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没说啊。”大宝说,“你没错干吗我请?没道理啊。”

“证据你都看见了,我们公安是不会随便乱抓人的。你,想通了吗?”监视器里的侦查员严厉地问道。

原本以为年轻的儿子庄峰会先开始交代问题,可没想到这个庄峰从进来之后就各种装死,什么也不说。倒是另一间审讯室的父亲庄解放的心理防线先崩溃了。

“这事儿,和小峰没有关系,你们抓他干吗?”庄解放这么一说,基本就表示他要开始交代了。

“和他有没有关系不是我们说了算,你交代清楚问题,才是对他最大的保护。”侦查员说,“你和霍骏什么关系?”

“没关系。”庄解放说。

“没关系你会杀他?”侦查员问。

庄解放开始沉默不语。

“好吧,那我们换一种说法。”侦查员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策划要杀他的?”

“一年前吧。”庄解放说。

“预谋了这么久?那么在这一年里,你都做了些什么?”

“先是骑车跟踪他,了解他的作息习惯和家庭情况。”庄解放说,“这些事基本都是我做的,和小峰无关。”

“庄峰有没有参与,我们自然有定论,这不需要你说。”侦查员说,“你说的谎越多,对他越不利。”

庄解放低头沉默。

“你为什么选择周六晚上动手?”

“因为这一天他老婆不在家,我不想伤及无辜。”庄解放说。

我和林涛对视了一眼,没想到这个杀人犯居然还真是因为这个原因选择了这一天。

“你怎么知道他老婆不在家?”侦查员问。

“我们跟了霍骏一个月了,只有周六他老婆开车走了,晚上十点多都没回来,我就知道她肯定不回来了,所以我们决定动手除恶。”

“除恶?”侦查员问。

“是的,这种暴发户、富二代都是恶人。”

“你说说你的作案过程。”

“周六晚上,我们在路口守候,看霍骏开着他的小车回来了,不一会儿他老婆开着她的宝马离开了。我们等到十点多,知道他老婆不回来了,就决定动手。”

“说清楚点,‘我们’是指谁?当时下雨,你们怎么守候的?”

“‘我们’就是我和我的儿子庄峰,但是小峰没有参与除恶。”庄解放说,“天下雨,我们都穿着雨衣,把车停在路边,然后在绿化带后面守候。”

“接着说。”

“因为我们之前去售楼部了解了一下这个富人区监控录像的运行方式。”庄解放说,“每隔一天,晚上十二点、凌晨三点会有一分多钟不保存。而恰恰在这个时候,保安室的保安正在巡逻。也就是说,这是他们的一个管理漏洞,只要能找准时间进出大门,是不会被发现的。”

“保安巡逻的这回事,连我们都没调查到,他们还真是花了功夫!”我说。

“我们在十二点进入大门之后,直接去了霍骏家。”

“你们怎么知道霍骏家在哪里?”

“这有什么难的?小区管理漏洞都能被我们找到。”庄解放冷笑了一声说,“其实这个小区我们利用监控漏洞已经进去过两次了,对他家的位置、开窗习惯和周围地形都了解过了。所以我们进入小区后,按照既定的方案,小峰在下面当人梯,托了我一把,然后我攀登路灯杆从窗子进去了。当时为了怕被人看见,所以我俩都穿着雨衣。我上去以后,发现雨衣穿着很不方便,所以脱下来拿在手上。说老实话,我进去以后还是有点紧张。为了克服紧张,我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了霍骏的卧室,这个时候他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打鼾。”

“接着说。”

庄解放喝了口水说:“我走到他身边,他完全不知道。我就拿出裤带上别着的锤子准备下手,但是因为紧张,手还是很抖。另外一只手上拿着的雨衣可能碰到了霍骏的脸,他转了个身。这把我吓了一跳,直接就把雨衣按在了他的脸上,然后反复击打他的头部。看不见他的脸,我就没那么紧张了,所以很轻松地就把他杀死了。”

“然后呢?”

“当时我又害怕,又很累,所以很喘。在床边坐了十几分钟,平静了一下心情,思考了一下还要做什么。我觉得我必须做出伪装,让警方以为是小偷干的事情,这样就不会查到我了。所以我把他家柜子里的东西都翻了出来。”

“你从他家里拿了什么吗?”

