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夕颜坐在擂台下的观望台,能看见儿子脸上一抹十分鲜见的光彩。知道大儿子一个人在皇宫寂寞已久,几乎没有朋友。能遇到一个知音,可谓是平生之幸了。因此,可以想象到小太子爷此刻心里面的激动和高兴。
说来,她这大儿子,和小儿子,那真真是完全的两样。有人说她小儿子单纯品性,容易遭人欺骗和伤害。在她这个当娘的眼里,却不这么以为。小吃货小时候跟着她,是什么白眼都受过的孩子,怎会容易遭人伤害?反倒是小太子爷,见小太子爷养的宠物都知道,一个个,都是傲娇样,比起那无赖的小猪妮妮,不知道清高多少。越是清高的人,其实心灵越是脆弱。
花夕颜知道,自己这大儿子,才真正是那个心肠最软的,可能最容易受到伤害的孩子。
擂台上的两名少年闻风起武。黑衣男孩手持的是长矛,矛长是比他个头要长上一倍。手持如此长的兵器,男孩挥舞如风,一点都不费力。台下的观众望之惊叹,想这小门派的弟子都有如此功夫,可见不可小看门派小就不能出高徒。
比起对手,黎东钰抽出的是随身佩戴的长剑,此剑随他,从四岁开始练起,在他手中,已如他身体的一部分一般,手到擒来。众人,只见他手里的雪剑,如条银蛇在雪中曼舞,姿态优美,让人看得如痴如醉。一串女子的惊赞声,从台底下发了出来。
花夕颜扶住眉毛,就知道大儿子无论怎么变,只要出场,马上能吸引无数女人尖叫,这点,绝对是遗传了他老子。
台上的少年,一黑一白,长矛与雪剑,迎面相接,两抹如风的影子,在漫天雪粒之中飞舞。观众们是看得眼花缭乱,伴随台上咚咚咚兵器之间的碰撞声,感觉心口里的心脏一块都快跳出来了。
花夕颜有点后悔来这儿看现场了,这毕竟是自己儿子,看到儿子拿剑和人家的矛对打,都是锐利的兵器,要是一不小心,刀剑无情,在儿子身上哪儿划个口子,恐怕她这颗心都得碎了。
翻翻白眼,见着贵宾台上孩子的老子倒好,好像一幅见惯不怪的面孔,好像比武台上不是自己的儿子。
林璟琪都觉得自己跟随的这皇帝冷酷无情了些,看着自己儿子和人真刀实枪地对打,竟然没有一点表情流露。好歹紧张一下,才对得起老子这称号,对不。
皇帝却感觉到四周不断有目光向他这儿射来,而不是看他儿子,云眉顿觉困惑,问:“林将军,朕这脸上有东西吗?”
林璟琪拧拧唇角:“没有。臣没有见到。”
黎子墨满意地舒了口长气,聚精会神地看回擂台上儿子的英姿。不愧是他教出来的儿子,其实不用十招之内,都可以把对方打倒在地了。只是,小太子爷心肠仁慈,见对方认真打拼,于是忍着实力,和对方纠缠久一些。
然而,好马就是好马,不是骡子。小太子爷再装,年纪偏嫩了些,没法装到彻底。没过多久,对方知道了小太子爷是有意承让,收起长矛,缓缓落地,距离小太子爷一尺的地方,拱手羞愧道:“是小生修行不及万公子,让万公子见笑了,小生输的心服口服。”
不知道自己是什么露馅的小太子爷,听被对方识破了破绽,小颜也涨上了一层羞窘,连忙回礼:“是李公子承让了。”
两个少年抬起头时,不由相视而笑。这一温暖的笑容,像是在冰天雪地里吹来了一股暖风,照得整个比武的擂台和底下观战的人心里头都明亮了起来。
男孩似乎是难耐心里的激动,手指摸到腰间佩戴的一块玉,解下来,一步两步,走到了黎东钰面前,递上玉块,说:“不知道小生能否和万公子结交个朋友?”
