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程,要不要这么单纯啊。”林涛说,“不过你很快就能适应了,我们这儿没几句真话。”
“就是,男人的话别信。”陈诗羽还是看书的姿态。
“这个组织上都考虑过了。”师父说,“你们的车交厅车队重新安排,现在给你们新配了一辆七座SUV。”
说完,师父把一把车钥匙扔在韩亮的桌子上。
“哇,有新车开了。”韩亮拿过钥匙看了看,“这什么牌子的车?咋没见过?”
“你只认识宝马、奔驰吧!有车就不错了,还想挑吗?”师父瞪了韩亮一眼说。
“师父来就这事儿吧?”我说,“还以为有案子,吓了一跳呢。没事儿了,程子砚妹妹我们会给她安排好一切的。”
“你晚上请客吃饭吧。”韩亮对我说。
“不行,我和我儿子约过了,晚上和他共进晚餐。”我捂了捂钱包。
“你儿子才三岁!”大宝抗议道。
“谁说没案子的?”师父居然不知从哪儿又拿出个文件夹,说,“早晨青乡发生了一起命案,给我们省厅报了信息。虽然没有要求我们赶往支援,但我看你们最近挺闲的,所以你们去一趟吧,确保证据体系没有纰漏。”
“好啊!出勘现场,不长痔疮!”大宝一蹦三尺高。
“嘿,真的是你亲爹吗?”韩亮一边驾车,一边和副驾驶上的陈诗羽说,“这也叫新车?五年十万公里的老头子了,淘汰给我们做勘查车?”
“我爸什么时候说是新车了?你自己想的吧。”陈诗羽撑着脑袋说。
“有车就不错了。”我说,“现在公车改革那么严格,公车是全民监督啊,能换辆七座车,师父肯定是尽力了。”
“回头我来买辆七座SUV,私车公用没人说了吧。”韩亮愤愤道。
“你的私车不能改造,就不能装备发电机、强光灯什么的勘查设备,所以没法具备勘查车的功能。”我说,“不过SUV倒是坐着很爽,视野也很好。”
“也是,比我的TT强多了,回头我还是换一辆。”韩亮说。
“小程,听说你妹妹是什么神秘组织里的?”大宝坐在最后一排,趴在中排靠背上问。
坐在林涛身边的程子砚显然是在想什么心事,被大宝这冷不丁一问,吓了一跳,说:“啊,哦,是的,子墨在守夜者组织里当警察。”
“不该问的别问。”我反手打了大宝脑袋一下,说,“程子砚、程子墨,你家是不是有四个小孩?笔墨纸砚齐了?”
程子砚轻掩嘴角,腼腆地笑道:“程子纸,那多难听啊。”
“对了,对了,图侦到底是做什么的?”大宝对一切未知事物的好奇心果真是常人所不能比的。
“我们主要是做一些案件中有关影像的侦查工作。”程子砚声若蚊蚋,在车胎噪音里有些时断时续,“有关监控视频的研判、模糊图像的处理、人像的比对什么的。”
“哦,那倒是很直接有效。”我点了点头。
“就是看监控啊?那有技术含量吗?”大宝说。
“当然。”程子砚不以为然,认真地解释道,“即便是看监控,也是很有技术含量的,会看的人和不会看的人,获得的信息量可就差很多了。当然,我也还是个学生,要学习的有很多。”
“哎哟!什么破车!”韩亮一声惨叫。
“怎么了这是?”在高速上行驶的勘查车并没有急刹、颠簸,我很感疑惑地问。
“这车的方向盘怎么有刺啊?”韩亮一边看看前方,一边看看自己的手背,说,“原来是方向盘掉皮了!这什么破车啊。”
“回去装个方向盘套就好了,你都埋怨一路了!”我说。
“能不埋怨吗?我手都破了!”韩亮举起右手,给我们看他手背上的一条浅表皮肤划痕。
林涛坐在中排的中央,被我和程子砚夹在中间。他从上车开始,就显得沉默寡言、十分拘谨,总是想方设法向我这边靠,仿佛生怕挤着了程子砚。
林涛见韩亮在诉苦,于是说:“好兆头啊,破了破了,说不定我们还没到现场,案子就破了呢,那我们正好青乡一夜游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啊,那案子也是假破。”我笑着说,“法医学里,所谓的破了,是指皮肤全层的分离破裂,包括表皮和真皮都要破,才能算是创口。我们做伤情鉴定的时候,并不是看伤者的伤一共有多长,而是看伤口中,皮肤全层裂开,形成瘢痕的那部分长度有多长。这一点,特别容易引起被鉴定人的不服,认为我们法医作假。”
“老司机啊,一言不合就开始科普。”大宝说。
我没理睬大宝,接着说:“韩亮手背上的,显然不是创口,而是浅表的皮肤划痕,不能算是破了。”
“行了,行了,我错了。”韩亮连忙挥挥手,说,“老秦这是在往唐僧的方向发展啊。”
当我们走进青乡市公安局刑警支队陈支队的办公室的时候,把陈支队吓了一跳。
“你们怎么来了?有什么大案吗?”陈支队说。
“哪有您来问我们有没有案件的道理?”我哈哈一笑,说,“这不是听说你们这里发生了一起命案吗?我们正好闲着,所以来看一看。对了,您怎么这会儿不在专案组啊?”