“我只为报仇,不为劫财。”庄解放故作清高地说,“不过为了让警察确信是小偷干的,我把他的手提包拿走了。”

“直接走了吗?”

“不是,我们在楼下的小树林里一直等到三点整,知道系统又重启了,就趁这个时间跑出了小区。还好,并没有被巡逻的保安发现。后来我们回到路口,骑着摩托车就走了。”

“好,你说的都是实话。”侦查员说,“不过,你还没告诉我,你和霍骏有什么深仇大恨,以至于让你花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去调查他,然后冒着生命危险去杀人?”

庄解放想了好久,最终还是和盘托出:“其实没什么深仇大恨,我只是在为民除害。一年前,我和我儿子骑摩托车的时候,和他的玛莎拉蒂发生了一点刮擦。他恶狠狠地跳下车来看,其实他的车并没有刮伤,我们也道歉了,可他向我儿子身上吐了口口水。”

“没了?”

“没了。”

“这算什么仇恨?”

“士可杀,不可辱!”庄解放怒目圆瞪,“这种暴发户、富二代,以为有钱就可以欺负人吗?从那一天开始,我儿子就发誓要杀了他,我支持我的儿子。”

我们几个在旁听室里听得目瞪口呆。

“这……这算什么事儿?”大宝说。

林涛愣了半天,缓缓摇头,说:“所以,这是因为‘尊严’而杀人吗?……人心也太复杂了吧?”

是啊。把自己所谓的尊严建立在剥夺别人生命的基础上,这扭曲的自尊心,是怎么滋长起来的呢?

第四案“尸变”

人们往往用至诚的外表和虔敬的行动,掩饰一颗魔鬼般的心。

——《V字仇杀队》

1.

这都过了两天了,我们似乎还没有缓过神来。一个简简单单的侮辱性动作,居然引发了一起命案。仅仅是吐了口口水,就让自己丧了命。

而且,凶手还是经过了整整一年的预谋和策划,在经过缜密的调查之后才动的手,这简直让人不敢想象。

人活在社会当中,哪有不得罪人的?如果一次无意的得罪,都能引发这样的后果,那这样的世界还能让人安心生存吗?整整两天时间里,我们都在唏嘘不已。

但糟心的事情还没结束,这两天,我们又处理了这么一起事件。

事情发生在龙东县,是一起非正常死亡事件,一个三十岁的病人从自己所住的县医院病房坠楼身亡。家属在得知这一消息之后,召集了两大巴所谓的亲朋好友聚集医院门口“讨说法”。警方出动了几乎所有能调动的警力维持秩序,好在没有发生冲突。

死者叫马才,男,未婚,父母双亡,在一家小公司做程序员,工资勉强糊口。十天前,他查出自己患上了慢性肾炎而住院。在坠楼的当天,医院向他催缴住院款。而经过警方的调查,发现他的银行账户里存款已经是负数了。

警方经过初步的调查访问、现场勘查和尸表检验,排除了他杀。

但是,事件的处理出现了困难,死者家属坚称对死因不服。所谓的死者家属,是死者的各路亲朋好友,甚至连八竿子都打不到的远亲也都来了。据调查,马才在过去的两天,给很多亲朋好友打电话借钱,但是一分钱也没有借到。

警方由此判断,经济困难是马才自杀坠楼的动机。

开始,亲朋好友们是在围攻医院,理由是医院没有人性,认钱不认命,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给逼没了,为什么医院就不能垫付医药费呢?

在维持医院秩序的过程中,一名没有经验的小警察为医院打抱不平,说了一句:“你们怪医院不垫付医药费?为什么你们之中就没有一个人为他垫付医药费呢?”

就这一句话,矛盾点从医院转变到了公安。

家属们的话锋一转,不再提医院垫付医药费的事儿了,转而开始质疑案件性质的判定。

“一定是他的公司不想报销医药费派人把他弄死了!”

“一定是他得罪了什么人被弄死了,我刚才还听说他谈了个女朋友,肯定是那女的谋财害命!”

