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露骨的恨意,是为了什么?他们的目的就是摧毁这些贵族的骄傲?西烈月陷入了沉思。

云袂不知道是因为下午吸食幽冥毒性未过,还是真的大仇得报,太过欣喜,有些失控。再问下去也毫无益处,舒清对着门外叫道:“来人,带他下去吧。”

云袂被带走了,西烈月还未能回过神来,她的表情似乎有了些头绪,又仿佛茫然未知。面色也显得过于苍白。舒清扶着西烈月的肩膀说道:“你还好吧。”

久久,西烈月才轻声回道:“没事。”看来他们是对整个皇室朝廷充满了仇恨,是针对西烈皇室而来。

站直身子,西烈月深吸了一口气,向屋外走去。舒清跟在她身后,不太认同地问道:“你现在就要去?”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已经不适合再继续查下去,她需要的是太医。

背对着舒清,不让她看见自己难看的脸色,西烈月紧咬嘴唇,回道:“该来的已经来了,容不得我坐以待毙。”

忍耐着不断涌上心头的颤栗,她知道自己的身体也再渐渐反映出对那幽冥的需要,但是这个时候,她不能让自己再处于现在这样一切都茫然未知的状态上,她要知道原因,而风絮就是一切的根源。

天涯芳草

安沁宣轻轻靠着石碑,看着风絮的背影,月光笼罩之下,素白的轻纱还有黑缎般的长发,让他看起来如幽魂鬼魅。

风絮从宽大的袖子里,拿出一支通体碧绿的长萧,萧身上雕刻着细碎的浪花,精致而华美。轻扬的萧声缓缓响起,如平静的海面上吹拂的清风一般细腻婉约,又带着淡淡哀伤。不一会,乐音微扬,仿佛海面上吹起了一阵狂风,将海水掀起一波一波的狂潮,浪花流转间,不甘与怨恨交织的愁绪表露无疑。当你期待接下来是狂风暴雨还是风平浪静的时候,一个高音之后,戛然而止。

乐曲结束了,让人意犹未尽,又仿佛就应该到此曲尽——人散。

风絮放下玉箫,冷笑道:“女皇陛下,欢迎再次光临天涯芳草。”她终于来了,他可没有时间再等她。

西烈月停在门边,看见那抹白影的同时,要迈进的脚像灌了铅一般沉重。刚才的曲子?还有他手中的玉箫?这素白的身影仿佛与记忆中的那人重合在一起,西烈月有些踉跄,舒清赶快扶着摇摇欲坠的她。

西烈月小声问道:“你是谁?”微颤的声音轻不可闻,似乎害怕惊了眼前的白影。

风絮缓缓转过身,表情冷漠地说道:“我是谁有什么重要,你该问他是谁。”说完轻柔的抚摸着手中的玉箫,仿佛那不是一件乐器。

西烈月看向玉箫的眼痛苦地闭上,风絮见她久久无语,冷哼道:“怎么,你忘了他是吗?”

她怎么会忘,怎么能忘?那玉箫是她为他所制,上面的每一个萧孔,每一朵浪花,都是他们一起完成的,她如何忘得了。已经封存许久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西烈月不知觉的握紧舒清的手,口中轻轻唤着深藏于心的名字:“律……”

西烈月话音未落,却犹如刺痛了风絮心中最脆弱的那根弦一样,风絮大吼道:“住口,你没有资格叫他的名字,你们这些所谓的贵族,以为自己就是主宰一切的神吗?我要你们也像狗一样,匍匐在地上,没有尊严的祈求。”

若不是西烈倩,律不会被迫接近西烈月,不是爱上她,律也不会落到那番田地,这些都是因为那所谓高人一等的尊贵,让她们可以肆意地践踏别人的尊严,爱情。

要杀她们何其容易,他就是要她们生不如死。

西烈月努力睁开眼睛,问道:“他在哪?”

“怎么,你想见他?”风絮忽然幸灾乐祸一般地笑了起来,一字一句说道:“可惜,他不想见你。”

西烈月盯着风絮的眼睛,声音也变得强势:“他在哪?”

