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位置,确认位置。”对讲机里说,“南山一号峰半山腰,看起来应该是一处断崖。从南山一号峰南边的小路可以直达。请各单位迅速向目标靠近。”
“汇报现场情况。”赵局长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来。
“嫌疑人和被害人两个人。”对讲机里说,“挟持状态。嫌疑人有武器。所处位置地势陡峭,我突击队正在研究突击方案。”
“部署狙击手。”赵局长说。
“对方处于高地势,狙击手难以选位。”
“行了,别说了,这就是黑豹突击队说的那条小路吧?我们赶紧上!”我指了指眼前的小路。
韩亮点点头,说:“方向是对的。”
我们几个人在韩亮使用的警用手电筒的折射下,沿着小路蜿蜒向上。估计半个多小时后,就到达了现场断崖的崖下。
在这里,黑豹突击队、特警队和武警特勤队的负责人都已经到齐了,正在研究强攻的策略。
我抬眼看了一下现场,真是匪夷所思,不知道他们两个人是怎么上去的。
断崖是从南山一号峰半山腰伸出去的一个崖口,从小路爬到半山腰,正好是断崖的南侧。小路在崖下中断,因为山壁突然变得陡峭,想要继续上山是不可能的。从小路尽头到断崖之上,坡度大约是八十度,徒手攀爬根本爬不上去。断崖的西侧靠着陡峭的山壁,东侧是万丈悬崖,而北侧似乎也是悬空的,但是在崖下却看不清楚。
“他们是怎么爬上去的?”大宝和我产生了同样的问题。
“他们有登山专用设备。”一名特警说,“我们在崖壁和山下发现了不少绳索和锁扣,应该是他们遗留的。”
“对啊。”我一拍大腿,说,“邓宗本身就是资深驴友,这种小山根本不算什么事儿。而且,他离开的时候,背了一个大包,肯定都是登山设备。既然邓宗能瞒过警方来和古灵见面,说明他已经完全受了古灵的骗,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了。邓宗能上去,就能帮助古灵也上去。”
“灯光是从断崖上面平台的东北角发出来的,是人为的照明光。”特警说,“如果不是这束光,我们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这里。就算找到这里,也未必会登上断崖平台进行搜寻。”
“你怎么知道两个人都在上面?”我很纳闷。因为从我的角度来看,根本看不见平台上的情况。
特警指了指空中。
此时我才注意到,在断崖附近的空中,悬浮着一架无人机。无人机闪烁着红色的光点,正在对古灵进行拍摄。
在临时指挥部,无人机拍摄的画面正在被实时传输回来。
“无人机侦查!”大宝说,“那古灵岂不是已经知道我们发现她了?”
“那是当然。”特警说,“从我们搜山开始,那么多光线在黑夜之中,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到现在还没有动手杀人,是在挑衅警方吗?”我说,“这个崖,你们是不是也要设备才能上去?”
“徒手就能上。”特警队长自信地说,“不过,我们不敢贸然上去,怕她对人质不利。”
越来越多的警力集结到了现场,另外三架无人机也升空了。
我们在崖下的指挥部屏幕上,清晰地看到了古灵和邓宗目前的状态。
3.
断崖的东北角,是一棵大树。
古灵就站在大树的旁边,而邓宗全身赤裸被吊在大树的树冠之上。
邓宗没有被吊得多高,大概比站在地面的古灵略高一点。可是,邓宗是被吊在崖边的。此时天气不仅阴沉,而且极度闷热。因为黑暗,邓宗的脚下是什么情况完全看不清楚,不知道下面有多深。
也就是说,只要拿着菜刀的古灵砍断绳索,邓宗就会跌落到断崖的北侧崖下。
这也是特警迟迟不敢强攻的原因,只能和古灵隔空喊话。
视频里的邓宗,没有任何反抗或挣扎,只是偶尔会晃动一下身体。不出意外,他正处于一种意识不清的状态。
“古灵这是什么意思?”大宝很诧异,“要是她想杀人,推他下崖不就完了?吊在这儿,拍电视剧哪?”
