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子里,一名丫头装扮的少女正蹲在白菊前修剪枝叶,看到她们进来,先是一愣,但很快起身,恭敬的站在一边。
于擅让人将木箱抬进里屋,看了一眼低头站在一旁的女孩,思索了片刻,对慕容舒清说道:“舒清小姐,这是叠翠小宿的粗使丫头,老奴再给您找两个伶俐的来伺候。”
那女子一直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慕容舒清细看了她一会,淡笑的说道:“老管家,我喜欢安静,她挺好的,您就不用再找人过来伺候了。”
于擅有些迟疑,只是看慕容舒清浅笑下坚持的眼神,便也不再多说,这样的舒清小姐,总让他不能违抗。答道:“那好吧,你有什么需要再吩咐老奴。”
“麻烦您了。”
于擅一个躬身,说道:“您别这么说,老奴先告退了。”在慕容舒清点头后,于擅带着家丁,离开了叠翠小宿。临走时,在那女孩身边低喃道:“好生伺候。”
女孩微微点头,仍然垂首而立。
于擅离开后,小院里一片安静,慕容舒清没有说话,只是走到那小片白菊旁,摆弄着枝叶,继续刚吃女孩未做完的剪枝。良久,仿佛思索了很久,女子才慢慢走到慕容舒清身旁,欠身行礼道:“奴婢见过小姐。”
清润柔和的声音,让人听着很舒服。
没有回头,慕容舒清将手中剪下的枝叶放在一旁,继续整理着白菊,口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净水。”女子简单的回答了两个字。
净水?慕容舒清一边轻抚菊瓣,一边笑道:“好名字。”
起身理了理衣裙,转身看见净水仍然半跪着行礼,没有起身,慕容舒清拍拍额头,整天和绿倚她们呆在一起,她都忘了这个时代,主子没有叫起身,她们是不能起来的。轻扶她的手臂,让她起来,问道:“这里平常都是你打理的?”
有些迟疑,但仍然就着慕容舒清的手,站直身子,轻轻的回答道:“是。”
这小院虽然不大,但要打理的这么井井有条,仍然不容易。再次看向净水,她始终低着头,她脖子不会累吗?慕容舒清笑道:“你都是低头和别人说话的吗?”
听到慕容舒清略带调侃的话,净水思索了一会,才慢慢的抬起了头。
这让慕容舒清有些好奇,抬头见人有这么困难?直到净水完全抬起头,她才知道这丫头不肯抬头的原因。净水长得很秀美,一双灵动的眼睛也水润有神,只是她左半边脸从左额至唇角,有一块暗红的胎记。掩盖了她的秀丽,乍看之下,觉得有些可怕。
净水抬头后,一直不敢看慕容舒清,双眼盯着她的裙摆,良久,也没有听见慕容舒清惊叫或说话,终于忍不住,净水迎上了慕容舒清的眼睛。里面没有惊恐,没有不屑,没有嫌弃。有的是平静,是微笑,好像她的脸和平常人没有什么区别。净水又低下了头,掩住了眼中的薄雾。不是同情她,也不是可怜她,这浅笑淡然的女子,是这么多年来,唯一觉得她和普通人一样的人。
看她又低下了头,这次慕容舒清没有再让她抬起来,走到亭子里坐下,问道:“这园子没有人住吗?”园子很特别,她很好奇,它的主人是谁?
稍稍平复了心情,净水跟在慕容舒清身后,小声答道:“叠翠小宿原来是月小姐的闺阁,后来都是我和母亲打理,母亲去世后就是我在照看,平时除了几个主子偶尔会来看看之外,就没有人来了。”
这是祁月的住所?再次环视着精致淡雅的小院,慕容舒清轻轻低喃了亭子上的一副对联“白鸟忘饥,任林间云去云来、云来云去;青山无语,看世上花开花落、花落花开”祁月她该是怎样的女子呢?
良久之后,慕容舒清好笑的摇摇头,她是在追溯一个逝去的佳人吗?对身边的二人说道:“绿倚,你和净水进去收拾一下吧。”
“是!”
