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机?什么转机?”冯皇后咬牙,“本宫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了…现在皇上让本宫称病,六宫的事宜都让那几个贱人协理,再这样下去…谁还知道凤华宫里住的才是正宫娘娘?!”
宫人无奈道:“那也没法子了,娘娘…现在皇上已然是怀疑到娘娘母家头上了,娘娘和娘娘的母家是多说多错,动辄得咎,索性忍住了,待流言平息后再做筹谋,娘娘…您还有二皇子啊,只要二皇子还是皇上唯一的嫡子,娘娘就总有复起的一天的。”
冯皇后苦笑一声:“嫡皇子…祁骁还是嫡皇子呢,呵呵…本宫以前真是让猪油蒙了心,只知道顺着皇帝的心思,一心让骅儿同祁骁争高低,无端让骅儿惹上了这么座瘟神不说,却让薛贵妃养的那下贱坯子得着空子,安安稳稳顺顺当当的长这么大了,呵呵…骅儿得罪的人本就多,现在遭了难,谁不都得来踩上一脚么…哪里还能再爬起来呢…”
这些事宫人心里也明白,别说冯皇后,就是精明如冯老太爷,不也让皇帝摆了一道么?同祁骁明争暗斗的争了这许多年,什么好处没捞着不说,现在也快要被人过桥抽板了…
凤华宫中风雨飘摇,宫外太子府库房中却是一片暖意,祁骁和百刃看着账册子,一点点核对年下往来的东西。
“你看好了,等回府后也这样写账册子。”祁骁一想起百刃那一院子人还是很不满意,想了下道,“罢了,哪日你回去时我送你,那些东西…总要时时教训着才能有些记性。”
百刃失笑:“不敢劳烦太子殿下,上次你去过一次后他们已经老实多了,横竖那些外人也不会贴身伺候我,现在他们也都没什么要紧差事做了,随他们去吧。”
祁骁冷哼:“就是个掏粪的,只要在你府里,想要害你也能寻着法子。”
两人刚吃了早膳,百刃一听这个大感不适,不由得皱起眉毛:“我倒不知,掏粪的现在都可以害我了?”
祁骁撑不住笑了:“罢了罢了,说这个作甚,你看看这个…”,祁骁拿过一匹云锦递给百刃,道:“看看…这个花色如今已经没有了,做衣裳极好,我记得我这里有十二匹,你一会儿带回去。”
百刃忙摇头:“不用…再说这不是胭脂就是石榴红…这个是桃粉的,我又穿不得。”
祁骁失笑:“谁给你穿了,过不了几天柔嘉就要来了,你留着给她裁春衣。”
百刃心中一暖,抿了下嘴唇没在接话,祁骁一笑:“这屋里多是古玩,绸缎首饰都在里间屋里,你一会儿自己看,有喜欢的就拿去给柔嘉添妆。”,不等百刃说话祁骁又道:“那些东西我如何也用不到,你不拿也是在那霉放着,行了,别多话,过来看我如何料理这些,守着那一库房的东西还能没银子花,我也服了你。”
百刃呐呐,只得乖乖的捧着另一本账册子跟在祁骁后面亦步亦趋的听着。
第五十章
三十夜里的事被皇帝火速的压了下来,被宠幸的宫女由冯皇后赐给了祁骅,既有了名分又有了体面,皇帝还特意的将二皇子叫到了乾清宫劝勉了一番,赏了些玩物,无论如何,面上看上去是四角俱全,再没什么不周全的地方了。
而私底下,皇帝因为气结于胸,连吃了好几副开胸顺气的汤药,一个年都没过好,而冯皇后因为年下事多一下子累倒了,皇帝不忍皇后劳累,命冯皇后安心养病,不许宫中人给冯皇后添心事,年还没过去,凤华宫中已经安静的同冷宫无异了,至于二皇子祁骅,不知是皇帝忘了还是怎么的,之前提到过的要祁骅年后入朝的事,随着年下皇城中绚烂的烟花,一起烟消云散了。
有人倒霉就有人开心,敦肃长公主近日连番遇见好事,一个年下都乐得合不拢嘴。
“你这样抬举梓辰,可把他母亲给吓坏了。”敦肃长公主笑吟吟的看着祁骁,“年前才刚升了编修,如今又提拔他做了翰林院修撰,他母亲接着文书后忙来找我,问我该如何报答你的大恩呢。”
