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倚赶紧收拾干净,和净水退出了慕容舒清的房间,她知道虽然小姐不时和她们说笑,是不想让她们担心。其实她心里还在思考着很多事,只是她们不能明白而已。既然她帮不了小姐,起码可以不打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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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第几天了?!慕容舒清也记不太清楚了,眼前还是那片傲雪寒梅,还是那抹艳红身影,她似乎已习惯了每日午后在这梅林边上待上两个时辰,只是这么静静的看着眼前如画般的人和景,而那抹红影大多时候都是背对着她,独自一人,仰望天空,一站就是一天。有时,他也会饮酒作画,却从来没有转过身来。

宽松的红衫,从未束起的长发,让慕容舒清分辨不出,他是男是女,但是这并不影响她对他的欣赏。红衣人应该也知道慕容舒清的到来,只是惘若未见。

一个从不踏入,亦不打扰,一个我行我素,孤傲独行。一个于菩提树旁,一个立于傲梅树下。两样的风情,各居一方。

太阳又快下山了,拢了拢绿倚特意为她准备的厚锦袍。今天似乎更凉了,身边的菩提树叶子不时落下。相较与对面越是寒冷越是傲然的梅林,这片菩提树林倒显得有些萧索,但是慕容舒清就是喜欢菩提树既有衰落又饱含新生的悠长生命力。伸了一个懒腰,慕容舒清站直身子,正打算转身离去,却见背对着她的红衣人似乎完成了他的作品,不同于一般人,画好之后,多少会流连的欣赏一番,或修改或题字。而他收笔之后,便不再看那副他几乎画了一个下午的画。随意的靠坐在矮几旁,品茗赏景,似乎,他从未画过。

看他飘逸流畅,自由挥洒的用笔,慕容舒清猜想他应该是在画梅。为自己的胡思意想感到好笑,慕容舒清举步,踏进了这片她看了数日的梅林,只因那画卷旁,摆放着两杯冒着热气的清茶!

第六十七章楚吟

看他飘逸流畅,自由挥洒的用笔,慕容舒清猜想他应该是在画梅。为自己的胡思意想感到好笑,慕容舒清举步,踏进了这片她看了数日的梅林,只因那画卷旁,摆放着两杯冒着热气的清茶!

缓步踏进梅林,在矮几前停下,慕容舒清被那墨迹未干的画卷吸引住了全部的目光。画的确实是一副傲梅图,只是没有一朵艳梅,有的,只是一枝枝苍劲的梅枝,张狂的生长着,或纠结盘绕,或独傲一方。整幅画构图散乱,似随意慵懒,又似野性不羁,看不出主题,又处处抓人视线。

拿起画卷前未干的狼毫,慕容舒清浅笑思量,轻抬皓腕,在这幅另类的画卷正中央留白处,提了两句诗。灵秀轻逸的字体,配上肆意冷傲的寒梅,倒也是相得益彰。慕容舒清刚放下笔,身后传来一声略带沙哑,却如同低声吟唱的声音:“清风自有神仙骨,冷艳偏宜到玉堂。好句。”

突来的声音让慕容舒清心里微微一怔,刚才还看他坐在旁边,竟是一眨眼的功夫,这人就已经站在她身后了。缓缓转身,她终于看清了这红衣人的脸——

如深潭静月般深邃惑人的眼。

如冰雕玉琢般洁净无瑕的脸。

如红梅艳色般瑰丽饱满的唇。

如————

如————

慕容舒清被眼前这张脸夺取了所有的心神,一时间也不知该用何种语言形容这张脸,完美无缺,亦男亦女,有着清风竹露的风姿,也有着严冬傲雪的张狂。他已经超越了性别的定论。

如此对视了一炷香的时间,慕容舒清才恍然回过神来,抚额轻笑,想她“一大把”年纪了,还像个十七八的小女生一样容易受迷惑,轻咳一声,慕容舒清浅笑叹道:“我失态了。”

红衣人习以为常,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轻勾唇角,懒懒的回道:“起码你还能说话。”