断崖之上,因为缺乏光线,一片混沌状态。唯有一束强光照亮了邓宗的全身。古灵蜷缩在大树旁边的身影也隐约可见,但我们都知道,她控制着绳子,就等于控制着邓宗的生命。
“说吧,你想要什么,我们都可以满足你,只要你保证人质的安全。”心理专家已经开始隔空喊话了。
在僻静的山谷里,有人喊话,可以听得一清二楚,甚至还有一些回音。
“我要的东西,你们警察给不了。”古灵的声音随着山风飘了过来,“你们别想靠近,无人机也不准靠近,否则我就砍断绳子。”
古灵的声音相对于一般女孩的声音要粗一些,和她清秀的外貌不太搭配。此时,她那略粗的声音里,似乎掺杂着焦急和恐惧。
这不应该是一个杀人惯犯该有的情绪。
“你什么都不要,那你为什么要挟持人质?”谈判专家说。
“人质?”古灵冷笑了一声,“他是人质?不不不,他不是人质。他的血管里流淌着冷漠的鲜血,他是个冷血动物。”
“血,光,动物。”我拍了一下脑袋,说,“我知道她在干什么了!”
特警队长转头看我。
我说:“这人以前杀人以后,都要让动物咬噬尸体,可能是对死者的惩罚。那么,她现在还是在使用自己的惯用手法啊!把邓宗脱光,吊在那里,用灯光照射着他!这不明显是在利用蚊子的趋光属性,吸引蚊子来咬邓宗吗?”
“我的天哪。”陈诗羽惊呼了一声,抱紧了双臂。可能她想象了一下邓宗全身爬满蚊子,蚊子们纷纷在吮吸他的血液的样子。
“山里的蚊子不是不咬人吗?”大宝说。
我指了指大宝脸上的一个大包,说:“你不是人吗?公蚊子是不咬人,但是母蚊子为了繁衍,肯定会咬人畜的。现在邓宗全身应该布满了蚊虫叮咬的大包小包了吧?”
“可是她吸引了蚊子来,蚊子不会只咬邓宗一个人啊,也会咬她啊。”林涛说。
我说:“毕竟她穿了衣服,有遮挡。而且,蚊子是根据人体排出的二氧化碳来寻找目标的。一个赤裸的男人,机体代谢排出的二氧化碳更多、更明显,就更能吸引蚊子。这也是古灵不是先处死他,再惩罚他尸体的原因。因为蚊子不叮死人。”
“这女人太变态了。”韩亮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
“现在有个问题。”特警队长说,“我们强攻的话,人质势必会跌落山崖。不强攻的话,他就会被活活叮死。怎么办?”
“其实被再多的蚊子咬,若不是传播传染病,也不会轻易死亡的。”我说,“最多会导致过敏性休克,但也是可以抢救过来的。不过,总是处于这种对峙状态肯定是不行。”
“她地势高,我们地势低。我们强行攀爬,肯定会引起她的注意。”特警队长说,“断崖西边靠山,东边是万丈悬崖,北边什么情况我们也看不到,这各个方向都没法强攻啊。”
大家都在思索。
视频里的古灵走到崖边,用手戳了邓宗一下,邓宗剧烈地扭动了几下。古灵突然失控了:“为什么?为什么?网上不是说蚊子咬人肯定能咬死吗?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活得好好的?”
“网上的话也能信?真是天真。”大宝说。
“我觉得古灵情绪可能会失控,抓紧时间准备强攻。”赵局长的命令从对讲机里传了出来。
几名特警开始检查身上的安全绳。陈诗羽也套上一套安全绳索,说:“我也去!”
我的心情也异常焦急,顾不上劝阻陈诗羽,盯着视频,想看看古灵下一步会做什么。
特警队长看看天,说:“马上暴风雨要来了!无人机怕是要失效了。”
“暴风雨?”我刚想问一句,这句话被突如其来的一声炸雷淹没了。
“无人机返航。”特警队长说。
“等等,等等。”我制止了特警队长。
因为在视频里,我看见古灵仰头看了看天,突然像歇斯底里一般狂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天意啊!天意!”古灵大声说道,“老天你终于开眼了!你终于要让人遭报应了!哈哈哈哈哈!”
“强攻!”赵局长下达了命令。十余名特警、数名刑警开始登山。
“无人机撑不住了。”特警队长看着被大风刮得东倒西歪的无人机说。
我见古灵突然从一个大背包里拿出一个伞形物,除去了伞体,留下了伞骨架,然后往邓宗身上捆绑。
“不好!她在引雷!”我叫道,“快!快救人!”
