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桃花点点英雄路
第三十三章赔礼
秦须早已认出坐在地上的尉迟紫菀就是前几日在悦仙楼与他发生争执的那位“少年公子”。心里虽然强忍着,但秦须的脸上还是浮现出一丝笑意。
天朝士大夫家中小姐,个个都应是在门风谨素的环境下长大的,平日里府中若是来了生人,回避都还怕来不及,怎么可能似尉迟紫菀这般恣意妄为,出事儿之后还摆出一副事不关己、毫不害羞的样子出来。
相府里的下人听见厅内巨响,早有人赶了过来,一进门,看见倒在地上的屏风和尉迟紫菀,稍愣一下,随后就像看见什么正常事儿了一般,又都马上退了下去。
尉迟紫菀低着头用手解缠在屏风上的带子,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
她这模样更激恼了尉迟翎。尉迟翎看了一眼秦须,自觉不好当着秦须的面训斥尉迟紫菀,就拿一双鹰眸盯着她身后站着的碧环,沉声道:“你平日里就是这样侍候小姐的?”
厉声严色,碧环吓得腿一软,忙蹲下身子帮尉迟紫菀解带子。
尉迟紫菀扭过头看碧环一眼,皱皱眉,小声道:“不要你帮忙。”
她再一回头,就看见一双修长的手从她眼前伸下来,落在与屏风纠缠着的腰带上,三四根指头灵活而快速地将带子抽开来。
尉迟紫菀盯着那双手,看到指尖上修得整整齐齐的指甲,手指内弯处因长时间写字而磨出的笔茧,宽宽的袖口随着手的活动而晃晃悠悠,两节腕骨在袖口处若隐若现。
她愣愣地看着这双手,还没反应过来时,那手指上的动作已经停下,腰带也解开来了。
她幡然醒悟般地回过神,一抬头,撞进那双闪亮如星光般的眼睛,一惊,跳了起来,结结巴巴道:“你你你…谁让你乱碰我的?”说着脸也开始泛红。
秦须向后退一步,看到尉迟紫菀慌得连睫毛都开始发颤,不由笑了起来,原来她并不似表面那般大大咧咧。
他又后退一步,才笑道:“就当是在下给尉迟小姐陪不是了。先前在悦仙楼,是在下唐突了。”
尉迟翎眉头皱起,问秦须:“你们之前见过?”
尉迟紫菀瞧见尉迟翎的微怒的样子,暗恼秦须多嘴,生怕他一开口便将自己女扮男装的事情说了出去,于是赶紧摆摆手,叫道:“没有没有,怎么可能呢。我一天在房中连府中大门都不愿踏出去,哪里会有机会与秦公子相见。爹爹切不可听他胡说。”待尉迟翎转头看向秦须时,她又连忙对秦须挤挤眼睛,暗示他不要乱说话。
秦须看着她,轻笑,收回目光,微微低头,对尉迟翎道:“是。晚辈认错人了。似尉迟小姐这般闺门千金,怎么可能独自去悦仙楼这样的地方呢。”
尉迟翎虽觉诧异,但听见秦须这么说了,也不好多做追究,只是看着尉迟紫菀,狠狠地“哼”了一声。
但尉迟紫菀对秦须做的小动作,全数落入了尉迟决眼中。
尉迟决抬手摸了摸发胀的额角,缓缓向尉迟紫菀走过去。
尉迟紫菀脸色刹然间变白,小脚向后移了几步,嘴唇哆嗦着,道:“二…二哥,你要做什么…哎呦!”
还没说完,她便被尉迟决拽住胳膊往秦须面前扯去。
尉迟紫菀小身子使劲向后拖着,嘴里还不停地叫:“二哥你也是读过书的人,男女授受不亲你难道都忘了么…”
尉迟决唇中逸出一声冷笑,手一松,便让尉迟紫菀立在了秦须面前,道:“你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尉迟紫菀看着尉迟决的眼神,胳膊上一阵战栗,小声嗫喏道:“二哥你到底想怎样…”
尉迟决冷声道:“尉迟家就你一个女儿,爹与大哥平日里纵容你我没话说,你做了那么多离经叛道的事情也罢了,但你何时学得满嘴谎话连篇?”