低低浅浅的声音,似乎在笑,却又让人觉得冷淡。不是那种冷若冰霜般的拒人千里之外,也不是桀骜张狂的让人无所适从,就是那种清清冷冷,淡漠无视的疏离,就足够让人不知道如何与之相处。

慕容舒清好笑的收回视线,她应该为自己见到这样的仙姿妙容还能说话而感到骄傲吗?!拿起矮几上温度适中的清茶浅酌,慕容舒清忽然眼前一亮,是极品泉葚!!这种茶只产于东隅灵泉山上,产量少,难以寻觅,基本上都是野生的。她也是在年前寻得一些,想不到在这竟能喝到。

“清儿!”只可惜,才浅尝了一口,一声严厉的男声打破了这闲适的斜阳美景。

还来不及放下手中的清茶,祁睿硕长的身影已经迅速来到慕容舒清身旁,抓住她的手腕,急促的语气中夹杂着恼怒和担心:“我说过不准进来,你听不明白吗?!!跟我走!”说完向那红衣人轻点了一下头,留下一句抱歉,拉着慕容舒清,匆匆离开这片梅林。

红衣人也未说话,看着匆忙离去的二人,他无所谓的转身,继续倚在矮几旁,看着斜阳落日,只是眼光掠过那副墨画时,冷漠的唇轻轻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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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舒清可以说是被祁睿拖着出了菩提树林,只是她现在想的,却是可惜了那一杯上好的泉葚!

一路疾行,祁睿终于在净水雅絮前停下了脚步,正对着慕容舒清眼睛,他双手紧紧的握着她的胳膊,脸上的表情严肃冷凝,不容置疑的说道:“从今以后,不许再踏入梅林,听见没有。”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失态而恼怒的祁睿,没有挣脱这双已经抓疼她的大手,慕容舒清淡淡的说道:“给我一个解释。”

“没有解释,你只要记住不许再进去。”祁睿生气的低吼,不自觉收紧的双手,让慕容舒清疼得微微皱起了眉头,不过很快,一个黑影迅速的闪过,慕容舒清的手重获自由。

祁睿也是练武之人,但是却不是炎雨的对手,几招过后,他已是被逼得退到慕容舒清五米以外。

轻揉手臂,慕容舒清低声说道:“炎雨,够了。”

一记重拳,将祁睿击出甚远,炎雨才收了拳脚,一个闪身,并没有隐退,而是站在慕容舒清身后。强行接下这黑衣冷酷男子的最后一拳,祁睿只觉得虎口处剧痛。这人武功之高,远非他所及,可是看他护卫清儿的样子,莫不是她的侍卫?!

再次看向黑衣男子,除了那一身暗夜劲装外,微侧的脸看不清长相,只是冷残逼人的气势始终威胁着他,刚才他居然丝毫没有感觉他的存在,收时枉若无踪,放时气势凌人。想不到,清儿身边还有这样的奇人。

握了握依然疼痛的手掌,祁睿一边走向舒清,一边低叹道:“清儿,大哥这是为你好。”

慕容舒清依然不语的看着他,平日里带笑的眼,坚持的直视祁睿,她不接受这样的解释。

慕容舒清的不妥协,让祁睿有些挫败,知道今天不说清楚,清儿是不会就此作罢了。思量片刻,祁睿才郑重又无奈的说道:“好吧,里边的那个人很危险,他随时可能要了你的命。”虽然清儿身边有这个武林高手,可是那人的喜怒无常、冷酷绝情,还是让他为她担心不已。

“他是谁?”这是慕容舒清现在最想知道的。

“他叫楚吟,你也许不知道他是谁,可是……”祁睿才说了两句,就被慕容舒清的惊叹声打断。

“邪医楚吟?!”慕容舒清难以置信,刚才与她品茗对饮,谈话赋诗的人就是让江湖中人又敬又怕,谈之色变的邪医楚吟!她会知道他,是因为沈啸云,据说他派出去追查邪医的人,要不就是没有找到,要不就是有去无回。传言此人完全没有医者的仁心,救人全凭喜好,人命对他来说,一如草芥。可是他的医术却是出神入化,江湖传闻,没有邪医救不了的人,只有他不想救的人。