舒清清楚的感觉到西烈月强势背后的虚弱,她把她的手,抓的生疼。身体的重量也通过交握的手,让她支撑着。舒清从月与风絮的对话中,多少知道了一些,那个叫律的男子,应该就是西烈月心中挥之不去的人,而风絮是为那个男子报仇来的吧。

舒清看向始终依着石碑,静观其变的安沁宣,感觉到她的视线,安沁宣也看向她,微微摇头,让她稍安勿躁。舒清觉得风絮已经有些疯狂,但是安沁宣的存在,让她稍稍放下心来,有他在,风絮应该伤不了西烈月。

风絮根本不理会西烈月的问话,眼神空洞地看向被花瓣掩埋的古琴,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自言自语地说道:“他每天都要吹三个时辰的萧,因为他说你最爱他的萧声,每天画一张你的画像,因为怕时间太久了,忘了你每一个表情,每天重复一遍你对他说过的话,那是他最快乐的时候。每天,每天都是你。”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学曲,他吹箫,他弹琴;一起读书,他赋诗,他作词;一起学书,他作画,他题词;除了武功,他们什么都一起做。他学武用毒,就是为了让律不被人欺负,可是他学这么多,又有什么用,他才闭关一年,一切居然全变了,律的脸毁了,毁掉的不仅仅是他的容貌,还有他的笑,他的心。每天他就做着和西烈月有关的事情,谈论的也永远都是她。

轻抚玉箫的手,也越来越用力,风絮的语气越发地激动起来:“我只有和他谈论你的时候,才能在那张曾经天下无双,如今容颜尽毁的脸上看见笑容和神彩。他说,你是他最爱的人。”

为了和律说话,他只有一遍一遍的听律说他们的事情,和他一起谈论她的美,她的笑,她的才能,她的温柔,她的所有所有。直到最后,他倒在他怀里闭上眼的那一刻,他说的,还是她————

风絮忽然一个用力,玉箫一分为二,断为两节,掉落在古琴旁边。风絮转过身,有些疯狂地叫道:“最爱?什么是最爱,最爱就是让他生不如死,让他痛不欲生?”

风絮瞪着西烈月,似乎要将她撕吞入腹一般,指着她,风絮怒道:“西烈倩该死,而你,最最该死。”

正文 第15章 怀疑渐起

他充满整个身体和心灵的仇恨,让舒清都惊得不自觉倒吸了一口气,西烈月却因为他刚才的自言自语想起了那半年与律一起的时光,风絮的咄咄逼人,她显得有些无所谓,“那你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

为什么不杀她?五年,她是他和律唯一的话题,她几乎也成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他恨她,但是却也不想她死,只是这些,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风絮冷冷地回道:“律不让你死,而我舍不得他难过,所以你可以活着,但是你总要付出点代价,这个女王你还当不当的下去,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律果然很了解他,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临死之前,逼他答应不杀她。他没有违背他的意思,只是给西烈月一些教训罢了,至于西烈倩,她是非死不可。

“为此,你让那么多人中毒?”原来这样一场阴谋的背后,竟是一场报复。

风絮再次大笑起来,仿佛这是一件天大的笑话,“是又如何?天下大乱与我何干?黎明苍生又与我何干?”她以为他会有负罪感?他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正义之士,他没有大开杀戒就已经很仁慈了。

“他在哪?”现在的风絮已经陷入疯狂,西烈月只想知道律究竟在哪里?

现在才问,太晚了。

风絮隐隐咬着牙根,寒声说道:“你,永远没有机会再见到他。”

永远?风絮的癫狂让西烈月有了不好的预感,身体也开始冰冷,“他……”才说了一个字,接下来的话却憋在心里,不敢求证。

风絮冷笑一声,大声说道:“对,他死了。”

死了!

心中不止一次这样想过,但是真正听到,心还是会痛,好痛。

风絮轻笑两声,缓缓坐下,将断掉的两节玉箫与古琴并排放在一起,一边用花瓣慢慢将它们埋葬,一边低喃道:“是啊,死了!”

