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水是共和军七天将之一。萧子彦依稀还记得,当初在五羊城时,就传说共和军有七个年轻的勇将,个个都有万夫不挡之勇。七天将之首的丁亨利如今已是共和军的大元帅,楚帅的四相军团战无不胜,但只有在丁亨利面前占不了多大的便宜。楚帅亲自统领的地军团自成军以来,便是与蛇人交战也无一败迹,唯一的一次败北便是败在丁亨利手下。这个方若水纵然比不了丁亨利,也不会相差太远,绝不会象洪胜东说的那样没用。他一定知道共和军人数占优,也不急在一时,所以才会步步为营,先扎好营寨,再慢慢进攻,这样在会议上许寒川所称的“三胜之机”中敌军远道而来,疲惫不堪这一条便不存在了,真不知道钟禺谷斗不斗不过他。其实更好的做法,是冒险出击,趁敌人立足未稳一举突破,那才是上上之策吧,只是不知为什么钟禺谷却放弃了这条虽然有点冒险,却更为有效的计策,同样严阵以待,步步为营。难道钟禺谷没有想过,东平城的兵力不及共和军,这般正面对抗,最终定要失败么?

  吃完了饭,共和军仍然没有发起进攻。看来那方若水也准备休整一日,等第二天再发动攻击了。今天晚上萧子彦再也不敢大意,命令风军团所有人都住在库房里加紧戒备,守夜的人也加了一倍。

  又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样,萧子彦也觉得有了点睡意。汤维轮到守上半夜,正捧着本书在油灯下看着,萧子彦走到他身边时也没发现。萧子彦拍了拍他的肩,道:“小汤。”

  汤维收起书,站起来笑道:“萧队官,你还不去休息?”

  萧子彦道:“你这本书这么有意思么?看得这么入神。”

  汤维讪笑了笑,道:“萧队官,我想以后当一个医生。”

  萧子彦眉头一扬,道:“当医生?呵呵,好志向。”他心头却有点疼痛。他小时候就想当一个武将,现在也的确成了个武将,可是汤维想当医生,恐怕不太会实现了,谁知道能不能活到战争结束。他也没说这些,只是笑了笑道:“当心眼睛。”

  正想去睡一觉,汤维忽道:“对了,萧队官,明天我们会不会出阵?”

  外面风还很大,明天不知道会不会停。萧子彦有些茫然地道:“也不知道。你怕了?”

  汤维又讪笑了笑,道:“不怕,一点都不怕。”可是声音也有些微微颤抖,实是句假话。萧子彦道:“会害怕也不难为性,我第一次上阵,比你还怕得多。”

  汤维听洪胜东说过他第一次上阵吓得尿了裤子,听萧子彦也自承害怕,不由笑了起来:“洪大哥说他第一次上阵时,吓得裤子都尿湿了。”

  萧子彦也被逗得笑了,道:“这个老洪。所以啊,谁都会害怕的,最要紧的是克服自己的恐惧。在战场上,越是怕死,死得越快。”

  汤维点了点头,道:“是,我懂了。”

  萧子彦打了个哈欠,道:“我也该睡了,你好生守着,这回千千万万不可再出乱子了。”

  虽然有了睡意,可是四十来个人挤在一块儿,几个士兵鼾声打得如雷一般响,萧子彦实在睡不着。闭着眼躺在床上,那一阵阵鼾声象尖利的刀子,拼命刺着他的耳朵,便是把头都蒙住也没用,翻了几个身,方才的一点睡意便无影无踪了。萧子彦越睡越是清醒,终于也死了心,知道今天是睡不着了。他躺在床上,闭着眼养神,只是想着过去的事。

  小静现在已经成为一个二十岁的年轻女子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出嫁。想到这些,他的心头又是微微一阵疼。如果自己当时没有离开五羊城,现在多半已和小静结了婚,连孩子也可能有了。他时不时会有悔不当初的念头,但平常这念头总是一转即逝,今夜却不知为什么,这个念头总是冒出来,压也压不下去。

  灯光昏黄,这屋顶也没有藻井,露出横七竖八的横梁和椽子。萧子彦本以为没有睡意了,可是一想到小静,却突然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睡梦中,他仿佛又回到了五羊城,师父在斥责自己的动作不对,小静则坐在宽大的椅子里,踢着双腿,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许多年了。迷迷糊糊中,他想着,不知不觉地眼中淌出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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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行健 外传·展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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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

  一声巨响。萧子彦一下惊醒,翻身坐起。他睡下时连软甲都没脱,坐起来,极快地穿上了鞋,叫道:“出什么事了?”

