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摘星抱着手臂,老神在在道:“勉强吧,还行。”
阿青鼓起脸,不满意道:“你该说我做得很好才对!”
“喂,阿青!我是你师父,你不许顶嘴!”
“你说的不对,我为什么不可以有意见?”
就在这师徒俩躲在一旁压着音量斗嘴的时候,薛冰那边却被人调`戏了。也不是多大的事,一个叫孙中的江湖人喝醉了酒,喝得两眼发直,舌头也大了,走过来就跟陆小凤勾肩搭背地聊天。陆小凤其实很不愿意搭理他,谁知道孙中忽然扭过头,直着眼睛,瞪着薛冰,拍拍陆小凤的肩,一脸慷慨地大叫:“老弟,今天你若将这姑娘让给我,以后你江湖中出了什么事,尽管来找我姓孙的。”
陆小凤倒还沉得住气,薛冰可就不那么容易对付了,而孙中居然还敢涎着脸去拉她的手,薛冰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她气得要死的时候总会脸色发白,这时候她会干出什么猖狂的事,谁也不知道。
所以她这次直接出手取出了孙中腰畔的刀,只见刀光一闪,他的一只手已被砍了下来,血淋淋的掉在地上。
——她把孙中拉着她的手给生生砍了下来。
阿青和司空摘星正在外头争论不休,忽然听见一声惨叫,酒馆里头顿时喧闹起来,两人回头看去,就见一个男人瘫倒在地上,他旁边是一只血淋淋的断手,一个似乎是他朋友的人冲到陆小凤那桌,提着大刀想要砍下去。
这时候,陆小凤突然出手,夺过了薛冰手里的刀,用两根手指轻轻一拗,“崩”的,钢刀立刻断下了一截,接着,又断了一截。那个本来要过来砍人的家伙顿时愣在了那里,然后陆小凤跟他们说了什么,然后那群人居然带着孙中乖乖走了。
阿青好奇不已:“你说,陆小凤都跟他们说了啥?”
司空摘星连眼皮都懒得抬:“还能是什么,‘陆小凤’这个名字一亮出来,有时候带来的是麻烦,有时候却还能解决麻烦。”
毕竟如果没有太厉害的本事,没有人会愿意和陆小凤的两根手指头对上。
此时,司空摘星让真正的小二去叫的酒菜到了,司空摘星拦住要送菜的小二,接过他手里的盘子,递给阿青:“去,给陆小鸡送菜。”
阿青不愿:“我已经完成任务了,现在我不要当伙计了!”
司空摘星眯眼,故作神秘:“你这次的任务,是不说话,但是要让他快点认出你。”
阿青眼睛一亮:“这个有意思!”说完端起盘子就要跑,司空摘星忙拉住她,叫道:“等一下!”
“还要干嘛?”
“等他问起你的易容术之时,不要忘了请出你师父我!”
阿青噗嗤一笑:“知道啦,我会的!”司空摘星真好面子!这是故意要在陆小凤面前显摆,她知道!
阿青端着酒菜送过来的时候,听得陆小凤和薛冰正在争论刚刚那个人该不该砍,阿青一言不发地送上酒菜,薛冰转头问她:“伙计,你说,刚才那人该不该砍?”
阿青沉默不语,一屁股坐下,然后开始瞪着陆小凤看。
薛冰诧异地瞪着阿青:“你这是想做什么?”
阿青依然不说话,只死死盯着陆小凤。
薛冰忍不住道:“你看他做什么?他脸上难道有花?”一个粗手粗脚的伙计一直盯着陆小凤看,感觉好奇怪。
陆小凤却忽然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小胡茬:“阿青姑娘,你再这样看下去,陆某脸上即使没有花,也要被你盯出一朵花来了。”
此话一出,薛冰愣愣地看着那个粗使伙计突然发出女人的声音,兴奋大叫:“司空师父,他认出我啦!”
声音清脆悦耳,很是好听。
可是顶着一张粗糙的男人面孔,发出这样柔软的声音,听到的人都情不自禁摸了摸手臂,看有没有起鸡皮疙瘩。
即便是陆小凤,也忍不住要说一句:“阿青姑娘,你先把易容洗掉,行不?”
