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华琬瞧着她沉默模样,心中愈发愤恨,扑上前去狠狠揉搡,“你给我说啊?说啊”

仙织被推揉的撞到柜子上,背心一阵疼痛,陡然抬头大声道,“好!——公主真的想知道为什么么?”

姬华琬一时被她的决绝神气所震,竟说不出话来。

仙织切齿冷笑,“公主可还记得瑶台么?”

“瑶台?”姬华琬念起这个熟悉中带着陌生的名字,一时间竟怔住,不敢再言。

记忆里的瑶台也是自己身边的大宫人,美丽聪慧,一笑起来一双大眼睛弯弯,温柔如同月光。当年黄金蝴蝶钗事件中,瑶台获罪被太皇太后发落到宫中浣衣局,后来便再也没有消息。

她的气势不知怎的便弱了一弱,“你提瑶台做什么?”

仙织悲凉一笑,“瑶台半年前已经在浣衣局病死了!”

“当初奴婢和瑶台一道伺候公主,七八年的光景,可谓感情深厚。瑶台一朝因为公主的缘故落难,公主却转瞬间忘了她,放任她在浣衣局辛劳至死。你这般行事,要奴婢如何能相信,你此时对我的好能够长久下去?”

“公主因为一些小罅小隙执意要对付宜春县主,您的性情是爽快了,又可曾想过若事情败露,您这个公主许是没有什么事,身边伺候的人却会落得个什么下场?这凤阳阁中上上下下伺候的大小宫人,公主可曾为她们想过一分半些?

姬华琬怔在当地,瞧着仙织激动的言表,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仙织慢慢平静下来,方朝着姬华琬凄然一笑,“奴婢此去,怕是前景堪忧。就不在这儿烦公主的眼睛了。奴婢和公主主仆一场,虽然这般收场,却不希望公主没有一个好下场,临行前劝公主一句话,这世上不是什么事情都随公主所想的,日后公主逢事,记着要多想想,多看看!”跪在地上,朝寿光公主叩了一个头,“奴婢告退!”

太阳照在凤阳阁的檐角上,反射出金色的光芒。姬华琬站在阳光下,瞧着仙织急急消失的背影,一时间竟自痴了!

前半生,寿光公主姬华琬一直顺着自己的心意行事,直到此刻,她才开始真正的思考,自己究竟代表着什么,然而一切已然迟了!

寿光公主在凤阳阁之中禁足的时候,琅嬛阁案另一位当事人裴敦阳正也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裴敦阳躺在病榻上面色惨白,他的母亲,虢国夫人唐玉浦立在病榻旁,询问太医王华,“王太医,犬子敦阳如今伤势情况如何?”

王华拎起药箱,有礼道,“虢国夫人,请移步外头再说。”

他领着唐玉浦来到卧房外,方沉重开口道,“裴郎君中的这一刀扎的极深,我已经包扎了妥当,也开了方子,虽无性命之忧,但伤了肾水,只恐日后于子嗣上有所妨碍。”

唐玉浦闻言眼前一黑,险些跌坐在地上,幸得身边婆子支持着方立稳了,面上浮现极其伤心的色泽。她如今年纪已经不轻了,虽有着无数情人,但却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虽然一直恨其纨绔不长进,却如何不是爱到心里去?如今却在宜春县主手中伤的如此之重。若是日后自己再也抱不上孙子,岂不是愧对先夫及裴家列祖列宗,自己百年之后,也没了一个祭祀的人。

思及此,唐玉浦美目霍然闪过一片痛光,咬牙道,“那宜春县主着实欺人太甚!”匆匆换了一品国夫人的礼服,径直出了府门,正要入宫,却被河东裴氏族人拦住了去路,“弟妹这般装扮打算去做些什么?”

“笑话,”唐玉浦昂头冷笑,“我的儿子是河东裴家子弟,他如今受了这般委屈,裴家之人不说帮他出头,反而要阻拦我进宫告状么?”

