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神极早启了程,随着天帝天后的车辇浩浩荡荡朝西天去。若荪此刻还在归心阁里睡意憨祥。昨夜神魔井出了乱子,几只小妖魔逃了出来,若荪第一回履行了门神的职责将他们打得神形俱灭,终于得偿心愿。
日上三竿,距宴席开始不到本个时辰,觅风驮着迷迷糊糊的若荪不慌不忙往西天飞去。振翅一飞便是几千里,顷刻间到了瑶池。一阵疾风刮过,无数裙袍飞扬窸窣作响,金碗银碟玉杯在案上摇晃相击,发出低微而清脆的声响。席间的神仙们望着盘旋而来的大鹏瞠目结舌。
梵心正与恬墨在瑶池泛舟,那风几乎将小舟掀翻。梵心拍案而起,瞪着一双杏目怒叱:“岂有此理!”然后三两步上了岸,朝觅风追了去。恬墨紧跟其后,笑着劝道:“殿下何必为小事发怒,今天可是你的生辰。”
梵心脚下一顿,回头望着他,“我不喜欢你叫我殿下。”
恬墨笑嘻嘻唤道:“梵心,好梵心,咱们不与他们计较。”
梵心撅嘴,一手挽住恬墨,“不是我计较,是他们不识好歹。”说着,继续朝觅风落脚的方向寻了去。
离瑶池不远,一株万年古木盘根错节,大鹏栖息于粗壮的树枝上,用长喙梳理羽毛。若荪耷拉在枝干上半睡半醒,直到传来那熟悉的尖利嗓音,若荪一激灵爬了起来,瞪着树下的一双男女。
梵心一身霓虹羽衣,头戴金冠,愈发显得盛气凌人,“你又坐那么高干什么?下来!”
若荪攀着觅风的翅膀一同下了树,觅风化出人形,轻轻揽着若荪。
恬墨笑道:“宴席快开了,我们一齐回去罢。”
“等等!”梵心拽住恬墨的手,“她还欠我生辰礼物!你帮我讨!”
“什么?”恬墨望了眼觅风,低声劝梵心,“殿下可是答应过我的。”
“我本也打算作罢,可她却骑着神兽来我的宴席逞威风!堂堂公主怎么可以输给一个呆愣子门神!”梵心气焰嚣张,更拉紧了恬墨的手。
若荪将他二人都望了望,慢吞吞道:“殿下,我欠的生辰礼物,甜馍馍替我送了,殿下就莫要再打觅风的主意。”
“什么生辰礼物?”梵心微微一愣,转过头朝恬墨瞪眼,“你不眠不休织了整整五日红霞送给我,难道是为了她?”
恬墨面不改色,继续劝道:“殿下,觅风乃神兽,不好驾驭,若道行不够恐怕会有危险。”
“你…”梵心甩开恬墨的胳膊,直指着若荪手里的桃木灯,“我要那个来玩玩!”
若荪握紧了灯,不冷不热道:“这是神荼灯,上古神器,不是用来玩的。”
“上古神兽、上古神器,怎么什么都是你的?”梵心恼了,冲上去夺那神荼灯。若荪下意识将手里的灯一横一转挡开她,不料灵力逸散,神荼灯霎时亮了起来,那白光清明耀眼,令梵心愣住了。
“什么人?”不知何处传来一声空灵飘渺的问话,紧接着,一剪水云色的身影若隐若现漂浮在古木旁。
梵心笑眯眯唤道:“姨娘。”
“是上元夫人。”觅风低声提醒。若荪点点头,便上前道:“小仙若荪,乃看守神魔井的门神。不知上元夫人在此,惊扰夫人了。”
上元夫人伫立在古木旁纹丝不动,目光讶异望着若荪:“神荼灯几万年没有亮过了,没想到除了天帝,竟然还有人可以点亮神荼灯。”
“姨娘,她欺负我。”梵心拽着上元夫人的一片水袖撒娇。
若荪淡然不惊,只是侧目一望,奇怪怎么没了恬墨的身影?
上元夫人水袖下紧掐的三根玉指倏然松开了,冷冷睨着若荪道:“离开这里。”
若荪僵在当地不知其所以然,上元夫人又说了句:“从今以后,勿要再踏入瑶池一步。”
梵心愣了愣,接着便幸灾乐祸道:“听见没有?不许踏入瑶池一步!”