司空摘星慢悠悠地从酒馆外头晃进来,手背在后头:“被他认出来,有什么好高兴的,徒弟,你要学得还多着呢!”
阿青撇嘴:“这不是你说的任务嘛,我完成了好不好!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把易容的东西弄干净!好难受!”说着她就跑出门去。
经历了这么多奇怪的事情,此时还有勇气留在酒馆的客人已经不多,整个酒馆显得空荡荡的,司空摘星悠悠坐下,懒洋洋道:“如何?我新收的这个徒弟还不错吧?”
瞧他那得瑟样。
陆小凤嗤道:“阿青剑术好得很,可是要管教她,那可是让人头痛的事。”
“无所谓,”司空摘星嘻嘻一笑,“我能跟我徒弟齐心合力对付你就行。”小徒弟剃掉陆小鸡两条半眉毛,这事可是深得他心啊!
“对付谁?”阿青忽然跳出来,洗得干干净净,恢复了原本模样,挤进来搬张椅子坐下,笑吟吟地看向陆小凤:“你的胡子长得很快嘛!”眉毛画得也不错!
陆小凤叹气:“你不会想再来一回吧?”
薛冰从刚才就一直在打量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孩子,此时,听见她和陆小凤的对话,不由要问一句:“是你把陆小凤的胡子给刮了的?”
“对呀!”阿青点头,指着陆小凤道:“我觉得他刮了胡子还很好看呀,干嘛又要蓄起来?”
薛冰却轻笑一声:“阿青,你真厉害,他一定不是自愿的吧?你怎么做到的,教教我?”如果她都能把陆小凤的胡子给剃了,还怕制服不了他?
阿青眨眨眼:“就是直接抓住他,然后剃了呀!”
薛冰一怔。
司空摘星大笑:“薛小姐,我的小徒弟很厉害的,陆小凤根本打不过,你嘛…还差得远!”
薛冰愣了一愣,忽然惊奇地瞪大眼睛打量起阿青来:“传说有个姑娘被西门吹雪请进万梅山庄比剑,原来是你?”
司空摘星立马替阿青答道:“自然是她。”说实话,他是先当了阿青师父之后,才发现这个徒弟原来剑术这么好,居然跟叶孤城和西门吹雪都打过,还打赢了,顿时他觉得自己赚大了。
薛冰笑道:“我还以为是那位最近风头很劲的孙姑娘。”
“孙姑娘?”阿青一怔,转头问陆小凤,“是孙秀青吗?她怎么啦?”
陆小凤笑道:“她和西门吹雪恐怕是好事近了。”朋友快要成家,他总是很替朋友高兴的,尤其是西门吹雪这个让人以为会单身一辈子的家伙。
阿青也很高兴:“那太好啦!我改天一定要去万梅山庄看看他们!”
“不过…你们今日来找我,不是为了聊天吧?”
阿青立马否定:“当然不是!司空师父要偷你那块红缎子!所以我们才来!”
喂喂,徒弟,就这么把目的说出来,也不卖个关子,多没意思啊,司空摘星内心有点小失落,但还是点了点头:“我欠一个人的人情,这个人委托了我,我非答应不可。”
陆小凤笑着扫了司空摘星一眼:“其实,如果你让阿青硬上来抢,我一定是抢不过她的。”
司空摘星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那不行,我很有原则的,如果让小徒弟来抢,那不是变成了土匪?”这会损害他“偷王之王”的名声好不好。
陆小凤眨了眨眼,道:“我们不妨谈个交易。只要你告诉我是谁委托你,我就让你偷走。”
阿青立即道:“那不行!盗亦有道,你懂不懂?怎么可以透露委托人的姓名?”她虽然不会偷东西,但是司空摘星最近给她灌输了很多偷道的知识,其中“盗亦有道”她记得最清楚。
陆小凤瞧了阿青一眼,犹疑一会,才道:“你不会也要跟着一起…吧?”
阿青摇头:“我不会。”
陆小凤忽然朝阿青一笑,笑得有些居心叵测:“阿青,那你…要不要来帮我查案?这次的事情也很有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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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青才不相信陆小凤的话,他惹上的事一准都是麻烦,不过,听陆小凤说完整件事情之后,她也觉得挺有意思。
还从来没有见过拿绣花针杀人的家伙呢,而且一个大男人会绣花,偏偏还要在杀人前绣花,真是招摇!