祁骁淡淡一笑:“倒也不全是我的缘故,贺梓辰自己得力,在翰林院这两年一直勤勤恳恳的,特别是年前升了编修后,打点事宜莫没有不周到的,他上司常同我说他很好,许翰林今年过年后就告老了,正空着这么一个位子,我提了一句,他们就将贺梓辰顶上去了,说到底还是他自己争气,翰林院这帮人并不吃那一套的,没有真才实学,就是我出面也无用。”
敦肃长公主一笑:“这话说的,那么多编修,各个都是草包么?独独挑中了他,必是有缘故的,我同他母亲说了,你什么也不缺,不用他们如何,只要念着你的好就行了。”
祁骁摇头一笑:“正是这话,只等来日大婚后,好好的待郡主,如此就算是报答了。”
敦肃长公主压了压鬓发噗嗤一笑:“还用你说,我那嫂子虽未见过柔嘉,却早已经将她视作福星了,她和梓辰都是知恩图报的人,你就放心吧。”
祁骁心中轻笑,他哪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就是替贺梓辰筹谋,也不过是为了百刃罢了,百刃为了柔嘉连身子都能抵给自己,可加姐弟二人情深,若没给柔嘉安排好,来日日日悬心的不还是百刃么。
“还有就是…”祁骁下意识的想要把玩腰间玉佩,摸了个空后笑了下,接着道,“还有就是皇帝赐的那宅子如今修的如何了?年后一天比一天暖和了,花木,鱼鸟这些都可以准备起来了,若是银钱上不够…”
敦肃长公主一笑打断道:“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我那嫂子也不是一点家底都没有,这些年她也给梓辰攒下了不少东西,就是不够横竖还有我呢,你只放心,来日大婚,一定能办得风风光光的,只是有一样…”
敦肃长公主看着祁骁正色道:“皇上赐的那宅子我看了,五出五进的宅子,若照我说就有些过奢了,等柔嘉过门后府里也不过只有三个正头主子,哪用得上这么大的院子?所以我跟我那嫂子说了,只将几间正房精精致致的收拾出来,后面那些且先空着,常命人打扫就行了,至于下人也不必大肆采买,够用就行,柔嘉那郡主的名头不过是虚俸,并没有食邑,梓辰的俸禄也有限,供养这么大的府邸太过吃力,大婚时有我有你有世子,但以后呢?难不成他们常要靠别人周济着过日子?梓辰面上也不好看,或是坐吃山空么?那更不行了,我这么说的,梓辰他母亲跟我说何尝不是如此,她跟梓辰也是这个主意,只是怕委屈了柔嘉,我就替他们做主了,如此可行?”
祁骁顿了下点点头:“很是,这个我回去同百刃说,想来他可以体谅。”
敦肃长公主笑着点头:“他是个明白人,应该能想通,我后来又跟梓辰说过,那孩子连忙说大婚后再不敢收别人的周济了,自己一定上进,好好做差事,好好操持家产,撑起这家业来。”
祁骁一笑:“如此甚好。”
“这边的是一应有我,不用你操一点心的。”敦肃长公主呷了一口茶一笑,“今年好事真是一件接着一件,自三十那天出了那事儿,我就吃得下也睡得好了,这些天替梓辰他们忙碌也并不觉得累,心里总是那么痛快,身上也舒坦。”
祁骁忍不住笑了,敦肃长公主拿帕子按了按嘴角一笑道:“昨日我进宫,顺便看了看冯皇后,唉…可怜啊,一下子老了十来岁似得,精气神也没了,听说她如今脾气差的很,好不好的就拿自己宫里的宫女们出气,我也没多待,略坐了坐就出来了,听说皇上最近精神也不好?”
祁骁嘲讽一笑:“流言还没散,他精神当然好不了,昨日福海禄还命人去宫外寻好厨子,呵呵…他自己憋着气吃不下饭去,怪御厨作甚?就是寻了唐僧肉去,他大约也是吃不下去的。”
敦肃长公主心中大觉舒畅,又拉着祁骁说了半日的家常,因着天色渐晚,硬留祁骁用了晚膳才放他回太子府。
虽然马上就出正月了,但京中还冷得很,祁骁拢着手炉披着大氅下了马车,偏过头问迎上来的下人道:“世子可用晚膳了?”
