹,整个人都崩溃了。”

齐王叹道:“老实说,我有些可怜他。他人不坏,只是那张位子不适合他。说来也是乱世风云,硬把他推上去的,他也没有选择。如果他能清醒一点,有点自知之明,遇事多听听范增的,也许还不至于落到这一步。然而人到了这个位置,又有几个能保持清醒?更何况还有那…”说到这里,忽然住口不说了。

季姜道:“更何况还有什么?”

齐王道:“算了,不提了。反正那东西已不能再为害人间了。”

季姜越听越好奇,道:“大王,你在说什么啊?什么‘为害人间’?”

齐王想了想,道:“好吧,都已经过去了,告诉你也无妨,那是一面镜子…”

季姜“啊”的一声道:“镜子?”

齐王见季姜面色有异,道:“你听说什么了?”

季姜点点头,道:“你们告诉我,攻入彭城时,得了一面神镜,能照见人脏腑的,好心献给你,哪知你下令把它扔进了泗水。”

齐王道:“对,就是那面镜子。你不要听了好玩,那东西是害人的。我虽然不明白其中的机理,但我知道那东西照久了会损伤人的心智。秦始皇、楚霸王都是得到它后变得性情乖戾、行为悖谬的。你说这东西还能继续留在世上吗?”

季姜听得又是惊讶,又是眩惑,咋舌许久,忽然心念一动,道:“不过大王,我看其实你也不必把它扔掉的,可以拿它派另外一个用场。”

齐王道:“什么用场?”

季姜往周围看了看,凑近齐王低声道:“把它献给汉王。”

不料齐王一听到“汉王”二字,脸上的轻松喜悦之色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烦闷之色。他在床沿坐下,一言不发,像是满腹心事的样子。

季姜道:“大王,你怎么了?”

齐王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如果我的谍报没错,那个沧海客现在是到汉王身边去了。”

季姜道:“就是那个阴恻恻的黑衣人?那好啊。我早就看出他不是好人,成天鼓动大王你做那些莫名其妙的事,那段时间我还真有些替你担心呢!现在他又跑去蛊惑汉王了?那最好不过了!”

齐王道:“沧海客不足为虑,我只担心…唉!”

季姜道:“大王,你担心什么?”

齐王道:“我担心…它…它其实还没死。唉,但愿是我猜错了…”说着抬头看看上方,眉头微蹙:“怎么会呢?那么惊天动地的海啸…难道它的生命力竟能强大到…”

季姜握住齐王的手,道:“大王,谁没死?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不错,他还没有死!”随着这句冷冰冰的话语,一个黑衣人幽灵般地闪入了营帐,“蚍蜉撼树,螳臂当车。可笑你居然以为凡人真的能跟神斗!”

季姜感到自己握着的齐王的手一下子变得冰冷,吃了一惊。再看齐王,只见他脸色极其苍白,吃力地道:“不…不可能,我叫人去打探过了,那岛上的火山灰有几丈厚,山口还有熔岩冒着热气!”

黑衣人道:“不错,你是把他辛苦经营了两千多年的神殿毁了,那么多珍惜的神器啊…可是!你怎么损伤得了他本身?他是真正的天神,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偏偏不信,偏听偏信要跟他作对。好,现在你就等着受到惩罚吧!”说完,他转身扬长而去。

齐王道:“等等。”

黑衣人停步回头,用戏谑的声音道:“怎么?后悔了?想求饶了?告诉你,来不及了!”

齐王道:“它的异能还剩下多少?”

黑衣人一怔:“你说什么?”

齐王道:“如果我猜得不错,它的异能绝大部分来自那些器械。现在,它恐怕已没以前那么神通广大了吧?”

黑衣人盯着齐王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就算是,对付你也足够了!”

齐王道:“不错,我知道。它的智慧比我高了不知多少倍,我本就没打算大获全胜,能做到这样,已经很满意了。”

黑衣人冷冷一笑,道:“满意?你等着死无葬身之地吧!”