“哦,你是说今天早上的那起案件?”陈支队顿时放松了下来,说,“看来我们的信息报晚了,这案子马上就要破了,我在专案组坐了一天了,这也是刚刚来了好消息,所以下来到自己办公室泡杯茶喝。”
“嘿嘿嘿,看见没,我的话灵验了。”林涛从车上下来,就已经恢复了往常模样,不再那么拘谨了。
“这就……破了?”大宝一脸的失落。
“是这么回事。”陈支队张罗我们大家在他狭小的办公室里坐下,然后,一边拿出纸杯泡茶,一边和我们说,“死者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平时的营生就是骑着电动三轮车在城郊不限行的地方拉客。”
“哦,我们那儿叫蹦蹦。”陈诗羽说。
“我们那儿叫达亚机。”我说。
“挺危险的,那种三轮车造成的事故特别多,乘客死亡率也很高。”韩亮说。
陈支队静静地等我们都插完嘴,接着说:“今天早晨,死者的尸体在我们青乡河的河边被人发现了,全裸。”
“性侵?”大宝说,“这样的对象,这样的侵害地点,犯罪分子的档次不高啊。”
“不是。”陈支队说,“犯罪嫌疑人是死者的姘头。”
“姘头?”我有些惊讶,“姘头选择这样的地点?还……全裸?”
“可能是想打个野战,然后发生纠纷,激情杀人吧。”陈支队说,“现场有关键物证。”
程子砚脸一红,把头埋得低低的。
陈诗羽倒是习惯了这帮公安大老粗的口无遮拦,问:“什么物证?”
“现场提取到了一张一次性的湿巾。”陈支队说,“因为湿巾很新鲜,又在现场,所以引起了我们现场勘查部门的注意。回来一检验,果真是案件的关键物证。湿巾上有死者的DNA,还有一名男性的精斑。后来,我们把男性的DNA放进库里一比对,比中了一个男人,这男人曾经因为猥亵女童被打击处理过,所以库里有他的DNA。再后来,我们经过外围调查,查出死者的私生活非常乱,这个男人就是她众多姘头中的一个。有了这层社会关系,又有了现场的铁证,他就算是百般抵赖也没用了。”
“人抓了吗?”林涛问。
陈支队点点头,说:“开始我们也担心嫌疑人逃窜了。不过,刚刚传来好消息,嫌疑人已经被前方的侦查员抓获了,现在正在辖区刑警队羁押,一会儿就要开展突审了,估计明早就可以发布破案信息了。”
“看来,我们真的是白跑一趟了。”韩亮耸了耸肩膀,说,“浪费纳税人的油。”
“师父说了,我们来不仅要帮助破案,也要帮助审查证据。”我说,“案件不要我们破,但是证据还是需要我们来审查的!别闲着。”
“哈哈,证据确凿!”陈支队信心满满地说,“这块硬盘里有案件的全部现场资料。天色不早了,你们赶紧回去休息吧,等明天破案信息到了以后,你们再慢慢审查证据也不迟啊。”
2.