  天还没亮,只怕正是午夜,边上的士兵也都被这声巨响惊醒。这时一个守夜的士兵冲进来叫道:“萧队官,叛军攻城了!”

  共和军居然夜袭!萧子彦心头一凛。敌军的部署与往常大不一般,不知城头如何了。他站起身,高声道:“全体集合待命,小汤,小汤!”

  汤维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道:“萧队官,我在这儿。”

  “备马,你和我一块儿上城头看看情形,其余人把飞行机抬到城头安装好。”

  萧子彦也不多说什么,一下冲出营房。这时洪胜东也已穿好衣服跳下来,带着几个士兵开始搬动飞行机,见萧子彦冲出来,他大声道:“萧队官,马上出发么?”

  风很大,天上无星无月,说不定会有一场大雨。萧子彦看看天,咬了咬牙道:“先到城上吧,说不定就要出发。”

  在这样的天气升空,的确是件很危险的事,但事情紧急时,再危险也只能做了。他和萧子彦到城边时,周围的炮声已响成一片。东平城南门外的左辅右弼二堡中所设神龙炮不住交替轰击,灯笼火把尽皆燃起,照得城上一片通明。他跳下马,把马匹交给汤维,自己快步拾级而上。

  一上城头,正好看见钟禺谷与几个亲兵站在高处观看战势。萧子彦冲到他跟前,跪下道:“钟将军,末将风军团百夫长萧子彦前来待命。”

  钟禺谷看了看他,道:“萧将军,你来得好快。”别的却不再说什么了。萧子彦站起身,站立在他身边,看向城下。

  辅弼二堡如同东平城伸出的两只巨臂,正好将大门围在当中,共和军要攻城,势必经过辅弼二堡。马耀先老于行伍,准备充份,两座堡上的神龙炮交替向正在冲向城门的共和军轰击,火焰腾空,烽烟遍地,共和军的前锋被阻住了冲不过来。但萧子彦知道,这等威势不能持续很久,神龙炮不能无休无止地轰击下去的,再轰出十余炮,炮口会变得象刚铸出来一般火红,那时就不能再加火药了。

  当神龙炮的炮火稀下来时,就必须要城中支援了。风军团如果全军在此,数百架飞行机居高临下,投掷炸雷,敌军不能越雷池一步。现在的风军团虽然只有不到十架,但也可以给马耀先以喘息之机。萧子彦本以为钟禺谷马上会命自己出击,可是钟禺谷却不知在想什么,只是看着下面蜂拥而至的共和军,嘴象贴了封条一样,再不张开了。

  炮火渐渐稀下来了。萧子彦的心也悬了起来,但又不敢多嘴。正看着,身后一阵喧哗,却是洪胜东他们将飞行机抬上城来。

  现在还能使用的飞行机尚余七架。七架飞行机在城头一字排开,洪胜东和风军团的士兵们极快地安装好了,走过来行了一礼,道:“萧队官,飞行机已准备停当,随时待命。”

  萧子彦看了一眼钟禺谷,钟禺谷却象没听到一般,仍然不吭声。他心中大急,走上前道:“钟将军,马将军那儿吃紧了,快支援吧!”

  钟禺谷转过头,看了看萧子彦,道:“萧将军,共和军一共有多少人?”

  萧子彦怔了怔,道:“六万余。”

  “现在进攻的只有三四千人而已,可见他们只是在佯攻。若是我们出城支援,正好中了他们的计,敌军定会大举扑上了。”

  萧子彦心头一凛。他没有指挥兵团作战的经验,兵法读得也不多,从来没想过敌人会用这种计谋。他看着那些正在扑向左辅右弼二堡的共和军,道:“可是,钟将军,若是马将军顶不住了,那该怎么办?”