“我要参加!”阿青果断答应,不过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我要先去趟万梅山庄!”
陆小凤笑:“西门吹雪最近大概不会有心情同你比剑。”
“我知道啦,他要陪孙姑娘么,石姐姐前些时候给我送了信来,委托我去送点东西,顺便看看她啦,”阿青的眸子亮晶晶的,带着一丝神秘的笑意,瞧着陆小凤,道,“你说,会不会我一过去,就赶上他们成亲呀?”
阿青那张嘴,有时候出人意料的准。
万梅山庄有些不像万梅山庄了。
在阿青的印象里,万梅山庄就像它的主人一样,面无表情,冷冰冰的,有种高处不胜寒的寂寞,还有些孤傲自赏。
住在这里的时候,偶尔她会想起叶孤城的城主府,虽然城主府里有很多人,也比这里热闹,但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寂寞,尤其是叶孤城在的时候,好明显。
但现在的万梅山庄,却多了一些温情,一些喜庆。
走进山庄,庄子里多了好些盛开的花儿,往年这个时候,梅花不开,山庄里只有枯枝。而庄子里那些白衣服的﹑跟他们的主人一样面无表情的仆人,脸上竟都有了笑容,白墙青瓦的山庄也挂上了红绸红灯笼。
因为山庄即将迎来它的女主人。
阿青喜欢这样的变化。
孙秀青的眼睛很大,唇很薄,无论谁都看得出这女孩子说话一定是绝不肯饶人的,可她现在却有点不一样。
该说是很不一样。
明亮的大眼里露出温暖的笑意,极薄的嘴唇勾勒出柔软的弧度,她站在那里,微微一笑,就能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恋爱真的能改变一个女人呢。阿青傻傻地站在那里,呆呆望着孙秀青,几乎说不出话来。
孙秀青简直要被阿青这副傻乎乎的模样给逗乐了,她走上前去挽住阿青的手,含笑道:“阿青姑娘,你来啦。”
虽然只在树林里的小酒馆有一面之缘,但从西门吹雪的口中,她已得知这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女孩子竟是一个剑术高绝的剑客,在她之前,唯一能进入万梅山庄的女剑客,也就只有阿青。
孙秀青依然还记得西门吹雪提起阿青的剑之时,那种激动又怅然的目光,他说,阿青的剑真是幸运。幸运?孙秀青不明白,因而更加好奇。和西门吹雪有关的事情,她都会感兴趣的。
“说起来,我们的名字里都有一个‘青’字,是不是很有缘分?”孙秀青朝阿青眨眨眼,笑吟吟道。
阿青点点头,拉住她的手,一脸激动:“你变得好漂亮!真的真的!”
孙秀青一愣,随即掩着嘴笑起来,轻轻刮了刮阿青的小鼻子:“以后遇到你喜欢的人,你也会变漂亮的!”她发现,这个叫阿青的女孩子似乎很容易能获得别人的好感,当然也包括她的。
“西门吹雪呢?”阿青左顾右盼:“他也有变化吧?”好想看好想看!
孙秀青的脸突然一红,小声道:“他去看喜服了。”
“真的要成亲了?”阿青大喜,使劲蹦跶两下,大笑道:“我能参加婚礼的,对吧对吧?”
孙秀青的脸更红了,她抿着嘴笑:“当然可以。”
“对了对了,我给你带了东西,”阿青突然想起来自己此次前来的任务,把身后背着的小包袱递给孙秀青,“这是石姐姐托我带给你的,都是你在峨眉时宝贝的东西,她想你大概不会回去了,便托我带给你。”
说起峨眉,孙秀青原本容光焕发的面庞渐渐染上一层忧虑:“她还好吗?”
阿青想了想,道:“我不知道,好些日子没看见她了,不过现在,她好像在峨眉挺能说得上话的,所以应该过得不错吧。”
孙秀青微笑:“那就好。”抱着手中的包裹,她迟疑了片刻,才缓缓道:“那…峨眉其他人…”
阿青不解:“什么?”
孙秀青摇了摇头:“没有什么。”
既然她说没什么,那阿青肯定不会再追问,她想了想,又道:“对了,你们的婚礼打算请多少人?我上次遇见陆小凤,他都没收到帖子诶!”西门吹雪的朋友好像很少吧,连陆小凤都不知道他要成亲,难道是帖子还没写好?