两人走进里屋,慕容舒清也出了亭子,迎着夕阳,躺着余晖,来到大片诸荆草旁,淡淡的清醇茶香,让慕容舒清深吸了一口气,摘下一片放在手上轻闻,反而没有什么味道,好特别的植物,只有成片种植时,才能闻到它的芬芳,离得越近香味却离你越远。又让人陶醉其中,不忍离去。
还醉心于这淡雅的茶香中,身后响起一声不确定的呼唤,让慕容舒清转过身来。
“清儿?”
第三十四章祁睿2
祁睿紧盯着眼前立于矮丛中的白色身影,他以为他看错了。回来听说清儿已经到了,急急赶往流芳院,却不见人影,后来才知道外公让她住在叠翠小宿。母亲的叠翠小宿一向很少人可以进入,清儿也不喜欢这里的冷清,她怎么会愿意住呢?
进门时,那白色的清丽倩影让他以为看见了多年前的母亲,眼前淡淡的浅笑,素白罗衫的女子,是他从小宠到大的妹妹吗?
他注视着她的时候,慕容舒清也在观察他,淡蓝的儒衫长袍,剑眉星眸,既儒雅俊秀又不失傲然气势,眉宇间,英气勃勃,确实是人中龙凤。会现在来找她的,应该就是祁睿了,慕容舒清有些艰难的叫道:“大哥。”毕竟祁睿才二十四岁,叫比自己年纪小这么多的男孩大哥,还真是不习惯。
一声大哥,叫回了祁睿的心神,将慕容舒清扶出诸荆草丛,略带生气的说道:“怎么自己就来了,也不等我去接你。”
慕容舒清整理了一下脖子上的丝绢,淡笑的回道:“也没有多远。”
再看一眼身边的慕容舒清,祁睿叹道:“清儿,你变了很多。”三年前的她,就不会这么说,难道三年他错过了小妹的成长吗?
慕容舒清苦笑道:“是啊,长大了吧。”确实够大了。
祁睿微微收紧拳头,低低问道:“是因为轩辕逸?”他一直知道小妹对轩辕逸情有独钟,为了他,甚至还失足落水。若是因为他,让小妹受了刺激,才变成这样的,他绝不放过他。
轩辕逸?他要不提,她都快忘了那霸道不羁的身影。轻轻压下祁睿紧握的拳头,慕容舒清淡淡的说道:“我和他,已经解除婚约了。”
解除婚约?“他逼你的?”
逼?慕容舒清差点笑出来,这种指腹为婚,该说是谁逼谁?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这场婚约,何尝不是我们在逼他呢?!”
夕阳西下,拉长了两人的身影,也模糊了原来的轮廓。慕容舒清淡雅的声音,在秋风中显得有些缥缈,始终平和的浅笑,让她看去更加柔和。却让祁睿的眉头皱的更紧:“清儿,你真的变了。”
以前的清儿虽然胡闹任性,甚至是蛮横无礼。但是她的喜怒无常都摆在脸上,而现在时舒清,淡然舒缓的笑意占据了她的脸,他却再也看不出她心里想些什么了。觉得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变了吗?她没有变,只是她不再是原来的慕容舒清了,然而这些已经不二解释,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那就让他认为她变了吧。有些事,或许不知道,更容易让人接受。
两人相对良久,却是无言,暗暗叹了口气,拉着慕容舒清的手,祁睿说道:“外公还等着我们吃饭呢,走吧。”
“好。”知道自己的改变,会让祁睿一时之间不能接受,轻轻点头,任由他拉着。徜徉在蜿蜒的小路上。她也想念自己的各哥哥。
第三十五章随笔1
吃过晚饭,谢绝了祁睿的陪伴,慕容舒清踏着曲折的小路,慢慢的踱回叠翠小宿,祁府后院的设计和她给慕容家的设计不一样,慕容家基本没有这样蜿蜒的回廊,这其实也是慕容舒清奇怪的地方,府中门堂和建筑,都带着阳刚,就连花草都很少,却有着这样婉转曲尘的精巧回廊。阳刚与柔美的结合,确实有趣。