那人摇头:“哪呢,还等着殿下呢。”
祁骁蹙眉,一路进了寝殿,暖阁里百刃正在习字,见祁骁来了放下笔道:“太子怎么这会儿才回来?”
“都戌时了,我没回来你就干饿着?”祁骁忙命人传膳,转头看着屋里的丫鬟冷声道,“世子没传膳,你们就眼睁睁的看着他饿着?都是死的了?!”
丫鬟连忙跪下求饶,百刃一笑道:“别冤枉她们,从酉时她们就劝我,是我不怎么饿,又正好想写几个字静静心,就索性晚吃了一会儿。”
“这是一会儿?”祁骁皱着眉摆摆手,“起来吧,这次世子给你们求饶就罢了,再有下次直接打死,命你们在屋里伺候是让你们傻站着好玩的?”
百刃苦笑,连声道:“罢了,年还没过去呢,何必说这些,你大概已经吃了,陪我再用一点,好不好?”
祁骁自然是答应的,用膳时就着将下午在公主府里跟敦肃长公主的话同百刃说了一遍,百刃连连点头:“正是,柔嘉也不是那诈三狂四的人,日子略贫苦些也没什么的,我原本看重的也只是贺梓辰的人品,他们夫妻和睦,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祁骁淡淡一笑没说话,百刃笑了下:“怎么了,是我说错什么了么?”
祁骁给百刃夹了块藕夹,摇头笑道:“没有,我只是觉得你现在很有小舅兄的样子了。”
百刃轻笑,低头咬了一口藕夹,祁骁坐在这不过是应景,只是略动了动筷子,剩下的全是在给百刃夹菜了,轻声道:“柔嘉是定下亲事后才从岭南来的,嫁妆必定也带来了,但…你们那位侧妃娘娘手段过人,我料想那些嫁妆不一定能合你心意,我库房…”
“殿下…”百刃打断祁骁的话,顿了下道,“我库里有多少东西殿下也知道的,足以给柔嘉添妆了。”
“卖卖不得当当不了,只能送人了。”百刃狡黠一笑,“且这些东西都是给岭南王的,留着也到不了我手里,不如给柔嘉呢,夏氏再厉害,我父王再小气,将来查账时…也不能去姑爷家里讨要嫁妆吧?”
祁骁失笑,点头道:“好。”
百刃并不爱吃藕夹,咬了一口剩下一直放在碗里,避开它拨旁边的米饭吃,祁骁见了将那咬了一口的藕夹夹了起来,几口吃了,转头对屋里伺候的丫鬟道:“世子不爱吃这道菜,以后不必上桌了。”
丫鬟连声应着去通知膳食房的人,百刃的脸瞬间红了,祁骁倒是不甚在意,依旧同百刃说笑。
自那次闹了一场后百刃发现祁骁脾气好了很多,不再故意同他呛声,就是有什么想法不一致的事也是都是安安静静的先他说了再慢慢的讲自己的意思,末了还会细细的教导他为何要如此,良师益友,不过如此。
当然不是祁骁立地成佛了,这好脾气只是对着他,对着别人就像是方才那几个丫鬟,祁骁依旧是以前那副样子,放下脸来一双眼扫过去能将人活活吓死。
而祁骁也觉得百刃变了一些,在他面前再没了人前那份疏离和冷淡,放下那层戒备后百刃简直柔软的同小兽一般,祁骁说什么就听什么,他心细,会记得提醒祁骁一些小事,总不经意的露出那份痴意来,像是这样呆呆的等着祁骁回来一同用膳,都是小节,但最能暖人心,他生性本就纯善,在祁骁的循循善诱下偶尔还会不自觉地撒撒娇,简直可怜可爱。
甜甜蜜蜜的一起用罢晚膳后已经是亥时了,怕百刃夜里积食,祁骁笑了下道:“穿暖和了出去走走?现在就躺下怕是要伤肠胃。”
百刃点头,正要换衣裳时外面江德清进来了,躬身道:“请太子安,请世子安,宫里刚接着岭南来使的信儿,说…说十日前郡主业已动身,若不出岔子,五日内就到皇城了。”
祁骁见江德清面色不甚好蹙眉道:“还有什么事?”