孙秀青摇头:“我们不打算请客,他不喜欢热闹。”
阿青惊讶地睁大了眼,目光中透出浓烈的失望之情:“你们打算拜完天地就了事?多没意思啊!”
孙秀青抿着唇笑了笑,没说话。
但阿青忽然意识到了这样做的原因,西门不请朋友,是因为他怕麻烦,但孙秀青不请朋友,是因为她的朋友大多来自峨眉。
而西门吹雪杀了峨眉的掌门,独孤一鹤。
对了,她要嫁的是杀师仇人。
阿青想了想,难得斟酌了一次自己的用词:“石姐姐让我转告你,不会因为这件事驱逐你出师门,而且,峨眉有些人还是祝福你的。”
孙秀青勉力笑了一下,道:“大概那些都是和师父有过节的人吧。”
阿青又问:“那你自己呢,你心甘情愿嫁他吗?”
孙秀青的眸子里依然含着忧虑,但面上却带了淡淡的微笑,语气坚定:“喜欢就是喜欢了,哪管那么多。况且他还救了我的命,我是一定要嫁他的。”
阿青不由笑起来:“那很好,而且你嫁了他,还能够多管管他,让他不要每年跑出去杀人,而且又不问青红皂白,冤枉了别人也不知道,你看,你师父就是被误杀的嘛。这样子做,你就算为江湖做了一件大好事啦!”
孙秀青终于被她给逗笑了。
阿青笑道:“总之,有我参加你们的婚礼,我会给你们祝福的啦!”阿青在来的路上恶补了很多关于婚礼礼仪的常识,什么“参加婚礼的客人一定要给新人祝福,不然新人会遭厄运”这种说法,她居然也信。
“等一下!”阿青想起一个关键问题,突然兴奋就起来,“对了!我是你们唯一的客人,是不是?以后我可以拿这个跟陆小鸡…不对,是陆小凤,可以跟他炫耀了!”阿青越想越激动:“啊呀,那不是从拼酒到闹洞房,全是我一个人包了?好高兴!”
“吃了酒你就趁早回去,山庄没地方给你住。”
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男音。
不是西门吹雪又是谁?
他真的变得不一样了。
阿青一见他,就立马发现了不同。
西门吹雪虽然在跟她说话,但眼睛却是看着孙秀青的,看她的目光就好像被阳光融化的冰雪,全化成了一股温暖柔和的春水。西门吹雪很少笑,但他刚刚一笑,却像春风吹过大地,从前那种讥讽的意味一点也瞧不见了。
阿青又一次瞪圆了眼珠子,大叫:“太不可思议了!西门吹雪,你,你简直变了一个人诶!”她保证,现在花满楼看见西门吹雪,一定认不出来,因为他身上没有杀气!
听见阿青的话,孙秀青淡淡一笑,有些小得意。
西门吹雪是一个很难被改变的人,任是谁,如果能改变他,都会有些成就感,而改变他的女人,就更有成就感了。
——那种“他是属于我的”感觉,也会因此更加明显。
不过在孙秀青为此自豪的时候,阿青的心里却产生了一丝忧虑,这种忧虑是无意识而来,在她看见西门吹雪的那一刻就产生了,只是过了几天,她才感觉到,这丝忧虑到底是什么。
那是西门吹雪和孙秀青婚后第一天的早晨。
那个时候阿青正坐在院子里修花枝,万梅山庄方圆十多里地几乎没有人,山庄里又没有什么娱乐工具,西门吹雪忙着陪孙秀青,没有空跟她比剑,所以她只好拿着园丁的大剪刀跑到院子里修剪花枝。
这还是在百花楼里头,跟花满楼学到的呢。
而今天是那两人成亲的第一天,虽然昨晚没能如愿闹成洞房,但阿青还是很高兴,今天心情很不错,正在一边哼着歌儿一边修花枝的时候,忽见一道白衣身影从回廊上一闪而过。
西门吹雪?
阿青手上动作一滞,抬头望去,却见那人影消失不见了。想了想,阿青放下大剪刀,足尖一点,朝着人影消失的方向快速掠去。
梅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