“就是啊,不然他一个有工作的人,怎么会一分钱存款都没有?肯定是被骗没了!”。

就这样,家属们你一言我一语,给马才的死编造出了一百多种可能性。

既然事情闹得这么大,省厅勘查组自然责无旁贷。所以我们在从汀棠市赶回来之后,几乎没有休息,直接赶去了五十公里之外的龙东县。

对于接受这个案子我的心里是充满了抵触的。这个案子,和几天前督察找我喝茶的那个案子,谜之相似。我知道,不管我如何尽心尽力地工作,承担被状告的风险的概率是一样的。因为有些人“尊重”生命的方式,是替他捏造故事,而不是为了还原真相。

我们在殡仪馆苦等了十个小时,政府终于做通了家属的工作。十几名“家属代表”气势汹汹地涌进了龙东县公安局法医解剖室里。

“法律规定,只能有两名家属代表见证解剖。”大宝慌忙地说。

这一说不要紧,直接激怒了“家属”。

“别给我扯没用的。”一名男子怒目圆瞪地说,“你给我解释一下,尸体都没检验,你们是怎么排除他杀的?”

“所有非正常死亡,技术部门都要到场现场勘查和进行尸表检验。现场勘查和尸表检验确定是刑事案件,或是不能确定案件性质但发现疑点的,不管家属同意不同意,公安机关有权决定解剖并通知家属到场,家属不到场的在笔录中注明。现场勘查和尸表检验确定不是刑事案件或未发现疑点的,如果家属提出异议和解剖申请,也要进行解剖。尸体解剖两三个小时就能完成,大多可以明确死因。如果尸体解剖不能直接明确死因,或者死因比较复杂的,要进行毒物检验、法医组织病理学检验等辅助检验。”我见得多了,解释起来也就得心应手。

“你在岔话题吗?”家属没有听懂,说,“我就问你们是怎么排除他杀的。”

“从调查情况来看,在病房里,不具备杀人现场条件,死者也没有明显的社会矛盾关系。”我说,“从现场勘查来看,窗户的窗台上只有死者的鞋印,从尸表检验来看,符合高坠伤特征,这就足以排除他杀了。尸体解剖是为了进一步明确死因,打消你们的疑虑。”

“还高坠?高坠后背有那么多伤?”一名女子边哭边喊,是没有眼泪的那种哭。

“那不是伤,是尸斑。”我说。

“还尸斑,你怎么不说是染色的?”一名知识分子模样的人说。

“您可以上网搜索一下。”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那你告诉我,高坠还能不脑浆四溅、血液四溅吗?”另一个女子扶着刚才“大哭”的女子说。

“现场有无脑浆、血液,要看颅骨有无严重骨折、体表有无皮肤裂口以及裂口的大小。”我自信可以接住任何招数。

“尸斑是在身体下侧,他掉下来是俯卧的,为什么尸斑在背后?不应该是在肚子上吗?”知识分子搜索完了网页说。

“您把词条儿看完了再说嘛。尸斑分坠积期、扩散器和浸润期。在死后十二小时内属于坠积期,此时尸斑不稳定,尸体体位变动后会重新在新的低下未受压处形成。也就是说在死后十二小时内变为仰卧,就会在腰背、臀处重新形成。”大宝急着说。

“他跳下来了还能动吗?”一名家属说,“真是说假话不眨眼啊!你们不怕遭报应吗?”

我咬了咬牙,忍住了自己的情绪,继续说:“死亡后,不是立即被发现,然后就变成仰卧位送殡仪馆了吗?而且,你不会以为所有高坠下来的尸体都立即死亡吧?死者是从四楼下来的,这个高度,有很多案例都是没有立即死亡,可能会有小幅度的体位变化。”

“你们还让我们解剖吗?”大宝说,“只能留两个人在里面哈。”

这个解剖进行得非常困难,一边解剖还要一边去解释每一处尸体现象和损伤。但我知道,即便是这么细致地解释,依旧不可能终止家属无休止的问题。

解剖结束了,我们在一片质疑声中离开了殡仪馆。

“他为什么自杀?”

“跳楼那么疼,他为什么不去上吊?”

“他的存款哪里去了?”