花瓣慢慢将萧与琴掩盖,一滴,两滴,三滴……

暗红的鲜血自风絮嘴角滑落,粉红的花瓣,被血染得炙艳而妖魅。风絮仍是专注的铺盖着花瓣,眼神已经恍惚而迷离,嘴角却勾起的一抹如他面容一般纯净的笑。

终于将它们埋葬,它们可以永远的待在一起了。

心愿已了,风絮呕出一口鲜血,缓缓向后倒去。

安沁宣飞身接住了他下落的身体,叫道:“风絮——”他这样的人,就这样死去,太可惜了。

西烈月也走到风絮身边,紧紧握着他的手,心情复杂的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安沁宣立刻为风絮把脉,结果却只能无能为力地摇头,中毒已深,无药可治,他能撑这么久,全是依赖深厚的内力,他与他喝了这么久的酒,竟然毫无所觉。

风絮艰难地转过头,看了西烈月一眼,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声音了,西烈月轻轻俯下身,风絮断断续续的说道:“我要永远陪在他身边,而你,没有这个机会了,没有。”

说完眼睛终于无力的闭上,嘴角却带着仿佛世界上最幸福的笑容。

他脸上那种解脱而幸福的笑容,彻底刺痛了西烈月的心。

一滴泪滑过西烈月的脸庞,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下,她也软倒在舒清的怀里。

舒清担心的轻轻叫道:“月?”轻摇之下,她一点反映了没有。

舒清求救地看向安沁宣,他握住西烈月的手腕,只是郁结于心,晕过去了而已。给了舒清一个安心的眼神,舒清才松了一口气。

将西烈月交到安沁宣怀里,舒清叹道:“先带她回竹林吧。”

折腾了一个晚上,破晓的第一丝光线还是如期的撕破云层,昭示着新的一天已经来临。

舒清轻叹一声,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人,心情沉重的她,第一次觉得黎明的阳光竟然也如此的刺目。

西烈月觉得自己的身体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就这样静静的躺着,仿佛是躺在云端,什么也触摸不到,无力而空虚,但是她却不想睁开眼睛,希望就这样安静的睡下去。一只轻柔的手不断的抚摸着她柔顺的发丝,温柔而舒缓。耳边是熟悉又陌生的男声,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边低喃着:“月,起床了。”

谁呢?仿佛她不醒来,他就要这样一直叫下去,虽然他的声音温润而好听得让人不愿醒来,但是西烈月还是想看看这样有着好声音又如此耐心的人是谁。

西烈月轻轻睁开眼睛,一张绝世的俊颜正微笑地看着她,微弯的眼睛就像一弯新月,璀璨而含蓄。轻轻刮着她的鼻子,男子故作不满地笑道:“你说和我去放纸鸢的,你看,天气多好,快起来了。”

是梦里的那个声音,眼前的这张脸……

西烈月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害怕眼前的一切会立刻消失不见,是否现在才是梦呢?抚上男子光洁的脸庞,西烈月不确定的叫道:“律……”

男子却对西烈月呆愣的样子十分不满,拉着她的手,将她从床上拉起来,一边熟练的为她穿衣,一边叨念道:“快点,不然太阳都要下山了。”

西烈月一句也不说的只是紧紧盯着他看,随他摆弄好了就拉着她往外跑。傻傻的陪着他奔跑,身边的一切仿佛都是恍惚的。

风筝在天际自由的飞翔着,西烈月拉着律的手,却一刻也不曾放开。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是贪婪的看着眼前这张快乐而俊朗的脸,这个让她爱到痛的男子。

律看向西烈月,轻轻为她擦拭额间的汗水,体贴地问道:“怎么了月?你累了?那休息一下。”扶着西烈月坐下,接过她手中的风筝线,让她舒服的靠在自己怀里。

他确实是律,他还是如记忆中那样俊朗,那样体贴,那样温柔,他也不完全是她记忆中的律,那时的他,总是带着丝丝愁绪,不像现在,简单而快乐的笑着。西烈月在心来叹了一口气,她此时明白的知道,眼前的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梦境。

他背叛了她,她毁了他!