裴元信唇角泛出一个蔑然冷笑,唐玉浦先夫裴显早亡,族中怜惜裴敦阳年小失父,起意接过裴敦阳教养之事,虢国夫人却不肯交付族中,只说自己的儿子自己教养,将儿子拘在身边。族中摄于虢国夫人当时荣宠,不肯坚持。如今裴敦阳被其母骄纵的文不成武不就,纨绔好色,竟犯下这样的大事,在裴氏族人看来,实乃咎由自取。 “河东裴氏百年流传,同气连枝,若六郎没有任何过错,无辜受累,纵然那顾氏女是皇亲之尊,我裴氏便是拼了性命不要,也会为族中子弟讨一个公道,方不堕裴氏千年威名。但如今你儿子方是加害方,宜春县主方是受害人,不过是奋起反击,裴氏有何面目欺负妇孺?”

“事情还没有弄清楚,谁知道是不是她瞧中了六郎,约了六郎过去?”唐玉浦心中郁这怒火,冷笑讽刺道,“就算不是,我儿子能够看中她那个瘸子,也是她的福分!”

“你…”裴元信闻言气的目次欲裂,指着唐玉浦怒斥,“不可理喻。”

“咱们将话说透,”唐玉浦冷笑昂头,“洛水裴氏若是胆子小,不肯替六郎出这个头,就滚一边去。我唐玉浦自会亲自为儿子讨一个公道!”

裴元信闻言死死皱起眉头,“裴氏家风敦厚,教养严明,族中从未出过这等欺男霸女的子弟。六郎若是知道悔改,裴氏念在骨肉之情会拼力为其求情,保的其性命前程。夫人若硬要一意孤行,请自便,只不要顶了我裴家的名头。”

二人话顶着话,唐玉浦怒火炽烈摞下话来,“放心好了!我们母子二人一切荣辱自负,不敢劳裴氏一族操心。”一甩袖子,“让开!”绕开裴元信一路径直往宫廷而去。

裴元信转头瞧着唐玉浦怒气冲冲的背影,叹了口气。

“郎君,”夫人蒋氏从屋子内室中迎出来,瞧着裴元信问道,“可安抚住弟妹了么?”

“她?!”裴元信负手冷笑,“人家可看不上咱们河东裴家,如今已是急急进宫给儿子讨个公道去了!”

“弟妹怎么能这样,”蒋夫人闻言失色,“六郎做下这等事情,咱们羞也羞死了,若能够保下前程性命,已经是千幸万幸。还能想着什么?”

裴元信坐在榻上,眸中阴郁密布,安抚道,“夫人放心,裴氏一族心中自是清明,此事乃弟妹一人独持,牵涉不到咱们裴氏一族身上。

蒋夫人闻言面色方安和了些,“这我就放心了!”顿了片刻,念及唐玉浦,面上露出忧心之色,“她毕竟是一品国夫人,这般从家中含怒而去,不会有事么?”

“能有什么事?”裴元信冷笑道,“当初她风光的时候,咱们裴氏一族没有想过沾光,今后便是落魄了,于咱们也没有什么影响。咱们能做到的便是给她们母子养老也就是了!”

太极宫西内苑檐宇高琢,花木扶疏,唐贵妃坐在殿中,念及女儿姬华琬此时处境,便是再美丽的宫景此时落入眼中也是黯然失色,听闻虢国夫人求见,面上闪过一丝烦闷神情,“她来做什么?”

唐玉浦掀起帘子径直入内,唤道,“贵妃!”

姐妹二人打了个照面,华美的安仁殿登时便被唐氏姐妹的盛容照亮。

贵妃得先帝多年盛宠,自然是绝色无双的美人儿。只是先帝逝去后哀伤失去爱侣,心中伤颓,美艳已过花盛之期,显示了一丝微微萎之意;虢国夫人乃其同胞母妹,容貌与贵妃各有千秋,性情风流,又比贵妃年纪小个三岁,如今竟是明艳更甚,压倒乃姐。

“六郎的事情,阿姐想来已经听说了!”唐玉浦眉眼一扬,“如今寿光公主受困,六郎也被拘着,若非重伤在家中疗养,怕是此时就被投入大理寺监中了!您这个做姨母的可有什么说法?”