……

到了专案组,我们把尸检情况进行了通报。

“高坠多见于意外和自杀,罕见于他杀。”大宝说。

我挥挥手说:“这个只是概率学上的说法,这个案子更多的是通过现场勘查和尸体检验,才锁死了自杀这个结论。”

案件的善后,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这不是我的专业,我也不愿意多涉足,所以,我们早早地撤了,算是尽早地置身事外吧。不然一个礼拜之内被喊去喝两次茶,实在是面子上挂不住。

早在几天前韩亮就说了这两天要请假,所以回到了厅里,韩亮把车钥匙丢给我就离开了。韩亮是个很敬业的人,一般不请事假,这次请假虽然没有告诉我们去做什么,但是我知道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

“全省一年一万起非正常死亡。”大宝牢骚满腹地说,“如果每一起都这样闹一下,我不如去死算了。”

“真相就是真相,事实就是事实。”我说,“被骂算什么,只要咱们问心无愧、追寻真相就好了。而且,绝大多数人还是愿意相信事实和真相的。”

“也不知道前两起被动物咬的案件有什么进展没?”陈诗羽的话把我们从郁郁寡欢中拽了出来。

“对啊,不如我们去市局看看吧。”我说。

到了市局门口,正碰见胡科长带着勘查组出勘现场。我们一听有现场,干脆向师父做了汇报,和胡科长他们一同前往。

“那两起案件调查好像掉进了一个黑洞。”胡科长坐在我们的车上说,“总是查不清这两个死者死亡当天的行动轨迹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去现场附近。而且,按照你们的想法,专门有一组人调查两名死者的潜在联系。可是,他们的社会关系已经挖得很深了,始终无法找出两人之间的潜在联系。我觉得,以我们龙番刑警的侦察能力,怕是这两个人确实没有任何联系啊。”

听到这个消息,我很是失望,也许这两起案件真的只是个巧合吧。

“那,这起案件是怎么回事?”大宝无案不欢,着急地询问这次现场出勘的原委。

“是城郊一个村民报警,他家田里的土有被新翻动的痕迹,然后周围有很多滴落状血迹。”胡科长说,“派出所民警到了现场,进行了初查。”

“挖出来一具尸体?”大宝插话道。

“还没挖,但是血迹经过血液预实验,是阳性。”胡科长说,“所以民警没敢继续挖,怕破坏现场,就通知我们了。”

“刺激。”大宝暗叹了一声。

这里真是市郊,隔着一条马路,一边是错落有致的楼房,另一边就是一望无际的田地。马路是刚刚修好的,一边还拦着塑钢板。看来,随着城市的扩张,拆迁已经离这片田地越来越近了。

土地被翻动的痕迹距离马路不足百米,周围果真有不少滴落状血迹,还有小的血泊。仔细寻找,发现血迹是往马路方向滴落的,顺着血迹能找到距离楼房不远的地方。

胡科长下车以后,看了看派出所民警手上的血迹预实验试纸条,果真是阳性反应。现在随着分级、分类勘查制度的普及,很多派出所民警都掌握了初步的现场勘查知识,也承担起部分案件现场初查的职责。

胡科长和我们穿戴好现场勘查装备,先是在土地周围进行外围勘查。

“我看了,除了这里有一枚立体足迹,其他没啥。”林涛蹲在离翻动痕迹三步远的地方,往足迹上倒石膏,“不过这足迹很清晰,有比对价值。”

发现了痕迹物证,我们的心总算先放了下来。一个案件的初次现场勘查是最重要的,提取到痕迹物证和没有提取到,是天壤之别。一旦发现了痕迹物证,不仅可以甄别犯罪嫌疑人,而且能为法庭提供证据。

“那就开挖吧。”胡科长拿出一把工兵铲,开始小心地挖动那些被新翻动的泥土。

因为这不能算是体力活,挖土的动作不能太大,不能破坏下面,所以我们也帮不上忙,蹲在一边静静地盯着胡科长的铲子。

随着泥土一点一点地被掀开,眼睛最尖的大宝看到了异样。原本蹲着的大宝想快速后退,却一个踉跄坐在了地上,大惊失色地说:“我去!白毛尸!白毛尸!”

有一种尸体现象叫作霉尸,是指尸体被置于密闭而潮湿的环境中时,在适宜霉菌生长的温度条件下,尸体的裸露部位或全身表面会滋生一层白色霉斑和霉丝。这种尸体在法医工作中经常见到,大宝不应该如此惊慌,甚至连顺口说出专有名词的本能都丧失了。

我定睛看了看,并没有看到什么白毛尸,说:“扯什么扯?你说的是霉尸?”