“雷电密集,请注意安全。”对讲机里传出警告声。
此时风雨大作,雷声不断。在我们周围的山峰之上,可以看到密集的闪电。我虽然知道被雷击中,这种极小概率事件是不会发生的。但是介于当时的紧急情形,压抑不住内心的紧张和急迫。
我知道,既然古灵执意要让老天来惩罚邓宗,就不会轻易砍断绳索,让邓宗摔死。她有这个心理,特警们就有机会救下邓宗。
无人机撤了下来,看不到断崖上的情况。而先行抵达断崖的警察已经放下了绳梯,让后面的同志方便攀登上来。
林涛和韩亮率先沿着绳梯往上爬。我虽然恐高,但也不能露出怯色,只有咬着牙硬着头皮跟在后面。
在攀爬的过程中,我们听见古灵正在用砍断绳子来要挟警察不准靠近,警察显然正在伺机强攻。
在我爬上断崖的一刹那,我从人缝中看到一条犀利无比的闪电,居然真的击中了邓宗头上的伞尖。我顿时就蒙了,当然,不只是我,所有的警察都蒙了。
闪电过后,邓宗的头发像是被引燃了,一阵暗红色的火光,像是昙花一现,亮了瞬间又灭了下去。捆绑邓宗的麻绳被闪电击断,邓宗应声跌落崖下。
不仅警察们蒙了,甚至连古灵都蒙了。她回头看了看消失不见的邓宗,以及那段被烧焦了的绳头,哈哈大笑,仰面长啸:“弟弟啊!你看见了没有!是有天谴的!有天谴的!我就是那个天谴者!我的任务完成了!我来了,弟弟!我来了!”
几个反应快的特警,快步向古灵扑去。可是,最快的特警,也只是触碰到了古灵的衣角。古灵一个箭步蹿到断崖东边,纵身跳了下去。
警察们都愣在了断崖之上。费了这么半天劲,居然两手空空而归。人质没有救下,犯罪嫌疑人也跳崖身亡。作为警察,每个人都深深地感觉到了自责。所以,断崖之上顿时死寂了下来。
我也是不知所措,东张西望之际,却看见站在断崖最北边的陈诗羽正在脱自己身上的安全绳套。
“小羽毛,你干吗?”我叫道。
我的声音刚落,陈诗羽一个纵身跳了下去。
这一下,让所有的警察全部傻了眼。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个古灵会洗脑?或者会催眠?刚才还好好的小羽毛,怎么就跟着跳崖了?
我已经被惊得全身都是鸡皮疙瘩,连滚带爬地来到断崖的北侧。
数十条警用手电的光束把断崖北面照得雪亮。来到了北侧,我才知道,我们之前想的都错了。断崖的北侧根本就不是万丈悬崖,而是台阶似的又一处断崖。这个断崖地势较低,和我们所处的断崖有不到两米的落差。因为我们正好身处断崖南边,无人机又不敢贸然靠近,所以我们并不知道断崖的北侧状况。
较低的断崖中央,是一处水洼,看起来水不浅,但是很混浊。
此时我才想到,古灵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地方。水洼是蚊子繁殖的必需条件,而把邓宗悬吊在一个水洼之上,再给予一束光束,就能吸引更多的蚊子。把食物送到蚊子的家门口,这就是古灵自以为是的想法吧。
而且,在警察靠近以及无人机升空的时候,作为一个心理素质极佳的人,古灵之所以声音里带着焦急和恐惧,正是因为她知道,即便她砍断绳索,也达不到处死邓宗的目的。而直接用刀杀了邓宗,又达不成她心中的那份愿望。所以,她害怕警察发现身后并不是深崖。
还是特警反应快,在我还晕头转向、没回过神的时候,两个救生圈和两条安全绳索已经被特警抛了下去。
在被手电筒照射得犹如白昼的池塘里,我看见陈诗羽麻利地把绳索套在邓宗的身上,又把另一条绳索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大约只花了三分钟,两人就被特警拉上了断崖。
邓宗全身赤裸,他皮肤上像是血管一般,呈细条状、暗红色的蜿蜒交错的痕迹清晰可见、触目惊心。
“雷击纹!”大宝说,“这就是雷击纹!我工作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
我则没什么心情研究雷击纹,赶紧调整姿势,开始对邓宗进行心肺复苏。
此时大雨倾盆,我也顾不上淋透了的全身,专心致志地一下一下地按压。进行了十几分钟后,邓宗长出了一口气,恢复了正常的呼吸心跳。
我累得瘫软到一旁,说:“好了,没白来,没白来。”
此时林涛也才回过神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包餐巾纸,伸手就给满身泥污的陈诗羽去擦。
陈诗羽一把挡开林涛,笑着说:“你这么点纸怎么擦?收队吧!我要回去洗澡!”