齐王淡淡一笑,笑容中有一种苍凉,道:“当我将那三支曳影剑射向大海的时候,就已准备好这一天了。让它来报复吧,我等着。”

夜晚,军营里灯火通明,上上下下欢宴庆贺战争的胜利。

中军帐内,齐王摆下了丰盛的庆功宴,一席一席向手下的将领们敬酒,说辛道苦。季姜站在他身旁,斟酒斟得胳膊都酸了,但心里很高兴。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众人一愣,谁敢在齐王的营垒中纵马急驰?马蹄声在军帐外止住。

汉王带着一帮人一拥而入。

众将还在酒醉和震惊中没有清醒过来,齐王已经跪下行礼,道:“臣恭迎大王御驾。不知大王驾临,未曾远迎,望大王恕罪。”

汉王既不答礼,也不说“免礼”,径直走上齐王的席位,往下一坐,拿起帅案上的元帅虎符,盘在手里把玩着,看着齐王笑嘻嘻地道:“西楚既灭,天下皆定,齐王,你恐怕不需要这个了吧?”

季姜死死地抓住酒壶的壶柄,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将酒泼到汉王脸上去。

齐王默默地解下腰间的紫绶,放到汉王面前,躬身一礼,退后几步,转身对目瞪口呆的众将道:“从今天起,你们一律受大王节制,听到没有?”

众将愣了一会,才参差不齐地道:“听到了。”“是。”“知道了…”

一个趴在席上烂醉如泥的将官含糊地道:“大…大王?你不就是…大王吗?”

汉王脸上依然是大大咧咧的笑容,只是那双笑意正浓的眼睛深处,有鸷鸟般凌厉的光芒一闪。

齐王道:“不是我,是汉王!听到了没有?”他提高声音又问了一遍。

“听到了。”这次众将的声音总算整齐了一点。

“咣当!”一声响,一只酒壶被摔在地上,醇香的烈酒汩汩流出。

季姜冲出了营帐。

呼啸的北风吹在身上,剌骨的冷。

季姜抱着双臂,坐在一个长满枯草的小土丘上,身体在发抖。她身上很冷,心里却像烧着一把烈火,那烈火烧得她想哭,想骂,想喊,但最终只是死死地咬住嘴唇。一件貂皮斗篷披到了她身上,她抬头回望,见是齐王,身子一摇,甩掉斗篷。

齐王将斗篷再次披到了她身上,道:“会着凉的。”

季姜仰脸看着齐王,嘴唇颤抖着,眼泪淌了下来,道:“大王,你窝囊!”

齐王沉默了一会,道:“是的,我窝囊。”

季姜道:“你说过就让他三次的。”

齐王道:“是的,我说过就让他三次的。”

季姜道:“这是第四次了。”

齐王道:“是的,这是第四次了。”

季姜哭道:“那你到底要忍到什么时候啊?大王,你说啊!”

齐王叹了口气,轻轻抚着季姜的头发,道:“将来你会明白的,一定会明白的。”

正月,汉王下了一道诏书:“诏曰:楚地已定,义帝亡后,欲存恤楚众,以定其主,齐王信习楚风俗,更立为楚王,王淮北,都下邳。魏相国建成候彭越,勤劳魏民,卑下士卒,党以少击众,数破楚军。其以魏故地王之。号曰梁王,都定陶。”

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虽然一诏封二王,其实彭越只是个陪衬,彭越本就长期在梁作战,战后得梁地为王,是当初约好了的。但齐王徙封为楚王,却明显等于贬抑。以“习楚风俗”为借口,更是牵强之至。哪有是哪里人就非得去哪里当王的道理?可见这道诏书就是冲着齐王来的。

季姜拿着诏书的抄本去找齐王——不,现在应该说是楚王。

楚王正伏案写着什么。

季姜把抄本往几案上一扔,道:“大王,你看看!这就是他当初承诺的‘自陈以东至大海,全都加封给齐王’!”

楚王头也不抬地继续写着,道:“看过了,没错啊。”

季姜道:“没错?明明说好是加封,现在却成了徙封,大王你还说没错?”

楚王放下手中的笔,道:“错不了,徙封就徙封吧。我也好久没回家乡了,正好回去看看,顺便办几件事。”

季姜气得要发抖,道:“齐国给你治理得国富民强,年年鱼盐之利巨万,他一道诏书就给你剥夺了,扔给你一个土地薄瘠、战火方熄的淮北,你居然一点不当回事?”

楚王拿起写好的简册站了起来,走到季姜身旁,拍拍她的肩头,道:“楚国没你想得那么糟,跟我回去看看,你会发现许多有趣的东西,不比齐国差呢!”说完向外走去。

季姜又气又难过,道:“大王…”

楚王回头道:“什么事?”

季姜满肚子的话无由说出,想了半天,指了指楚王手中的简册,道:“你刚才写的什么?”

楚王低头看看,道:“哦,这个啊,他们叫我草拟的推戴书。”

季姜道:“推戴书?什么推戴书?”