小太子爷当然不会拒绝,也解下了腰间佩戴的一块璞玉,与男孩交换象征友情的信物。只见,当他把璞玉放进了男孩手里时,耳朵边,突然传来男孩的一道声:
“不要以为你赢了我很了不起!我知道你这是隐藏实力,存心在天下人面前侮辱我,东陵的小太子爷,不过也就是这样虚伪至极的人,看我怎么当东陵天子的面前割了你脑袋一雪耻辱!”
阴煞犹如阎王地府里吹出来的声音,一变刚才明亮如阳光的声色。男孩的骤然剧变,让黎东钰惊诧地仰起头。只见男孩本如阳光朝气的脸蛋,突然扭曲狰狞,像是野兽一般,男孩的全身,汩汩地冒出一连串黑烟。
擂台上的异变是瞬息而变,台下的观众们都还没回过神来。
担任裁判的道长急叫一声,不好,跳起,是要飞向擂台。同时间,林璟琪已是蕴足了脚力,向擂台进发。然而,有抹身影,是比他们这些人都要来得快。只见是一抹白影,若那天上急落下来的云彩,白袍一罩,笼罩住儿子的小身躯。
可是,仍旧没能来得及。
男孩可能承受不住体内突然急速膨胀爆发的妖力,在黎东钰面前,砰,从体内爆炸。血肉霎时犹如血雨一般,落在了白袍上。
黎东钰的小眸子只是仰望着,那男孩的身体突然间四分五裂,像是被什么给全部撕碎了。一切变故都是那么的出乎意料。父亲的手,盖住他的眼睛时,可是已经迟了。他都看到了。只觉那男孩对他笑的面孔,与撕裂的身体,不断重叠在他眼前。
四周观众的惊叫声,犹如汹涌的波涛吞噬了她的耳朵,花夕颜站起来,面对擂台上的剧变一双秀眉耸成小山一般高。只听身旁扑通一声,是连柳姑姑这样的大人都承受不住这样恶心的场面,直直晕了过去。
须臾之后,孩子的爹已是抱起孩子,飞速地下了擂台,跳上马,往客栈奔去。
擂台四周的观众,倒的倒,晕的晕,尖叫的尖叫,人心惶惶。
谁都无法想象刚才自己看到的那一幕是怎么一回事?人怎么能自己爆炸了,把自己炸到四分五裂。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怎么能不让人感到惧怕。
花夕颜急匆匆,尾随他们父子赶回到客栈,走进院子,只见院子里站满了人。
皇帝的几个近臣全部都在,一个个都挂了一张十分疑惑不解的神情。肯定是,听人说了情况之后,一时都没有人能解释这样的想象。
花夕颜在要走进屋里时,被奕风拦住。奕风道:“请娘娘等会儿,宫大人正在给小主子把脉。”
她哥来了。那是肯定的。
花夕颜揪了揪眉头。
背后,传来一串疾步的脚步声。只见是,云尘景带了青虎匆匆赶来,可能是刚接听到消息。与她对视一眼,便都是沉默。
【117】陷阱
一群人在院子里等的时候,奕风是将小白鹭拎了出来。
小白鹭是跟随小太子爷的小灵宠,而认了主子的灵宠,其实是以主人的心灵作为营养生存下来的,相当于主人内心的一面镜子。所以,如果主人的心灵发生什么问题,会直接反映在灵宠身上。此刻,小白鹭神情憔悴,鸟头搭落在胸口的羽毛上,完全不济的一种状态,在人眼里,甚至是有些垂危。
知道这个情况的人,看到小白鹭这样的情形都大吃一惊。
“主子?”青虎把手摸到了胸口上,感觉心口里的心脏跳得厉害。
云尘景握紧手中的折扇,指节用力而苍白,嘴巴抿成条不会开合的线,尊贵的蓝眸里是顿起狂风暴雨前的征兆。
这孩子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说是这孩子的另一个父亲都不未过。孩子受到伤害,而且是被人故意伤害,怎不能让他怒火中烧。
张道书见状,忧愁的声音忧郁地吐出嘴唇:“这,这是——再这样下去,岂不是有可能变成失心疯?”
