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这天水门的心法还真有什么特别之处?”袁傲行暗自琢磨。“难怪当初公子他选择了留在天水门…”
宋成碧回到八角亭内,天水门人正欢喜庆贺,对他更是尊崇恭敬。
“成碧,辛苦了。”清葵面带温柔,招呼他到自己身边坐下。“云儿,替成碧准备的东西呢?”
“在这儿。”傅云端了一盅汤,小心翼翼地送了过来。“术使,这是门主专吩咐我为你准备的药膳汤,可消除疲倦,舒筋活脉。”
“是么?”宋成碧微微一笑,接过来喝了一口。“多谢门主。”
清葵望着他,“沈离伤势如何?”
“你关心他?”宋成碧挑眉。“放心吧,我下手自知轻重。”
“我知道你有分寸。”她叹了口气,缩进他怀里环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怀里。“只是褚炎那老头儿怕是又要对我们恨之入骨了。”
她就贴在胸口,让宋成碧心神微漾,唇角不自觉地上勾。“那可是他自找的,与咱们有什么关系?”
清葵握住他的右手,不动声色地朝右手腕内侧看了看,随即收回眼抬头朝他盈盈而笑。“成碧,你的功夫进步了不少。”
宋成碧神情未变,依然从容带笑。“这两年我一直没有间断修习心法钻研武学。这还要多亏了隐部拿回来的那些典籍。”
“是么?”清葵瞟了萧错一眼。“隐使,术使可是在夸你呢。”
萧错淡然颔首道:“是门主教领有方。”
清葵轻笑一声。“此番赛事之后也该过年了,正好犒劳各位一番。你们三个,想要什么尽管和我说,但凡天水门有的,我自会允了。”
“多谢门主。”
最后一场比试,正是越凤郁沉莲和少阳瞿永。
郁沉莲穿紧身深紫劲装,头发也用同色缎带缚起,英姿出挑。少阳的瞿永长了张棱角分明的脸,眉目间却流露出几分阴沉。
两人刚到台上站定,赛场入口处却传来一阵骚动。
“怎么回事?”清葵挑眉望了过去,但见一对人马缓缓地从入口走了进来。
“门主,有一队人非要进会场。武林盟的人没拦住,被他们闯了进来。”
苏颜查探了一番,回来报告。
“武林盟的人没拦住?”清葵来了精神。“终于来了有趣的人。”
那队人马走得近了些,可以清楚地看见他们都身着黑衣,衣角处绣了一条狰狞的双翼金蛇。为首的是一名女子,明明长了一张秀美婉丽的脸庞,却粉面含威,气势逼人,与这容貌格格不入。
“魔门?”清葵睁大了眼。
“是魔门?!”傅云惊讶出声。“门主,他们怎么会跑到武林盟这儿来?难不成是想毁了这武林大会么?”
“不会。要是这样做,岂不是公然与武林为敌?更何况藏音楼向来我行我素,根本不屑与正道打交道。”宋成碧否认了傅云的猜测。
“有好戏看了。”清葵满脸雀跃,看得宋成碧和傅云眉角一抽。“为首那个女人不知是什么来头。”
“隐使也许会知道。”
萧错曾经派人潜入魔门,应该对其中的信息更加了解。清葵正要问他,却见他脸色苍白,只紧紧盯着魔门那队人马,唇角微绷,仪态大失。
“隐使?”清葵试探地问了一句。
他果然没有反应,像完全没有听到。
“萧错?!”清葵加大了音量,他却依然没有反应。
“隐使?”宋成碧上前,在萧错的肩膀上一搭,却见他似受了惊吓一般迅速地闪开,惊惶地望着众人。下一瞬他才反应过来,平息了自己的情绪,垂眸道:“抱歉,是我失态了。”
“是什么让你失态成这样?”清葵玩味地看着他。“你跟魔门有什么过节么?还是——这里头,有你认识的人?”
萧错垂着眼,神情僵硬,半响没有回答。
“罢了。隐使,可知道那个为首的女人是什么来头?”
他又往魔门那队人中看了一眼,才回答道:“她的腰上佩着藏音楼的金蛇刀,应该是藏音楼的右护法方骓。”
“方骓?”清葵重新望去,只见那一对人马终于被袁傲行和褚炎拦了下来。
“你们是何人?竟敢擅闯武林盟的擂场?”褚炎率先开口,气势汹汹。
方骓瞥了他一眼,甚至没有下马。
“藏音楼右护法,方骓。”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褚炎脸色一变,连袁傲行也面露警惕之色。
“魔门向来与正道不同路,敢问各位今天到此何为?”袁傲行开了口。
方骓抬眼,环绕了会场一圈,最后把视线锁定在擂台上。“新楼主上任,清肃楼内事务,剪除了不少心怀不轨之徒。无奈依然有人逃了出来,我等今天到这里,便是要将这叛徒正法,以免将来生出祸害。”
“你们——”褚炎怒目而对,正要出言不逊,却被袁傲行拦了下来。
“藏音楼的叛徒,怎么会在我们这武林大会里?”袁傲行谦然有礼地一笑。“右护法是不是弄错了?”