楚王道:“推戴汉王称帝。”

季姜看着楚王,说不出话来。楚王笑了笑,道:“没办法,诸候王里我地位最高,只能由我领衔。”

季姜还是不说话,看着他。

楚王似乎有些不自在,又笑笑道:“其实我也挺烦的,都是官样文章,到时他三辞三让,我还得率群臣再三劝进呢!”

季姜盯着楚王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大王,我真希望被劝进的人是你。”

楚王眼中闪过一丝怅然之色,但很快垂下眼睑,平静地道:“别说了,季姜,大势已去,大局已定。”

季姜木然地坐下,看着楚王远去的背影,轻轻自语道:“大王,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二月,汉王在群臣的一致推戴下,即皇帝位于汜水之阳。

三月,楚国,淮阴城泗水边,楚王静静地站在那儿钓鱼。一会儿,有人带了两个人过来,一个是七十多岁的老妇,一个是位四五十岁地方小吏模样的人,两个人见到眼前这个头戴紫金冠,身穿夔龙纹深衣的人,知道就是新来的楚王,忙跪下行礼。楚王走过去,扶住那老妇,道:“阿母,你不要行礼,我不能当您的大礼。”

那老妇吃了一惊,颤巍巍地站在楚王面前,惶恐地道:“大王,这、这…”

楚王一挥手,随从们抬来一只沉重的箱子,放在老妇面前,打了开来,只见一片金光灿然,时面竟是整整齐齐一箱的金块!

楚王道:“阿母,这一千斤黄金,都是你的了,待会儿我叫人给你抬到家里去。”

那老妇道:“大王,这…这是…”

楚王道:“阿母,您别叫我大王。您仔细看看,我是谁?”

那老妇眯起昏花的老眼,道:“你是…”

楚王举起手中的渔竿摇了摇。那老妇恍然道:“啊!你就是那个钓鱼的少年郎。你叫韩…韩…”

楚王道:“韩信。阿母,那会儿我饿着肚子钓鱼,您在这儿漂絮,见我面有饥色,便拿您带的饭给我吃,一连给了我几十天,我心里感激,便对您说,将来我一定好好报答你。你对我发火,说:‘大丈夫不能养活自己,我看你可怜才给你饭吃,难道是图什么报答吗!’阿母,现在我能养活自己了,请你接受我这一点谢意。”

那老妇又惊又喜,道:“韩孺子有出息啦!好,好…”

那老妇离开后,楚王走到那跪着的小吏模样的人面前。

那人战战兢兢地叩首道:“大王恕罪,大王恕罪。当年小人有眼无珠,慢待了大王…”

楚王道:“姚亭长,你没有罪,你也有恩德于我,只可惜为德不卒,你以为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给我好处也指望不到什么报答,于是懒得再施恩于我,好吧——”说着手一挥,“把你该得到的那份拿回去吧!”

一名随从端了一只圆盘来到那姚亭长身前,盘子里放着一串百枚装的制篯,姚亭长一愣。

楚王道:“我在你家里蹭过的那些顿饭,顶多也就值这个价吧?拿去,顺便教你一件事:施恩不望报者,常常能得到非常之报;而施恩望报者,永远也别想得到。”姚亭长又惭又悔,抖着手拿起制篯,逃也似的去了。

楚王拿起渔竿正要回身钓鱼,却见自己的几名卫士押着一个人过来。那人被绳捆索绑,在卫士们的推推搡搡之下踉跄而来,一见楚王,立刻“扑嗵”一声跪下,连连磕头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楚王一怔,道:“这人是谁?谁叫你们抓的?”

一名卫士一把揪起那人的头发,将那人的脸拉着仰起来,道:“大王,这小子当年胆敢侮辱您,我们弟兄几个气不过,就去打听出来把他抓到了,本想一刀杀了他,又怕大王您不解恨,就押了过来由大王您处置。”

楚王一看,见那人全身瑟瑟发抖,一脸惊惶之色,点点头,微微一笑,道:“印虎,我记得你以前挺横的嘛,现在怎么成这样了?”

印虎抖得像筛糠一样,脸色惨白。

楚王俯下身,在印虎耳边轻声道:“叫我钻你裤裆那会儿,你大概没想到会有今天吧?”

印虎已吓得魂不附体,结结巴巴地道:“只求…只求…大王给…小人一个痛快的。”

楚王直起身来,挥了挥手,道:“松绑!”