“你知道他?”祁睿惊讶于她这个闺阁千金竟然知道那样邪肆的江湖中人,但是看向她身后那不离左右的暗黑身影,他彻底的相信,这三年来,舒清再也不是他认识的舒清了。但是不管怎么样,她仍是他最珍爱的妹妹,他不能让她有任何的意外。祁睿再次走近慕容舒清,就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拍着慕容舒清的肩,轻哄低语道:“这样也好,你既然知道他,就应该了解大哥的用心,凡是闯入梅林的人,还没有可以活着出来,你今天虽然可以全身而退,可是那人如此的喜怒无常,下次就不一定这么幸运了,所以以后别再进入梅林了。知道吗?”

肩上包含温情的轻抚,无奈的叮咛,都让她想起了遥远的哥哥们,小时候,他们也是这样一遍遍嘱咐,她放学要等他们来接,不要自己削苹果,因为刀很锋利,可是现在他们却只能遥遥思念。掩下已经微微湿润的眼睛,慕容舒清闭上了伤感的眸,低下头,让心中那弥漫的思念慢慢褪去。

祁睿看慕容舒清忽然低下了头,以为是自己太过严厉,轻轻的让慕容舒清靠在他的肩上,安慰的轻揉着她丝缎般柔滑的长发。慕容舒清轻靠着祁睿宽阔温暖的肩头,待思绪慢慢平复,才站直身子,问道:“他会出现在这,是因为净水。”上次听他说已经找到可以治疗净水胎记的人,现在看来应该就是楚吟了。

“是,我花了三年的时间寻找他,两年的时间恳求他,可是他仍然没有答应给净水治脸。”说起这个,祁睿脸上布满了阴霾。自从得知邪医可以治好净水那天起,他就没有放弃寻找他,只是用尽了方法,结果却是一无所获。最后,竟是在自家别院的后山,遇到爱梅成痴的邪医楚吟,本以为可以顺利请求他帮净水治脸,谁知两年过去了,仍是不得其门而入。怎能不教人抑郁。

不过通过这两年的观察,楚吟虽不像外间传言的那么可怕,但是也绝对是个危险的人物,想到这样,祁睿再一次郑重的对慕容舒清说道:“清儿,答应大哥,别再进去了。”

三年寻找,两年等待,她这个傻大哥对净水的怕是情根深种了。“我饿了,吃饭去吧。”慕容舒清没有正面回答祁睿,拉着他的手,走进了那温馨淡雅的净水雅絮。

第六十八章火花(上)

进了前厅,就看见净水在桌前张罗着饭菜,诱人食欲的香气迎面而来,慕容舒清走到她身旁,笑问:“净水,做了什么好吃的?”

净水一边摆放碗筷,一边回道:“糖醋鱼、香酥鸡。”

深深吸了一口气,慕容舒清赞道:“好香啊!”自从尝过净水的手艺以后,她的胃就被养刁了,连迎客楼都很少去,她应该组织所有迎客楼的主厨都来向净水学习,那迎客楼的生意一定会更上一层楼。

“小姐,您尝尝。”小心的将鱼刺挑出,净水将一块鲜嫩多汁的鱼肉送到慕容舒清嘴边。

肉质细腻,汁浓香滑,慕容舒清满意的直点头,转身对身后的祁睿说道:“真的很好吃,大哥,你也尝尝看。”

祁睿摇头叹道:“好啊!”他和慕容舒清一同进门,这么大个人,站在那良久,两个小丫头吃的开心,根本当他不存在。尤其是净水看到他后马上变得拘谨的脸,更是让他沮丧。他和她,难道注定要这样相对无语吗!

净水低下头,不再看祁睿,一双手假装忙碌的摆放着碗筷,一会儿沏茶,一会儿端菜,就是不让自己停下来。慕容舒清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叹道:“净水,别忙了,吃饭吧,我饿了。”她不知道她越是这样故意的无视祁睿,就越表示她的心其实是非常在意他的吗!