今晚的家宴,并没有看见绿倚提到的“大舅”、“小舅”和“风贤表哥”。只见到了两个可爱的孩子,一个事大舅祁云的小女儿,也是目前祁家唯一的女孩子祁玉,已给是小舅的儿子祁风卓。两个小家伙对她很感兴趣,一个晚上问东问西的。看着他们,让她想起了星魂。第一次见到星魂时,他也像他们这般大,却是一个一身带刺的孩子,充满着防备和忧郁。果然家庭对一个孩子的成长,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慕容舒清心里胡乱的想着,脚下悠闲的走进小院,就看到两个丫头围在亭子里的矮桌前,不知道在干什么。悄悄走到她们身后,两人正认真的把洗好的诸荆草叶塞进一个精美的月牙荷包里,慕容舒清笑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两人被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慕容舒清微笑的站在她们身后,绿倚拍拍受惊的心脏,说道:“小姐,您吓死我了。”
她就问了一句话,这就吓着了?!慕容舒清好笑的拿过她手中的荷包细看,很漂亮,不是绣功不凡,只是细密的针脚,灵动的白菊,都看出所绣之人的用心和细致。淡淡散发的诸荆茶香,让这个荷包更显得雅致。
慕容舒清一边把玩着,一边笑问:“这是?”
绿倚接过荷包,递给净水,让她把剩下的诸荆草装进荷包里,自己轻扶慕容舒清,让她在亭子里的木椅上坐下,笑着解释:“这是净水绣的荷包,说是把诸荆草放在里面,可以随身携带,我猜小姐你这么爱茶,一定会喜欢的。”
“送我的?”慕容舒清轻笑。
“嗯。”净水吧装好的荷包束紧,将荷包递给绿倚。
绿倚却不接,转身来到慕容舒清身边站着,给了她一个你自己拿过来的眼神。
慕容舒清笑看两个小丫头的眼神交流,敢情她不在的时候,两人就建立起了不错的感情了。她也不说话,等着看净水打算怎么做。
净水捏着荷包,慢慢的挪到舒清面前,低声说道:“小姐,这个,给您。”说完,就把荷包递到慕容舒清面前。
看着眼前的荷包和那个一直不抬头看她的人,慕容舒清笑了起来,轻灵的笑声在这不大的小院里来回荡漾。
绿倚和净水不明所以,不知道慕容舒清为什么笑,净水握着荷包,疑惑的看着慕容舒清,忘了要低头。
慕容舒清渐渐停了笑意,接过净水手中的荷包,拉着绿倚和净水在自己身边的木椅上坐下,轻轻说道:“谢谢你,净水。”
本来就不太敢坐的净水听见慕容舒清的话,连忙站起来,说道:“小姐,您别这么说。”
再次拉她坐在自己身边,慕容舒清晃了晃手中的荷包,说道:“我刚才笑,是因为这个荷包,它让我看见了你。”
微微蹙眉,净水不懂,她一直就在这里啊?
看着净水疑问的眼睛,慕容舒清淡淡的笑着,轻轻的说道:“我进这个院子的时候,看见的是一个影子,不是你。现在,你愿意让我看见你了,那么,以后抬起头和我说话,好吗?我想看你的眼睛。”
一开始,她就看出这孩子有轻微的自闭症和不安全感。形成的原因应该是从小就和母亲居住在这相对孤僻的院落,再加上脸上的胎记,让她更不愿意接近人群和信任别人。还好,她还不是很严重,荷包只是一个媒介,通过它,舒清感觉到了她的善意,她愿意接受她。这是带她走出自我封闭的一个契机。
“嗯。”舒缓的声音,温暖的笑意,让净水再一次红了眼眶,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再一次低下头,回避慕容舒清鼓励而善意的眼睛。而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她愿意走出第一步,就是好事,以后慢慢来吧。这也急不得。拍拍两人的手,慕容舒清轻松的笑道:“你们给我泡杯茶吧!”