失心疯?花夕颜一惊!这是什么病名?
没人敢回答花夕颜的话,包括刚才自己说出失心疯三个字的张道书。
花夕颜沉了脸,反正,不管谁,敢对她儿子动手,等着渣都不剩。
“娘娘!”柳姑姑吃惊,见她竟然是突然转身要往院外走去。
与此同时,院子门口,一队人迎面而来。
走在前面的女子,身披狐裘,雍容华贵,美貌倾城,正是天下美人之一金素卿。
院子里的人,全部皆为一愣,几度震惊。
两个女子面对面,一位是天下皆知的绝色美人,又是西真族皇女,有貌有权有势,另一位是东陵天子的皇后,出身平凡,相貌自然也比不上天下公认的美人榜上的美人,权势倚靠东陵天子,论起自身的实权,不能说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只要稍微一比,都知道谁胜谁劣谁更胜一筹。
紫檀弯起了唇角,心中暗自得意:想和她主子比?也不瞧瞧自己有几分货色!只要敢和她主子一并站在天下人面前,谁更配得起东陵天子,一目了然。只是这个叫宫槿汐的缩头乌龟,只知道躲在深宫里被东陵天子保护着,害她主子都难以出手。如今可好了,自己终于懂得跑出来了,是该下手的机会了。
“紫檀。”金素卿轻轻一声,喝住急于上前的侍女,同时,面容笑盈,对着院中的人,说,“本宫有闻东陵的太子殿下身体抱恙,特意过来探望。”
这太子殿下突然出事,不过是尔尔之前发生。不得不说这个女子的消息灵通非常,可能到处都有她西真的眼线。
花夕颜忒觉好笑。这女人,打算以什么名义来探望她儿子?
东陵与西真,貌似在黎子墨登基之后,拒绝了西真的联姻计划之后,与西真的关系,走入了像是冰冻期的低谷。虽说,之前胡太后在世时勉强维和,但是,到胡太后死后,她金素卿又被东陵天子以染上污秽的毛病劝返回国,这关系是冰到了极点。
别说,这女人还真打算以这样的名义。
“西真与东陵,友情从上古以来友情常驻,今儿本宫听说老朋友出了意外,一颗心不由心急如焚。”金素卿说到这儿,抬手轻轻抚下胸口,以示自己的心情为真,所说的这些话不是谎言。必须承认,美人一旦犯起病来,那绝对是我见犹怜,犹如朵圣洁的白莲花一般,让人不容污秽。
花夕颜是懒得和这人说一句话,但是,想知道她究竟来这里做什么,会不会能带来有关她儿子生病的一点信息。于是,给柳姑姑使了个眼色。
柳姑姑受命上前,道:“奴婢记得,东陵与西真,自从娘娘走后,已无联系。娘娘如此一来探望我们太子,西真女皇可是知道?”
西真女皇那个老妖怪,最讲究自己的地位身份,容不得他人轻视。黎子墨当初这么做,可算是扫了她和西真好大的一巴。金素卿这样,拿热脸又来贴东陵天子的冷屁股,岂不是,自扫自己和西真女皇以及族人的面子,若被西真女皇和族人知道,该怎么办?
金素卿眼神里极快地闪过一抹暗色。紫檀握拳,那双吃人的眼睛瞪着花夕颜。金素卿继而轻然一笑:“本宫来探望东陵太子,当然也是受到女皇的嘱托而来。不管既往如何,在眼前需要同仇敌忾的时候,都是身为神族的东陵与西真,是该握手言和联手应战不是吗?”