江德清干笑一声:“还有就是…同行的还有岭南王二公子东陵文钰和康泰郡主。”
第五十一章
祁骁嘲讽一笑:“他们来做什么?”
江德清躬身道:“听说是岭南王不放心柔嘉郡主,所以命二公子随行,康泰郡主也一直没来过京城,就着就一起来了。”
百刃皱眉,不自觉地看向祁骁,祁骁摆摆手让众人下去,两人进了里间。
这半年来,百刃每半个月就会给岭南王送一份文书过去,除了同祁骁的事,别的事无巨细,都细细的呈报了,岭南王交代他的事百刃也都做到了,自他来京后,虽然也惹过一些麻烦,但也没让岭南难做,自认可以让岭南王满意了,百刃眉头紧蹙:“那现在将文钰送来算什么?若真舍得他,当初又何必送我过来?!”
祁骁安抚的在百刃手上拍了拍,低声道:“这时候让你庶出弟弟过来,不外乎两件事,一是你父王不满意你在京中所作所为,起了换人的心思…自然,这个应该不会,且不说你这半年来处事得当,有你那得宠的庶母在,也不会让文钰替了你去。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你父王起初没料到你在京中能这样如鱼得水,安安稳稳的活到现在不说,还悄不声的给自己姐姐定下了亲事,你父王…或是你那位庶母,急着想要送你弟弟来分一杯羹了,柔嘉大婚是皇城和岭南联姻的大事,借着这个机会可以结交不少皇城中的贵人,你那弟弟不是傻的,这样好的机会,他会让给你么?”
祁骁淡淡一笑:“怕是还有监视你的意思…岭南王当初派你来做质子,已然是起了废立之心了,如今你竟在皇城站稳了脚跟,同我交好不说,还同贺家结了亲,皇帝也一直对你不错,有了皇城的支持,想要褫夺你这嫡子的世子之位就成了天方夜谭,毕竟…将来的岭南王位由谁继位,还是皇帝说的算的,你父王和庶母也想到了这一点,自然就坐不住了。”
这些百刃也想到了,所以才会忍不住动怒,单是来堵心他就算了,只是如今柔嘉婚期在即,那两个人过来…百刃不知道他们会添什么麻烦。
同百刃不一样,祁骁听了这消息一点也不生气,反而隐隐的有些开心,百刃地位越不稳就越要依赖自己,这个自然是祁骁所乐见的,当然略过这个不说,百刃从小没少受庶出一脉的气,以前他们远在天边祁骁够不着,现在人家自己送上门来让祁骁施展,祁骁若不做些什么就太对不住自己了。
这些话自然不好对百刃明说,祁骁一笑道:“这有什么的,我给你说个法子,让你和柔嘉都不必天天对着他们,如何?”
百刃眼睛一亮:“什么法子?”
祁骁淡淡一笑:“我本来就想着,等柔嘉郡主来京后先让她去公主府中小住,一是为了让姑母教导她一些内宅私事,二是大婚前带着她见一见这边的人,以后都要常走动的,早些认识的好,内宅妇人的事,你我就是再想尽力也插不进手去,贺梓辰他母亲又寡居在家不中用,还得是靠姑母,她最善料理这些事的,你可以放心。”
封地王无诏不得入京,柔嘉大婚时岭南王和王妃大概也来不了,百刃正愁着没个有年纪的人能教导教导他姐姐,一听这话忙喜道:“当真?”
祁骁抬手在百刃脸上刮了下:“我还能逗你不成?如此安排可还好?”
百刃忙点头,祁骁拉过他的手捏了捏笑道:“至于你…我早就跟内务府的人打过招呼了,凡是有关柔嘉郡主婚事的安排,都要先经过太子府,等我点过头他们才能着手督办,如此,你这小舅兄为了姐姐的婚事,自然也要常来我这边跟着商议了,你那庶出弟弟和庶出妹妹不是想来京中么,你们姐弟就将王府让出来,让他们俩自己住着吧。”
百刃一听撑不住笑了,方才的郁结一扫而空,祁骁凑近了亲了下百刃的额头,轻声一笑:“孤为世子殿下安排的这样妥当,世子殿下该如何报答孤呢?”