“你真厉害!你怎么想得到这么去救他的?你这等于又救了一条人命啊。”林涛仰慕地对陈诗羽说。
陈诗羽哈哈一笑,说:“我当时正好在断崖北边,看到了其实下面并不是悬崖。而且,我记得秦科长和我们说过,雷击未必会死人。遭雷击之后,只有四成的人会死亡。所以,我觉得我有必要跳下去试一试。”
“给你点赞。”大宝看着邓宗被特警抬下山崖,往山下走去,对陈诗羽竖了竖大拇指说,“在雷击后,不少人会心跳骤停,如果几分钟之内不进行CPR,一样会死。”
“算他命大吧,虽然他也不是什么好人。”陈诗羽转过头,丢下一句话,从绳梯上下去。
“我们不能走。”我对大宝和林涛说,“我们要等特警找到古灵的尸体后,进行现场勘查。”
“至少也得回去换身衣服吧?”林涛掀了掀全湿透的衣服说。
“没时间了,武警和特警们已经开始在山脚下寻找了。”我说,“这不是什么难事,估计很快就可以找到。”
果真,在我们回到韩亮的勘查车边的时候,对讲机里赵局长就指示市局技术民警向某一个特定地点移动。因为古灵的尸体,在她跳崖点下方找到了。
此时雨已经停了。我们拎着勘查箱,忍受着全身衣服紧贴在皮肤上的难受,走到了发现古灵尸体的现场旁边。
小路的下方有个斜坡,斜坡的下方才是尸体。我们必须要重新穿戴上安全绳,才能下到坡底。
在穿戴安全绳的时候,一名武警的少尉军官看着我就笑。我很是纳闷,问他为什么笑。他问我还记不记得曾经有过一个案子,我也是穿戴着安全绳下到了坡底,结果工作完成后,三个人都拉不上来我。所以他建议,我就不用下去了。
体重又被嘲笑,我很是郁闷。但我还是坚持穿戴上了安全绳下到了坡底。
现场惨不忍睹。
在我们的脑海中,古灵的面孔很是清秀。虽然说不上国色天香,但至少也有闭月羞花的容貌。可是眼前,面孔已经不复存在。
我抬头看了看上方的断崖,至少有一百米高。而且,古灵着地的时候,是头部先着地,且撞在了一大块岩石之上。可想而知,现场该有多么的血腥。
我们几乎看不清古灵头部的形状了,只有根据那披肩的长发,判断出她的头颅原来的位置。颅脑已经完全崩裂,在大岩石之上,脑浆和血液呈放射状、扇形喷溅出去。虽然是头部先着地,她的躯干和四肢还是有多发性骨折,右侧上臂和双侧大腿都形成了假关节。
与其说是一具尸体,不如说是一摊肉泥。
虽然这样的尸体接触上去的感觉非常瘆人,但我还是戴上了手套,仔细检查古灵的每个口袋。
也是幸亏检查了口袋,我在她的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了一个U盘。
“这样的情况,尸体怕是不好运走了。”我说,“都成泥了。不如在这里就地掩埋吧。”
其实山区、风景区的警察会做一件事情,就是到山崖下去检验坠崖的尸体,如果排除他杀,就会把尸体在山里就地掩埋。
一来,山区里想从山崖下运走一具高坠的尸体是非常困难的;二来,既然坠崖者选择了在这里结束自己的生命,那么警察也会成全他,让他长眠于此。
“那这个U盘呢?”林涛指了指我手里的U盘问。
“拍照固定取证。”我说,“回去专案组,看看古灵想留下些什么。”
“估计拉你回去,又是一件费劲的事情了。”大宝指了指我腰间的安全绳。
4.