他们早已经回不去了。

律轻轻地抚摸着西烈月的脸,深情而眷恋。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问道:“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终于将视线从那张脸上移开,放松地依进律温暖的怀里,闭上眼,西烈月轻声说道:“没什么,想你了而已。”是的,她想他,只是五年来一直不愿想,不敢想。

仿佛她说了什么傻话一般,律笑了起来,起伏的胸膛将西烈月抱得更紧,轻柔地声音如徐徐吹来的清风一般滑过西烈月的耳际,“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是吗?”西烈月自嘲的笑笑。

如誓言一般,律在她耳边坚定地说道:“恩。就像你看见的暮云清风一样,一直都在。”

西烈月很少让自己这样全心沉浸在自己的感觉中,既然是梦,就让它是美梦吧。

耳边传来悠扬的萧声,是律吹的,婉转低吟,悠远而平静,许多人都吹箫,技艺高超的比比皆是,但是都没有律的萧声特别。

一曲吹罢,西烈月握住环在她腰间的手,笑叹道:“我们都很傻是不是?”

如果当年他将西烈倩胁迫他的事和她说,他们是不是不会走到这一步?

如果当年她不是那么意气用事,愿意听他解释,他们是不是不会相互伤的这么深?

如果当年他们的爱禁得起所谓背叛、伤害的考验,他们是不是不会像现在这般只能在梦中追忆?

太多的如果,也只能是如果而已。

律的背脊明显一僵,良久,才微微点头,苦笑道:“是啊,好傻。”轻轻扶着西烈月的肩膀,让她坐直,律捧着西烈月的脸,认真地说道:“所以我们都别在傻下去了,你笑起来的样子,才是最美的。”

笑?西烈月轻轻勾起美丽的菱唇,轻笑道:“我在笑。”

律摇摇头,抚上她的唇,不想看她这样故作轻松的笑容,他心中的月应该大声的笑,肆意的笑,甚至嚣张的笑,而不是这样牵强的笑,“你已经五年都没有笑了,笑一个给我看看吧。”

西烈月面对眼前温润如玉的男子,只觉得心好痛好痛,不知道是为他,还是为了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气,西烈月努力绽放着最美丽最用心的笑容,就像他们五年前在一起嬉戏时一样。

终于,律满意地点点头,“这样就很好。”

“律……”西烈月想要说话,却被律用手轻轻掩上。他看着西烈月的眼睛,仿佛恳请一般的说道:“要一直都这样笑,好不好?”

西烈月痛苦的闭上眼睛,脸上的笑意再也坚持不住,除了用力点头之外,她不知道说什么。律满意的放开了轻抚着西烈月脸庞的手,他的月是一个说道就一定会做到的人,他终于可以放心的走了。

一种恐怖的空虚感让西烈月惊得立刻睁开了眼睛,眼前律正温柔的对她笑,而他的身影却在一点一点的变淡,仿佛很快就要消失在眼前一样。西烈月想要抓住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

“律……”泪顺着美丽的脸庞滑落,五年前她没有哭,却在今天把属于他们的泪流尽。

明知道是梦,西烈月还是抑制不住泪水,更抑制不住那股锥心的疼,想要大声喊出他的名字,可是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几不可闻的低喃,她没有力气去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淡。

“律……”

安沁宣皱眉地看着床上的女人,她一会儿哭一会儿叫的,脸上无助而痛苦的表情让他看的心烦,坐在床沿,安沁宣拍拍西烈月的肩膀,叫道:“你醒醒。”

一直没反映的西烈月,忽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一把抱住安沁宣,偎进他的怀里,紧紧的抱着,嘴里却一直叫着:“律!”

安沁宣轻咬牙根,却没有推来她,冷声说道:“我不是。”

冷漠的声音,让西烈月从梦境中回过神来,可是她依然趴在安沁宣的肩膀上,她不想让人看见她泪流满面的样子。

她不言不语的靠着他,不哭不闹,可是顺着脖子的泪一滴一滴的滑进衣襟,肩膀的温热让安沁宣心中莫名升起一抹怪异的感觉。

片刻之后,西烈月缓缓抬头,轻轻抹去脸上的泪痕,仿佛刚才无声哭泣的人并不是她一般,对着门外,西烈月叫道:“舒清。”

舒清拿着一杯参茶,进了竹屋,忽略西烈月布满血丝的红肿双眼,舒清将参茶递给她,问道:“你怎么样?”