  钟禺谷冷冷道:“那帝国就多了四千烈士。”

  即使天并不很冷,萧子彦还是打了个寒战。也许,在钟禺谷看来,马耀先不听从自己的安排,坚持要在辅弼二堡坚守,便是战到全军覆没也是咎由自取。而共和军,那些冲在最前的佯攻部队,岂不也是被当成了可以牺牲的棋子么?他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只是看向城下。

  左辅右弼二堡经营多年,十分坚固,虽然神龙炮已经稀疏下来,只怕再放几炮就得停了,可是共和军攻势虽猛,却没多大进展。倒是倒下了许多尸首,没一个能越过二堡冲到城门下的。他提在半空中的心此时也放下了一些,心知马耀先久历行伍,虽然钟禺谷说得冷酷,恐怕更多是相信马耀先能顶住敌人的攻击。

  他正看着,手忽然碰到了腰间一个圆圆的东西。那是白天去搭天桥时马耀先给自己的一个酒葫芦,一直没喝过。现在当然不是喝酒的时候,可萧子彦突然很想再喝一口了。

  正当钟禺谷与萧子彦都在城头观战的时候,在许寒川的宅中,两个人正站在楼上向上望着。

  许寒川的宅子在城中,这儿根本看不到城下的情景。厮杀声远远地传来,一阵接一阵,许寒川忽然叹道:“方将军这个亏只怕也吃得不小。”

  那姓胡的冷笑道:“为了胜利,牺牲在所难免。”

  许寒川又看了看天,道:“飞艇队为什么还不来?难道任由步兵白白牺牲么?”

  “等神龙炮放完了,飞艇队就会行动了。”

  许寒川也打了个寒战。除了风军团,神龙炮也会对飞艇队造成一定的威胁。方若水将军是故意让一支偏师佯攻,先耗掉帝国军的神龙炮,然后再从上发动决定性的一击。从战术上来说,这计策无懈可击,可是那些担任佯攻的部队却等如白白送死。他咬了咬牙,虽然眼前只是一片黑瓦白墙,但在他眼里似乎看到了成片成片倒下的共和军将士。

  他这神情被那人看在眼里,那人冷笑一声,道:“许先生,你觉得这计策太残忍了?”

  许寒川道:“牺牲在所难免,只是,这样子也太……”

  他话还没说完,那姓胡的道:“如果不一举突破东平城,那在城下战死的将士还要成倍的增加,难道你倒看得不过去?”

  许寒川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那姓胡的又道:“钟禺谷这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会不会有变故?”

  许寒川想了想,道:“他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若不能给他看看我们的战力,恐怕还会犹豫。”

  那姓胡的笑了笑道:“只怕要是方将军败了,他马上就翻脸不认帐,反而将我们灭口是吧?”

  许寒川心头一震。他实也一直在为此担心,一直不敢明说,没想到这姓胡的其实早已想通此节,只是毫无畏惧。他顿了顿,道:“若真个走到这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牺牲总是难免的。”

  仍然是这么一个回答,那姓胡的又抬头看着天空。今夜风大,彤云密布,星月皆无,夜空便如一块厚重的黑布,什么都看不出来,可是他去抬头看得入神。许寒川心中打了个突,慢慢道:“胡先生,你不怕死么?”

  那人头也不转,只是点了点头,道:“当然怕。”

  “那你一点也不担心么?”

  那人笑了起来:“担心有用么?我只知道做自己应该做的事。许先生,你年纪比我大,看过的事也该比我多,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会不顾危险,到帝国军里来做卧底?”

  许寒川怔住了,想了想,叹了口气,忽然也笑了起来:“也许我真的老了吧。”

  他刚说完,那人忽地眼睛一亮,道:“神龙炮停了!”

  许寒川看了看夜空。夜色浓厚如墨,什么都看不到。方才稀疏的炮声终于停止了,厮杀声却一下子清晰起来。在周围的寂静中,人的吼叫变得异样的怪诞,几如妖兽的嘶鸣。他努力想看看天空中是不是出现某种不同的东西,但睁大了眼还是什么都看不到,终于颓然道:“什么都看不见啊。”

  “当然看不见。”那人笑了,又抬起头,喃喃地道:“望谷,就看你了。”

  ※※※

  城头上,萧子彦已看得几乎忘记了呼吸。

  他不是第一次上阵,血腥的恶战,他自己也参加过几次,但还是第一次看到有这等悍不畏死的士兵。那些共和军的士兵象蚂蚁一般向左辅、右弼二堡冲去,当堡上的神龙炮吐出一条长长的火舌时,一大片人都翻滚着摔下来,而逃过一劫的士兵接着冲上,全然不顾从堡上掷下的滚木擂石。前仆后继,似乎不知道冲得越前便越危险。

  汤维已看得浑身发寒,他倒吸一口凉气,道:“萧……萧队官,他们……他们都是疯子么?”他也听说过共和军的战斗力并不很强,因为共和军虽众,许多士兵却是入伍未久的新兵,有些甚至连刀枪都不会用,与帝国训练有素的四相军团相比自是远远不如,便是和普通军团相较,也不见得出色。可是共和军的士兵却似乎全都把生死置之度外,一打起仗来便不要命地向前冲,就算乌合之众,往往也足以与帝国的精兵相抗。以前听到这种故事,他也付之一笑,总觉不可思议,此时真正看在眼里,才觉得并不夸张。他小时候适逢蛇人围攻帝都,那时的蛇人似乎也不如现在的共和军那样凶狠。虽然现在辅弼二堡仍然坚若磐石,但他却生了惧意。

  六万共和军,如果全都如此,那该如何?