若荪回头望着觅风,觅风即刻化成大鹏。若荪不动声色,自顾自乘着大鹏于大风呼啸中远去。
梵心开心道:“多谢姨娘为梵心出了口气。”
上元夫人摇头蹙眉,兀自沉思了片刻,与梵心嘱咐道:“今日之事,不能对他人说起,尤其是你祖母和父王。”
梵心觉得疑惑,“为何?”
“我私自下禁令将她逐出瑶池,有违天规。”
“我知道了,一定不说。”梵心连连点头,面上难掩得意之色。上元夫人从古木后方隐去,四周空空寂寂,梵心这才发觉恬墨不见了,唤了几声,恬墨却从一块巨石后冒了出来。梵心问他为何躲起来,恬墨笑答:“你晓得我素来不爱跟那些上神们打照面,在他们面前实在憋得很。”
梵心哧哧笑了会,拉着恬墨回瑶池赴宴。
觅风驮着若荪在九天翱翔,突然冲云破雾,一头往下栽。若荪攥紧了觅风的羽毛匐下身子惊呼不已,待耳旁簌簌的风声停止,若荪抬头一望,竟然回到了昆仑。那疏圃池依然盛满了金水,粼粼生光。
若荪从大鹏背上一跃而下,默默在池边坐着。那玉阶上有一道裂缝,就是她长出来的地方。恬墨真是有几分蛮力,生生将她从玉石里拔了出来。所幸有罗净,不然她都下了恬墨的肚子。后来她借机报仇,剁了他的尾巴,也是那时才晓得恬墨不是馍馍,而是条黑不溜秋的四脚蛇。正想着那旧时结的梁子,恬墨居然就乘着云彩飘了下来,若荪瞪着眼瞅了他半天,又垂着眸子不吱声。
恬墨有些气促,用衣袖扇着风道:“若荪,你们飞得太快了。”
“你下来做什么?梵心不会找你么?”
“这会开了宴席,既热闹又欢腾,少了谁也瞧不出来。”恬墨挨着若荪坐下,手里变出个木瓢舀了些水喝。若荪往旁边移开,离他远一些,恬墨又贴了过去,轻佻一笑:“躲什么?嫌弃我长得比你好看?”
若荪斜睨着他,面无表情道:“厚颜。”
恬墨一面唉声叹气一面往若荪身上赖,“想我如此玉树临风、冠绝天界的上仙,如何就被你嫌弃了?”
若荪猛地站起来,恬墨身子落空,“啪嗒”一声摔玉阶上了。恬墨倒是不在意,嘻嘻哈哈站了起来,跟若荪勾肩搭背,“若荪,你别难过,瑶池没什么稀罕的,大不了以后我们都不去了。”
“难过?”若荪反问,“难过是什么?”
“呃…”恬墨冥思苦想,仍旧不知如何解释,放弃了,“罢了,你不懂。”
若荪又问:“那上元夫人是瑶池上神,为何梵心叫她作姨娘?”
“上元夫人统领天界十万玉女,与天后以姐妹相称。其实,天后的真身是瑶池的一朵莲花,后来被献给观音大士做了莲花宝座。在紫竹林陪伴观音大士诵经念佛、行善积德,耳濡目染一万年,竟然修成了上仙。观音大士便将她送回瑶池,西王母感恩于观音大士便收她作义女,极其珍视,后来才嫁给天帝。”
若荪颔首道:“那天后修的是佛,难怪给女儿取名作梵心。”
“可惜,这梵心丝毫没有慧根。”恬墨笑了笑,轻轻握着若荪的手,“她就是个孩子,又受尽宠溺,性子骄横了些,你别介意。”
若荪好似眨眼间就把方才的事情都忘掉了,若无其事对觅风说:“师父还未回天界,反正我们也下了凡间,不如寻他一起回去吧?”
觅风微微动了动翅膀,表示同意。
恬墨眼角直抽,“这尘世间山水迢迢,人海茫茫,上哪儿去找?”
若荪朝恬墨摊手,“我那颗佛珠呢?”
恬墨将缠在腕上的红绳解下来,“这个可以找到罗净大师?”