百刃脸上微微红了,祁骁一笑,拉着人往里间去了。
三日后,来自岭南的送亲队伍浩浩荡荡的进了京,皇帝命礼部尚书亲自出城相迎,直接接到了宫中。
“快让本宫看看…”敦肃长公主也一早进了宫,同帝后和几位位分高的嫔妃一同等在乾清宫中,祁骁因为跟贺府的关系,也算是同岭南王府做了亲,是以没避嫌,同百刃一起来了,一番冗杂的礼数后众人相互见了,敦肃长公主先将柔嘉郡主叫到了身边,拉着她的手细看了看,柔嘉正值二八芳龄,一朵儿花似的年纪,本身又是个美人,虽一路舟车劳顿难掩疲色,但瑕不掩瑜,依旧美貌动人,敦肃长公主摇头欣喜道,“真是便宜了我那侄儿了,这模样,这仪容…皇后看看,跟岭南王妃年轻时一个样呢。”
柔嘉连忙垂首道:“公主谬赞了…”,柔嘉性子虽谦和,但一行一动端庄有礼,不显怯懦只让人觉着温婉,敦肃长公主越看越喜欢,转头对冯皇后笑道:“皇后还记得岭南王妃吧?当年大婚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好年纪呢…”
冯皇后干笑一声点点头,当年岭南王和王妃是在京中大婚的,所以敦肃长公主有印象,但那会儿冯皇后还不曾嫁给现在的皇帝,她一个寻常人家的女儿,哪里能见到当年的世子妃,敦肃长公主不知是忘了还是怎么的,犹自啧啧称赞:“那会儿看着百刃我就想着这柔嘉郡主应当错不了,没想到…比我想的还要好,皇上,我说的怎么样?这门婚事,可是我们赚着了?”
皇帝大笑:“自然…文钰,你父王和母妃可还好?”
东陵文钰见皇帝问到他连忙上前一步躬身道:“谢皇上挂念,父王母妃身子很好呢,来前父王一再的嘱咐臣,让臣给皇上带好请安。”
祁骁自众人进了大殿就一直在看着东陵文钰,他今年也是十五了,据说比百刃只小三个月,虽是百刃的弟弟,但竟没有一点像百刃的地方,长相比百刃差了许多就算了,偏偏一行一动中都带着一股子油滑气,既小家子气又上不得台面,比起百刃那份淡漠自持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当然,百刃现在对着他从来不会跟对别人一样那般冷淡了,就好比昨晚…
祁骁心猿意马,不由得侧过头去看百刃,只见百刃一直在看着柔嘉,面上虽没露出什么来,眼中却满满的全是关切,反观柔嘉,也是时不时的就看向百刃,恨不得百刃看穿了似得,祁骁心里有些不大痛快,随即一想柔嘉马上就要嫁人了也就释怀了,以后有了夫君孩子,哪里还有功夫理会百刃?百刃还不得是自己一个人的…
皇帝还在唏嘘:“朕同你父王,已经有近十年没见过了,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啊…”,文钰连忙应承着,他也是做足了功课的,从他父王书房里一直摆着的皇帝钦赐的砚台一直说到京中当年岭南王和皇帝一起骑马打猎的围场,皇帝说一句他接一句,从不冷场,众人都热热闹闹的说着话,独康泰郡主一个人站在那里没人理会,冯皇后怕她面上不好看,笑了下道:“这是二姑娘吧?过来我看看…”
康泰闻言连忙上前行礼,康泰今年刚十四岁,脸上稚气未退,眉眼间却带了些算计的神色,冯皇后问起这一路累不累时康泰忙笑道:“不累的,我身子自来比姐姐结实,来的时候我将贴身丫鬟都送到姐姐的马车上去让她照顾姐姐了,狐皮褥子也全送到了姐姐的车上,只可惜…姐姐还是累着了,急的我心焦也没法子。”
冯皇后笑着轻叹:“好孩子,真是个懂事的…你担心柔嘉,也得心疼你自己,这么小的年纪,真累着了不是玩的。”
康泰转头看了柔嘉一眼,对冯皇后眨眨眼,低声笑道:“但是…姐姐是来成亲的呀,我怎么样都不要紧,要是让姐姐累着了冻着了,耽误了好事,可不是我的过失了吗?”