  正想着,一个副将冲了过来,到钟禺谷跟前跪下道:“钟将军,辅弼二堡上的神龙炮已经快停了。只是……”

  的确,开始时左辅右弼二堡上的神龙炮连环轰击,炮声隆隆,声声相接,此时已变得极为稀疏,一炮响过,要等好一会才能轰击了。如果共和军这支先头部队担当的果真是诱敌之计,那现在他们已经达到目的,主攻部队就可以越过辅弼二堡冲到城门下了。钟禺谷道:“只是什么?”

  “只是敌军反倒放松了对辅弼二堡的进攻,反倒退下去了。”

  真正的战斗开始了。共和军这么做的原因,大概就是要趁神龙炮的间隙,一举破城。只是他们这么做的话实在很冒险,因为一旦攻城不下,当辅弼二堡的神龙炮又可以发射时,那些聚集在城下的共和军就成为左辅右弼、城头三个地方神龙炮的活靶。东平城现在实力虽不及共和军,但绝不会被一举击破的,看来共和军那个主将方若水有点名过其实,指挥失误。萧子彦为之一振,看了看钟禺谷,钟禺谷也一长身,道:“传令下去,全军戒备,随时待命!”

  他刚说完,从箭楼上忽然有个人大叫了一声:“那是什么?”这声音极是惊恐,倒象是被扎了一刀似的。钟禺谷抬起头,脸上浮起一丝不快,喝道:“去个人看看,上面出什么事了?”

  他派去的人还没出发,从箭楼上有个人飞奔下来,一到钟禺谷跟前便立刻跪下,上气不接下气地道:“钟……钟将军,天空中有个异物,就在右弼堡上空!”

  他说得极是惊惶,听到的人都吃了一惊,不约而同地看向右弼堡上空。萧子彦也睁大了眼看着,可是夜色深沉,看不到什么。他正在诧异,却听汤维叫道:“萧队官,天空中真的有东西!”

  萧子彦揉了揉眼睛,努力看去,仍然看不清楚,可是影影绰绰地也看见有一块地方颜色有异。难道,共和军也有了飞行机?他皱了皱眉,正要让汤维拿个望远镜过来,汤维伸手已把一个望远镜交到他手里。萧子彦接过来看了看,望远镜虽然看得不很清楚,却也可以看到右弼堡上空的云层中的确有个长长的椭球形异物。虽然颜色漆黑一片,隐没在夜色中,但看得出,这绝不是一片乱云。

  “这是什么?”萧子彦轻声道,汤维在一边道:“呈椭球形,全长在十丈以上,速度不快,大约……”汤维说到这儿也说不上来了,这个东西似乎悬浮在空中一般一动不动,几乎是静止的。

  钟禺谷手中也拿了一支望远镜,这时走过来道:“萧将军,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萧子彦想了想,道:“这绝非天然的东西,可是也不会是飞行机,说不定是共和军的新武器。”

  这时汤维忽然叫道:“从上面掉下东西来了!哎哟,是炸雷!”

  “雷”字刚出口,右弼堡上已发出了一声巨响。这响声与神龙炮一般无二,甚至,比神龙炮更响一些,连城头的人也被震得一晃,一时间大地都仿佛震颤了一下。钟禺谷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赶紧扶住了雉堞。待他站稳,脸上已经浮起了一丝惊恐:“真是炸雷!”