若荪拈着珠子念咒,那琉璃珠子闪过一道微亮的光,透过深刻的“佛”字指着东南方。若荪将红绳系在自己的颈上,一面说:“你说要拿去琢磨,结果也没琢磨出什么来,如今该还给我了。”
恬墨悻悻道:“我只是织女,又没有你那么高深的法力。”
“冠绝天界的恬墨上仙,请吧。”若荪抚了抚觅风的背脊,与恬墨一齐坐了上去。
第二章云遮雾掩-3-
日头渐渐爬向西边,风云变幻间时而有雨水扑面而来,他们一直往东南飞,寻到了东海边。未免惊扰凡人,觅风在郊外空旷处着了地,化成人形。若荪褪去仙子羽衣,变幻出一袭粗麻布衣。
恬墨与他们二人行走了一段路,左看右看,愈发不自在。终于在快进城的时候忍无可忍,抱怨道:“你俩,能不能笑一笑?”
若荪和觅风相视一眼,然后同时望着恬墨不作声。
恬墨仰天长叹,手一晃变出一把折扇,指了指若荪,又指着觅风道:“她面瘫不会笑就算了,你怎么也不笑?”
觅风答:“没有可笑之事。”
“那我们说说话也可以。”
若荪答:“我们是来找师父的。”
恬墨抚额,十分郁闷地望着这两尊门神,又拿他们没法子,只好垂着头继续朝前走。若荪和觅风一边一个将他夹在了中间。恬墨忿忿道:“我可不是来找师父的,一会进了城,我去找乐子,你们随意。”
若荪飞快接茬问:“什么乐子?”
恬墨抿唇而笑,一把揽住若荪的肩神秘兮兮道:“今日刚好十五,凡间有庙会,那庙会上有美丽的姑娘和风流的公子,不如…”
若荪打断他问:“凡间的女子可有天仙美丽?”
“那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韵,各有各的妙处。”恬墨双眼一眯,语调似是很邪恶。
若荪接着问:“凡间的公子可有你风流?”
“那是自然…”恬墨摇头晃脑说着,忽地一顿,满脸委屈,“咳、咳!本仙冠绝天界,名声在外难免生出许多流言蜚语,若荪你与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还不清楚我的为人么?风流这两个字,我是万万不敢当!”
若荪拎起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雪白修长的爪子丢了出去,弹了弹衣襟,“凡间尘土多。”
恬墨悻悻地撇开头对觅风说:“这娃儿越长大越嫌弃我,亏我照拂了她两千年。”觅风目不斜视,瞥都不瞥他一眼。恬墨才想起来,这俩门神是一家的,怎么看他自己都像个外人。索性与跟他们在城门口分了手,独自进城溜达了。
街道两旁,红彤彤的灯笼挂满屋檐,那一座座繁闹的屋阁倚翠飘香。于这般熙攘热闹之中,若荪迷失了方向,只觉得满目缭乱,恨不得冲上天去。
从楼中传来妩媚而圆润的唱音,好似能慑人心魄一般。望着那些青楼中倚栏卖笑的女子,她摇摇头说:“人世间如此污秽浑浊,甜馍馍竟然能找到乐子。”
觅风道:“大约有着天上没有的新鲜玩意儿。”
庙会花灯,街边小食,民间百戏,还有那些暗藏在眼角眉梢的情愫,都是若荪见所未见的,渐渐的,脚下的步子慢下来,视线好似被什么吸住了一般。那是一座戏台子,搭建在河边,台上的女子翠衣水袖,咿咿呀呀唱着她听不懂的东西。
觅风已经走出了好一段路,回头一望,见若荪痴痴站在台下,便也停住了脚步。
恬墨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凭空出现在若荪身边,拽起她的手比划了一下就给她套了只镯子上去,乐滋滋道:“这么美的手,早应该配只镯子。”
若荪却并无反应,直愣愣望着台上的戏子。
恬墨见她看得如痴如醉,低声告诉她:“这戏叫做牡丹亭。”说完,便顺着若荪的视线望过去,那唱戏的女子眉目如画,笑容明艳,指尖兰花拈作间,倏现故人影,恬墨陡然间浑身一僵,失声唤道:“天孙!”
一旁的觅风早已丢了魂,喃喃念道:“沉锦…”反复念着这两个字,他便抬脚朝那戏台走去。
若荪恍然回神,拖住魂不守舍的觅风,“你去哪儿?”