“小姐我……”净水站在慕容舒清身边,就是不肯坐下,还想要说什么,只见慕容舒清可怜兮兮的捂着肚子,拉着她的手说道:“我真的饿了。”看着这样的小姐,净水将想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净水,坐下吧。”绿倚走到她身后,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用力把她按到座位上。真不明白净水在别扭什么,大少爷对她的情意再明显不过了,她对少爷也是芳心暗许,明明相互爱恋的两个人,何必彼此折磨!

终于大家都坐下了,一顿饭吃下来,也还算愉悦,净水虽然一直不语,但是席间听到祁睿自曝一些童年往事的时候,也会会心一笑。说笑间,绿倚起身,端了一大碗梅子进来。献宝似的放在慕容舒清面前,说道:“小姐,这是今天中午我在院门口买的,一个老妇人要提一大篮梅子下山去卖,好可怜哦,我看这梅子还不错,就买了,您尝尝。”

现在是梅子的季节吗?好像还没有到吧!不过眼前的梅子虽然不大,颜色却已经十分讨喜,红润可爱,再看绿倚眼巴巴的等着她品尝,慕容舒清只好拿起一颗,放进嘴里。

“怎么样?好吃吗?”绿倚迫不及待的问道。

慕容舒清没有马上告诉她,细细的嚼了一会,才对着面前等待答案的三人笑道:“你们也尝尝看?”

三人面面相觑,各自拿了一枚,放进嘴里——

“天啊,好酸哦!!”绿倚一张脸瞬间全皱在一起,连忙将口中的酸梅吐了出来。拿来杯子,为他们倒了三杯茶之后,自己也赶紧喝了一大口,才算把嘴里的酸味冲淡。

祁睿也是酸的眯了眼,喝下半杯茶,对着闲闲坐在一旁,笑看他们叫苦连天的慕容舒清笑骂道:“清儿,你太坏了,这么酸还叫我们尝。”他对梅子本来就不感兴趣,真不该好奇去尝,这丫头,越来越精了,自己吃了亏,也不让别人好过。

慕容舒清挑眉浅笑,一脸无辜的回道:“你们不尝怎么知道是酸是甜。”

她还振振有词呢!祁睿宠溺的轻轻摇头,将那盘梅子推到桌旁,现在光是闻到它的味道,他就觉得酸。净水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看着这一大盘梅子,想到厨房里还有很多,也发起愁来。想了想,净水起身说道:“这么多梅子,丢了也可惜,我去拿些糖来。”

净水已经走到门边了,慕容舒清才忽然想到什么,对她说道:“净水,拿半碗糖,半碗盐过来。”

要盐做什么?虽然不明白,净水还是应道:“是。”

待净水拿来了糖和盐,慕容舒清将梅子分别装在两个碟子里,一个加糖,一个撒上了一层薄薄的盐。

绿倚不解的问道:“小姐,您这是?”加糖她可以理解,可是为什么要加盐呢?又酸又咸,这多奇怪啊?!

慕容舒清轻轻搅拌了一下,没有解释,将两个盘子推到他们面前,笑道:“你们再尝尝。”

这次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了,三人不约而同的选择加糖的酸梅,虽然加了糖,没有那么酸,可是仍然感觉到酸涩的口感还是充斥着舌尖,吃了一颗就不愿意再吃了,至于那盘加了盐的梅子,光是想象那又酸又咸的味道,就让人望而却步。

最后,还是绿倚鼓起勇气,拿起一颗,咬了一口。

细细嚼了一下,味道很特别,没有想象中的难吃。酸涩的感觉还在,只是加了盐之后,反而中和了一部分酸味,隐隐的觉得有丝丝的甜味可以回味。绿倚将整颗梅子放入嘴里,好奇的看慕容舒清,说道:“这个味道很不一样呢?”

慕容舒清笑问:“好吃吗?”