西烈月接过参茶,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但是她还是回道:“我没事。”

扶着她的手,稳住参茶,舒清不信地说道:“真的?”这样还叫没事,估计是身上、心上都有事。

“恩。”勉强喝了两口,西烈月坚持地说道:“我要回宫。”

“现在?”舒清皱眉,西烈月这个样子回宫,太危险了,但是她又不可能呆在宫里陪她。

舒清的顾虑西烈月当然明白,在竹林驱毒自然是再好不过,可是现在她不能失踪。“对,现在。西烈倩死了,风絮也死了,事情却才刚刚开始。这时候,我必须要在宫里。而且你说的没错,我现在需要大夫。”宫里的御医医术高明,或许能帮到她,现在她只觉得身体不受控制战栗,浑身无力。

是啊,风絮死了,她在天涯芳草只找到了很少的花瓣和黑色粉末,接下来的事情,才是最糟的。

叹了一口气,舒清说道:“我送你回去。”

西烈月慢慢下了床,正要走出去时,安沁宣上前一步,利落地将她打横抱起。这女人还真是逞强,刚才还在哭,现在又忧国忧民起来,自己的身体都一塌糊涂,还不安分。

舒清眼前一亮,笑道:“对了,你陪月回宫。”这就太好了,他留在宫里,一是可是保护月,在这种时候不受有心人士加害,二来,他也略懂医术,还可以配合太医给月戒毒,再则他是一个男子,在海域不容易引起别人怀疑。若是这段时间,能培养出感情,抹平月的情殇,那就真是太好了。

西烈月却不认同,“他?”

舒清立刻点头,信誓旦旦说道:“相信我,他可以保护你。”

这时候好像也容不得她反对,这个叫宣的男人眼睛里已经开始冒火了。好吧,勉强用他吧,清的安排必有她的道理。

一行人坐着西烈月代表帝王身份的流金马车,一路上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顺利地回到了寝宫。西烈月身上裹着厚实的披风,在这样的盛夏,她的额头还是布满了汗珠,脸色也由原来的苍白变成了灰青。

安沁宣将她抱上床,西烈月立刻蜷着身子,不住地颤抖着,但是紧咬的嘴唇,就是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她的骄傲不允许她求饶。

舒清握着西烈月冰冷的手,问道:“你怎么样?”看她痛苦的样子,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无力感,让舒清觉得很挫败也很愧疚。

西烈月紧紧地抓住舒清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小声说道:“紫竹,宣刘云。”

紫竹不明白怎么才过去一晚上,陛下就成了这个样子,不知道从何问起,也不敢问,听见西烈月的命令,立刻点头朝殿外奔去。

舒清抬头看看外边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早朝怕是早就应该开始了,西烈月再不出现,就该由右相代表大臣们过来请了,她这个样子怎么能让别人看见?舒清皱着眉,一边给西烈月擦拭额间的冷汗,一边轻声低喃道:“你躺一下,你现在这样,根本不能早朝。”

西烈月微微的点了点头,艰难地说道:“舒清,你拟旨,宣布今日免朝。”说完,慢慢将手探如腰间,拿出一个两只手指大小的印章,放到舒清手里,西烈月用力地握紧舒清的手,说道:“我的印鉴,你拿着,这几天,你替我调遣御林军,还有朝上的事情。”

风絮的事如何善后还不明了,她必须先熬过去。舒清是她最能信任,也最能担当这个重任的人,她现在无比庆幸舒清入朝为相,不然现在她将孤立无援。

女皇的印鉴仅次于玉玺,她却将它交到了自己的手里,舒清叹了一口气,好吧,就让她们并肩作战,打赢这场没有硝烟,却至关重要的仗。

也用力地回握西烈月的手,舒清轻柔却坚定地说道:“你先好好休息,前七天是最难熬的,过了就会好些了。毕竟你的毒瘾不深,至于那些官员,你放心,我会注意安排的。”这是她接下这印鉴所对她的承诺。

为她盖好被子,舒清起身,对一直默不作声看着窗外的安沁宣说道:“宣,你好好照看她,我出去一下。”

安沁宣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头,他竟然不忍心看她痛苦的样子,那极力压抑的低吟,比撕心裂肺的呐喊更扯痛他的心。疼了大哭大喊就是了,她逞什么能!女人就应该是乖乖的接受疼爱和照顾,这些苦难都应该交给男人来承受,他原来还觉得这海域的体制很有趣,现在他却极度厌恶这样的颠倒。

早朝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大臣们从科举讨论到熙王殁,再讨论到当前局势,最后,开始关注起今日陛下的迟到,纷纷请季悠苒前往拜见。

就在季悠苒暗自猜测着陛下今日迟来的原因时,舒清手握着圣旨,走上殿来。缓缓展开圣旨,待群臣纷纷噤声,舒清才大声读道:“陛下有旨,哀熙王殁,今日免朝,明日再议。紧急要务,呈左右相审定。”

群臣面面相觑,却谁也不敢多言,舒清也不容她们发问,直接宣布道:“退朝!”