被尉迟决当着秦须的面这么一吼,尉迟紫菀脸色瞬间由白转红,嫩唇微微发抖,胸口也一起一伏的,半天才道:“你凭什么这样说我?我从小时候起你就常年不在家,你有管过我么?你有把我当作过你妹妹般照料过么?娘过世得早,爹又忙朝中的事,大哥人虽然和善,但又不常过问我的事情,二哥你呢,一年能见我一面么?好不容易回来了,也不回家住,见了我就知道凶巴巴地吼…”说到最后,她眼眶鼻子全湿了,低下头,不再看尉迟决的眼睛。
秦须在一旁愣住,他根本没有想到会从尉迟紫菀口中听到这么一番话,也不曾料到外表看上去活泼开朗的尉迟紫菀,心里竟还藏着这许多愁怨。
尉迟翎听了这话也微微有些动容,叹道:“菀儿…”
尉迟决却丝毫不为所动,眸子一闪,道:“给秦公子赔礼道歉。你那日在悦仙楼做了什么我不知道,但必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尉迟紫菀小拳头捏了起来,眼睛更加红,偏了头看着秦须,道:“我为什么要给他道歉?明明就是他欺负了我,他才是坏人!”
坏人?秦须摸了摸鼻子,眼睛也不由自主地眯了起来。坏人…
秦须眼帘一动,突然笑笑,对尉迟决道:“将军不要为难尉迟小姐了。那日在悦仙楼,在下不知尉迟小姐身份,轻薄了小姐,实是在下之过错。”
轻薄了尉迟紫菀?尉迟决身子动动,转头看着秦须的眼睛,心里在拿捏他这话的真伪。
尉迟紫菀听了一怔,脸色尴尬,口中不由道:“你何时对我…”
话没说完便被秦须打断,他稍稍放低了头,道:“在下所做所为无须尉迟小姐替在下遮掩。尉迟小姐想要在下如何赔礼道歉,在下一定照办。”
秦须说完,抬起了头,望着尉迟紫菀红红的眼睛,嘴角不留痕迹地弯了弯。
尉迟紫菀看着秦须唇边未褪的笑纹,手心里微微沁出几粒汗,心里咯噔一声,响得整个胸腔都开始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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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钿筝
天音楼的后院里,安可洛挽了裙脚,拖着一个打满了清水的木桶,在替楚沐怜栽的那排小桃木浇水。
前厅的喧闹声时不时地飘过来,安可洛却只注意那小小树丫上新发的绿嫩芽,独自笑着从桶中舀水浇至树根下面,看着松散的土壤缓缓吸了水,变成颜色黯深的泥。
水片片浇下来,碎成一滴滴的花,在傍晚西移的阳光下颗颗晶莹,迅速没入土中。
安可洛甩了下手上沾到的水珠,直起腰喘了口气。
她将手中的木杓丢入桶中,看着它在水面上浮浮沉沉地晃,再抬头望望远处被落日映得略微发红的天,扬了唇笑笑,理理衣裙,转身想走。
身后横过一只手臂搂住她的腰,安可洛脚下不稳,往后一跌,身子靠入一具结实而又熟悉的胸膛。
安可洛没有回头看,由他这么抱着,手探上搁在她腰间的大掌,口中微叹道:“怎么寻到这儿来了?”
尉迟决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头发,低声道:“差人过来下帖子,被你回绝了。安姑娘真是身处高阁难求一见,在下只好亲自前来,看看有没有运气,能见上安姑娘一面。”
安可洛淡淡一笑,听出了他这话中满满的怨气,轻声道:“谁知你到底有没有要紧事儿。昨日才回来,今天哪里好再出去?”
腰间又是一紧,尉迟决道:“若没有要紧事,安姑娘便不肯见我?”
安可洛笑道:“这话听着倒像小孩儿说出来的。你是如何知道我在这后院里的?”
尉迟决沉声笑道:“我一进天音楼,马上就有小厮上前告诉我你在这儿,还替我指了路。”
安可洛脸一红,恼道:“这是何理,倒还真把我当成你的了。”
尉迟决微叹一声,道:“被当成我的不好么?”头一低,轻轻吻了安可洛的头发,以微不可闻的声音道:“我很想你。”
安可洛心里一动,想转身,却被他压紧在怀中,耳边落下他的吻,又听他道:“有东西要送给你。”
腰间的手臂一松,她整个人被尉迟决转了过来,那双黑眸就在她眼前,连里面映出的自己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安可洛红了脸,道:“还在院子里呢,叫人看见了可如何是好。”
尉迟决一笑,大掌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往天音楼的后门走去。
安可洛小手缩进他宽大的袖口里,感觉着他身上暖暖的气息,红唇不禁漾开来,道:“这是要去哪里?”
尉迟决侧低了头看看她,笑道:“自然是将军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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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踏入这钦赐将军府,安可洛心间却比头一次廖珉带她来时更觉紧张。
过了轿厅,她一路被尉迟决牵了手走,时不时会有家丁路过,见了尉迟决,就一副惶恐的样子绕道而退,临了还会偷偷瞥一眼安可洛。
她能感觉出尉迟家握着她手时用的力道很轻,她侧过脸,看到他刚毅的身子在微暗的天色下更显英挺,她不由自主地抿唇笑了笑。
尉迟决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也不转头,只是道:“在笑什么?”