此言一出殿中人都笑了,柔嘉面色发红,颔首不言,只是淡淡的笑了下,笑意并未传到眼底。
祁骁看着康泰一张天真烂漫的笑脸心中嘲讽一笑,想来这也是个不省油的灯。
敦肃长公主笑罢也同康泰说笑了几句,随即又拉着柔嘉的手,细细问她平日都喜欢吃什么,玩什么,来京这一路见了什么好山好水,京中天冷,可还受的住等等,柔嘉俱细细的答了,敦肃长公主暗暗品评她的谈吐,越发满意,看着柔嘉的眼神越发慈和。
众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皇帝又赐了家宴,直闹到戌时才散,这样的日子祁骁自是不好再让百刃去自己府上了,只让江德清跟百刃捎了句话,让他凡事都别往心里去,等自己给他出气。
百刃听罢心里一直疑惑着,直到第二日才明白了祁骁的意思…
翌日一早,太子府的总管江德清亲自送了一马车的东西到岭南王府,说是太子殿下为贺两位郡主和公子来京,特意准备的一些小玩意,给郡主公子赏玩,文钰听了心中大喜,连忙出来迎着,对着江德清一顿寒暄,江德清淡淡笑着,将礼单双手奉上,文钰接过来一看心中愈发得意,礼单头一页上写着的都是给自己的东西,什么文房四宝、古玩珍本,样样不缺,文钰一面高兴得了这些东西一面自得这样得脸,自己来京,连太子都这样重视,文钰翻一页接着往下看,越看越觉得不对,他自以为给自己的已经不少了,不想后面一张张密密麻麻的,写满了的都是给柔嘉的东西,且样样都是珍品…
江德清面无表情,立在门口高声唱喏:“白玉如意一对,东珠八颗,老玛瑙手串四串,缂丝赤金镶宝项圈两个,翡翠手镯四副,云锦四匹,蟒金八匹,大闪片金十二匹,小闪片金十二匹,各色纱缎十六匹…”
下人们匆匆忙忙的不断往柔嘉院里运东西,江德清喊了半天才歇了歇,对下人低声道:“剩下的是给康泰郡主的了,别送错了。”
下人们连忙答应着,江德清清了清嗓子:“珍珠两串,绛石纹戒指四个。二公子,东西都在这了,老奴就先回去了。”,江德清恭恭敬敬的给文钰作了个揖,转身去了。
文钰傻傻看着礼单上最后给康泰的那几样东西半天没话,匆匆忙忙的转身去寻自己妹妹,还没进院就听见了康泰砸东西的声音,文钰叫苦不迭,连忙去劝。
太子府中,祁骁听着江德清的回话满意一笑,康泰敢当着自己的面踩百刃姐姐的脸,那自己就要让她知道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没脸。
第五十二章
落花苑中,康泰狠命的扯着帕子,红着眼咬牙道:“我真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太子殿下,让他这样声势浩大的羞辱我…在家里的时候,不都是我是头一份么,今天当着这些人的面让柔嘉越过我去,我…我不活了…”
文钰亦头疼不已,皱眉道:“行了,大早晨的死啊活啊的信口胡说,你也不怕忌讳,你好好想想,可是你昨日言语不谨慎,得罪了太子殿下?”
康泰急道:“昨天你也在的,我同太子从未见过,他又是外男,我都没敢正眼看他一眼,更何来言语上得罪他呢?”
文钰眉头紧锁,细细回忆昨日的种种,半晌道:“你昨日…谈起柔嘉时说那几句话,有些过了,那愚笨的许是听不出什么来,但我听闻太子殿下是个水晶肝玻璃心的人,不一定就没听出你那话外之音。”
康泰失笑:“哪又如何?我挤兑柔嘉不假,但这关他什么事了?确实,一开始是听说要将柔嘉给他做小,但那事不是黄了么?如今都另指婚了,难不成太子还想着柔嘉不成?这么护着她…”
文钰见康泰言语越发粗鄙连连摇头,忍不住斥道:“说过你多少次了,一个闺阁女儿,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没谱么?!幸得只有我听见了,万一让外人知道了…你以后是嫁人不嫁?!”