既然圣旨已颁,大臣们也无话好说,只好退出大殿。

季悠苒也没有多问的意思,只是暗暗观察了一下舒清的表情,只看得她一脸的平静。季悠苒转身要离开时,舒清出乎意料地叫住了她:“右相留步。”

季悠苒迟疑了一会,还是转过身,微微拱手。舒清走到她面前,也躬身回礼,才谦虚地说道:“熙王殁,陛下龙体抱恙,只怕有些时日不能上朝,朝廷之事就有劳右相了。”如果她预料的没错,从明天开始,就会不断有官员抱病在家,到时作为吏部之首的季悠苒怕是真的要操劳了。

季悠苒轻轻扬眉,陛下与熙王虽为姐妹,但是情意一直不深,为了王位,虽不说撕破了脸,暗藏杀机是在所难免,今天因为熙王殁而抱病?这个理由不免有些可笑,但是又不得不承认,这是当下最好的借口,既宣示了陛下与熙王手足情深,也很好的掩饰了陛下未能现身的真正原因。

季悠苒对于舒清的说辞颇为不信,只是面上依旧平静地回道:“为人臣子,自当尽力而为。不知陛下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不如我与左相一同前往探望。”

不愧在朝堂上叱诧风云十几年,几句话就把话题成功的转到了自己感兴趣的地方,她自然是不能让季悠苒去看西烈月的,舒清淡淡笑道:“刚听说陛下诏了太医前往,我们现在还是不去打扰的好。”

这个结果是季悠苒早就预料到的,这时候,陛下在不在宫里还不一定,季悠苒也不想点破,顺势回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行告退了。”

舒清微笑道:“右相请。”

看着季悠苒渐行渐远的背影,舒清有些为难了。

季悠苒绝对是个奇才,如果与她坦诚合作,必能解决这次的难题,若是想要瞒过她,几乎是不可能,很快她就会发现不对劲。但是若是开诚布公的和她谈,她如果不是全心支持西烈月,那就会为月带来一场更为严峻的危机。她的担心不是没有原因的,季悠苒身上仿佛有着很大的谜团,没有揭开之前,她不敢信任她。

舒清一路思索着,刚跨进寝宫大门,就听见殿内传来器皿落地的响声,舒清一惊,快步跑了进去。

进到寝室,舒清被眼前的杂乱吓了一跳。瓷器、花瓶的碎片到处都是,还有一些桌椅也翻到在地,紫竹还有两个女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太医也站来一旁不知所措,只有安沁宣站在西烈月身边,一双黑眸满是冷寂。

西烈月一动不动地坐着,头发散乱,眼神涣散,舒清走到西烈月身边,问道:“怎么回事?”她才出去不到一个时辰而已,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第一次见安沁宣那张总是邪魅而放荡不羁的脸阴沉得可怕,紫竹也不敢说一句话,舒清只得看向一旁的刘云,问道:“太医,她怎么样?”

刘云已经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为难,无措地直摇头。

满室的混乱,西烈月不时发出压抑的低泣,而这个所谓医术高明的御医却只会在这摇头,这让一向好脾气的舒清也动了肝火,厉声喝道:“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刘云惊得后退了一步,颤颤巍巍地回道:“以老臣愚见,陛下会这般摸样,是因为……身体对某种药石产生了依赖,没有此种药,怕是心腹均有损伤,还会……”

刘云说的这些和她猜的**不离十,她现在想听的不是这个,打断她的话,舒清问道:“好了,你不用说了,怎么治疗?”

刘云为难地叹了一口气,却也不敢隐瞒,“臣……不知。现在只能帮陛下缓解一些痛苦,要如何根治还未有良方。”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病症,治疗之法一时之间她真的没有。

舒清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些,现在怪谁也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