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萧魏的坦白,让全场再次陷入冷寂…凤娘张牙舞爪的手停在半空,面色僵硬。
楚烈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他质问的看向李凤,双手抱胸,等待她的解释。
这下轮到凤娘支支吾吾,不知所云了。
只见她支吾半天都支不出半个字来,最终还是把气撒在以为就此风平浪静的萧魏身上。
步幽晴双手拢入袖中,似笑非笑的看着大堂内的这一出闹剧。幽沉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个在奔跑闪避中的男人。
萧魏好似这时才发觉门外还站着一人,容颜清丽无双,素白衣衫,莼弱单薄,如天丽君兰般气质若幽。
步幽晴见他看到自己,对他绽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而后便转身离去。
萧魏却因为这抹笑容顿了心神,若有所思的盯着步幽晴离去的背影,无声叹息。
凤娘见他如此,像是也想起什么似的,安慰般拍了拍萧魏的后背,萧魏仿佛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失落低下了头。
命运的齿轮转动永不停息,只要你还是你,世界还是这个世界,那么有些事,终有一天总会来临,避无可避。
楚烈见步幽晴转身离开,便立刻追了上去,以至于他没有看见萧魏和凤娘的神色剧变。
他屁颠屁颠的跟在步幽晴身后,心情像孩子那般又恢复了往日的欢喜雀跃,一点也不反省他今日的举动有多么幼稚可笑。
就像谁也不会知道,他在听到那句话时,心中有多么害怕,多么绝望。
“早说了不可能,你偏不信。”步幽晴呼出一口白白的雾气,轻声道。
楚烈讪讪的摸了摸头,见她说话的神情并未恼怒,心下不由放心,大咧咧道:
“呵呵,最起码也‘确定了’我们不是兄妹嘛!”
步幽晴微笑着不置可否,又道:
“其实兄妹…也挺好的!”
最起码不会随时随地担心背叛,无时无刻的提醒自己需要保持清醒。
楚烈听她如是说,忽然想起了先前夜里攻击过她的那个黑衣人,不禁问道:
“对了,上次要杀你的那个人是谁?”
他隐约听到幽晴喊了一声‘哥’的。但当时场面太混乱,他也没有仔细听清楚。
步幽晴没有料到他会突然转到这个话题,思虑道:
“呵,不太清楚。只是觉得轮廓很像我哥哥,步惊洛。”
真的是哥哥?楚烈奇道:
“怎么会?如果真是你哥哥,他又怎么忍心对你痛下杀手?”他记得,那时的当胸一击可差点让幽晴撒手归西了。
步幽晴目光直视前方,弯起嘴角,幽幽道:“如果真是惊洛,他就一定会下手。”
楚烈不解。这个世上怎么会又对亲妹妹下杀手的哥哥?
“惊洛的个性便是如此。他是一个…看不惯世间任何不平事,性格刚硬,不知道何为软弱屈服,凭着一股冲劲,即便拼尽最后的力气,也不肯折跪于天地的人。”
“那他也不会对你…”楚烈还是不能理解。
步幽晴讽刺一笑,道:“在他眼中,我就是一个屈服于强势的软弱之人。如果真是他,他便绝不会让我这种软弱之人玷污了步氏一族的门楣。”
步幽晴的话,声音不大,却句句震慑楚烈心房,他转头看着心爱之人落寞的侧脸,开口道:
“幽晴。”他轻唤一声。“你这不叫软弱,也不叫屈服。”
步幽晴停下脚步,正色看着他,道:“那叫什么?”
“叫,叫…”楚烈一时词穷,竟很难想出一个适合的词语来表达,步幽晴幽沉的双眸紧紧盯着,楚烈支吾了半天,脑内灵光一闪,恍然大悟道:
“叫希望!”他对她绽放出鼓励的微笑:“幽晴,你活着并不代表你软弱,亦不说明你对强势屈服,而仅仅是因为,你已然成为步氏一族的最后希望。”
“希望?”步幽晴反复推敲着楚烈说的这两个字。
楚烈点头。牵起她的手,捂在手心,继续向着前方的夜,缓缓而行。
步幽晴神色复杂的看着楚烈。
他竟然也会说,她是步氏一族最后的希望。
没错,她就是步氏一族最后的希望。
一直都是!
梦中的分割线
在忧心忡忡的环境中,度过了荒谬的一日。
楚烈回到太师府中,刚躺下闭上眼睛没多久,便知觉有人闯入他的院落。
他躺在床上,凝神运气,不动声色,等待那人的下一步动作。
‘啪咔’一声,楚烈听见门拴落地的声音,心中暗叫贼人胆大。那人自以为蹑手蹑脚的走至楚烈床边,刚一探头,便见楚烈挺身而起,全力出手擒拿。
“别打,是我!”