“觅风,她不是沉锦。”恬墨舒了口气道,“她已经转世为人了。”
觅风又顿住了脚步,黯然垂下双眸。若荪见状,握紧了觅风的手,“转世为人也是她的福报,我们不要打扰凡人的生活。”
“嗯,若荪说得对。”恬墨神情认真,点头附和。
若荪也不再沉迷台上的戏,催着觅风继续往海边走。她波澜不惊的心境好像头一回被搅乱了,可却如此莫名,她与那位天孙素未谋面,竟好像认识了一世那么长。望着那陌生又熟悉的笑容,一股似是凄苦哀怨的郁气从五脏六腑涌出来,堵了她的七窍,要窒息了一般难受,只得死死咬紧了牙关。
越靠近海滨,琉璃佛珠透出的光越强。咸咸的海风吹在脸上,眼前一片漆黑,只能听见远远的风浪声。脚底下都是软软的细沙,踩一步、陷一步。若荪紧盯着荧荧的佛珠,周遭忽然间亮了起来,只见恬墨变戏法似的拎了一盏花灯在手里,得意洋洋道:“方才在庙会上买的,那卖花灯的姑娘长得真水灵。”
若荪和觅风都不搭话,恬墨觉得无趣极了,四周张望着:“这都快到海里去了,难不成罗净大师去了龙宫?”
若荪伫立在一块黑礁石上,将闪闪发光的佛珠举起来仔细端详,一面念叨:“应当就在这,为何不见人呢?”
忽然之间,一阵天摇地动,若荪没站住脚,从黑礁石摔了下去,恰好跌入恬墨怀里。恬墨一手拎着花灯,一手搂住若荪,闭目深呼吸,“真香…”
那魂牵梦萦的神色,那暧昧缥缈的语调,都很邪恶。若荪抖了抖肩膀将他的胳膊抖开,然后蹲下去盯着那块会动的黑礁石。盯了好半天,那石头开口说话了,声音沉闷沙哑:“再瞅我、再瞅我就把你吃掉。”
恬墨惊得扔下花灯跳开了,躲到了一丈之外的树后面,紧张得结结巴巴:“那、那、那是什么妖怪?!”
觅风捡起恬墨扔下的灯照了照,“是只老海龟。”
若荪拾了根小木棍在海龟身上戳了几下,奇怪了,佛珠明明指向这里,莫非师父躲在龟壳里?
“噢?大鹏,我认得你。”那海龟的脑袋突然从沙子里拱了出来,眨着硕大的眼珠子直盯着觅风,“你跟黑龙在空中搏斗,险些跌入东海,好在被天界的神仙所救。如今看来已经得道了。”
觅风微微一怔,“这么久远的事情,这位老散仙还记得十分清楚。”
“不过五千年而已,老夫活了八万年了。”那海龟说起话来十分吃力。
若荪才不管那些往事恩怨,只管问:“我师父呢?”
“小女娃,我怎晓得你师父是哪个?”
若荪“呼啦”一下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睨着那海龟说:“就是一位穿着红袈裟的神僧,佛珠告诉我师父在此,却左右不见人,莫不是你吞了我师父?”
海龟缓缓答道:“未曾见过。”
恬墨从树后走了出来,一面拂袖一面弹灰尘,“依我看,那佛珠委实不可靠。抑或是若荪你法力不够,误算了。”
若荪紧抿着唇一屁股坐在老海龟的龟壳上。一见她这副样子,恬墨就晓得她心里头堵上了,笑着宽慰道:“大师是神僧,又不会走丢,说不准早已回了天界。”
“若师父回了天界,佛珠就不会亮了。”
恬墨摊手,“嗳,我都说了那佛珠不可靠。”
觅风兀自想了会事情,开口说道:“在凡间也呆了一日,该回天界了,若荪,我们夜里还要当值。”
若荪不吱声,只是默默走到觅风身旁倚着。
那老海龟见他们三人就要走了,忙唤道:“三位上仙留步!可否帮老夫一个忙?”说罢,海龟化成了人形,伛偻白须,手里捧着一只小海龟,期期艾艾道,“这是我龟孙女,胆小又愚钝,老夫时日无多,恐无人照顾她。三位上仙可否带她上天界去,授些修为心法,让她早日得道成仙?”