“恩。”绿倚想了想,点点头。其实说不上好吃,就是味道和以往的水果不一样,很新鲜,也很特别。

祁睿和净水看到绿倚居然说好吃,她还一连吃了几颗。两人的好奇心又被挑起了,最后,也拿了一颗,吃了起来。尝过以后,两人都是眼前一亮的感觉,有酸有咸,还有若有似无的甜,加了盐之后,居然让这一盘酸梅有了如此丰富的口感。

其实这是她以前到南方旅游时,看到当地人吃某些水果独特的方法,确实风味独特。今日让他们尝试,目的也不是仅此而已。慕容舒清看着杯中沉沉浮浮的茶叶,淡淡的说道:“觉得酸,我们一般都会加入糖,因为它们在世人眼中是绝配,可是其实加盐也别有一番风味,所以世间的事,没有所谓的配与不配。”

她说这些,并不奢望净水会忽然走出自己的心理障碍,只是希望对她是一种启示。

净水也感觉到了慕容舒清的意图,她再次低下了头,不语。

祁睿则是朗声笑道:“说得好。”

慕容舒清好笑的看着祁睿就差没有举双手表示赞同,忍不住调侃道:“既然这么好,这一整篮酸梅就让你带回去慢慢享用吧。”

“清儿……”祁睿哀怨的低唤,又惹得小屋里传出一片愉悦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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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不断袭来的夜风,寒冷而霸道。吹得烛焰忽明忽闪,似乎在宣告冬的脚步更近了。放下手中的书卷,慕容舒清靠着身后厚厚的羊毛软榻,有些疲倦的闭上了双眼。

阻碍在净水和祁睿中间的,是净水的自卑和轻微的自闭,要治好她,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而治好她的脸,是目前重建她自信心很重要的一个环节。但是那个楚吟……想起那炙艳的红,还有那冷漠的性子,慕容舒清低叹,要得到他的帮助,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还有目前祁家的情况也让她担心。大舅虽然中了一剑,还好没有生命危险。老爷子看似平静的每天喝茶下棋,可是祁府的暗士频繁出入,已经告诉她,老爷子一定知道了什么,也在部署什么,现在怕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慕容舒清忽然张开了眼睛,窗外有人!微微抬手,让炎雨不要轻举妄动,这人来了有一会了,只在窗外张望,却没有下一步的举动,是敌是友还未可知,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仍是靠在软榻上没有动,慕容舒清缓缓的闭上眼睛,如睡着般,感觉到黑衣人推开了窗户,可是他却没能进来,另一个黑影截住了他的去路,很快院子里传来了打斗声。

慕容舒清起身,炎雨立刻出现在她身后,原来她以为是炎雨担心她的安全,不让人踏进屋内,可是现在看来并不是。既然不是炎雨,那外面对打的人又是谁?慕容舒清走到门边,放眼看去,并不明亮的月光下,只见两个纠缠的黑影打得难舍难分。

第六十九章火花(下)

月色太暗,慕容舒清只得走到院前,才勉强看得清打斗的两人。炎雨则是紧随其后,其他保护慕容舒清的暗士也纷纷现身,分立在院内各处,将慕容舒清保护在最中心。谁也没有出手,只静静的观察着院中的两人。

那两人中,有一人并未蒙面,慕容舒清微微眯起眼,月影轻摇间,仍是看不清楚长相,但是那双冰眸让慕容舒清一眼就看出,他是莫残。没有人的眼睛冰冷得让她看了就会不由自主的心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那种毫无感情的冷然会让她觉得揪心。

蒙面人的武功也不弱,只是几招下来,蒙面人已经渐渐的招架不住了,闪躲走避,也显得狼狈起来,莫残一招擒拿手,将蒙面人右手困住,转手施力,骨骼错位的声音在这暗夜中显得格外清晰,蒙面人疼痛的闷哼了一声,这不大的声音却惊得慕容舒清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上前几步,那修长的身型,那乌黑墨发,那双明亮的杏眸,还有刚才那声压抑的轻呼,老天,是她——

蒙面人另一只未被束缚的手仍不服输的回击,让莫残冰眸里略过一丝不耐,一记重拳就要落下。

“不要!!——”

