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来蓅花涧想得蓅霖千层雪的人近万数,仅有百只蓅花枯叶蝶,捕不到蝴蝶的要怎么办?且还必须在午时前回到道场。

一场不可避免要见血的激烈争夺在争霸的人心里陡然生起,看着身边人,个个脸色再无轻松愉快的笑容。

高台上的花涧夫人袖手横扫,道台上方的天空里浮现一个玄铁笼,铁笼四方打开后,蓅花枯叶蝶极快的飞出来,眨眼间飞入道场后面的小灵山,待众人反应过来,早已不见一只蝴蝶的踪影。

看着空无一人的道场,姩[nián]天儿站起来,对着帝和与‘诀衣’微微施礼,面无表情的转身准备离开。

“天儿。”花涧夫人叫住姩天儿,“去哪?”

“我身体有些不舒服。”

姩天儿的不舒服花涧夫人是晓得的,她在怪她用残忍的方式举行争霸赛,刚才入山的那些人,不少人会成为祭奠小灵山的贡品。流血的争霸赛,在蓅花涧里,还是第一次。

花涧夫人原本担心姩天儿**慕上帝和,她走开,反倒叫她放心了些,随即拍拍手,一群舞姬走上了道场,翩飞献艺。

相较帝和的认真赏舞,矮他一阶位的‘诀衣’则没那么安心了,频频转头看他,总觉得他今日有点儿心不在焉,平时挺**开玩笑的一人,今天有点寡言。

丝竹舞乐最是消磨时光的好东西,巳时一刻,已有妖灵带着蓅花枯叶蝶回道场了。

怕是连花涧夫人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有得到入赛资格的人出现,微微愣了下,带着侍从走下高台,检查蝴蝶是否受损。

无损。

“请入座。待午时一到,便祝山图妖尊能夺得霸主之位。”

“谢夫人吉言。”

没多久,陆陆续续有不少人从小灵山里飞了出来。百位待战席里坐着的人一个个多了起来。

一笑一尘缘 68

美酒佳肴醉人心,美裳起舞撩助兴,匆匆炷香,巳时渐去。

还有盏茶的功夫便到午时了,待战席上入座了六十八位捕了丝毫无损的蓅花枯叶蝶的人,其中有些人的蝴蝶虽然没有受损,可自身却是重伤,衣服上斑驳血迹,对一向没有砍杀祸事的蓅花涧中人来说,很是触目惊心。那些没有受伤的人,面上虽平静,心中却是暗暗自喜,巴望着别人多受些伤才好。另有二十一个人,尽管带回了枯叶蝶,可惜蝴蝶不是折了翅膀就是断了腿,有人带回的蝴蝶命都没了,白白失去了入赛的机会。

剩下十一只蓅花枯叶蝶没有出现,蝶儿少了,小灵山里传来的嘶吼声却反而越来越大,山中厮杀惨烈难以想见。

五百年来被保护在帝亓宫的‘诀衣’听到山中传来的叫声,仿佛能闻到随风而来的血腥味,脸色微微发白,转脸看向帝和,欲言又止。可,捱了会儿,到底忍不住。

“帝和。”

“嗯?”

“我身子有些不适。”

帝和看向身边的蓅花涧侍从,“送天姬回去休息。”

“是,圣皇。”

‘诀衣’见帝和不是亲自陪他回去,抬了下手,退开侍从,“不必了。难得来蓅花涧一回,下次蓅花争霸不晓得要到何年月,我看完再回去罢。”

午时即到,余下的十一只蓅花枯叶蝶没有回来,花涧夫人站起来,正要宣布蓅霖千层雪将由六十八人争夺,话音还没有出来,天空里忽然吹来一阵香风,熟悉的香味让慵懒的帝和瞬间有了精神,甚至不自觉的浮了笑意在眼中。

到底来了!

道台的天空之上,一片纯净的紫光落了下来,紫衣飘飘的女子蒙着幻紫面纱翩然飞下,荡起一轮清醒的微风,拂过众人的面颊,沁人心脾。

紫衣女子朝着花涧夫人摊开手心,一只蓅花枯叶蝶朝她飞过去。只看蝴蝶飞来的样子,花涧夫人就明了女子非等闲之辈,她捕到的,是蓅花枯叶蝶之王,除了她,蓅花涧中无人可捉到它。

“姑娘好本事!”

紫衣女子微微颔首,算是领了她的夸赞。

花涧夫人看向待战席上的众人,“六十九只完好的蓅花枯叶蝶,入赛的六十九人,请!”话音落下,六十八位待战的人一齐飞上来高高的道台。

“规则很简单,谁能活着走到本夫人面前,蓅霖千层雪就属于谁。”