“女皇嘱托?”闻言,转过身来的是那个原先始终站在一边像是视而不见的云尘景。
金素卿见其回身,鞠躬行礼:“本宫难得一见云宗主。”
云族与西真,从来没有什么交集。别看以前东陵像是和西真好,但是,和东陵是拜把兄弟的云族,与西真却是从无交往的历史。说起来,当然,那都是因为云族与西真从来是水火不容。两个族民,据闻很久很久以前,为了什么事还打过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
云岛被誉为仙岛,按理来说,像云族和西真这样都喜欢隐身修行的民族,都将其视为最好的修行地。只可惜,最后,好像云岛是被云族所获,而西真,只能隐居到平原的山谷之中。
云尘景脸上划过一抹淡然而无的表情:“本宗主与娘娘向来没有来往,娘娘不必多礼。”
金素卿起身,对他这生冷的口吻没有任何表情,反正,都知道彼此不融合的关系。
“本宗主只想问一句——”云尘景道,蓝眸是锐利如刀,在她脸上狠狠地扫视,“你说你到这儿来,是由于女皇嘱托的缘故?”
“是。”金素卿道,“女皇陛下,担忧东陵老朋友,实乃常情。”
“这样一说,女皇是知道这里头都出了什么事?”云尘景追问。
金素卿打了个警醒:“女皇是听说太子殿下受到刺激,有可能会得失心疯,因此,令本宫过来探视,希望能为老朋友帮上点忙。”
“女皇怎么知道太子殿下能得失心疯?”
这话问的一针见血。这要是受了刺激的人都会得失心疯,那是一回事。问题是这失心疯,可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患上的病。失心疯这病,只存在于人的心灵被黑暗所污染吞噬的时候。与心魔不同的是,心魔是自己的心灵转变为黑暗,自愿沦落为黑暗,所以相当于自己自愿的魔化。而失心疯是,人被黑暗吞噬了,但不是自愿的,等于变成了一个傀儡,任由黑暗后面的人支使。
西真女皇再有通天的本事,怎么能一口咬定小太子是肯定得了失心疯。
一声声尖锐的逼问,令金素卿也难忍一丝狼狈。
“女皇陛下只是有闻太子这情况,所以难免会猜测到最糟糕的境地,而心里头为老朋友着急。”金素卿谨慎地咬着小唇口说话。
云尘景冷冷地又问她:“莫非,你们西真族有本事可以治疗太子殿下的失心疯?”
金素卿的牙齿猛地咬住下嘴唇,几乎咬出血来,对这话,那是万万不能直接答能的。
能治疗失心疯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出导致患者得失心疯的原因,把那个幕后意图操控人的黑手揪出来,杀掉。
西真若是敢答能,不就是变成自己承认自己是伤害东陵太子的凶手。
“怎么?既然对东陵太子殿下毫无救助的法子,到这儿来,口口声声说要探望东陵太子,也就仅此你们西真一家,岂不荒诞可笑?让人真心不得质疑西真是怀什么心思到这儿来,是来落井下石,或是来探明情况?”
花夕颜抬了抬睫毛,看着那一句句把金素卿和西真要逼入绝境的云尘景,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情绪从这个向来潇洒自得的男子体内迸发出来。
云尘景说的这些话都是没错的。西真其实没有理由这么着急来探望东陵太子的情况,以西真与东陵并不算是十分亲密的关系而言,其实理当如其他人一样尽快避嫌才是。这样做,岂不是变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一瞬间,院子里的气氛全变了。东陵的人,一个个捏拳,持剑,面对俨然怀着不怀好意来访的西真人:敢伤害他们的小主子!让你们横着出这个门!
就此一来,西真那边的人,一个个也是慌张了起来,一步步往门口退去。
紫檀急得额头冒出大汗,冲人喊:“你们不要血口喷人!我们娘娘来探望太子殿下是一片好心,你们怎可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们娘娘带来圣药,给太子殿下治病用的圣药!”