“是!”绿倚知道这时候,舒清喜欢一个人安静的待着,于是带着净水,进了内室。
将荷包系在腰带上,慕容舒清走出了亭子,来到小屋前那片白菊旁,月光下,越发的洁白,不及满院的诸荆茶香,却是傲然的不失高雅。难怪古人会说它信手拈来无意句,天生韵味入千家。
高洁傲骨,总让人想要据为己有,却又不忍采撷,怕损其灵性。轻抚花瓣,慕容舒清轻声叫道:“炎雨。”
炎雨一个闪身,出现在慕容舒清面前,到了祁家之后,他和苍素又做回了影子护卫。他们还是更习惯以这样的方式保护她。不过因为上次的挟持,两人更加谨慎了。
思索片刻,慕容舒清说道:“你到迎客楼告诉覃锐,我明天会过去,让他准备好我要的东西。”这次来京城,查看商业和账目也是一个重要的目的。三年来,她一直把商业的重心放在东隅各地,京城却是她控制发展速度的地方,这里是政治、皇权最为强盛和集中的中心地带,任何利益和关系的变化都很敏感。权衡利弊就显得尤为重要。
炎雨低声应道“是”的同时,人影已略出院外。
对于他们“空中飞人”般的技能,慕容舒清已经习以为常了。以前还会感慨一番,现在直接忽略。放开手中的白菊,慕容舒清起身回到亭子里,轻轻解下脖子上的丝绢,月华下,脖子上的伤痕基本上已经看不出来的,只是秋夜还是有些凉,微风吹得她的衣袂翻飞,拢了拢衣服,慕容舒清斜靠着亭子旁的柱子,明天要让绿倚去准备一张躺椅。坐着太累。伸伸腰,慕容舒清懒懒的唤道:“净水。”
第三十五章随笔2
听见她的呼唤,净水端着一壶茶,来到她身边。
慕容舒清问道:“这园子里有书房吗?”她带来的书,在车上就看得差不多了,要是这园子里有书房,她就省得再从抱月书斋里搬了。
净水一边为慕容舒清倒茶,一边说道:“有的,都是以前月小姐收集的书,一直没有搬动过。”
慕容舒清好奇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会喜欢什么样的书籍,于是起身说道:“带我去看看。”
“是。”净水带着慕容舒清,来到木屋一层最靠左边的厢房,让慕容舒清在门口等待,进屋点好烛台,才将她迎进来。
跟着她进了房里,细细看过一遍这书房,并不算大,书籍却是不少。进门正对着一张书桌,上面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房间整理的很整齐,打扫的也很干净。
书房的两边,各并排立着三个大书架子,书架上大多数是诗词和名家杂谈,还有一些史书札记。让净水把烛台拿过来,微微举高。便于她可以看到书架的上层,据她的经验来说,一般书架的上层和底层,都会能找到一些有趣或不同的书籍。果然,她在书架的最上层找到了几本游记小说和一些关于药草的杂论。
慕容舒清蹲下查看下层书架,却在最靠里面的书架下边看见一块黑色的阴影,俯下身子,拿过烛台查看,是一个长方形的木盒,抬头问净水:“这下面的木盒是什么?”