道场上响起了一片讶然的感叹声,细细辨听,发现不少人是在感叹道台上的美人死了可惜。

没有盟友,身边人人皆是自己的敌人,道台上的人顿时看谁,谁都不顺眼了。

一笑一尘缘 69

六十九人的混战,许因紫衣女子为女子,众人并没有拿她为第一攻击对象,她孑身一人站在台心,任周围打杀一片。

身负重伤的人最先被干掉,留下有伤在身的人和毫发无损的妖尊魔主在打斗。看到血腥场面,蓅花涧里的女侍从们有些捂嘴呕吐不止,躲在道场偏角偷看的姩天儿对自己的娘亲愈发气愤,认为是娘亲造成了今日的局面。大家难得来蓅花涧做客,赏赏花,嗑嗑瓜子,谈天说地聊个开心,不就够了吗?至于蓅霖千层雪,谁格外需要就给谁好了,为何要争得头破血流。

高座上的花涧夫人冷冷的看着道台上的厮杀,她要给蓅花涧的姑娘们一个血淋淋的事实。离开蓅花涧跟这些男人出去外面的花花世界,她们要面对的,就是眼前所看到的残酷虐杀。近万人进小灵山,出来的不过百来人,其余的人成了山中草木的化肥,等到来年,小灵山里的花儿定会开得特别艳丽。而经过道台上的比拼,最后侥幸活下来的人,不会超过五个。胜利者,只有唯一。比起跟她的夫君私奔到蓅花涧外的那个女人,在这里面生活的她们,有多幸福,她们可知晓?

倒下来的人越来越多,不过半数人还在道台上时,终于有人联合起来对紫衣女子出手了。

紫色衣袖风中飘洒,画出一段凌厉的弧度,带着凌刃寒光,近身围攻她的人,被果决的拦腰挥断。

道场上,响起惊恐的尖叫声。

金阶之上的‘诀衣’见到道台上的血腥,突然熬不住淡定,干呕了一声。好狠的女子!

挥袖长旋,素手里面出现一点紫色的光,渐渐的,紫光在她倒扣的掌下变大,是一把越来越大的金弦琵琶。琵琶声响,化剑而出。凌风长扫,如秋风拂落叶,片片凋零,魂飞而魄散。

台上血肉纷飞,台下却又是一片惊呼,呼得却不是道台上的女子下手无情,而是一袭白衣飘飘的男子悠然走来,温润而清秀的模样让人顿时不愿再多看道台上的残酷景象一眼。可干净素白的男子却专注的看着台上的紫衣女子,目光里满是不加掩饰的关心和在意。连‘诀衣’都忍不住为阶下的清润男子暗叹,怎会有如此干净温和的男子存于世间呢?

只,帝和的双眼从未离开道台上紫衣女子半分。虽存疑在心,可与生俱来的傲气让他迟迟不肯开天眼看她的真身,一探真相。他想要知道的,定要她亲口如实相告。

人人都在欣赏台下男子的美貌,独独帝和看出了他出现的目的,便是在他出现的刹那,台上紫衣女瞬间抹了九人的脖子。此时台上,剩下六个活口,她虽美,可手中利剑太过于狠戾了。

山图、海狄和司封三位妖尊眼见要命丧剑刃之下,帝和身型忽然一闪,瞬间到了紫衣女子跟前,徒手握住了她的长剑。

一笑一尘缘 70

整个道场静下来了,双双眼睛看着道台上的帝和与紫衣女子。

六个妖尊魔主交换眼色,一齐剑刺紫衣女子。剑尖尚未逼近她,帝和拂袖轻扫,六个人嗷叫着被扔出了道台。台中剩她一人,胜负已分,可无人猜得紫衣女子下一瞬竟然暗中捏诀化箭,一箭一封喉,取了道台下六人的性命,随之弃剑避离帝和,后纵两丈之外的天空里,冷目淡然的看着他,不惧,亦不狂。

帝后手中的长剑瞬息间化成一缕轻烟飘散,声音轻得让人不敢大声出气,“如此心狠手辣,必是留不得你了。”

紫衣女子周身浮现淡紫色的光芒,平静的看着帝和,倒是台下的男子急了,飞上道台。

“小衣。”

“不要过来。”

帝和心觉可笑,她以为她能抵得过他?他要今日收了她,便不会让她见到明日的太阳。

帝和身形如静羽,却临空倒扣一掌直面紫衣女子的脑门。人人以为她会躲,连他都认为心狠如她会避开,却不料他扣向她额心的刹那,全身紫色光泽消失,微微抬颌,面纱之外的那双眼睛定定的看着从上面落下来的手掌,不偏不移。

“小衣!”

佛光盖下的瞬间,帝和心中猛然一颤,那双淡定到看不到一丝害怕的眼睛让他的脑海里直接冲出来一个人。

珑婉!

灭顶飞魄的刹那,帝和收回了法力。

白衣男子惊魂甫定的走向紫衣女,“小衣……”

女子优雅的走向帝和,却没有停在他的面前,与他擦肩而过,径直走到花涧夫人的面前。

“我赢了。”

花涧夫人上下看了一眼女子,站起来,道:“想得蓅霖千层雪,你还得再过本夫人一关。”

“请。”

“说一个足以打动我的悲伤故事。”

紫衣女子轻声道,“等君归,日日等,空白头。”

九字言语,一曲殇情。

道台上,帝和缓缓转身,定定的看着紫衣女的背影。

“明日一早,我定亲自将蓅霖千层雪送到姑娘手里。”

“嗯。”

紫衣女子转脸看向脸色不佳的‘诀衣’,声音很轻,轻到只是传音到她的耳中,“我等了五百年了。”她必须知道,不是什么过错都能犯。

“啊!”