慕容舒清大声惊呼,让他瞬间收了力道。第一次见这女子大惊失色,就是在被赤炼所伤,遭胁迫挟持时,她也能淡定而笑。跌落深潭,独立深山时,她也能平静以对。这蒙面人却能教她神色大惊。

莫残一瞬间的失神,让蒙面人有机可乘,拔出腰间的匕首,向莫残刺去,莫残一个旋身,躲过了蒙面人致命的一击,同时,他也亮出了赤炼,暗红的幽光,轻颤的剑身,都像在渴血的鸣叫。

慕容舒清见识过赤炼的锋利和冷残,心里为那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捏了一把汗。她绝不可能是莫残的对手,她也绝不能有任何损伤!不然麻烦就大了。情急之下,慕容舒清对身后的炎雨说道:“救她!”

慕容舒清话音刚落,炎雨已经飞身而出,刚好截下刺向蒙面人的致命一剑。苍素不在,炎雨武功虽高,可是他一人仍然不是莫残的对手,然而这次莫残也无意为难他。收了长剑,莫残深深的凝视慕容舒清一眼,深沉的冰眸中仍是看不出情绪。慕容舒清刚要开口,黑影在眼前一闪,莫残已无踪可寻。

慕容舒清轻叹一声,他们的相见,似乎总是这样匆匆。不是刀来剑往,就是落水受伤。不知道下次又会是什么?!

蒙面人就这样坐在院中,也不起来,慕容舒清快步来到她身边,想起刚才那声脆响,慕容舒清有些担忧的问道:“你伤到哪里了?!”

只见蒙面人素手轻扬,将脸上的面巾扯了下来,一张明艳倾城的脸露了出来。虽然脸上已经满是薄汗,脸色也略显得苍白,但她仍是满不在乎的笑道:“除了手断了之外,没什么事!”

果然是西烈月!怎么说她也是未来的一国之君,看她毫无形象可言,甚至是有些耍赖的坐在地上,慕容舒清头疼的苦笑道:“你这是要给我惊喜吗?”

西烈月知道自己现在一身的狼狈,可是她并不以为意,坐在地上,完全没有起来的意思,嘴里还不忘调侃道:“你都不来看我,我只有夜探香闺了。”若不是因疼痛不断渗出的薄汗和那只已经不能动弹的右臂,她那惬意的样子,你会误以为她是坐在高贵的床榻上与你闲聊。

“不错,还能调侃,看来你确实伤得不重。”慕容舒清好笑的摇摇头,到底还是君王命,再怎样的狼狈,仍是尊贵逼人。伸手扶了她一把,将她带到屋里的软榻上坐下。西烈月的手不治不行,可是若回京城请大夫,这一来一回,没有三四个时辰怕是到不了。她这筋骨错位的伤,炎雨应该也可以治。

慕容舒清想了想,无计可施下,只得对炎雨说道:“炎雨,你给她看看吧。”炎雨立在门边,并未回答,筋骨错位对他来说只是家常便饭,只是他本来并没有打算替西烈月治疗。现在慕容舒清既然已经发了话,炎雨回身走到西烈月身边,查看她的伤势。

炎雨抬起西烈月的手臂检查错位的关节,突然袭来的疼痛让她皱起了眉头,但是却没有发出声音。待疼痛稍稍平复了一下,西烈月躺在软榻之上,低声问道:“你认识那个男人?”

这样伤筋动骨的疼痛,就是寻常男子也要承受不住吧,西烈月从始至终都没有叫过一声。这样的坚毅和韧性,也是成为一国之君从小就必须磨练的吧。慕容舒清轻叹,为君不易,为明君,就更是不易了,那无上的权利与尊贵背后,付出的是常人看不见也想不到的艰辛。

轻轻为她拭去额上的汗,慕容舒清淡淡的回道:“算是吧。”

有时候,她会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和她,似乎认识了很久一般,从第一次见面,她就莫名的相信他不会杀她。那种感觉很微妙。

西烈月忽然笑了起来,饶负兴味的说道:“冷傲狠绝,长得也不赖,我喜欢。”尤其是那双眼,让她想要抹去那层寒冰,看看他染上如火的热情会是什么样。一边说着,西烈月还一边揶揄的打量为她检查伤势的炎雨,啧啧叹道:“你身边的男子都是出类拔萃,怪不得你这么挑!你这个侍卫就很不错!”