净水显然也很疑惑,她平时擦拭书架和清扫地面时,并没有注意到书架下方还有一个木盒,只得摇头答道:“奴婢不知。”
把烛台递回净水手中,也不顾身上的丝绢轻纱,就跪坐在地上,一边伸手到书架最下层,摸索着木盒,一边笑着对净水说道:“净水,在我身边不用自称奴婢,我不习惯。”慕容府的人已经被她训的在她面前不说奴婢了,现在老听净水说,还真是刺耳。这就是社会对她们奴性教育。
低低的说了声是,就将烛台放在地上,也如慕容舒清般跪坐在地上,着急的说道:“小姐,让奴我来吧。”
慕容舒清直腰,揉了揉胳膊,还真的很重,拉了半天,只拉出了一点,让出一半的位置给净水,说道:“很重,来,我们一人一边,把它拉出来。”
净水点头。两人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那木盒从书架下拉出来。吧烛台拿过来细看,木盒上覆着一层灰,轻轻擦拭,看得出是用紫檀木雕刻而成,做工非常简单,盒身上并没有复杂的雕花图案。但是却非常精细,木盒没有锁,仅是盖着,却依然结合的非常紧密。
木盒被轻轻打开-----
第三十六章祁月1
木盒被轻轻打开------
一些蓝皮却没有书名的书籍
一张叠好的绢丝
一具小石雕
慕容舒清拿起石雕细看,手工有些粗糙,技艺也不纯属,夜色烛影下,隐约看出雕的是个男子,他宽袍儒衣,缚手而立,面容虽然刻得有些模糊,看不清男子的长相,但仍能感觉出雕刻之人很用心的刻画男子的音容笑貌。简单的雕刻,也已看出,男子该是风神俊朗,儒雅潇洒的。
放下石雕,轻轻抚上绢丝,柔滑轻薄却又强韧的质感,显示了这是一块上好的罗绢,这种罗绢一般用做画布,既轻巧方便,也不易破损,还能长期保持画卷鲜亮如新,只是价格不菲。
这样的光线下,打开画卷也看不出什么,慕容舒清略过它,拿起旁边的书翻阅,细看之下,这些书都是祁月早年创作的诗词和她的随笔。觉得很有意思,慕容舒清挑了几本,似乎觉得还不够,对身边的净水说道:“净水,替我把剩下的搬到房里。”
在慕容家里,她也曾在某些书中看见过一些祁月留下的注释,当时就觉得这是个特别的女子,来了祁家,住进她的叠翠小宿,对她,就更是有了一种莫名的亲近。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血缘相亲?!慕容舒清好笑的摇摇头,走出了这间小书屋。未来的几天,她该不会无聊了。
“是。”净水收拾了剩下的书,跟着她出了门。
进了二楼的主屋,绿倚已经把房间收拾好了,接过慕容舒清手中的书,放在躺椅旁的矮几上,她知道舒清不喜欢正儿八经的坐在书桌前看书,所以将躺椅搬到里屋,方便她躺着看。
慕容舒清靠在窗边,接过净水重新泡好的茶,看两人有条不紊的张罗,嘴角就止不住的上扬。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一般千金小姐都是没有生活基本自理能力的白痴了,有这样处处考虑周到,准备妥当的丫头,别说动手了,连脑都不用动了,想不白痴也很难。
屡了屡风吹乱的头发,用一根丝带随意的一绑,享受着背后吹来的清风,慕容舒清轻笑道:“你们都下去休息吧。”
将泡好的清茶放在矮几上,绿倚起身,准备离开。净水站在一旁,微蹙眉头,不知是走是留。她虽然一直住在园子里,没有伺候过什么人,但规矩她还是懂的,哪有小姐还没有休息,丫鬟可以先休息的,就算小姐休息了,他们也应该轮番守夜才对吧?