“警察兄弟们,你们辛苦了。”
这是一个让人惊愕的开场白。
我们在古灵身上获取的U盘里,只有一个视频文件。我们围坐在会议桌旁,认真地观看着专案组大屏幕上播放的视频。
这是古灵的一个自拍。视频的开头,古灵调整好摄像头之后,就开始了叙述。在我看来,这与其说是她的心路历程,不如说是一封总结人生的遗书。
看着画面里那一张沉着冷静的清秀面孔,我们不禁想到了古灵的尸体,那一具看不出面孔的尸体、那一具颅脑完全崩裂的尸体,还有那扇形喷溅的脑组织,不禁心里一阵难受。
“警察兄弟们,你们辛苦了。”古灵整理了一下长发,对着摄像头说,“当你们观看这段视频的时候,可能已经检验完我和邓宗的尸体了。所以,你们辛苦了。对于过往的案件,我认罪,但是不认错。”
画面里的古灵低下头去,思考了一会儿,又重新振作精神地抬起头来,说:“我的人生不长,但是对一些现象看得很多。怎么说呢,我是看得透、想不开吧。在我看来,所谓的因果报应都是骗人的。什么老天?什么上帝?是,有因果,但是根本就没有报应。不然,为什么好人不长久,坏人活百年呢?
“你们可能都认为,我是在为我弟弟报仇对吧?其实,我并没有那么肤浅。只是我深爱的弟弟,为了那么傲慢的一个社会渣滓献出了生命,渣滓却仍在毫无负担地享受生活。这能说有‘报应’的存在吗?所谓的报应,不过就是懦弱的人自我安慰的想法吧。
“很多人的理念就是,法律处置不了的人,就要用道德标尺去量。量来量去,又有什么意义呢?对待那些坏人,除了咒骂一句‘你要遭天谴’,还能有什么办法?你们看不惯那些坏人,但又能拿他们怎么样?
“既然这样,不如我来替天行道,当这个‘天谴者’好了。
“是啊,我就是一个弱女子,怎么去惩治这些坏人呢?这确实是一个问题,我也痛恨上天没有给我男儿身。不过,可以用脑子。并不是所有的办法用体力都是有效的。比如那个苏诗,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居然还能逍遥自在?要是我,肯定就随着自己的孩子去了。我跟踪她,观察她的言行,最后发现了她的弱点。她好像很关注自己的命运,总是想去找一些所谓的‘大师’来给她指点迷津。我之所以后来一直用算命先生的身份来钓鱼,就是从苏诗开始的。
“最开始,我认为自己对付一个弱小的苏诗并不成问题。所以我把她约到了野外,准备趁她不备,弄死她。可是没有想到,一个人在极度想要求生的状态下,爆发出的潜力也是非常可怕的。我已经打伤了她,可她还是能奔跑、呼救。好在那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她叫破了喉咙也没有用。在追逐的过程中,苏诗一个踉跄跌下了山崖。我其实是想拉住她的,可没想到,只是拽下了她的一缕头发。
“苏诗掉下去的地方,居然是一处动物养殖场。暂且认为是动物养殖场吧,因为我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除了成群的猫、狗,居然也看不到人。这些动物开始是四散逃开,然后开始尝试着去攻击苏诗。我也不知道她死了没有,但是在被数十只猫、狗的围攻之下想活下来,应该很难了。
“从这个时候开始,我觉得我的所作所为是有天意在协助了。这样的结果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期,让我更加觉得痛快!甚至,是天意让我留下了一缕坏人的头发。后来我请教过大神,我相信,在弟弟面前焚毁这缕头发,弟弟就能听得见这个人的故事。因此,接下来的每次行动,我都会带回去一缕头发,告诉弟弟坏人们的故事。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九泉之下的弟弟,能够醒悟,能够明白我的一片苦心,能够理解我当初为什么不让他去做好事。
“为了改良惩治坏人的手段,仅仅靠趁其不备是不行的。所以,我觉得该使用一些非常规的办法了。好在,我是这个领域的专家。”
画面里的古灵从桌上拿起一个锡纸包,说:“相信警察兄弟们已经知道了,我用了这个——磷化铝。撕开锡纸,它就会慢慢地发挥出药效了。为了不让你们发现,又能发挥出药效,我做了无数次实验。
“化装成算命先生,抓住坏人们的心理弱点,直接骗取信任,约好坏人们到某地点。找辆封闭的车辆或者找个小屋,放置药物。等坏人们逐渐失去意识或者丧失抵抗能力之后,我会用不同的手法去处死他,然后让他接受来自自然界的惩罚。