“妹妹,”唐贵妃垂眸,“六郎如今这般,我这个做姨母的心里也疼。若是能够,我定会给圣人求情,你尽管放心。”

“话不能这么说,”唐玉浦道,面上露出愤懑色泽,“今儿太医与我说,六郎这一刀被刺伤了肾水,日后子嗣上怕是有些妨碍,我只这么一个儿子,他落得了个这么下场,我下半辈子可靠谁去?”

唐贵妃倒不曾听闻此事,闻言猛的站起来,吃惊道,“竟有此事?”她重新款款坐在宝榻上,

“既如此,妹妹想要如何?”

唐玉浦闻言昂起头来,唇边闪过一丝煞气冷笑,“那宜春县主既刺伤了我儿,我便要她拿自己来赔。六郎既然想要娶她为妻,我便成全他。让她下半辈子伺候着我儿,以赎如今的罪过。”

唐贵妃闻言惊骇不已,“你疯了?今次之事宜春县主受了大委屈,虽说刺伤了六郎,可也不是她的过错。若她肯高抬贵手,放过六郎一马,咱们就该谢她心胸宽大了。虽有些身体瑕疵,可也是实打实的贵女,想要嫁个出色子弟还是不难的。便是六郎未出事前想要匹配也差了些火候,更别提如今这般了。”冷了脸色,“你要知道,宜春县主有母,有圣人撑腰,可不是什么能随便捏的软柿子。你哪来的脸子,让她这样一个贵女这般委屈?”

唐玉浦闻言跪在唐贵妃面前,挨着贵妃的膝盖,软声相求,“姐姐,我知道要做成这样的事情很难。所以我不是来求阿姐了么?阿姐,你是宗室长辈,曾经荣宠冠天下,定能想法子成全妹妹心中的这点子想愿的!”

唐贵妃冷笑,“我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念及姬华琬,心中伤怀,“我如今不过是个过气的太妃,早就没当日的风光了。”抬头看着唐玉浦,正色道,

“你别觉得姐姐敷衍你,阿燕如今还被禁足在凤阳阁中等候处置呢。我若是真有本事,难道会不去救么?”左思右想,又忍不住怨怪裴敦阳和姬华琬,糊里糊涂落到这等下场。忍不住道,“要说阿阳这孩子也是的,都这么大年岁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竟和阿燕做下这等事情来,若不然咱们姐妹哪里需要这般忧愁?”

唐玉浦遭被贵妃兜头拒绝了心中打算,很是不悦,听闻贵妃这句话的意思,愈发觉得心里膈应,很是不喜,登时挂起眉毛,“哟,听着姐姐的意思竟是怨着我家六郎了。我可是听六郎说了,他虽瞧着宜春县主貌美心喜,但胆子有限,也不过是心中想想罢了。若不是阿燕主动撺掇,如何会做下这等事情?”

唐贵妃闻言微微尴尬,“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什么意思?”唐玉浦寸步不让,望着贵妃,忽的冷笑一声,“我知道阿姐心里一直恼我。你为了我当年抢了先帝宠爱心中记恨,知道六郎是我的命根子,方这般报复于我!”

唐贵妃闻言勃然色变,厉声喝道,“你胡说些什么?”

当初自己受神宗宠爱,盛宠无双,听闻唐玉浦新寡,念着姐妹之情,将妹妹接回长安。请她时时却出入宫廷,当真是风光无限。不料唐玉浦竟是个心大的,竟和神宗皇帝勾搭到一块去。自己当初立在帘外瞧着二人婉婉燕好的时候,当真是伤心气愤,简直要捏着一把剑进去将这对狗男女给砍了,可是落泪半响,到底念着一个是自己倾心爱郎,一个是自己嫡亲妹妹,只好忍了这口气。

却没有想到,十来年过后,唐玉浦竟是掀起旧账,说出这样的话。

“妹妹这话好生心毒!”贵妃气的身子发抖,“我若当真嫉恨于你,当初不找你麻烦,如今先帝已经走了好些年了却设了这么个局来找你麻烦,顺便将我自己的女儿也赔了进去。你可当真好自我感觉良好!”