“什么圣药?”花夕颜出了声音。
其余人望向她。刚才,她几乎是一句声音都没有出过。谁也都知道,她与金素卿的关系绝对是一山不容二虎的那种,怎么可能出声。
这话如果被花夕颜知道,花夕颜又想笑了。
她和金素卿算什么关系来着?情敌?金素卿想抢她男人?想抢就抢呗,只要金素卿能抢得走。可事实证明,在她离开的六年间,金素卿都抢不走她的男人,现在,金素卿想抢就能抢走,用猪脑袋想,都知道是不合乎逻辑的事。
不是她花夕颜霸着自己男人不放,而是,金素卿到今天还想不清楚,这天下男人都一个性质,自己想要的,和自己不想要的,尤其是对于那种有能力的男人,既然都可以追求想要的,为什么非要舍而求次找自己不想要的。
只能说,她金素卿是皇女,是有权有势的女人,所以可以把自己看得很了不起,以为全世界的男人都应该臣服于她。她相信,金素卿这种品性应该与西真女皇那个老妖怪有关,不知道西真女皇那个老妖怪,后宫究竟包含了多少个男人佳丽了,可能不止三千吧。
有母必有其女。她花夕颜不敢放话说西真女皇倡导的母系社会不对,只是,她花夕颜向来喜欢自由惯了。对于一个人,以各种名义去强求另一个人,感觉有点犯贱。
是,在花夕颜眼里,金素卿不过是个自己喜欢犯贱的女人罢了。
金素卿慢慢地转过脸,与花夕颜的一双眸光平视。
这可以说是她们两人第一次面对面见面,第一次面对面交谈。之前,她是把这个隐藏在深宫里的宫皇后,这个她一辈子最恨的情敌,假想了不知道多少年。在她假想中,花夕颜一直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女人,可耻的女人,和那琼月公主一样,是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牺牲色相手段用尽的狐狸媚子。她金素卿最痛恨最看不起这样的女人了,可以说是恨之入骨。
其实呢?在七峰池饭馆亲眼目睹了她如何应付贤王之后,依稀,她是回想起了那个在长公主府,同样以巧舌说得一群人狼狈不堪的颜尚书。
不管怎么说,这两个女人同样都是聪明的女人,脑袋顶呱呱的女子,让人无法忽视其可堪比天上星辰的睿智。从花夕颜的眸里,能望到浩瀚的星空与宇宙,这是,她金素卿前所未见的。让她心底不由而然地感到了一种惶恐,被威胁的惶恐。
刚挑衅她金素卿的人,绝无仅有。而眼前这个女人,与其说是像琼月公主时不时自以为是地向她挑衅一样,还不如说,这个女子是以自身的潇洒,来告诉她,她的一切行为是那么的不屑。
这远比琼月公主的挑衅可怕多了,是直指到她内心的软肋,怎不让她两边肋骨都烧起了一把火。
在她身边的紫檀,第一个感觉到了她前所未有的怒气。这股怒气,几乎是让金素卿原形毕露。
一刹那,惊觉场中气场有变的数人,急急挡在了花夕颜面前。
花夕颜只觉眼前蓝影一闪,高贵的云族蓝袍,遮挡在了她面前。
啪。云尘景展开手中天下大白的白扇子,对着西真的娘娘,像是有意无意地摇一摇,蓝眸像只美洲豹微微地眯紧。
金素卿不小心握紧的拳头,在看见数十人都围在花夕颜四周形成了铜墙铁壁,而这些人,全是他的人。心头,猛地一阵刀割般的痛楚,像锯子一样割着她的肉,一一块块地割,痛如钻心,额头青白,冒出了一颗晶莹的大汗,喉咙几乎噎住,喘不过气来。
她恋他多少年?结果,结果,连他的人,都全部站在那个该死的女人那边去了。
“走!”这股气实在吞不下去了。金素卿拂袖转身。
“哎,不是要送圣药吗?”
背后,传来花夕颜的一道质疑。
这无疑又在她心头踩了一脚。她拿着圣药来,可是为了见到东陵天子的杀手锏。
紫檀捉住花夕颜这话,急忙上前:“我家娘娘带了圣药来,你们还不赶紧将东陵天子请出来接待我们娘娘?”
花夕颜冷笑一声:“这圣药都没拿出来看是什么样,怎么知道是毒药还是圣药?再说了,本宫是太子殿下的亲娘,由本宫来接圣药,才是符合礼节的。”
本来就是,她金素卿不过是西真族的皇女,不是女皇,不需必须由东陵天子亲自接待。按照正确的礼仪规矩来说,花夕颜这个东陵皇后,来接待她金素卿,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紫檀那双眼睛,又像吃人一样瞪着花夕颜:“不知好歹的东西!这圣药不是普通的药,是我西真的圣药,东陵天子怎么可以不亲自出来迎接我们娘娘,你这算什么东西,敢拿我们西真的圣药?”