“相对于野猫野狗,老虎咬人的情景更精彩。但是相对于老虎咬人,被无数老鼠、蟑螂啃噬,才是最过瘾的。”
画面中的古灵露出了一丝微笑。这让观看视频的我们不寒而栗。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我这个算命先生的。我所有的业余时间,几乎都在调查各种坏人们,寻找坏人们的弱点,也尝试着去接触这些坏人。可是非常可惜,上当的,也就四个人。哦,不,是五个人。若不是发生意外,你们的那个坏蛋同行,也早已葬身鱼腹了。”
我们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韩亮,韩亮一脸尴尬。
“你们肯定要问我,如果只是针对邓宗,那么杀这些人干什么?我现在回答你们,他们罪有应得,我只是想在天谴日到来之前,多找一些陪葬的坏人。而且,他们算是我练手的实验品吧。因为,他们死有余辜。
“哦,对了,天谴日还没告诉你们是什么意思。他们都说,九泉之下,四年一轮回。今年的七月十一日,也就是后天,就是我弟弟重生的日子了。我会在这个日子,让邓宗万劫不复,用以祭奠弟弟的英灵。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警察兄弟们,你们肯定很纳闷我为什么这么自信。其实,在我来到龙番的时候,就开始了对邓宗的调查。你们一定不知道吧,邓宗居然是某国外邪教的成员。他到处登山,就是为了去采集什么天地之灵气。呵呵,愚昧至极。我用了大半年的时间,去和他联系,去取得他的信任。现在,邓宗已经坚信我是这个邪教的高层成员了。对我说的话,他坚信不移。即便你们现在去保护他,他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在天谴日赶到惩罚点去赴死。当然,他不知道他此行是去赴死,还以为那里的灵气可以延年益寿呢,哈哈哈!
“我会在他的水杯里下药,并且让那里的蚊子吸干他的血液。网上说了,即便吸不干血液,他也会因为蚊子释放到他体内的毒素而过敏致死。
“这就是最高等级的天谴仪式。我会在仪式完成之后去追寻弟弟的脚步。弟弟,你听见了吗?我就要来了,你想我吗?”
画面中的古灵突然有一些歇斯底里。但是,她很快就又镇定了下来,说:“是的。为了天谴日的天谴仪式,我做了很多很多工作。可以说,我来龙番的前三年,都是在做准备工作。我查清了邓宗的底细,获取了邓宗的信任,在龙番山里寻找到了天谴仪式的宝地。那真的是一块风水宝地啊!啊,你们能看得到这段视频,一定也知道那个地方了,我说得不错吧?
“一年前,我就已经准备完毕了。但是我没有动手,因为我必须等到天谴日。所以,这一年的时间,我寻找到了四名陪葬品,让这些坏人在天谴日之前遭受天谴。因为,我是天谴者,我不仅仅是为了给弟弟报仇,我要让更多的坏人遭受天谴!
“不知道你们调查到哪一步了。但请放心。在完成天谴仪式之后,我会打电话告诉你们地点。希望你们可以把我埋在我逝去的地方。
“好了,要说的就这么多了。我认罪,但我不认错。我要去执行我的使命了,想想就觉得非常兴奋!再见了,警察兄弟们,你们辛苦了!”
画面中的古灵,又是一脸微笑,她探身向前,关闭了摄像头。
视频放完,会议室的灯全部打开,所有的专案组成员都一片哗然。
“天谴者?”赵局长叹了口气,说,“人人都是天谴者的话,法律岂不是成为一纸空谈了?”
专案组的人们,或是感慨,或是唏嘘,或是思考,一时没有人说话,会场里鸦雀无声。
我们勘查组也算是圆满完成了任务,集体退场。
在返程的车上,我想起了邓宗,问:“大宝你去了医院,那个邓宗怎么样?”
“医生说是雷击综合征。”大宝说,“鼓膜破裂、传导性耳聋、视网膜剥离、视神经受损,还有部分皮肤烧伤。不过,各项生命体征平稳,已经度过了危险期。还有哈,和书上说的一样,他身上的雷击纹果真消失了。真是好神奇啊!”
“说这么一大堆,啥意思啊?”韩亮问。
“失明、失聪。”我说,“即便是听力能有一些恢复,但也是终生失明了。”
“嚯,这还真是天谴啊,终生残疾了。”林涛说。
“这个邓宗,真够命大。”大宝说,“浑身被蚊子咬得不成样子,还被雷劈,掉水里去,这都没死!真是命不该绝啊。不知道九泉之下的古灵做何感想?”
“九泉之下在哪里?”我问。
大宝尴尬地挠了挠头。
“即便是没有真正的‘天谴’,我们做人也要恪守底线,也要有自己的道德指标。”坐在副驾驶的陈诗羽侧目对韩亮说,“韩亮,你说对吗?”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