方骓冷笑一声。“有没有弄错,一会儿就知道。”
袁傲行面色一僵。“难不成右护法还要搅了我们的武林大会不成?这里都是各大门派的弟子,请姑娘多思量一番再行事!”
方骓没理他,竟从马上一跃而起,在半空轻点,直接飞身上了擂台。
这擂台位于会场中央,而距离她所在处有数十丈远。她竟然就这么飞身而上,可见其轻功之高明。
会场里一片哗然。她这么做,难不成这藏音楼的叛徒还在擂台上,是郁沉莲和瞿永中的一个?
方骓在擂台上站定,朝郁沉莲和瞿永依次望了一眼,拔出了腰上的金蛇刀,对准了瞿永。
“他就是藏音楼的叛徒。”
她的声音加了内力,足以使得全场听个一清二楚。
“这怎么可能?!”少阳掌门褚炎急得攥紧了拳头。“盟主,这魔女诬陷我门弟子,你可不能坐视不理啊…”
“放心。”袁傲行安抚了褚炎,提气亦上了擂台。“右护法,这位是少阳派的弟子,怎么会是藏音楼的叛徒?请护法勿要冤枉了好人。”
瞿永面露惊诧,却始终没有说话。
方骓盯着他:“洪易,你还想逃到哪里去?”
“洪易?”瞿永终于开了口,音色浑厚。“姑娘,你认错人了吧?我根本不是什么洪易。”
袁傲行望向方骓:“护法,你看…”
他话音未落,只见方骓身形极快,已闪身立于瞿永面前,利刃相向。瞿永连忙闪躲,拔出手中的玄铁钩相挡。
谁知方骓这一刺不过是虚招。正趁瞿永来挡的功夫,脚下一翻已将他踢翻在地,金蛇刀毫不犹豫地刺进了他的胸口。
此等变故,不过只是一瞬。
就这么一瞬间,变故已生。
褚炎肝胆俱裂,纵身上台便朝方骓袭去。“魔女!为何要杀我徒儿?!”
方骓毫无闪躲之意,反而蹲身,朝瞿永脸上一揭。
“你看看清楚,他是不是你的徒儿!”她将半死不活的瞿永拉起来,赫然露出一张与之前完全不同的脸。
褚炎呆愣在原地:“这——这——”
袁傲行也有些摸不清状况。“护法,此人…”
“此人便是藏音楼逃掉的叛徒洪易。他易容成瞿永,只是为了挑起藏音楼跟武林的纷争罢了。”
那个易容成瞿永的家伙吐着血沫子,似挣扎着有话要说:“我——不是——”
方骓将金蛇刀一拔,鲜血喷薄而出,溅得遍地皆是。那男子登时便没了气息。
袁傲行阻拦不及,大叹一声:“护法,你怎么将他杀死?如此一来,岂不是不能得知他的目的和真瞿永的下落了么?”
“洪易做事向来不留丝毫威胁。真正的瞿永,怕是已经遭了他的毒手。”方骓瞟了他一眼,将手里一块金蛇牌展示了一番。“这是我刚刚从他身上搜出的东西。他对楼主怀恨在心,所以想趁机杀了正道之人,好挑拨藏音楼与各大门派的纷争。”
她将金蛇牌收进怀里,用脚尖挑起地上的玄铁钩。“这钩上抹了剧毒。他是想趁人不备进行偷袭。”
“叛徒已除,多谢盟主。”
方骓行动利索,话音刚落便又飞身下台,回到了马上,立刻指挥众人离开。不过短短一刻,藏音楼的人已有条不紊地消失在会场中。
此刻会场上已炸开了锅,尤其是少阳派的人。瞿永不知去向,且多半已遭毒手,这比赛显然已经无法进行下去。
袁傲行召集了几位元老级人物密谈,商议办法。郁沉莲下了台,回归越凤派。
“真是好玩儿。”清葵意犹未尽。“这藏音楼的方骓挺有意思。”说罢,她瞟了萧错一眼,却见他依然神情恍惚。
“清葵,藏音楼的人看上去也不是那么邪恶啊,为什么他们会被称为魔门?”丹君看得颇有些心惊肉跳。
“你当这件事真如表面那么简单?”她看了一眼成碧,后者正意味深长地望她。“成碧,说说你的想法。”
“我看那个人也许并非真如方骓所说是魔门的叛徒,而是魔门想要除去的人。”宋成碧转向高台,凤目微眯。“她杀得很快,倒像是在阻止他说下去。”
“成碧果然犀利敏锐。”清葵撑了头。“只不知魔门为何要杀他,而这个人又为何要冒充瞿永。仅仅是挑拨离间?我才不信。”
“门主心思细腻,成碧自愧不如。”
“隐使。”清葵转向萧错。“你说呢?”