唐玉浦闻言冷笑,不服道,“那是当初神宗皇帝疼我,只是想越过他寻我的麻烦做不到罢了!”

唐贵妃闻言气的目眦欲裂,指着殿门厉声喝道,“你给我滚出去!”

唐玉浦闻声大怒,依着自己的心性,怕是恨不得立刻离开安仁殿,一步也不肯停留。只是想着家中卧病在榻的儿子,死命忍了心中一口气,重新软下声音,“姐姐,妹妹担心儿子,适才说了一些胡话,你别放在心上。”

“咱们姐妹至亲,若不彼此互助,又有谁能帮助咱们呢?如今阿燕和六郎都出事,咱们总该将从前的龃龉放到一边去,好好想想该如何做才能救下这两个孩子。”

长安这一段日子天气晴朗,天空蔚蓝如同明丽的海面,万里无云。丹阳公主近来的精神颇为不错,午后慵懒,索性起意在园子里走走。熏暖南风吹拂裙摆微微摆荡,沿着玉溪走到流云亭附近,见菩提树枝青翠如伞盖,掩映其中树屋,犹如母亲怀抱盈儿,不由唇角泛起微微笑意,“时间过的真快,不知不觉,留儿在十三妹那儿已经两三天了,她性子有几分孤寒,偏偏与十三妹十分亲近,可见的是天生的缘法!”

“是啊!”朱姑姑笑道,“玉真公主尊敬胞姐,爱屋及乌,自然将咱们县主当做女儿疼。只是县主到底还是更亲公主您的!”

“那是,”公主闻言不疑有他,骄傲笑道,“阿顾自然是和我这个亲娘更亲!”念及阿顾,不由触动慈母心肠,“不知道留儿这些日子夜里可受寒了,您瞧着,我要不要派人将她接回来。过些日子再让她去见十三妹。”

朱姑姑闻言神情略生了些慌乱,勉强平静下来,笑着道,“这般也好。只是县主性子素来安静,如今好容易生了些玩性,若是公主使人去接,县主孝顺,自然立即会回的,怕是怕是心里难免不大畅快。”

“说的也是,”公主闻言觉得有些道理,登时又犹豫起来,摆了摆手叹道,“老了,老了!其实也该学着适应了。毕竟女大不由娘,留儿日后若出嫁了就是夫家的人了,难道还能日日伴在我这个做娘的身边不成。”

朱姑姑闻言心中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公主怎么会老?咱们县主日后出嫁了呀,便将公主接到身边奉养,若是未来姑爷不乐意,咱们换一个就是了!”

公主闻言哈哈大笑,指着朱姑姑道,“你这个老货,想的倒是挺美。若真能这般倒也好了,只是哪里有人家嫁个女儿,还要陪嫁个丈母娘不成。”

妆镜明亮,映照出唐玉浦美艳的容颜,混不似一个少年郎君的母亲,唐玉浦有时候自己对镜梳妆打扮,都会被自己的美貌惊艳住。

她对自己的容貌有着绝对的信心。便是贵妃年轻的时候艳名传遍天下,她也是有自信和这个姐姐一较高下的。只是姐姐运气好,邂逅了神宗皇帝,成了尊荣的大周贵妃,方更为天下知名。若是自己早年进了长安,指不定这贵妃之位是谁做呢!虽则如今已经三十余许,然保养的极好,肌肤依旧光滑细嫩,犹似二八少女。但比诸少女又多了成熟夫人特有的风韵。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其实不想在这儿断章的,但时间来不及了,还有点没写完!

虢国夫人有一首著名的奸情诗:虢国夫人承主恩,平明骑马入宫门。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尊。说明她和玄宗有关系。这算是个八卦,真实性有待考证。但小说比较喜欢化用各种各样的野史。真实历史中的虢国夫人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已经不可考了,小说里设定的一路就往极品滑过去了!

虢国夫人的打算大家猜的到吧?O(∩_∩)O~!