夜猫子的春天就是这样。
困了一下午的我,此时精神抖擞。我把硬盘里的资料拷贝进了我的电脑,慢慢地看了起来。
同室的林涛则一会儿趴在地板上做平板支撑、仰卧起坐,一会儿到卫生间镜子前面观察自己的体形和肌肉线条,然后悻悻地过来抱怨自己随着年龄的增长,马甲线已经开始不明显了。
我对林涛的折腾视而不见,全心投入到观看案件资料中去。
报案人是青乡河的清淤工人,他在早晨的工作中,划船驶到青乡河的一段偏僻之处时,发现岸上有些异样。
工人就势停船靠岸,想看个仔细。这一看不要紧,把工人吓得差点儿从船上掉了下去。在靠河边有十米左右的岸上,俯卧着一具女尸,全裸,尸体下方有一大摊血迹,已经渗入了松软的河床泥土,于是工人赶紧摸出了手机报警。
因为这里是一处极为偏僻的地方,青乡河在这里绕过一座小山包,而小山包则成了这一片河床的天然屏障,所以算是青乡市中罕见的人迹罕至的地方。加之清淤工人是在河面上发现异样,然后报警的,所以这里没有其他人先于警察到达现场围观,于是有了得天独厚的现场保护条件。
出警民警的执法记录仪清楚地记载了民警处警的全过程。两名民警接报警后,抵达现场初查情况,在远处即看到了女尸,于是直接在外围拉起了警戒带。此时报警人还在河面上的船里,民警在通知技术部门勘查现场之后,让报警人绕过警戒带登陆接受了询问。
死者的三轮车停在距离草垛一公里开外的公路路边,并无异样。
技术部门抵达现场之后,打开了勘查通道。现场是松软的河床泥土,可以说是保留痕迹物证的绝佳地面。痕迹检验部门在现场提取到了两双鞋的鞋印,以及一个人的赤足迹。经过后期对这些痕迹的技术处理,判断其中一双鞋属于死者的鞋,而这双鞋就留在尸体附近;赤足迹经过纹理比对也确证是死者所留。那么,剩下的一双鞋印,自然就是犯罪分子所留了。
这是一双三十九码的板鞋鞋印,有一定程度的磨损。如果能找得到这双鞋,甚至可以做同一认定。
因为现场的照片还比较凌乱,所以我没能在大脑里形成一个完整的现场状况。但是可以明确的是,死者把衣服脱在了旁边的一处草垛上,然后赤足走到旁边。这个过程,都有板鞋伴随,板鞋印在衣服旁边有转圈和踱步的现象。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赤足印和板鞋印在尸体附近发生了交错,应该是犯罪分子和受害人在这里发生了争执和打斗。然后受害人中刀倒地死亡,犯罪分子选择了从原路折返,离开了现场。
放衣服的草垛上,还有一张湿巾,很新鲜。技术部门对其进行了细目拍照,并且予以提取。就是在这张湿巾上,技术部门提取到了死者的DNA,以及另一名男子的精斑。也正是依据这个精斑,锁定了犯罪嫌疑人郑三。
经过前期调查,死者叫作张兰芬,四十五岁,个体三轮车非法营运户。她有一个懦弱的丈夫,平时在工地打工,还有一个患孤独症的儿子。张兰芬性格粗犷,经常欺负自己的丈夫。而且,她在外面的姘头数以十计。几乎是认识的人,对她有兴趣的人,不论老少,不论身份,与她都可以有染。
对张兰芬的尸体检验很简单,因为死者尸体上没有明显的损伤,只有颈部一处刺创,直接刺破了颈动脉,可以说是一刀致命。这倒很符合激情杀人的特征。死者的死亡时间是昨天夜里十一点左右,应该正是她在非法营运的工作时间。
“郑三是一个光棍,独居,平时他们都在郑三家里苟合,为什么这一次要选这么一个荒郊野外?”我说。
林涛正在做俯卧撑,费劲地说:“追求刺激,不很正常吗?”
“如果是在这里苟合,为什么现场没有臀印?”我翻着照片,现场除了尸体俯卧的位置无法确定地面原始状况,其他的部位都仅仅是足迹。
“这取决于姿势。”林涛笑着说。
“如果在草垛这里苟合的话,草垛这里留下的赤足印实在太少了。”我说,“如果是在尸体的位置苟合的话,是不是离衣服远了?离衣服远不要紧,关键是有两人DNA的湿巾离得远了。”
“尸体和草垛多远?”林涛问。
“不知道,方位图照得不好,看不出来。”我说。
“说不定很近呢?随手就扔那儿了。”林涛说。
我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说:“如果不能寻找到凶手作案时穿的鞋,那么DNA证据就是孤证,是不能完整构成证据链的。”
“你最近是被错案报道搞害怕了吧?”林涛说,“如果今晚审讯下来,有了口供,或者有了鞋子,就不再是孤证了吧。”
我点了点头,暗自祈祷案件可以进展顺利。
“如果是强奸案件,死者体内没发现郑三以外的其他人的DNA吧?”林涛补充道,“而且死者身上又没有约束伤和威逼伤。”
“学得真快。”我笑了笑,指着电脑屏幕,说,“你看,这是尸体的原始照片,她的后背上是什么痕迹?”