萧错似大梦初醒。“嗯?”
“隐使,你怎么了?一直心不在焉的。”傅云有些担忧。“是不是不舒服?”
他摇摇头。“无妨。”
“很少看见先生露出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清葵魅目微动。“若是累了,便下去好好歇息吧。”
“多谢门主。”
武林盟的决策最终出台,宣布暂停赛事,改为第二天进行。
由于瞿永始终,目前只剩下宋成碧,周染和郁沉莲三人。所以先安排郁沉莲与周染对决,两人之中的胜者再与宋成碧争夺最后的资格。
三十八章 浑水之中见鱼尾
当晚,良辰阁。
宋成碧独坐饮酒,神色不豫。身旁立着苏颜,亦是面容肃穆。
“公子,未想到两年不见,你的武功竟然精进至此,真是可喜可贺!”袁傲行见他神情不对,便找了个话头,哪知宋成碧脸色更加难看了些。
“谁让你这样安排?”
袁傲行一愣。“公子是指…”
“为何要安排郁沉莲与周染先比?”宋成碧眉头一蹙,凤眸冷厉。
袁傲行呐呐道:“郁沉莲的功夫在周染之上,老夫是想让他先耗些体力,赢了之后再与公子相比,胜算会大许多…”
“以你的意思,我打不过他?!”
袁傲行冷汗涔涔。“当然不是,不过——”他哪里想到自己一番好意,宋成碧却全然不领情。
“罢了,事到如今就这样吧。”宋成碧挥了挥手。“你先回去罢,省得招人怀疑。”
“是。”袁傲行转身欲行,又想到什么,转过身来。“公子,你如今锋芒毕露,怕是会引起那商门主的怀疑…”
“她早已怀疑了。”宋成碧仰头尽了一杯。
此刻清葵正在享受傅云的独家按摩术,小指上勾着一只青铜葵花铃。
丹君在她面前反复踱步,心神不定的样子。
“丹君,你走来走去,晃得我头晕。”清葵直起身,无奈地看她。“你究竟是在担心什么?”
“清葵,你怎么还这样优哉游哉的?”她的心事都写在脸上,莫名的焦躁。“今儿个那么多事儿,我总觉得其中有问题,却怎么也想不通。”
“哦?”清葵挑眉。“怎么个有问题了?”
“一开始是宋成碧,他武功也进步得太快了点儿吧?还有那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魔门…还有萧先生,也很奇怪。”丹君揉着脑袋。“我觉得奇怪,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这有什么好想的?”清葵笑了一声,往她额上敲了敲。“宋成碧的武功——”她与傅云对视了一眼。
“我之前也有所怀疑。毕竟天水门修习的心法特殊,我担心他走了捷径对人进行采补。”她眉头微蹙。“今天的那碗药膳里放了合欢草,若他有对人进行过采补,腕脉处会呈现微紫。但他没有。”
“所以暂时只能认为他是天赋异禀再加后天勤奋了。”清葵继续道:“至于魔门…我已经让人去查瞿永的下落。若能找到他,自然会有些线索。”
此刻她手中的葵花铃忽然响了两声。
“有消息了。”清葵唇角微勾,将葵花铃放在一旁。“出来罢。”
傅云面露微讶,却见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名身材矮小的男子,蒙着脸,屈膝半跪在地。“隐者胥见过门主。”
“胥,查到了么?”
“已经查到少阳瞿永的下落,在逢春客栈往北的城北杜家荒宅中,目前仍在昏迷。”
“好。”清葵站起身来。“我们马上过去。还有,隐使是否有什么异样?”
“已经按照门主的吩咐让人注意隐使。他之前已经出去了,似乎是在寻找藏音楼那一队人的下落。”
“好。你先走罢,让人守着瞿永别让人发现。”
“是。”
隐者胥行了个礼,起身一跃,居然就这么凭空消失在房间里。
傅云一脸不可思议。“这个人…”
“这是只属于我的隐者。”她微微一笑。
“清葵她怎么会把所有的弟子都交到萧悔之和宋成碧手里?”丹君替傅云解疑:“她有只属于自己的隐者和术者。”
傅云低下头,神情顿时有些郁郁。
“放心罢。”清葵看出他的心事。“你的药部并没有我的人。整个天水门,除了你和丹君,我还能信谁?”
傅云神情舒展开来。“那我们现在去找那个瞿永么?”
“我和丹君去就行了。你留在这儿,帮我做另一件事。”清葵俯身在他耳边轻语两句。
傅云瞪大了眼。“要用这个?”
“不错。萧悔之今日的异常一定跟魔门有些关系。我得搞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好。”傅云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