只听那‘贼人’压低喉咙吼了一声。
楚烈听清了那人的声音,心下一惊,手上的招式也急速收回。他兀自取来烛火点燃,便见一张笑嘻嘻的混混脸映入眼帘。
怎么又是这个老混混?大半夜的有觉不睡,还嫌白天骗他骗得不够爽吗?
“嘿嘿。我料想楚老弟你也没睡,就过来了,很意外吧。”大将军萧魏咧嘴一笑,便径自在楚烈房里转了一圈,手中老实不客气的兜了外厅的瓜果点心走来。
楚烈叹息一声,道:“是挺意外的。”他边说边点头:“你和我称兄道弟,那该叫我娘什么呀?”
好像他们才是同一辈的人吧。
萧魏面上一僵,无奈的努了努嘴,暗骂这孩子太牙尖嘴利,不可爱。
“我来找你,有事。”萧魏兀自咬了一口香梨,又用手摸了摸桌上的茶壶,感觉不是太凉,便又自动自发的取杯倒茶。
“坐下。”
萧魏喝了一口茶,正经了表情,对楚烈扬了扬下巴,让他坐下说话。
楚烈见他忽然转变,终于又让他看到了一丝丝当日校场之上,大将军的威严,见他不似开玩笑,楚烈便在他对面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什么事?”
不会又是受娘所托,过来编排他和幽晴的事吧?楚烈心中不快的想。
萧魏神秘兮兮的对楚烈招了招手,让他靠近,楚烈狐疑的探过脑袋,浅褐色的瞳眸在烛光下越显金黄。
“顾长风…你的前任。”萧魏刻意压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诡异。
楚烈皱眉:“怎么了?”
又活过来了?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萧魏正经说话的脸看上去很是刚毅,不得不说,这样的形象才适合‘大将军’这个身份。
楚烈从旁回忆道:“好像是在追击千骑卫中郎将莫杀时被杀的。”
萧魏伸手摇了摇,一副知道内幕的模样:“不是,不是!杀人的根本不是莫杀。”
这个情况楚烈倒是没有听说过,又见萧魏说得如此认真,不禁问道:“你怎么知道不是?顾大人死后,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吊挂在城门上,莫杀身为千骑卫中郎将,轻功一绝举朝皆知。”
萧魏再次摇头,沉声道:
“这个世上,轻功好的人多了去了。比如说你,我,你娘,我们都可以做到众目睽睽之下,把一具尸首悄悄挂于城门之上。”
“你是说…”楚烈抹额猜测道:“有人嫁祸莫杀?”
萧魏这才点点头:“没错!就是嫁祸!当莫杀在宫中杀了张骞,所有人都顺理成章的认为追击而去的顾长风也是死于莫杀之手,凶手用了一招移花接木,便轻易将人们的视线转移,手段不可谓不高明。”
楚烈听他分析的在理,暗自深思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补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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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27、戎马山庄(一)...
“那这凶手的目的是…”楚烈沉吟道:“禁军统领?”
凶手杀害顾长风,定是为了守卫京师要地的禁军统领一职。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凶手的最终目的就很让人担忧了。
萧魏赞许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他有着年轻人特有的狂傲,却又不失机警,稍加点拨,便能透析其中利害,的确是个难得的将才。
“你会来找我说这些,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吧。”楚烈问。
虽然这个男人处世的态度有些玩世不恭,但镇边将军的威名却总不会是空穴来风的。
萧魏看着楚烈,暧昧的笑了笑,烛光扑朔照耀之下,显得痞气十足。
只见他从怀中慢吞吞的掏出一个长形的黑色小包裹,递至楚烈面前。
楚烈接过,狐疑的打开包裹,入眼便见一根恶臭扑鼻的森森白骨,骨头上血肉连筋,关节处有一道很深的刻痕,凝固的血浆渗入痕内,呈黑红色。
强压下内心的恶心,楚烈将骨头撒手般抛到桌面上,埋怨的看了一眼萧魏。
“你猜这是谁的骨头?”萧魏见他如此反应,像是满足了内心的恶劣般,笑问道。
楚烈又瞥了一眼桌上血淋淋的东西,脑中猛然灵光一闪,他无力猜测道:“不会是…顾,大人吧?”
“不愧是楚方寕的儿子。脑子够聪明!”
原本楚烈只是抱着猜测的心态,没想到萧魏竟真的点头。这个三观不正,行为颠倒的老混混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你…竟然跑去挖坟盗尸?你还有没有点良知?”楚烈拍案而起,愤怒的指责起萧魏来。
萧魏紧张的将他拉下,又侧耳听了听屋外,见未惊动什么才又压低声音说:
“瞎咋呼什么?我不去挖坟盗尸,怎么会知道顾长风死得冤枉?良知是在天下太平的时候才能有的东西。”
楚烈大叹一口气,不想与之争辩。
萧魏接着又将骨头送至楚烈面前,指着上头的一处深深的刻痕说道:“看到没有。这就是证据!”