安可洛动了动手指,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划了两下,小声道:“觉得尉迟将军,很是英俊…”
尉迟决脚下一停,转过身子,唇角勾起,长臂一伸,横着将安可洛抱起,道:“你走得太慢了。”
安可洛已经慢慢习惯了尉迟决这种随意而为的性子,手勾上他的脖子,头靠上他的肩,轻轻笑道:“我的腿又没有你的长。”
尉迟决脚下快步朝内堂走去,眉头微皱,道:“怎么这么轻,抱着你和握一根羽毛都没差别了。”
安可洛但笑不语,任由他抱着,走至一间单独隔出来的房间前。
尉迟家踢开门,走至房中间,轻轻将安可洛放了下来。
安可洛顾不得看这房内别的,目光早已被地上架着的一把筝吸引了。
她走过去,绕到筝的后面,低了头细细地看。
筝的首、尾,及四周侧板均是上等金丝楠木,木板上镶了金花,珍珠,还有贝壳制成的饰品。
安可洛扫一眼筝弦,面露惊奇之色,又将弦一根根数了一遍,才抬头看向尉迟决,道:“十八根?”
尉迟决笑笑,道:“在天音楼第一次见你,看到你把筝改为十五弦的。回来后我突然有了点念想,便找人做了这把十八弦的筝。”他停了一下,又慢慢道:“喜欢么?”
心头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安可洛瞧着他的笑脸,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低下头,抬手挑了几根弦,震起脆亮的几个音。
她抬起头看看这房中黑漆漆的摆设,抿了唇笑道:“这筝摆在这里,倒显得格格不入。”
尉迟决眉头动了动,走过来,轻轻将安可洛拥入怀里,低头贴着她的耳朵,道:“若是由你来布置,这房间会成什么样?”
安可洛心头一阵颤动,脸贴上他的胸膛,闷声道:“我不明白…”
尉迟决轻叹,手抚过她的发,道:“昨晚我想了一夜,你的心思我明白。既不愿让我在外替你置宅,那就直接住到这里来,可好?”
安可洛伸手环上尉迟决的腰,泪水涌了出来,沾湿了他胸前的衣服。
她哽咽道:“我以为你不会明白…”
她以为他不会明白,她宁可一直留在天音楼里,也不愿被他当作圈养在外面的金丝雀,想起来时,便去看她一眼,若是腻了,便丢她一人在外宅,任由她自生自灭。
尉迟决笑着,抬手托起她的头,用袖口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道:“怎么又哭了,这有什么好掉眼泪的。”
迎上他满是温柔的黑眸,安可洛的眼泪愈涌愈多,止不住地抽泣道:“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尉迟决黑黑的睫毛动了动,嘴角弯起,低下头,印上安可洛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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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文中古筝的设定,仍依北宋而成。现在古筝筝弦一般为二十一根,北宋时一般仅为十三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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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才女
这个吻细腻绵长,一直到她停止了抽泣、唇边逸出轻微的喘息声,尉迟决才离了她的唇,轻笑道:“不哭了就好。”
安可洛垂下头,贴着尉迟决的衣服蹭了蹭,将脸上挂的泪珠抹在他的黑袍上,引得尉迟决一阵大笑,摸着她的头道:“怎么像个孩子似的。”
安可洛扬起小脸,看见尉迟决唇侧深深的笑纹,不禁抬手抚上他的脸,小声道:“你笑着的样子,不知要比板着脸的时候俊了多少。我喜欢你笑,你应该多笑笑…”
尉迟决笑道:“就不怕别的姑娘也被我的笑容给迷住了?”
安可洛垂下眼睛,心里又想起尉迟决与卫淇的婚事,虽知自己的身份不可以计较这些,但心里还是不受控制地别扭起来。
尉迟决搂着她的手使劲一收,将安可洛整个儿都揉进怀中,低声叹道:“我只对你一个人笑。”
安可洛双手抵住他的身子,微微用力,从他怀中挣脱出来一点,抬头盯着他的眼睛,道:“皇上刚下旨赐婚没几天,你就让我进府,这样不好…”
尉迟决沉声道:“不是说过了么,我不会娶许国公主。”
安可洛咬咬唇,道:“纵然如此,你与公主婚约还在,我这时候进府,实在不妥。”
尉迟决脸色一黑,道:“难不成安姑娘想要我每天都亲自去一趟天音楼?觉得这样就合适?”