花夕颜仰头大声一笑:“西真是来救人,还是来耍威风的?口口声声称东陵为老朋友,结果是这种态度。说的好,本宫是什么东西都不是,但恰好是东陵的皇后,太子殿下的亲娘。手握有东陵的凤印,在这儿,除了东陵天子,在东陵天子不在的时候,都是由本宫说的话算数。”
紫檀听到这话顿觉哪儿不对,要后退时,却也来不及了。两个东陵人,从天而降,越过西真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把她按倒在地上,喊:“大胆逆徒,敢侮辱我们娘娘,罪该万死!”
西真的人见状,却都是动都不敢动,只见不知不觉之间,四周已是被东陵人团团围住。金素卿都忍不住心头突然划过一道骇然。这里头,不止东陵人,而且有云族人,以及云尘景在这儿。光是云尘景一个人,已经很难让她全身而退。
没想到,这些人为了花夕颜一个人竟然是?
金素卿狠咽下一口气:“东陵天子,你这是为了一个女子,要与西真以及本宫为敌吗?”
“她不是你口里的女子,她是东陵的皇后。”云尘景摇摇白扇子,不紧不慢地说。
这点,她是绝对不承认的,东陵的皇后,东陵的后位,是她的,不是那个叫宫槿汐的女人的。
唰。
说时迟那时快,一条紫色纱袖,金素卿右手飞出去,直指花夕颜所在的地方。云尘景没动时,青虎已是上前接招。哪里知道,那看起来十分凌厉的紫色纱袖快碰到他门面时,突然收了回去。众人一惊,才知道她这是声东击西。
转眼之间,金素卿自己一个人已是飞上屋檐,踏云而去。留下院子里一众随她而来的西真人,满脸的目瞪口呆,眼见自己主子是抛下他们一个人逃了。
“通通拿下。”云尘景摆了下扇子道。
东陵人一拥而上,将西真人全部按倒在地。
云尘景回过身,突然看到她秀眉锁紧,不由跟着心头一紧,声音温柔地宽慰她:“不要心急。哪怕是失心疯,都是有的救的。我这就让人先回云族,取云岛上的圣露过来,那东西,和西真圣药一样,应该可以延缓太子的病情。在这段时间,只要我们能查明是怎么回事,我向你保证,小钰不会有事的。”
花夕颜听着他的话,好像一阵风从耳边刮过,听不进去,但是,知道他说的肯定是好话,于是点头答谢:“我也相信,太子殿下,不是一个可以被黑暗轻易打败的人。”
云尘景始终还是担心她,一面吩咐青虎马上回云族去取药,一面,让柳姑姑送她到客房里休息,谨慎交代她哪儿都不要去。现在这情况,谁也不敢保证,对方不止是想对小太子动手而已。
花夕颜本想进去看看儿子,可是,他们不让她见,只好走出了院子。
云尘景见她走了后,迈着大步走进太子爷的卧室。
里头,把脉治疗已是告一段路了。黎子墨坐在床边,望着儿子的小颜,良久没有说话,像是陷入了灵魂出窍的状态。
宮相如垂立在旁默不吭声,貌似对小太子的状况,一样感觉堪忧。
突然而来的变故,不能说是突然,只能说是,对方有意安排。
不久,作为主办方的茅山人过来了,报告说:初步查明,那个突然自爆的男孩,家境贫寒,没有任何可疑之处。而那只小门派,听说了这事之后,全派上下,门主包括所有师徒,都是十分震惊和痛心疾首,深信小门生是被人所害和陷害,一个个义愤填膺,一定要抓到凶手报仇雪恨。
如此看来,男孩和所属门派都没有任何可怀疑的地方。
这,不仅是让整件事陷入了一个谜团,而且更让人感到棘手的是,有了这一个,会不会有下一个?