大宝摇摇头,后退了两步,说:“不是霉尸!这尸体上长了好长的白毛!是《鬼吹灯》里面说的那种白毛粽子,尸变了!”

林涛浑身一抖。

“放屁。”我拍了一下大宝的后脑勺,“你是不是看小说看得走火入魔了?”

我从不知所措的胡科长手里接过工兵铲,继续挖土。没一会儿,果真一大片飘逸的白毛呈现在了我的眼前。

霉尸只会在尸体的小部分范围形成霉斑和霉丝,绝对不可能长出这么长的白毛。我用铲尖试探了一下白毛的主人,有弹性、有韧性,不是尸体又能是什么?而且,应该是尸体的躯干而不是头部。

这也让我吃了一惊。大宝说的难道会是真的?这世界上会有所谓的“尸变”吗?我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继续挖尸体。心想周围有这么多人我怕什么?虽然他们都已经躲在了几步开外。

不过,我越挖越想笑,等尸体全部呈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已经笑得前俯后合了。

大家都被我的笑声吸引了,纷纷疑惑地凑过来看。

我从挖出的土坑里拖出一只萨摩耶,至少有三四十斤重。

“喏,你说的白毛尸!”我指着萨摩耶揶揄大宝。

“我去,是条狗啊。”大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你看这乌龙闹的。”

“哦,我辖区里的一个女孩昨天来派出所报警说自己的萨摩耶丢了,看来就是这一条了,我来打电话给她。”派出所民警翻看报警记录,掏出了手机。

大家高度紧张的神经瞬间放松了下来,开始说说笑笑。

“你们派出所还真是什么都管啊。”大宝对民警说,“狗丢了都管,真是难为你们了。”

我走到“现场”的警戒带外围,拿下手套,开始整理之前打开的勘查箱。这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虽然这个现场并不是真正的现场,我们依旧习惯在做非现场勘查动作的时候,离开警戒带以外。这种习惯是潜意识的,但从很多小细节上都能看得出是不是现场勘查员。

“我就奇怪了,一个简单的预实验都能错吗?”陈诗羽鄙视地看着远处的处警民警,说,“预实验是阳性,怎么就能挖出一条狗来?”

“你冤枉我们民警了。”我笑着说,“血液实验有很多种:血液预实验,是最初检验斑迹是否为血迹的手段;然后还有血液确证实验,是确定斑迹就是血液的手段;再然后还有血液的种属实验,这才是确定血液是不是人类血液的实验。民警用的是预实验的试纸条,那些本来就是狗血,是血就会呈阳性啊!”

“原来是这么回事。”程子砚也恍然大悟。

大家说说笑笑地过了五分钟,一辆出租车停在了现场附近,从车上跳下来一个短发女孩,冲进警戒带扑在萨摩耶身上就开始大哭起来。

大家的笑容都僵在脸上,看着这个悲痛欲绝的女孩。完全没想到,对这个女孩来说,死了一条狗,像是死了个至亲一样。

“爱狗之人的情绪,真是我等不能理解的啊。”大宝说,“之前那个案件,开收养站的老人,真是倾尽积蓄收养流浪动物,在临终前都不忘嘱咐儿子喂狗。”

“我也是爱狗之人。”我说,“但我至少不会这么极端。”

话还没说完,短发女孩腾地跳了起来,指着一个民警的鼻子叫骂道:“我家狗死了!你还在这里笑!你笑什么笑!你有良心没有!”

无辜的民警整个面部都僵硬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这是把我们民警当出气筒了。”大宝喃喃道,“有本事找杀狗的人去啊!”

这句话突然把我打醒了。

我探头看了看死去的萨摩耶。它颈部的白毛都已经被鲜血染红了,显然是被锐器割断了喉咙。

“不好!”我说,“马上把狗尸体和狗主人带上!事情有问题!”

2.

今天真是个大起大落的日子。

最开始的高度紧张,到挖出狗以后的突然放松,再到现在重新严阵以待,可谓是一波三折。

“你有什么想法吗?”胡科长见派出所民警开车带走了狗尸体和狗主人,重新穿戴好勘查装备,说,“还是说,有问题?”

我站在刚才挖出的浅坑旁边,看着坑底说:“显然,这条狗不是它主人杀的。而杀狗的人,要么是偷狗卖肉,要么是心理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