安可洛看着他眯起的眸子,知道他又在生气了,心里暗暗叹气,口中道:“将军做事怎么这般任性,一点都不顾及后果…”
尉迟决手松开来,往旁边走了几步,冷笑道:“我就是任性惯了,安姑娘还想要教训我不成?”
安可洛移了几步上前,伸手轻扯他宽大的袖管,好声道:“才说几句话就又生气了,将军这样子,我哪敢进将军府…”
还没说完,她的手就被他反手攥住,尉迟决道:“你敢不入府?”
安可洛手被他攥得生疼,看着他满面怒容,不禁好气又好笑,道:“不敢不从,只是将军知不知道自己这副样子有多吓人…”
尉迟决扯她入怀,道:“你觉得我吓人?”
安可洛摇摇头,笑道:“别人都说尉迟将军不笑的时候,脸就像冰块一样,很是吓人呢。”
尉迟决大掌压着她的背,低头贴着她的耳朵,道:“别人怎么想我不在乎。”
安可洛扬起唇轻笑,脑中突然想到了什么,道:“你可不可以请廖公子这两天去一趟天音楼?”
尉迟决眉头皱起,轻咬她的耳垂,道:“和我在一起,还想着别的男人?”
耳根处酥麻的感觉让安可洛的脸泛了淡淡的红,她轻捶尉迟决的肩,道:“不是我,是衾衾想见他。”
见尉迟决不说话,安可洛忍不住又道:“可以么?”
尉迟决慢慢开口,道:“不妥。”
安可洛心里一沉,道:“将军嫌弃衾衾是教坊中人,配不上廖公子?”
尉迟决低声道:“又在胡说了,我岂是这种人?你说这话,不把自己也一道连累了…”
安可洛急道:“那有什么不妥的?”
尉迟决嘴角动了动,半天才开口道:“廖珉身份特别。”
安可洛道:“就因为他是廖家之后,所以特别?可衾衾又不会碍着他什么。”
尉迟决看着安可洛,眼睛里漾起一丝无奈,道:“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有些话,现在还不能对你说。”
安可洛手指慢慢移到尉迟决高高立起的领口处,扯开一点,轻轻划过尉迟决的脖子,嘴角弯上去,笑道:“只是替衾衾给廖珉带句话罢了,去不去,由他自己决定,不行么?”
她感到尉迟决搂着她的手紧了一下,再看看他的脸,神色已比先前缓和了许多。她心里悄悄地笑了笑,原来这招,对尉迟决还是很有用呢。
尉迟决眸子的颜色变得深暗,嗓音沙哑道:“这事儿过几天,我去给廖珉说。这两天四路节度使前后进京,廖珉天天忙得连睡觉都不踏实,没时间理会别的。”
安可洛点了点头,笑道:“好,过几天就过几天。只是,节度使进京,要廖公子忙什么?”
尉迟决一下笑起来,道:“廖珉命苦,是被昌平郡王抓去做苦差的。”他见安可洛一脸不明的样子,解释道:“皇上这次要昌平郡王设宴礼迎各位节度使,昌平郡王就抓来廖珉那一班的殿前侍卫,专门护卫各节度使在禁中的安全。”
安可洛想了想,又问道:“这次节度使都是携家眷一道进京么?”
尉迟决点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道:“皇上都已替各位节度使在京置了宅子。只是你问这个做什么?”
安可洛眼睛里一亮,道:“我是想到邢家的大小姐了。”
尉迟决笑道:“邢家大小姐的名声,你也听过?真不愧是两浙第一才女。”
安可洛浅笑,道:“就是称她为天朝第一才女,怕也不为过。我虽然平生从未见过邢家小姐,但她的词作我却是全都读过,心里佩服得紧。前两年张家业下的印书坊还印了她的那本《禛馨纪事》,是天朝第一本女子所著之书呢。”她看看尉迟决的笑脸,不好意思道:“一直想,什么时候要是可以见她一面,就好了。”
尉迟决抬手抚上她的红唇,笑道:“你想见她,我便让你如愿。”他瞧见安可洛满是笑意的眼睛,叹道:“你是想见却不得见,可有人是见到了却比不见时更觉苦闷…”
安可洛听他这话,想起之前在帅帐里卫靖与尉迟决所言之事,心中突然开了窍,小心翼翼问道:“你说的有人,可是指昌平郡王?”
尉迟决低了头,凑近她的红唇,笑道:“先前是廖珉,现在又提昌平郡王。我这心里,可是觉得不怎么痛快…”
他的脸离她连一根手指的距离都不到,安可洛脸红着想要侧过头避开他的目光,却被他大手勾住了下巴。
尉迟决睫毛动了一下,笑道:“先前为了让我去给廖珉带话而勾引我,胆子倒是大得很,怎么现在连看都不敢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