听到‘证据’两个字,楚烈才垂下头,看了一眼,不解道:
“什么证据?”他只看见血肉组织和一大片不知道是什么的稠黄污渍。
“莫杀在入朝之前,便是江湖中有名的内家高手,杀人靠的是先天罡气震碎人之心肺。”萧魏指了指骨头:“顾长风却是死于剑法,迅雷一剑,穿胸而过,这根便是他的胸骨。”
楚烈见他说得认真,只得强忍不适,接过骨头仔细观察起来。
的确是利剑透骨,才会留下的伤痕,这么说来,凶手竟真的不是莫杀。
“凶手是谁,你猜到了吗?”楚烈迫切的问。
萧魏摇头。
“使剑之人有很多,但能够一剑穿透禁军统领的却也是少见。我不知道凶手是谁。所以,今晚才来找你这个新任的禁军统领,便是想让你去追查凶手。于情、于理、于义,你都必须要查,不是吗?”
“…”楚烈看了一眼萧魏,又将目光掉转到手中的骨头上,郑重的点了点头,道:
“我会查出来的。”
他坚定的语气让萧魏很满意,他爽朗一笑,站起身来,拍了拍楚烈的肩,又侧身在他耳边轻言一句:
“好好想想,谁会如此觊觎禁军统领一职。”
“…”
步幽晴照旧点了一壶香茶坐在茶楼的雅室中,安静的翻看眼前的账簿册子,偶尔才抬眼看看街上的人流和茶楼斜对面的药铺。
曾经总会在柜台中忙碌的瘦长身影已经好几日没有看到了。步幽晴暗自猜测着他所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有些担忧。
正思虑着回去后让青莲去探一探,只听门上珠帘一阵响动,楚烈大步走入,对她奉上了大大的笑容,便兀自坐下,不客气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这新上任的统领都有时间跑出来喝茶,看来禁军很闲嘛。”步幽晴放下手中册子,将糕点向楚烈推了推,微笑道。
楚烈大口喝了一杯茶,听出来步幽晴话中的调侃,也不生气,拿起她散放在桌面上的册子一边翻看一边说道:
“哎呀,禁军又不是我说管就能管的,我才上任几天?他们有什么事横竖也不会和我商量,我也乐得轻松,这不才有时间陪你喝茶吗?”
步幽晴见他说得老实,也不禁笑道:“我可没要你陪我喝茶。”
“是是是,你不要我陪,是我,我想见你,想让你陪我行了吧?”楚烈赔笑,将手中册子的内容随意看了两行后奇道:“咦,老是见你在看这种册子,竟然是…账本吗?”
楚烈忆起几次去找她的时候,她手中都捧着这种密密麻麻写着字的小册子在看,因为每次都有事发生,他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些册子会是一本本账簿。
步幽晴平淡的瞥了一眼他手中的册子,温和的点头道:
“是啊!”见楚烈露出不解,又解释道:“那么大的将军府,维持起来不容易,仅凭朝廷的薪俸根本不够,只得拿些银钱出来做些小买卖,帮衬帮衬嘛。”
楚烈见她说得如此平常,又是一阵心痛,只听他笑道:“没想到你还会做生意。”
“呵呵。”步幽晴转过眼眸,笑出了声:“生意不是我做的,是福爷。”
楚烈奇道:“福爷是谁?”
怎么从来没听她提过。
“福爷,是我爹年轻时的朋友,在江湖上闯了大半辈子,人面极广,做生意也很有一套,我就是出点钱,便把所有事情都交给他去打点了。”步幽晴耐心的解释道。
楚烈边听边点头,暗自记下了这号人物。
“你呢?朝廷不可能什么都不安排你做,白白养着你吧?”步幽晴拿起茶壶,给楚烈的杯中添了些水。
楚烈大大的叹了口气,当幽晴以为朝廷就是白白养着他的时候,他又开口道:
“安排倒是有!不过都是些小事。”楚烈抿了一口茶,又道:“你知道戎马山庄吗?”
步幽晴略想一下,点了点头道:
“听说过。是岭南一带几代相传的兵器世家,据说只要出得起黄金珠宝,任何人都可以请他们设计出世间独一无二的兵器。怎么,朝廷也和他们有来往吗?“
见她知之甚详,楚烈又接着说道:“岂止有来往。我到今日才知道,戎马山庄根本就是晟朝的第二兵器库,近十年来,军中所用兵刃,无一把不是出产自戎马山庄的。”
步幽晴敛下眉目,轻柔道:“哦,那你接下来要做的事与戎马山庄有关咯?”
“嗯,有关!”楚烈直言不讳道:“本月初九朝廷将从戎马山庄拖回一些刀剑,我,上月新鲜出炉的禁军统领,本统领就是被安排…运输这批刀剑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