我看到姐妹们的呼声了。其实反正一天更新都要写,早更晚更到没有关系。不过我发现晚上盗版出来的会晚一点(可能因为盗版的工作人员晚上也要休息?),所以能多点订阅。早上更新收益就少了些了。

不然这样,我提前加一章防盗章,每天早上10点更新新章。大家十点来看就可以了。这样可以两全其美。O(∩_∩)O~!

如果以后我做不到准时更新了,就不会加防盗了。

爱你们。

(这章确实想多发点的,断在白素素出场的时候。明天继续!)

二八:非是我淹留(之芦花雪)

唐玉浦对着妆镜,自己描摹自己的容颜。她对自己的美貌十分自信,以自己的美貌为武器,并曾经凭借着这样的武器打败过无数“敌人”,获得了富贵绝伦的荣宠。心中深处实打实的认为没有一个男人可以抵抗住自己的一颦一笑。纵然如今年华渐逝,挽不住当初的鲜嫩感,但女人却如同酒,不好的酒自然就酸腐掉了,上好的佳酿却在岁月的发酵中愈发添出一段醇香。

当初先帝神宗驾崩,年轻的今上登基,唐家因为失了支持陡然没落下去,她也被迫收敛起张扬的风华,沉寂度日。观见一年年春光,时常怀念当初唐家最煊赫的时候,当肆意风流,一举一动享尽长安权贵瞩目的风光睥睨。

如今,自己的儿子陷入了困局,为了营救儿子,她不得不重新披起“美貌”铠甲,重新回到战场厮杀。

“妹妹,”唐贵妃瞧着唐玉浦的气势,面上闪过一丝惊惶神情,“你决定了要这么做么?今上性子不似先帝多情,是不大吃这一套的。你这般铤而走险,若是成功便也罢了,若是失手,可就一败涂地了!”

唐玉浦眸底闪过一丝屑然不耐之意,回过头来款款笑道,“姐姐,我都到了快要做祖母的年纪了,若不是为了阿燕和六郎,难道愿意放下脸面做这样的事情?咱们都是为儿女的心,你也当体谅体谅!”论起勾引今上,她心中觉得还是有些把握的。毕竟,她并不是姐姐,没有与今上在这座宫廷中多年共同生活,结下一些龃龉,如今今上后宫中的那些个妃嫔,王合雍,薛采,又有哪一个比的上她婀娜多情?似她这样的大美人这般送上门去苦苦哀求,只要是个正常男人,如何会不含笑纳取下来?

“我知道你的心,”唐贵妃慨叹,“可是…你毕竟已经…,论起来,你可比今上还要大上个将近十岁呢?”

唐玉浦不爱听这等暗示自己老的字眼,闻言微微变了面色,忽的笑道,“姐姐何必这么看不起妹妹?年纪长有年纪长的风情,可不是那些儿青涩丫头能够比的了的。论起来,圣人确然是天下最尊贵的人,可说到底,他在男女情事上可没有我来的精通。我这个样子,凭什么就引不得今上垂青?”她起身笑道,“姐姐就别在这儿尽灭自己人威风,就在我的好消息吧!”款款起身,跨出殿门。

唐贵妃倚在殿门前,瞧着虢国夫人款款远去的背影,心中隐约焦急,觉得有些不祥预感。可是若想要抓住那点不祥之感追寻明细,却是再不能看的更加清晰了!

太极宫的风光依旧如同当年一般的富贵深长,虢国夫人沿着曲折的宫廊款款前行。贵妃如今虽失了当年盛宠风光,但毕竟在宫中经营多年,到底还留存着一些能量,打听得今上偶尔之时会遣开从人独自在西内苑山池阁中小憩。今日晴光正好,今上便逗留在山池阁上。

她独自一人登上宫山,自己正在最好年华的时候,这位九皇子还是太极宫中的一个小可怜。如今自己芳华尚在,他却已经成为大周江山的新主人。至尊之人自然该当拥有天下最美丽的女人。脚下的这条山道崎岖曲折,正如同她重新登上长安风流之地的过桥。

西内苑山池阁中,姬泽当风负手而立,一轮圆日在身后升起,光芒万丈,初夏的熏风吹拂玄色贴银衣襟,广袖烈烈。姬泽雄愿天下太平,素日里一直忙于朝事,但偶有闲暇之时,也想要一人独处,享受一些清净之感。此时立在山池阁中,瞧着山道上缓缓攀登一个身披斗篷的女子背影,不由微微皱起眉头,问道,

“怎么回事?”