  共和军也有神龙炮一类的远程武器,他们都知道的。只是他们谁都没想到,共和军居然也会有帝国军风军团这样的空中部队。飞行机投掷炸雷的战术总让敌人头痛不已,不论是以前的蛇人军,还是现在的共和军,都对帝国军这种立体式作战大为忌惮。不过飞行机因为总得在空中盘旋,投掷炸雷时准确度并不很高,对付敌人小股队伍,往往就是得不偿失了。可是天空中那个东西也不知是什么原理,似乎与飞行机大相径庭,却能在空中悬浮不动。在空中看来,右弼堡与东平城相比只不过只是小点而已,那个东西掷下的炸雷却偏差极小,几乎正中右弼堡当中。

  怪不得共和军要退下啊……

  钟禺谷的脸色变了变。他虽然受许寒川鼓动,已有投降之心,但作为帝国军后起的重要将领,他又实在不愿不战而降,因此实如许寒川所言存了个观望之心。如果共和军言过其实,并不象许寒川说得那样厉害,反而被马耀先击破,那共和军人数虽众,实不足惧,他马上便会将许寒川一干人尽数灭口,仍然做帝国的忠臣。可是现在看来,敌人有此利器,要破辅弼二堡实是举手之劳,便是趁夜偷袭自己的官邸,只怕一个炸雷便能将自己炸死在睡梦中了。

  他正想着,边上有个副将冲过来道:“钟将军,快去增援吧!再不增援,他们会全军覆没的!”

  这副将原本肃属马耀先麾下,与右弼堡的守将是莫逆之交,见右弼堡已是岌岌可危,心惊之下,也不顾礼数了。钟禺谷冷冷扫了他一眼,道:“你有什么好办法么?”

  那副将一阵语塞。帝国军向来恃风军团的攻击之力,恣意轰炸敌军,却从来不防备敌人也会如此。从天桥向右弼堡运送物资还行,但要运人的话,只怕半天也运不了几百人,杯水车薪,运去了也等如送死。

  正在迟疑,萧子彦忽然在一边道:“钟将军,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请派风军团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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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要出击了?”洪胜东用力在雉堞上击了一掌,笑道:“好家伙。兄弟们,快做准备。”

  萧子彦扫视了一眼。能飞的飞行机还有七架,但在这种天气有把握升空的,只怕也数不出七个来了。他一阵迟疑,洪胜东已大声道:“够胆的好汉,跟我一块儿上!”

  风军团士兵互相看了一眼,走出了十多个人来。萧子彦看了看,暗暗咬咬牙,道:“好,洪胜东,倪兴武,严平,你们三个先带副手上机。”

  洪胜东看了看飞行机,道:“还有三架,谁有信心上升空的,出来吧。”

  本来命令也不该洪胜东发布,只是洪胜东向来有点自行其事。萧子彦也不以为忤,道:“今夜风大,不要勉强,如果觉得没信心的,就留在这儿,以后有的是机会。”

  一个风军团士兵道:“萧队官,国难当头,匹夫有责,我愿升空,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量。”

  他说得很是坚毅,萧子彦点点头,道:“不要勉强。不升空的人,把飞行机守护好,不能落到旁人手中。万一有何不测,宁可毁去。”

  汤维听得不由微微发抖。萧子彦说得平静,但这话已无异于吩咐后事了。风军团是特种兵团,飞行机的构造也一直都是个秘密,在与共和军联手共抗蛇人时,共和军就曾经提出要把飞行机的秘密交给他们,但被帝国拒绝。风军团的士兵,每一个都是万里挑一,绝对保证忠诚度,因此战争至今,虽然别个军团都曾经有降兵降将,唯有风军团,即使落入敌人重围,向来是先毁飞行机,然后自尽,因此战争绵延十余年,至今飞行机仍是帝国的独得之秘。

  萧子彦跨上了一架飞行机,几个风军团士兵过来将发射加上足机括。七架飞行机,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出发,实在没有把握能一同回来了。

  不论如何,我一定要安全返回。

  萧子彦想着,看了一眼,喝道:“出发!”

  他手一扳机括,飞行机轻盈地射向夜空。虽然风很大,但萧子彦操作得熟极而流,飞行机如一只巨鸟般盘旋直上,破风而起,眨眼间已升起了十余丈高,城头上围观着的士兵们都一声喝彩。彩声如雷,每个人的心中都觉得,随着风军团的出击,胜利已是唾手可得。

  在七架飞行机升高的同时,城中许寒川与那人在高楼上也看得清楚。许寒川看到次第有七架飞行机升空,惊道:“胡先生,你不是说破坏了六架么?风军团原先有十一架,应该还有五架能飞才对。”

  那姓胡的也怔了怔,呆呆道:“是啊。”他垂下头,咬了咬嘴唇,道:“大概有两架被他们修理好了。”