现场照片中,死者俯卧在泥地上,后背赤裸。但是后背左侧肩胛骨位置,有一片擦蹭状的血迹。
“血啊。”林涛说。
“既然是一刀毙命,死亡过程会很快。”我说,“而且看现场地面的痕迹,死者俯卧倒地之后,就没有翻转了。那血液应该往下面的泥地里流淌,怎么会被擦蹭到尸体的后背上来?”
“这是衣物纤维留下的。”林涛放大照片的细节,看了看说。
“死者的位置低,又是全身赤裸,留下的衣服上也没血,哪来的衣物纤维?只有可能是凶手的衣物蹭上去的。”我说,“可是这么低的尸体位置,怎么会被衣服擦蹭呢?”
“擦蹭的方向规则,应该是凶手刻意为之。”林涛补充道。
“那是为什么?”我问。
林涛摇摇头,说:“每个人的心理都不一样,我们没法猜测啊。”
“而且死者的钱袋里只有一元的零钱十几枚了,没有大面值的钞票。”我说。
“这很正常,这种跑黑三轮的,能有多少钱?”林涛耸了耸肩膀,“你看她的银行卡还在包里,没有确凿的依据说明凶手有侵财的迹象。”
林涛说得也有道理,但是我总是觉得这起案件的证据好像有不少疑点,现场也有一些反常。但究竟是反常在哪里,我也说不清楚。把照片反反复复地看了几遍,也看不出所以然来,我心想只有等待今晚的审讯结果了,于是钻进被窝里,强迫自己这只夜猫子迅速进入睡眠状态。
第二天一早,我们勘查小组集结完毕,一起赶往专案组。
陈诗羽第一次出差的时候有同事室友,似乎睡得很好,而程子砚则有明显的黑眼圈。开始我们还以为程子砚出差不适应,认床睡不着,或者是陈诗羽打鼾吵着她了。结果,我们被陈诗羽一人捶了一下,才知道程子砚昨天拷贝了不少现场周围的监控视频,研判视频到凌晨三点才睡觉。不过她这么辛苦地工作,并没有换来好的回报,有关死者的三轮车影像好像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毕竟案件有了关键物证,对于视频,我们也不是很重视,所以,也没有继续深问程子砚有什么发现,而是一起等待专案组给我们反馈的好消息。
可是,进了专案组的我们,被陈支队的一瓢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一夜突审,郑三没有交代,而且一直喊冤。现在负责审讯的侦查员已经失去了信心。”陈支队面色严肃地说。
我知道,侦查员对审讯对象的观察判断,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直觉,虽然说不出道理,但都是在潜意识里存在的,而且是科学的。有经验的侦查员几乎通过审讯的前几个来回,就能通过直觉判断嫌疑人是不是真的凶手。如果说侦查员失去了信心,那要么就是凶手太狡猾,要么就是抓错人了。
“嘿,老秦在来的路上就说这案子有可能是假破了。”大宝说,“他的乌鸦嘴果真是屡试不爽、名不虚传啊!”
我拍了大宝的后脑勺一下,对陈支队说:“那对他的外围调查呢?”
陈支队补充说道:“郑三承认在事发当晚和张兰芬发生过关系,不过地点是在他家。时间大约是在晚饭后半个小时,也就是七点左右。而且,郑三八点钟开始就和几个朋友打麻将,整整打了一个晚上,并没有离开。”
“死者死亡时间是十一点。”我说,“他没有作案时间。”
“不过,郑三的几个牌友说的是不是实话,是不是郑三和他们有攻守同盟,还不好说。”陈支队说,“我们正在展开外围调查。”
“如果调查没有重大突破,你们很快就要放郑三回家了。”我说,“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现场再看看吧。”
昨晚看现场照片产生的诸多疑问,此时又一次涌上了我的心头。我知道这起案件肯定还是有新的情况的,但是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我一时还想不明白。于是,我催促陈支队抓紧时间派车,带着我们的勘查车,一路向青乡市郊、青乡河畔的小山坡驶去。
毕竟是一处极为偏僻的地方,虽然事发已经一天两夜,但现场保存得依然非常完好。远远的,我们就可以看到警方的警戒带还完整地围在那里随风摇曳。
我们跳下车,走到警戒带外面,往里看了看。果真,除了被白粉笔标出的嫌疑足迹,剩下的都是技术民警勘查现场时所留下的鞋套印。在这个地方,即便没有派出民警看守现场,也一样没有多事的群众进入。
“这就是放衣服的草垛。”陈支队和我们一起穿戴整齐后,走进了警戒带,指着一处草垛,说道。
我点点头,左右看看,并无异常。
“那边的白线处,就是尸体的位置。”陈支队直起身,向河边指去。
我吓了一跳,白线的位置,离我们至少有一百米。
“那么远!”我说。
“是啊。”陈支队不知所以然。
我说:“为什么尸体会离草垛那么远?照片上并没有反映出有这么远啊!”