高无禄背上惊出一身冷汗,低下头轻声道,“奴婢这就遣人去查,究竟是什么地方泄露了消息。”

悄悄退了下来,唤来一名小宦官,“你去给我查查,究竟是哪个王八羔子泄露了大家行踪的消息。让我挨了这么顿骂。”

小宦官惶恐应道,“是。”

山径上的女子似乎知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走的一路风姿绰约,犹如一株名花尽力在阳光雨露中舒展,绽放最美丽的风姿,行到阁前,方掀起斗篷兜帽,露出一张绝色明艳的脸,款款下拜,

“妾身裴门唐氏,拜见圣人。”

姬泽的目光微不可查的一缩,“原来是虢国夫人!”

“夫人入宫探姐,不在安仁殿中待着,怎么到这儿来了。”

“妾身此行,特来求见圣人。”唐玉浦跪在地上,面上落下两行清泪,惹人怜惜不已,“圣人,奴家子裴敦阳伤的厚重,还请圣人多多容情,饶过他这一回吧!”

“哦,”姬泽饶有兴致道,他对唐家深恶痛绝,登基之后便将这个昔日繁盛至极的家族打入凡尘,此后自持身份,懒的与这么一家子人斤斤计较,便撩开了手不提。只是唐玉浦既这般送到他面前来,他倒也想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悠然开口问道,“夫人希望如何呢?”

唐玉浦听得头顶年轻天子声音温和,以为为自己绝世容貌所摄,心旌柔软,不由心中欣喜异常,袅袅流泪泣道,“奴家知道六郎这次犯下大错,也恨不得他死了算了,只是他到底是奴家唯一的儿子,且已经受了重伤,狠狠吃了教训,求圣人瞧着妾身的面子上,就放过他一马吧!”

姬泽垂眸,唇角泛起一抹讽刺的笑意冷声道,“夫人的面子,似乎也没那么大啊?”

“若是圣人愿意,”唐玉浦抬起头来,红着脸颊瞧了姬泽一眼,风情情思万缕,“奴家愿意以己身伺候圣人,补偿这次罪过。”

姬泽没有料到唐玉浦竟是打的这般主意,闻言愣了一刹,唐家姐妹风华绝代,占尽神宗一朝风流,姬泽在这座打着唐氏传奇标签的宫廷中长大,深厌唐氏女,但却有着一种些微奇怪的心态,也希望唐氏女的品格能够清奇一点,方配的上先帝多年来的爱宠和自己少年时候受过的苦楚。如今瞧着唐玉浦这般矫揉造作的模样,登时心中作呕,夹杂着一种忍不住的失望之情,挥袖喝道,“寡廉鲜耻!朕的太极宫都被你们这等烟视媚行的人给糟蹋了,立时逐出宫去,不要再被朕瞧见。”

唐玉浦倒在地上,只觉心口一阵烧心烧肺的疼,犹自不敢相信,自己素来所向披靡的美貌竟在这个男人面前吃了败局,忍着疼痛支撑起身子,惨声唤道,“圣人!”瞧着姬泽的身影匆匆走远,颓然低下头来。

虢国夫人因行止不端驱逐出宫,当天夜里就病倒,宫中第二日传出旨意,“国夫人乃一品诰命,堪为女子行伍表率,唐氏妇德无行,教子无方,今撤国夫人之位,贬为庶人,制曰,可!”唐玉浦灰头土脸,心中羞愤到了极处,索性闭门不出。

长安天色阴沉,寒风肃杀,一名女子一身麻布孝服,鬓边别着一朵小白花,缓缓走到大理寺门前,抬头看着衙门高悬的威严牌匾,目中浮起一层淡淡的水光。

苍天有眼,阿爷大兄逝去了那么多年,自己等候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天下大白的这一日。

面上浮现一丝毅然之色,快步上前,执起鸣冤鼓前悬挂的一对鼓锤,奋力垒起鼓来。鼓声“咚、咚”敲响在天地之间。

“这个时候,”齐王府中,柳倩兮倚在明心阁的窗前,望着阴沉的天色,悠悠道,“白素素该鸣响大理寺的冤鼓了吧?!”