话音未落,炎雨一个用力,将错位的骨头接了回去,再也懒得看西烈月一眼,转身出了里屋。

“嘶——”毫无防备的剧痛,让西烈月疼的呲牙咧嘴。

慕容舒清却毫不同情她,谁让她一副色女的样子,她以为所有的男人都是没有爪子的猫吗!炎雨没有给她一剑就已经是很客气了。她的手应该没事了,慕容舒清也懒得再理她,为自己斟了一杯清茶,懒懒的靠在矮几旁笑道:“这里不是海域,你可以不用这么肆无忌惮。”

西烈月轻轻转动一下手臂,基本上已经接好了,除了还有些疼痛外,已无大碍。起身来到慕容舒清身边,劫过她手中的茶,一口饮尽。西烈月大方的侃侃而谈:“在你面前我不需要伪装,其实你和我一样,对于自己想要操控的东西绝不会妥协,不同的是我要掌握在手中的,是我的国家,而你要掌控的,是你自己的人生。”

慕容舒清微怔,抬头对上西烈月自信了然的眼,她是第一个知道她想要什么的人。

两个各具风华的女子相视而笑,有时真的不需要说太多,尽在那寥寥数语,眼神交会间,便已经彼此明了。这或许就是所谓的知己吧!

西烈月看了看天色,月已西斜,放下手中的茶杯说道:“我走了。”

“你的手才刚刚接上,休息一会再走吧。”从这里回到京城,快马也要两个时辰。

西烈月没有停下脚步,走至院中,才回头对身后的慕容舒清无奈的笑道:“今夜我若是不回去,后果你也知道。”有时她也想任性妄为,只是人总有自己的责任需要承担。

是啊,西烈月身份特殊而敏感,容不得一丝差错。了然的轻点了一下头,慕容舒清已不再挽留。

“走了,三日后,东郊凌山,我等你。”说完,西烈月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净水雅絮。

慕容舒清苦笑,她还是这么张狂,让你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有时候她会想,若是西烈月有个轩辕逸这样的将军,是皇上被气死?!还是将军会吐血?!

“炎雨,派两人暗中护送她回去。”慕容舒清伸了伸腰,不自觉中,庭前的菊花已不再明艳,在冬日阵阵寒风中,也显得憔悴和无助起来。冬天算是真正的到来了吧!起风了,夜也更深了。

第七十章换脸

已是午后,在这样一个没有阳光的日子里,寒风似乎可以更加肆虐的吹拂。只是一夜的时间,秋便已经远去。一路行来,满地的菩提树叶宣告着冬的脚步。慕容舒清吸了吸鼻子,她似乎又有些着凉了,刚才绿倚差点不让她出门。不得已之下,她只有穿上了厚厚的棉袍,绿倚勉强答应。

眼前还是那片梅林,只是感应到冬的气息,几枝红梅已经提早开放,那傲然挺立,热烈红颜的早梅,已经迫不及待的展示着迎风傲雪的姿态。不过最为耀眼的,还是梅林深处那抹艳色红影。今天的他依然在作画,凛冽的寒风对他似乎不起作用,仍是那件红布轻纱在随风轻舞。

慕容舒清低头看看自己,相较之下,这一身重衣棉袍就显得有些臃肿可笑。拾起脚边一枝飘落的红梅,慕容舒清轻抚梅瓣,浅笑的立于楚吟身后,没有打扰他的作画的兴致。寒风中,一红一白两个人影背对而立,一个专心于挥毫作画,一个寄情于梅林风华,仿佛互不相干,殊不知,却已是这寒冬梅林中和谐的一景。