康泰早就被骄纵惯了,哪里听得下去,不以为然的摇摇头:“行了…没母妃整日念叨,又换了你了,不行…我还是咽不下这个口气,我要个父王写信!”
“好了!”文钰再没了好脾气,厉声斥道,“受气?谁逼你来的不成?父王和母亲本就不愿意让你来,你非不依,来了又如何?现在明白了吧!以为还跟岭南似得呢?!京中随便挑个人都比你势强,你能跟谁抖威风?!”
康泰先是吓了一跳,随即抽抽噎噎的哽咽起来:“你亲妹妹受了这样大的气,你一句好话不会说,只会数落我…”
到底是自己嫡亲的妹妹,见她这样文钰心里也疼得慌,只是他熟悉康泰的脾气,知道这个时候不可一味向着她,依旧没好气:“这是看在你是我亲妹妹的份上才来叮嘱你,今天的事我也无法,明明白白的是太子要给你个教训,你就老老实实的学个乖吧,这戒指和这珍珠链子都好生收起来,哪日进宫时记得同皇帝皇后谢恩,别露出一点不高兴的神色来,记着了么?”
康泰闻言一下子吊起了眼,不等她说话文钰先冷道:“你若还想闹,那行…我现在就命人套车送你回去,就说你在京中水土不服受不得,想来皇上皇后也可以见谅。”
康泰瞬间没了话。
文钰叹口气,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静了半晌突然低声道:“太子这不是在给柔嘉出气,我听说了,和柔嘉的婚事是太子亲自在御前推了的,可见他根本无意,今天这一场兴师动众的…大概是在给百刃出气。”
康泰哑然:“给…给百刃出气?”
文钰点点头,慢慢道:“听父亲说,因为柔嘉和贺府的婚事,世子和太子这半年走得很近,咱们远在天边不知道…世子这是搭上大船了。”
康泰皱皱精巧的小鼻子,蹙眉道:“百刃是傻的不成?母亲不是说过么,这太子其实不是…”
“闭嘴!”文钰大怒,恨不得马上就命人将康泰送回去,厉声斥道,“你疯了?!什么要命的话都敢往外说!这是在皇城!隔墙有耳,万一让有心人听见了传到了皇帝耳朵里,你就是害了咱们整个王府!”
康泰不以为然,低声道:“这明明只有咱们两个么…外面也有我的丫头看着,你这么着急忙慌的做什么?”
文钰心焦不已,压低声音狠声道:“你懂什么…这种事你也敢随口胡说,焉知你在别处不会随口带出来!母亲跟你说这些是为了让你明白皇城现在的情势,不是为了让你把这要命的皇室秘闻拿来说口的!”
康泰撇撇嘴,点点头:“知道了…好了不说这个,百刃是疯了还是傻了?找了条不知何时就要沉的船搭上了,父王早就说了不许他站队,这可是他擅作主张了吧?”
文钰摇头:“这倒未必,世子是因为和贺家的婚事和太子沾了亲,所以才多走动了些,这也说得过去,再说…呵呵,要我看,这船未必能沉的了呢。”
文钰虽有些小家子气,但他还是有点脑子的,他虽刚来京中看不出什么,但只看祁骁能顺顺当当的活到这么大,文钰就知道这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文钰想了想低声道:“不管如何,就是结不得善缘,也万万不可得罪了太子,先不管之后的事,只说如今,太子府的势力多大你也看到了,且太子背后还有敦肃长公主,这位可是皇帝都要礼让三分的主,柔嘉的亲事是她做的大媒,如今跟咱们也算做了亲了,你机灵些,若能讨了她的好,那对你以后百利而无一害。”
康泰冷笑一声:“是啊,大姐姐就是因为入了她的眼,所以才能千里迢迢的来京嫁给那破落户,呵呵…可不是百利而无一害么。”
文钰刚平息下来的火气被康泰一句话瞬间燎着了,大怒道:“你懂什么?!母妃一时气不过说的话,你竟也拿来学舌!”