“想来是的。”陈姑姑欠身道,“白氏今晨在庄子出发之前,求老奴转告她的感恩之心,若非王妃多方筹谋,怕这辈子她的冤情再无昭雪之日。只是老奴有些不明白,”她道,

“您手中握着白素素这等大杀器,只要抛出来,定然可以将唐氏打的一败涂地。为何你却隐忍这么多年,直至此时才发难?”

长安天空低压,轰隆隆一声炸雷,犹如要将天空撕扯破一般。阁前垂柳在狂风中拼命摇摆。柳倩兮瞧着飞舞的柳枝,微微一笑,“宫廷之中,唐氏母女互为倚援助整体,母为太妃,女为公主,若逐一攻之,纵使将一方打入尘埃之中,另一个元气尚存,缓个一年半载求情,时日纵久,保了一丝可怜之意,难保不会让圣人有怜惜之意,东山再起也未可知。我只有等待机会,将这一对母女一起打倒在尘埃之中,方能使其再无回天之力!”

大理寺衙堂威严,大理正陆卿坐在堂坐上,高声问询道,“堂下何人,何故鸣鼓告状?”

白素素跪在地上,将一纸张诉状高高举过头顶,朗声道,“民女先游击将军白航之女白素素,状告前丞相唐忠民,先帝贵妃唐氏,利欲熏心,贪污军需用资,以芦花充填士兵冬衣,致使建兴十年周军金谷川之败,六万大周军士埋骨异地,万千家庭失去亲人,痛不欲生。罪行滔天发指,非不严惩不能平民愤!”

一番出言,石破天惊。

堂上大理正陆卿面色大变,“白氏,你所言可是属实?所言乃是惊天大案,你可知道,若有一句妄言,当罪该万死。”

白素素抬起头来,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肌肤黧黑,一道狰狞刀痕划过清秀容颜,伤痕外翻,从右眼眼角直划到下颔,可怖之极。眸中射出愤恨之意犹如灼灼火焰,“民女所言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虚言,愿生生世世下畜生道,再无为人之期。”

十二年前,神宗建兴十年,东突厥龙末可汗率大军攻打大周。名将王连恩率军抵抗。白素素之父白航为王连恩大将军帐下勇士,派为先锋官摔一支军队先行迎击敌人。白航行至泾川,遭逢敌军,一战之下竟至全军覆没。龙末乘胜追击,挥军直指大周军队,王将军失了白航屏障,措不及防下与□□厥军队正逢遭遇,双方在金谷川发生了一场大战。周军大败,八万大军十死其七,老将王连恩力战不敌,从奔马上坠落,生生截断双膝。

此战后朝廷论罪,先锋官白航判为无能误军之罪,虽身死其中,亦不能赎,白家男丁尽皆问斩,老母幼妹惊慌失措之下,也先后病逝。“…民女当时风寒留在舅家养病,侥幸逃得一条性命,百般不肯相信阿爷是这样的人,历时多年追查,终于查出了其中惊天内幕。”苍凉的面上落下两条滚滚泪珠,伏身悲泣,泪水落在堂衙地面之上,晕湿一片水渍,“可怜白家十一口人命,替人背了黑锅。无辜送命,民女夙夜不能安,奔波多年,年愈三十未嫁无子,都是为了洗雪冤情,高位告慰父兄在天之灵。若不能如此,民女死不瞑目!”