茅山派的门徒,对此向东陵天子深深鞠躬,转达李道长的意思,说:“我们掌门对此事深感忧虑,以为这事儿很有可能与众人商议的星辰异变有关。因此,希望能召集东陵天子等贵客聚集再次协商这个大事,请东陵天子应邀出席。”
对此,黎子墨似乎想都不用想,冷酷薄情的嘴唇一张,吐道,坚定两个字:“不去。”
云尘景眯眯蓝眸,对他这话大表赞同。
去干吗?上回去了,见了,不都清楚了。最清楚不过的是,基本所有人,都是各立门派,各自为政,各怀鬼胎。道不定,这事儿,是与那会儿参会的那些人里头不知是哪一个做出来的呢。在他们看来,是极有这个可能。
竟然如此,再开会,说是联手抗敌,不过是某人的一心妄想。再说,那李道长又不是真傻的人,能不知道这些人根本不可能联手吗?只能说,这李道长是怕了,畏惧了,巴不得能快点找个人一块拖下水。
云尘景啪啪,拍打两下扇柄,对那遭到拒绝而感到尴尬的茅山派门徒说:“回去和你们掌门说,现在都是大伙儿各自保命的时候,不要再想能倚靠谁的事了。”
那茅山派门徒听他这话倒是大实话,颔首表达感激,接着,转身退了出去。
说起来,少年组擂台突发的意外,并没有波及到其它擂台组的比赛。原因很简单。来参加仙剑大会的人,本来都是怀着一腔热血和满腔的抱负来这儿抢冠军抢名声的,可以说把自己的命都悬在了不能落败的剑上。所以,死不死对他们来说,关系不大。何况,据说是个小门派的小门徒出事。小门派小门徒意味什么?意味是个低低手。对他们这些自负的高高手而言,低低手能中招,可不能说他们高高手一样能落进陷阱里头。
人的性命,比起人的欲望,比起名声金钱美女地位,有时候,都是不值一提的。没人想在这世上像畜生一样生活,那更是生不如死。
长公主带着丽华郡主,在几个擂台四周打转。转来转去,见擂台上比武的,不乏有文武双全的美貌公子,有些地位身份都还挺高。李丽华红了脸,遥望擂台上那一抹英姿清隽的公子身影。长公主见之有感,微笑道:“郡主见了可是喜欢?据闻这位公子来自南隅国,被誉为南隅国的第一剑士。”
南隅国的第一剑士,光这个名号,都足以让李丽华的小心脏直跳。只是,这东陵,据闻与西秦交好,却是与南隅国,这样一个地处南极的国家,没有什么联系。不知道,自己本国的人愿意不愿意她嫁给南隅国人。而南隅国的剑士,又愿意不愿意到东陵来入赘。
长公主拍拍她的手背,肯定道:“不用担心,等回国之后,我与圣上提起,圣上应该不会拒绝便是。圣上或许也早有心思想和南隅国交好了。如此一来,郡主可是为圣上做出了贡献,圣上怎会不答应?”
李丽华听她这话仿佛吃了颗定心丸,点头。
两个人走得乏了,坐上轿子,正准备回客栈休息。正好是听说了东陵的太子殿下可能被少年组擂台的意外波及了。闻到这消息,两个人十分震惊。毕竟是自己国家的太子爷出事,怎能不让人心里着慌。担忧太子健康是一回事,更担心的,无怪是,一旦皇室出事,国家出事,没有人可以来保住她们的荣华富贵与一生安康。
没有意外,长公主命人立马抬轿到太子爷下榻的地方。
小太子爷在病养中,情况不明之前,是不让任何人见的,包括长公主在内。那些人,只好把长公主送到了花夕颜的客房。
长公主与李丽华前脚刚踏进花夕颜居住的院子,后脚,一样听闻消息急匆匆赶来的黎季瑶,冲进了院子里,叫:“皇嫂呢?”
母女突然面对面遭遇。长公主与黎季瑶一块都愣在了原地。
夹在中间的李丽华,突然感到一阵尴尬,恨不得有条缝让自己藏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