绿倚看净水傻傻的站在那里,好笑的走到净水身边,拉着她的手,说道:“走吧,小姐看书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
其实是小姐不舍得她们陪着她熬夜,所以平常在家里,小姐看书,看账本的时候都会以她们会打扰她为由,让她们回去睡觉。
看着已经躺在躺椅上,挥手让她快走的慕容舒清,在看身边笑得无奈,拉着她离开的绿倚,净水想,跟着她,该是她们最大的幸福吧。
看两人退了出去,慕容舒清捶了捶肩,今天确实有些累了,随意的拿起手边的一个看上去比较薄的书,好奇那位传说中德艺双馨的才女,会写出怎么样的妙词佳句。
只是这一看,便是久久不能放下。
直到房门被轻轻的敲响,绿倚带着睡意也略微担心的声音传来:“小姐,已经三更天了。”
三更?慕容舒清向窗外望去,是啊,月亮依然明亮,只是已经偏西了,原来她竟然看了四五个小时了,伸了伸有些僵硬的腰,慕容舒清回道:“嗯,我知道了,你去睡吧,我也休息了。”
知道绿倚不看到她熄灯不会离开,吹熄了油灯,慕容舒清依然躺在窗边的躺椅上,直到听见绿倚离开的声音,她才慢慢起身,放下手中握着的书,来到那不算大,却可以环视小院所有景色的雕花窗前。
窗外的世界,寂静无声,在这凉夜里,连想倾听虫鸣鸟叫,都是奢侈。本来就不艳丽的诸荆草丛在这月夜下,只有时时随风飘摇的茶香,显示它的存在。唯有院前那白得刺目的菊,依然在月夜下吐露芬芳,舒展傲骨,不在意是否有人看见,有人聆听。
窗外的世界,寂静无声,在这凉夜里,连想倾听虫鸣鸟叫,都是奢侈。本来就不艳丽的诸荆草丛在这月夜下,只有时时随风飘摇的茶香,显示着它的存在。唯有院前那白得刺目的菊,依然在月夜下吐露芬芳,舒展傲骨,不在意是否有人看见,有人聆听。
慕容舒清似乎明白了,院前为何植了这样一丛白菊,却又是那么小的一丛。
祁月
祁月
慕容舒清低喃看这个名字,只是在这撒满月华的小院里,佳人已不在,留下的,只那一簇惨白的艳菊和满院的茶香。
西斜的月光照进房间里,在失去烛光的黑暗中,显得那么明亮,慕容舒清随手放在躺椅上的书,被风吹的沙沙作响,那是祁月的随笔小记,慕容舒清没有想到,那里面记录的是她的故事,她的心情。
祁月自小,便才情逼人,就连教授她的老师,都感叹她若为男子,必定是国之栋梁。文之巨匠。她所作之诗,所绘之画,都成为当时王孙权贵及尽所能想要收藏的珍品。只是祁月为人清冷傲气,对这些趋炎附势,附庸风雅的纨绔子弟不屑一顾。祁钟霖对这唯一的女儿也极尽宠爱,回绝了无数求亲。
在祁月十八岁那年,灵山之上,她见到了正在与悟净大师研讨佛法的他。他风姿洒脱,他神耸貌溢,他不同于世俗男子的君子风采,都让祁月为之仰慕,为之倾倒。而祁月的清雅仙姿,兰心惠质,才学横溢,也同样吸引着这个风华少年。
第三十六章祁月2
两人很快倾心相恋。只是祁月的身份成为二人最终结合的障碍。男子不愿走入官场这肮脏之地,更不愿背负攀龙附凤的名声,祁月打算与其私奔,只是男子认为自己乃是闲云野鹤,不能给她如以前那般的优越生活,没有带她走,留下他们的定情之物玉玲珑便离去了。祁月甚至没有来得及告诉他,她已经有孕。
男子走后,她砸碎了玉玲珑,半月内下嫁当时江南巨富慕容详,京城众人哗然。从此,祁月再没有回过京城,也没有回过祁家。她没有带走小院里任何东西和祁府中任何一个人,就连从小陪伴她长大的贴身丫鬟,她也将她留在了这座叠翠小宿中。
那不算长的随笔小记里,载满的祁月的欢笑,悲哀,幸福,痛苦。流连着她的清冷,她的孤傲,她的不屑,她的决绝。
让慕容舒清久久不能忘怀的,是祁月在最后一本随笔中,最后一页,只留下了一句话。
--------------------------我只用了一眼的时间去沦陷,却用了一生的时间来怀念。
爱情,总是让人难解。若是男子不在意那些所谓的攀龙附凤的闲言碎语,或者带者祁月私奔,过着简单平实的生活,又或者,祁月没有这么骄傲,天南地北也要寻到他,是否,结局就会不一样。
或许,爱情决不仅仅是相互倾心,互诉衷情这么简单。在她看来,爱情,该是属于相互懂得的人。祁月的悲剧,是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都不懂她。她不在意是生活在锦衣玉食,高床暖枕的高宅大院里,还是清粥小菜,矮床薄被的农家小院中,她只希望和她心爱的人相知相守。
他却不明白。
慕容舒清叹息这样的女子,她才情横溢,她风姿卓约,她拥有自己的意志、尊严和自信,然而她却仍然专为爱情而生、为爱情而死,爱情成为她人生的唯一目标与归宿。失去了,她便枯萎了,消亡了。
轻叹一口气,慕容舒清拿起矮几上绿倚为她准备,却是早已凉透的清茶,轻抿了一口,便放下了,原来,不管是多好的茶,凉了,都会涩。
第三十七章请安1
细碎的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户照进房间里,伴随着淡茶芬芳的清风,如嬉戏般,抚过窗边的躺椅,矮几,还有床上那抹身影。只可惜她并不情愿享受这般轻柔阳光的爱抚,慵懒的转过身,把自己埋进丝被中。
绿倚轻推开门,和净水进到内室,将手中的木盆放下,看了一眼裹得像蚕茧一般的人儿,她笑着走到窗前,轻轻关上窗户,掩住了满室阳光。走回床前,小声的对那“蚕蛹”叫道:“小姐!”