‘诀衣’惊呼,帝和立即闪到她的身边,搂住要跌倒的她,见她脸色惨白无比,二话不说悬空将她抱起。

相比花涧夫人的急切关心,紫衣女子转身便走,漠不在意。

帝和看着紫衣女的背影,“今夜亥时,不见不散。”

“不去。”

“你试试。”

*

‘诀衣’躺了一下午,到了晚上身体仍旧不见多好,然帝和在亥时仍留她在梦华苑,去了溪边青石。只不过,空等一晚,不见佳人。那个说‘不去’的女子,当真没有去见他。

清晨,帝和让花涧夫人把蓅霖千层雪给他,由他交给蓅花争霸赢了的姑娘。

花涧夫人道,“蓅霖千层雪已经被那位姑娘拿走了。”

“何时拿去的?”

“昨晚。”

“她住哪?”

“昨夜和她的朋友已经离开蓅花涧了。”

离开了?

帝和桃花眼微眯,倒真是有些胆子!

“圣皇,天姬身体不适,你可在此多住些日子。”

“不了。今日便回。”

花涧夫人不卑不亢的道,“圣皇来蓅花涧,我十分欢迎。但圣皇若想走,蓅花涧也没有强留客的习惯。”

帝和理解的点点头。并非他不愿留,而是昨天‘诀衣’一直说不舒服,想来是在这里住着不习惯,还是早些回帝亓宫得好。

早膳过后,‘诀衣’气色不错,帝和便带她离开了蓅花涧。腾云驾雾飞了半日,‘诀衣’恍然发现自己腰上最为钟**的鸳鸯萝藦珞珮不见了。

“帝和,糟了。”

“嗯?”

“你送我的那块鸳鸯萝藦珞珮不见了。”

“日后得了机会再送你别的吧。”

‘诀衣’不肯就此算了,仔细回想,“许是落在了蓅花涧的梦华苑,我们回去寻一下,可好?”

对女子无伤大雅的要求,帝和向来不会狠心拒绝,带着‘诀衣’回了蓅花涧,两人入涧中没一会儿,天空乌云密布,很快的,倾盆大雨落了下来。

一笑一尘缘71

重廊外青山楼外楼,漫步在蓅花涧的楼阁之间,让帝和有种回到天界的错觉。

在那儿,他的生活每日悠闲自在得连做梦都感觉舒坦。那些小子们虽然常年深居佛陀天,整日里陪的一个两个都是自家媳妇儿,可他晓得他们在那儿待着,念想了,就去他们宫中寻人,下下棋,喝喝酒,行散而神不散。常聚,而不常居。夫妻间有曰,小别胜新婚。放之朋友间同样合适,朝夕相处的朋友,日子久了,也觉平淡如凉水,一段日子不见,分外想念。

只不过,他倒是很想隔段日子不见‘诀衣’对她来一次‘分外想念’,可她,却日日都离不得她。最初以为她被伤害变得胆小,心中对周围怀着不安和恐惧,又是个来自天界的娇俏女子,他一七尺男儿不包容怎像话,可他越容忍她,她对他的管束和依赖就越发大。有时,忽然对上她的眼,可清楚的看到她绯红的脸颊,眼中流波婉转,那种姿态,他曾见到飘萝望着星华就是那般样子崾。

他亦不傻,未必就真不懂她的心思。只是不想被一个女子束住了他喜好自由的脚步,无牵无挂最是潇洒舒服。神女有意,襄王无梦。她想当圣后,而他的帝亓宫从未想过要立一后躏。

十丈红尘里的情**从来都不入他的眼,万花从中过,片叶不沾身,才是他的本色。

蜿蜒长廊,似蛟龙盘穿在群山之间,入神灵现,不见尽头。雨中娇花盛开鲜艳,虽比不得佛陀天的美景,可在异度能有此美艳风景,已是极为难得了。

*

‘诀衣’带着侍从在梦华苑里寻找她遗失的鸳鸯萝藦珞珮,好一会儿找不见,急得让人多叫了三名侍从帮忙。看着她焦急的样子,蓅花涧的侍从不敢怠慢分毫。

果然是人多力量大。

多了三名侍从相助,很快就在房间偏角的摆台脚下找到‘诀衣’的鸳鸯萝藦珞珮,拿着失而复得的珍宝,‘诀衣’的心才踏实落下来。

“去,告诉帝和,珞珮找到了。”

“是。”

侍从刚转身想走,‘诀衣’叫住她。

“等下,还是我自己去找他。”

东西找到了,他们就要离开蓅花涧,让侍从去说什么呢?‘诀衣’心里暗恼自己在帝亓宫使唤神侍使唤习惯了,来了外面一时还改不掉在宫里的习惯。欢欢喜喜的到了堂厅,却不见帝和的身影。

‘诀衣’询问厅中的侍婢,“圣皇呢?”

“圣皇大人出去了。”

“去哪儿了?”

“不知道。”

“去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