  如果只有五架飞行机,飞艇要应付虽不甚易,也要轻松点,但没想到风军团居然还能有七架飞行机升空。飞艇队有意在这种大风天进攻,正是因为忌惮风军团。飞艇的抗风能力比飞行机强得多,在这样的天气里,飞行机很难操作,可是这些风军团真个是些亡命之徒,还是全力扑出,似乎根本不把大风放在眼里。

  帝国军的实力,仍然不可小觑。那姓胡的又想到了风军团那会用流华妖月斩刀法的百夫长了。他自恃八法遁练得炉火纯青,但还是被那百夫长砍掉了一只手,风军团的确不愧为名满天下的超级强兵。那个风军团士兵,现在多半也已出发了。

  他想着,嘴角浮起一丝冷冷的笑意。

  远远地看去,那七架飞行机盘旋直上,已经变得看不清了,只怕正在冲向正在轰炸右弼堡的飞艇队。当初在五羊城组建飞艇队时,他们一批参谋曾争论过到底是飞艇队能克制风军团,还是风军团能克制飞艇队。有人说飞艇飞行平稳,不惧狂风,但速度却远不及飞行机,也不如飞行机灵活,在空中时一旦被风军团破坏气囊,飞艇队就只有全军覆没,另一些人却说在风军团面前飞艇队也并非没有还手之力,相反,飞艇因为平稳,上面的乘者可以腾出双手来用弓箭攻击,而风军团要破坏飞艇队却谈何容易,飞艇的气囊有内外两层,因为全长达到十余丈,有一两个小缺口并无大碍,因为两军对垒,飞艇队定是风军团的克星。

  争论只是纸上谈兵,并无结果,现在却可以看个真章了。方将军并不介意钟禺谷的摇摆,大概也是为了实地看一下,飞艇队究意能不能克制住风军团吧。两军的主力正在天水省对峙,共和军的丁亨利元帅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与帝国军的楚休红元帅势均力敌,但共和军就吃亏在没有空战军团,屡次遭风军团袭击而毫无还手之力。一旦真能证明飞艇队足以对付风军团的话,共和军的最后胜利想必就在眼前了。

  那个风军团的百夫长也许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有这么大的干系。这人嘴角抽了抽,一丝冷笑浮了起来。有时他甚至觉得,方若水将军进攻东平城,恐怕主要目的正在于此,攻下东平城反倒在其次。

  望谷,这回就看你的手段了。他看了看自己那只断手,突然有点想笑。他这个妻子出身极其怪异,虽然长相清秀美丽,却有“鬼头”的绰号;虽然只有一只左手,刀法拳术却连精壮汉子都不是她的对手。这回他夫妻两人更加般配了,两人都只有一只左手,看来冥冥中真有什么缘份注定吧。

  独臂夫妻。他想着这个名字,不由淡淡地笑了起来。许寒川在一边,不禁忐忑不安,暗道:“这胡先生有什么毛病?难道被吓傻了?”一想到若是飞艇队真个为风军团所破,只怕本已有心归降的钟禺谷会转了念头,反而要坚守下去,这般一来前功尽弃了。他担心之极,可见这人却毫不在意,只是神色迷茫,忽嗔忽喜,也不知他究竟想些什么。

  ※※※

  现在风大,飞行机的速度也比平常快了足足一倍有余,汤维坐在座位上,只觉风声掠过耳边,尖啸如刀。饶是他也跟着萧子彦多次升空,仍然害怕不已。但看到坐在前面的萧子彦熟练地操纵着飞行机,沿着气流忽上忽下,定了定神,道:“洪胜东不是说过,头一次上阵,谁都会怕的。他都这样,我怕什么!”扭头看看一边洪胜东的飞行机,却见他就在萧子彦身边十余丈外,仍然保持着编队。

  现在还能跟着萧子彦保持队形的只剩下三架了,另外两架虽然紧追不放,但已落后了许多。萧子彦全神贯注看着前面,大声道:“小汤,你看看,有几个人跟着我们?”

  “只有三架。”汤维看了看,加了句道:“还有两架快跟不上了。”

  “你给他们发个信号,告诉他们不要勉强,如果在这种天气真的不能操纵,就趁早回去。”

  汤维道:“是。”他从脚边取出一盏油灯,往边上一按,灯芯立被点着。这灯也是当初工部精心研制出来的防风信号灯,灯芯处已装好火石火镰,只消手一按便可点着,而且再大的风也吹不灭。他将信号灯拿在手上,打了几个信号,但那两架飞行机也不能有没有看到,仍然紧追不放。他道:“萧队官,他们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