康泰嘲讽一笑:“怎么了?我说错了不成?呵呵…我知道太子为什么给她那么多东西了,是怕她日后吃不上饭吧,哼…”
文钰被康泰气的肝疼,本不愿意再理她,但一想还不知道要在京中待多久,由着她这样自然是不成的,文钰尽力压下火气,冷笑道:“破落户?是,那贺梓辰父亲是个废物,但架不住贺梓辰自己争气,这才多长时间,他已经是翰林院的修撰了!”
康泰嗤笑一声:“从六品的小官…”
文钰差点炸了肺,大怒道:“六品怎么了?你是见过几个一品的大员了?我的好妹妹…先睁眼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连六品的翰林你都不放在眼里?那是天子秘书!你以为人人都当得的?且他如今才刚刚及冠,就爬到了六品上,再过个二十年,等他到了父王的年纪,还会是六品?!”
康泰在这上面并不通,呐呐的没了话,文钰犹自忿忿不已:“莫欺少年穷!之前我碍着的的脸面一直没同你说,却不想你心里这样没斤两,我现在跟你说下了,把你那一套收一收,这些天好好同柔嘉相处,多结一份善缘没坏处!”
康泰还是不服气,文钰看她那神色叹息不已:“我早就同母亲说过,那些事不要同你提,母亲和王妃如何不睦关你什么事?你一个闺阁女儿,好好的同他们相处,难不成还能对你有害?”
康泰被文钰抢白的没了话,文钰唏嘘不已:“也怪我…入京前没看清形势,父王交代我的是十几年前的皇城的事,他哪里知道,十几年的潜移默化,这边已然是变了天了…”
文钰怕康泰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又疾言厉色的说了她一通,最后冷声道:“别把这里当岭南,能在这里活下来的,都是人精,少在她们跟前卖弄你的小手段,凭白惹人笑话不说,还无端得罪人,今日之事就算是个教训了,若再有下次,我直接送你回岭南!”
康泰被文钰说的又红了眼,抽噎道:“我受了这样大的委屈,你还只是说我…”
文钰苦笑:“你委屈,我就好受了不成?行了…母妃为什么要让我们来皇城你也明白的,广结善缘,别多事,你放心,父王本就不许我们多待,等柔嘉的事完了,咱们依旧回岭南去,你接着做你那威威风风的郡主,行了吧…”
文钰一面说一面往外走,柔嘉狠狠撕扯着帕子,看着桌上摆着的这两条链子四个戒指,再想想方才那些下人们匆匆忙忙往柔嘉院里送的一箱箱东西只觉得刺心无比。
听风阁中,柔嘉看着一屋子的东西心里不踏实的很,轻声道:“太子…为何要送这些东西来?就是贺我们来皇城,也不必这样铺张啊…”
那张礼单子百刃也看见了,他心里明白,苦笑一声道:“无事,他就是这样的脾气,姐姐不必多心。”
柔嘉为人实在,并不懂这里面的意思,摇摇不再多想,拉着百刃手心疼道:“这半年苦了你了,你放心,母妃一切都好,只是不放心你,日夜垂心…”
百刃一笑,轻声道:“那姐姐如今看见了我,可以放心了吧?”
柔嘉拉着百刃的手左右看看点头笑道:“放心了…昨日在乾清宫我倒是吃了一惊呢,个子长高了不少不说,脸上身上也不是瘦的那样吓人了,骨肉匀亭,气色也极好。”
柔嘉轻轻的帮百刃理了理鬓发,在他细嫩的脸上宠溺的捏了捏笑道:“更俊俏了。”
百刃有些不好意思,低声笑道:“姐姐说什么呢,姐姐才是越发好看了…”
柔嘉一笑:“这有什么难为情的?以往你写信回去说你一切都好我跟母妃还不大信,如今我是真信了,等我给母妃写信回去,她就能真的放心了…”
百刃让柔嘉说的越发不自在,可不是气色越来越好了么,自入了秋祁骁就一直在逼自己吃药膳,说是药膳,其实都是些补汤,什么老参炖土鸡,茯苓十宝汤,鳝鱼枸杞粥,花样多的百刃自己都数不过来,给了就得喝,偶尔自己几天不过去,祁骁还会命人送到这边来,江德清总要笑眯眯的看着他喝完了才会回去复命,且在太子府的时候,每日晚膳后还要再补一盅燕窝,这样日日的滋养下来,气色不好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