完全没有回应,绿倚小心的拿下慕容舒清覆在脸上的锦被,再次轻唤:“小姐!”
慕容舒清拉回锦被,咕哝了一声,转身,仍然没有理她。
绿倚无奈的和净水交换了一个眼神,叹了口气,坐在床沿上,轻拍慕容舒清的肩膀,叫道:“小姐,小姐!”她最怕就是叫小姐起床,怎么叫也叫不醒,昨天她三更才睡,现在要叫醒她就更难了。
净水端着绿倚一大早就让她准备的浓茶,也不放下,瞪大眼睛看着两人的拉锯战,原来清雅脱俗的舒清小姐,还有这么任性可爱的一面?
绿倚锲而不舍的叫了快一炷香的时间慕容舒清才不得已的转过身闭着眼睛,低问道:“绿倚?!”这丫头今天是怎么了?这么执着的要叫醒她。
终于有反应了,绿倚暗暗舒了一口气,怕她又睡着了,赶紧说道:“今天是来祁府的第一天,该去请安了。”
“请安?”混沌的大脑过了良久,才想起有请安的规矩。实在是不喜欢这种形式上晨昏定省的请安,在慕容家时,她早就废除了。今天要不是绿倚提醒,她还真是失礼了。
“哦,好。”应了绿倚,还是在床上赖了一会儿,慕容舒清才懒懒的坐起身来,一双眼紧闭着,不肯张开。
绿倚笑着拿起毛巾,为她擦脸。然后扶她站起来,为她穿上淡紫罗裙,再随意的绾了一个髻,麻利的收拾妥当。这期间慕容舒清始终紧闭双眼,一言不发,就像睡着般任由绿倚打理,看的旁边的净水目瞪口呆,难道小姐站着也能睡着?!
再次确认没有问题了,绿倚才满意的在慕容舒清耳边说道:“小姐,可以了。”
“嗯。”懒懒的应了,慕容舒清万分不愿意的睁开眼,净水机灵的马上送上浓茶让她提神,灌了一大口,苦涩的滋味,浓郁的茶香,终于让慕容舒清恢复了些许神气。但是仍然止不住的呵欠连连,有气无力的说了声:“走吧。”就慢慢的晃出房间。
绿倚抿嘴偷笑的跟在慕容舒清身后,小姐平常都是精明能干,优雅从容的,只有在她睡不够的时候,才能看到她迷糊的一面。
虽然才早上八点多,阳光就已经很灿烂的,好在已经是秋天了,倒也不显得炙热,反倒是晒得人昏昏欲睡,一路上呵欠不断,慕容舒清跟在绿倚身后慢慢悠悠的晃到正厅时,也已经不早了,远远的,就看见里面坐着一些人。
绿倚轻轻拉了下慕容舒清的衣角,担忧的小声说道:“小姐,到了。”
轻拍脸蛋,让自己稍微清醒些,慕容舒清打起精神,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走进内堂。
进入内堂,刚刚站定,绿倚向前一步,半跪着行礼,柔声道:“给老太爷,老夫人,大舅爷,大舅夫妇,小少爷,小小姐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