“这,这,这有什么问题吗?”陈支队没料到我的惊讶。
“死者在这里脱衣服,为什么会走到那么远的地方遇害,这一点咱们想过没?”我陷入了沉思。
“那,会不会是在那边脱了衣服,然后衣服被人拿到这里来的?”陈支队说。
我摇摇头,说:“赤足印是从这里开始,往那边走的,说明死者在这个位置就脱了衣服、袜子、鞋子。”
“会不会死者在这里只是脱了袜子和鞋子,到那边被脱了衣服,然后凶手把衣服拿过来的?”林涛说。
我还是摇了摇头,说:“袜子在衣服的最上面,这是现场原始照片反映的。说明死者是先脱了衣服裤子,最后脱的袜子。”
“浑身赤裸地从这里走到那边?意欲何为?”陈支队也问道,“而且,而且她应该是自愿脱的吧?”
“自愿不自愿是我们先入为主了。”我说,“没有依据说明她自愿脱了衣服。”
“可是没有约束伤和威逼伤啊。”林涛说。
“如果凶手有刀,加以威逼其生命安全。”我说,“加上死者本身就是个生活作风不检点的人,脱衣服并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么,她自然不需要形成约束、威逼伤就会乖乖脱衣服了。”
“难道是有别人强奸?”陈支队说完,转头问青乡市局的李法医,“有被性侵的迹象吗?”
李法医坚定地摇摇头。
“如果是强奸,为什么不在这里强奸,而要跑那么远?”我说。
“那有郑三DNA的湿巾,要如何解释啊?”大宝插嘴道。
“我知道了!栽赃!”陈支队拍了一下大腿。
我微微一笑,想起了自己曾经被人栽赃的事情,说:“如果是杀人,并且栽赃给郑三的话,一来,郑三的精斑他怎么去弄?二来,他等到死者脱完衣服就动手好了,为什么还要跑那么远?”
“说来说去,就是死者脱了衣服,还走了那么远才被害,这一点不好解释。”大宝总结道,“如果参透了这一点,案件就应该有进展了。”
我没有说话,其实心里已经有一些底了。
我沿着凶手和死者形成的伴行足迹,向白线的位置走去。我一边走,一边观察着两行伴行的足迹。终于,被我找到了一处异常现场。
我指着地面上的足迹,对林涛说:“这个赤足迹和板鞋印,方向是不是一致的?”
“是的。”林涛肯定地说。
“可是,之前的足迹像是伴行的,但是这一处,有交叉重叠啊。”我微笑着说。
林涛蹲在地上,看了看,说:“不错,这样看起来,板鞋印压在赤足迹的上方了。”
“说明什么?”我问。
林涛说:“说明不是伴行,而是有先有后,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毕竟是老搭档了,最能领悟我的想法,我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行进。
尸体位置的足迹有一些凌乱,看不清方向和先后。然后,板鞋印独自沿着过来的路线,又向回折返。
粉笔标画出的尸体位置下方的土壤都已经被鲜血染红了,甚至还可以看到大块的凝血块遗留在现场。
现场情况说复杂也简单,说简单也肯定没有看似的那么简单,但是毕竟已经看了一夜的照片,对现场的细节都已经了然于胸了,于是我招呼着大家离开,去看看尸体的情况。
“可以放人了,郑三是无辜的。”我对陈支队说。
“不无辜,他聚众赌博,行政拘留三日。”陈支队说。
我笑了笑,知道陈支队是不放心,不敢草率放人,于是合理合法地找了个羁押郑三的借口。
“小程呢?”大宝左顾右盼,找不到程子砚。
“在那儿!”还是陈诗羽的眼神最好使,她指着远处一辆电动三轮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