卫士一怔,但还是依言解开了印虎身上的绑绳。

印虎抖抖索索地站起来。

楚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印虎,道:“体格不错嘛!什么不好做,成天在市井间惹事生非!这样吧,我都城下邳那儿缺一个巡城中尉,你给我到下邳巡城捕盗去。把你的闲气闲力都用到正事上去!”

印虎和众卫士都愣住了。

楚王回过身,将钓线向河中一甩,又开始钓起鱼来。

印虎一句话也不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楚王向后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众卫士面面相觑,许久,才有一人嗫嚅着道:“大王,为什么…”

楚王看着水面的浮子,淡淡地道:“当年他侮辱我的时候,我难道就不能杀了他吗?只是杀了他毫无意义,所以忍耐到今天,但是到了今天,我又没有杀他的念头了——难道我奋斗了一生,获得今天的权势地位,就是为了向这样一个小人物复仇么?自己想想都有些可笑。再说,”说到这里,楚王顿了顿,望向远方,“我能有今天,说起来倒也算拜他所赐,侮辱也是一种力量。所以,你们其实不必特意把他抓来的。不过既然抓来了,也好。恩也罢,仇也罢,该了的都了了,省得牵挂。”

回到下邳王宫,季姜已等得很焦急了。

“大王,”她一边帮风尘仆仆的楚王卸下披风,一边道:“皇帝派来的使节在等你。那帮家伙气焰嚣张得很,跟他们主子一个德性,眼睛长在额头上,鼻孔朝天,颐指气使,倒好像他们是这里的主人!我看得肺都要气炸了,大王你横扫天下的时候,这几个小子还不知道猫在哪个角落呢!”

楚王道:“哦,我看看去,他们在哪儿?”

季姜道:“在偏殿。”

楚王和季姜走在偏殿,几个人正在里面嘻嘻哈哈说得起劲,其中一个人公然坐在楚王的王座,把脚搁在御案上。见楚王进来,几个人停止了说笑,那坐在王座上的家伙像是其中为首的,冷冷看了一眼楚王,脚也不从御案上放下,道:“楚王,你好大的架子呀!把我们哥几个晾在这里,自己跑到哪儿快活去了?”

季姜怒不可遏,正要开口说话,楚王握住她的手捏了捏,道:“劳各位大人久等,是我的不是。”

那使者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道:“陛下有诏旨,问你两件事。”

楚王道:“臣恭聆陛下诏询。但有所知,知无不言。”

那使者道:“第一件事,西楚余孽钟离味,是不是躲在你这儿?”

楚五回答得很干脆:“不是。”

“第二件事,”那使者说到这儿,脸上的神色忽然变得很郑重,离座下阶,走到楚王跟前,低声道:“鼎心是不是在你这儿?”说完,目光灼灼的盯着楚王的脸。

楚王神态平静,道:“我不明白上使大人的意思。”

那使者盯了他半天,才悻悻地道:“明不明白你自己心里有数。陛下还会派人来的。楚王,你最好识时务一点!”

说完,那使者一挥手带着众人走了。

季姜又气又恨,道:“大王你还没失势哪,他们怎么就敢这么嚣张?简直是狗仗人势!”

楚王摇了摇头,道:“还会有更嚣张的。”

一个月后,更嚣张的来了,当时楚王正和季姜在泗水漫步。

泗水两岸绿柳成荫,夕阳斜照,平阔的水面波光粼粼。季姜心事重重,无心欣赏这些美景。楚王却悠闲地用一根柳条指点着道:“季姜,你看,这泗水源出你们齐国蒙山,流到我们楚国境内,蜿蜒千数百里,经过我、项羽和当今皇帝的家乡。似乎冥冥之中,我们这些人的命运注定要纠结在一起…”

远处有马蹄声传来,季姜向声音来处望去,见一队人马渐近,到了近前,那些人勒住缰绳停下,为首一人身着锦衣,头带锦羽冠,一望而知是皇帝的贴身侍卫。那人下了马,手持一枚龙首铜符大摇大摆地走过来,道:“奉陛下诏,命楚王二事!”

楚王道:“请上使吩咐。”

那人道:“第一件事:尽速缉拿要犯钟离味,不得有误!如有窝藏纵放之事,按律严惩!”

季姜再也按捺不住,大声道:“谁有资格惩处我们大王?!问问皇帝,他的江山是谁替他打下的?按律严惩?呸!不要说我们大王没有窝藏钟离味了,就算窝藏了,我们大王也是为皇帝灭了项羽,难道还抵不上一个…”

楚王止住季姜,向那人道:“臣谨奉陛下诏。还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