若荪颈上的佛珠闪过一道赤金的光,未念咒便有如此反应,佛珠可是感应到了什么?她脑里忽然晃过一个念头,凝思片刻,将那小龟接下了。老海龟顷刻间就不见影了,约摸已经回到了海里。
只是那海龟胆小的很,一直缩在龟壳里不肯出来。
恬墨用手指抚着龟壳,想叫小龟把脑袋伸出来瞧瞧,却始终没动静。他努努嘴,一脸嫌弃地问:“若荪,你真要带这小乌龟回去?”
“嗯。”若荪轻轻应了,“说不准,师父要找的就是她。”
“嗳?真的?这小东西便是罗净大师的心魔了?”恬墨两眼放光,显得很兴奋。
若荪耷拉着眼皮不理他,揣着小龟踏了朵云上天了。觅风紧追上去,恬墨唤之不及,甩着袖子怨忿道:“真是两个木头,无趣…”
纤云宫门窗大开,夜风横穿直入,一室帘幔飘荡。
大殿空旷而静谧,只有机杼发出的吱嘎声。素鸾独自坐立在黑暗中,一手按着机杼一手握着梭子,从容不迫纺织云锦。千百根云丝排列交织,井然有序。
一股清气从窗外飘来,渐渐聚在她身后,幻出一剪若隐若现的身影。
素鸾手下一顿,侧头问:“谁?”
“天孙为何在黑暗中织作?莫非眼目已经混沌了?”
素鸾松了梭子,掐指一算,起身俯首行礼道:“不知上元夫人驾临,小仙失礼了。”
那影子随风轻摇,伴着一声淡淡的笑,“不必拘礼,我只是来问你一件往事。”
“往事?”素鸾侧耳,静静伫立在机杼前。
清浅的声音伴着一阵风拂过素鸾的耳畔,“若荪是谁?”
“若荪…小仙与她并不熟稔。”
“天孙,我们不如坦然相待,不然,若荪有难。”
素鸾紧张问道:“什么?若荪怎么了?”
“我已算出,她体内的强大灵力与天帝一脉相承。觅风乃神兽,五千年前为沉锦驯服,收为坐骑,除了沉锦,无人能驾驭。沉锦衰亡之后,它为何要在昆仑守着一株若荪草?若荪乃沉锦与天帝所生,是不是?”
素鸾急忙道:“上元夫人,此事既然已过去了五千年,何必再提。若荪一向安分守己,深居简出,绝不会给天界带来乱子。”
“已经乱了。”上元夫人轻摇螓首,“众神皆知,梵心是天帝独女,将来她的夫君要继承帝位。假如若荪真是天帝所出,便是大殿下,长幼有序。如此,西王母定会勃然大怒,恐怕天界要大乱。”
素鸾气力不济,摇摇晃晃倚着旁边的柱子,低声道:“上神,只要你我闭口不提,便什么乱子也没有了。”
“有些事,即便你我身为神仙也把握不住。我一眼都能瞧出若荪不一般,更何况王母那般高深莫测的法力。未免将来天界大乱,若荪这个隐患必须早早除去。要么,天孙想法子将她打发得远远的,要么,休怪本座亲自动手。”说罢这一席话,那影子于缥缈中渐渐散去,凭空消失在夜风中。
“上神!”素鸾跌坐在机杼旁,失手打翻了一架云丝,方织了一截的云锦倏然散作了一团乱麻。
第三章门神招亲-1-
雨师作完法没多久,云雾还湿润润的,晴空中横过一道彩虹。不少仙子都乐颠颠地赶去看彩虹。光看那人气便晓得是恬墨放的,他织的虹总是那么惹火。
若荪坐在归心阁顶,两脚悬空晃荡着,手里捏着一只小乌龟。那日从凡间回来,她本以为会被师父责罚,不料那双凤目闪现出前所未见的精光,像是要一口把她掌上的小龟给吞了,还一个劲地唤“鱼龟、鱼龟”。若荪纳闷了许久,怎么看也是只普通的海龟,怎么成了鱼和龟的结合体?她也没多问,只晓得师父得偿心愿了。
不过接下来的几日,罗净不是整日皱着眉头,就是一面敲着木鱼一面唉声叹气。这小家伙一直躲在龟壳里不出来,也不吃不喝,可把他急死了。一瞅罗净那反复无常的神情,若荪就觉得鼻腔里酸酸的不是滋味,她伴在师父身边两千年,何曾见过他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