“你还敢来。”楚吟没有抬头,手中的笔似有生命般挥洒自如,笔走游龙。低低的声音轻如羽毛,让听的人心也会随之骚动。

慕容舒清转过身来,不在意脚下就是杂草。盘腿而坐,一手轻晃着手中的梅枝,一手轻托腮帮,耸耸肩,有些无奈的笑道:“没办法,上次的茶我还没有喝完。”泉葚的香醇还真是让人怀念。

最后一笔勾勒完毕,楚吟放下笔,依然是不再多看一眼,视线转向身后轻松自在的慕容舒清,她今天扎了两条辫子,全身裹在厚厚的白衣棉袍中,只有一张素净的脸露在外面。她总是清清淡淡的模样,不聒噪,不张扬。超越她这个年纪的平静,让他也注意到这个每日必会出现,却只是远远站在菩提树下的女子。

祁睿昨天应该警告过她,没有想到她今天还会来,而且还是这样闲暇轻松的坐在他面前。楚吟也在慕容舒清对面坐下,漠然的眼里流动着似有若无的兴趣,还是那低低沉沉的声音慵懒说道:“你不怕我?”

近看之下,他完美的不像是真人,与他这样面对面的坐着,慕容舒清的视线都有些不知道往哪里放。如果说安沁宣生来就是打击女人的自信心的,那这个楚吟,可以让天下间的男女都黯然失色。

“若是你要让我给这寒梅做花肥的话,请先让我喝完这杯茶。”怕不怕他呢?对于喜怒无常的人,慕容舒清还是无意招惹的,只是在她看来,楚吟他或者冷漠,无视生命,但是却不是喜欢滥杀无辜的人,因为他不屑。

楚吟低笑出声,他有多久没有遇到这样有趣的人了。将手中刚泡好的泉葚递到慕容舒清面前,一边为自己沏茶,一边说道:“说你来的目的吧。”

慕容舒清接过泉葚,青醇的茶香在鼻尖环绕,还没有喝,就已经醉人了。浅酌一口,慕容舒清对于楚吟的问题直言不讳:“第一,为了泉葚。第二,为了净水。第三——好奇你。”

他倒是没有浪费泉葚招待她。敢在他面前这样坦白自己目的的人,还真是不多。楚吟笑看眼前陶醉在茶香之中的女子,他举起手中的白玉茶杯,有些漫不经心的回道:“你很坦白。泉葚你喝到了,你说的那个女孩的脸无法可治,除非换脸。至于我,想要探究我的人,结果只有一个。”

不言而喻的那个结果,慕容舒清自是明白,不过她关心的并不是这个,放下手中的茶,慕容舒清微微皱眉问道:“你是说,用植皮的方法可以治好净水的脸?”

“你相信?!”植皮?很形象的比喻。他对眼前这个女子有些刮目相看,他说的这个方法,别说是普通人,就是那些所谓的名医世家的人,也认为是天方夜谭,而这个小丫头,居然理解他的意思,还用了一个贴切的说法。

慕容舒清笑道:“为什么不?”在现代医学中,这是很常见的治疗方法,她只是没有想到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可以达到做这种外科手术的高度。

“我很好奇,你治病救人的标准是什么?”这些世外高人似乎都有一些怪癖。

“看心情。”

“我猜也是。”

说完,两人竟默契的笑了起来。

祁睿匆匆赶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两人相谈甚欢的景象,昨天他就猜到清儿不会这么听话,可是没有想到,他们竟能聊得这么开心。但是他还是不放心清儿和楚吟呆在一起。

“清儿,你别打扰贵客,跟我走。”说完,又要拉起慕容舒清走出梅林。

慕容舒清无奈得叫道:“大哥……”

“我可以给她治。”没等两人展开拉锯战,楚吟闲闲的丢出一句话,瞬间让祁睿停下了动作。

愣了一会,祁睿不敢相信的问道:“真的?”他等待了两年,楚吟今天就这样轻而易举的答应了?!狂喜过后,祁睿激动说道:“我去把净水带过来。”

慕容舒清拉住祁睿马上要飞奔而去的身影,无奈轻笑道:“大哥,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这人只要是关于井水的事,别说是理智,就是智商都开始退化了。两年未曾答应,现在就是答应了,也必有原因或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