此案关系宫中贵人及六万大周军士的性命,大理寺不敢擅夺,迅速进宫禀于皇帝面前。饶是姬泽镇定,听闻这般的案情面上也勃然变色。翻看诉状,见其上字迹端正,书写着十二年前那段惊天案情:

“…建兴十年夏,陇西大旱,太守李贞上书朝廷,言东突厥粮食绝,今冬多半会劫掠汉地,朝廷竟不听。其年定远军所到冬衣,所纳尽皆芦花,衣蔽体不暖,士兵夜里手足多冻伤。冬十一月,檀州大雪,龙末率大军来犯,王连恩将军率军对战。白航与突厥军遇于泾川,力战而败,其后双方大军逢于金谷川,大战,然周兵尽皆冻伤,又何能战胜?当此之时,不甚悲伤!”

“那个告状的女子自称是罪臣白杭之女?”姬泽声音幽幽。

“是。”大理寺卿温子胥闻言拱手恭敬应道,“白氏言当年其父之败,非战之罪。朝廷送给定远军的冬服,里面添的竟非丝绵,而是芦花,大周军队冻索不行,方才导致八万周军全军覆没。”

“朕以为大周治世清明,却不料朗朗乾坤之下,竟有如此骇人听闻之事。”姬泽大发雷霆,“传朕旨意,彻查芦花冬服案,还八万枉死在金川谷的周军一个清白。”

西苑安仁殿中,唐贵妃坐在榻上,神情麻木。

十二年前,建兴十年的往事重新浮现在她的眼前。

那一年,她独居宫中,占尽神宗皇帝荣宠,梅妃江择荇已经退居东都,膝下有了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儿,新生幼子十一皇子姬淄也刚刚两岁,正是一生中最幸福无忧的时光。她想要回报神宗皇帝对她的疼宠之情,在神宗皇帝的生辰之上跳一支惊世绝艳的舞,作为自己的贺礼,却不肯先透露出消息,让神宗皇帝知晓了,就没了意趣。不由因此颇为烦忧。

堂兄唐忠民瞧出了她的心思,笑着道,“正巧堂兄如今寻了个大买卖,若是成了有大笔银钱入账。到时候支一部分于贵妃娘子。贵妃娘子手中有了自己的银钱,就可避过圣人耳目排练歌舞,到万寿节的时候奉到圣人面前,可不是让圣人惊喜异常?”

她当时闻言颇为意动,却怕为难了兄长,因此推辞道,“阿兄,这样不好吧?”

“贵妃娘子说的这是什么话?”唐忠民拍着胸脯笑道,“这笔生意做成还要借一借娘子您的名头,所以本来收成就应该有你一份。再说了,”沉声动情道,“娘子父母早亡,堂兄就是你的娘家,自来家中女儿有了麻烦,娘家若有能力便支把手,岂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么?”

她闻言感动的眼中水意润荡,掩饰过去了,方才应承下来。

过的三个月,唐忠民进宫,果然带给她十万贯银钱,笑的得意满满,“这趟乘着贵妃娘子的福气赚的可着实不少。如今给娘子的不过其中百十之一,娘子若觉得不够,尽管向臣开口,臣便是拼尽了万贯家财,也定供着贵妃娘子!”

十万贯银钱灼灼满目,纵然贵妃一直以来受尽盛宠,瞧着这笔钱财也觉得不小了。心中高兴的紧,“这些就尽够了!”谑笑道,“难道我当真是个不懂事的,要将阿兄的钱都讨过来不成?”

唐忠民闻言哈哈大笑。

在那一年神宗的万寿节,她命人在池心打造了一座亭子,和阗玉雕饰栋梁,白玉打造阑干,黄金镂空做地板,在亭中款款起《霓裳羽衣曲》舞,白玉风铃和着舞步声声声作响,飘飘如天际。神宗皇帝瞧得心中痴狂至极,将自己拥入怀中,笑着赞道,“朕得珠珠,真乃天幸也!”

这段往事当时想来虽然艳羡甜蜜,但在自己与神宗皇帝的多年恩爱生活中,不过是一个平常的插曲,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痕迹。事到如今,回忆当初起来,堂兄当时所说的那笔大生意,许指的便是是以芦花更换士兵冬衣了。贵妃如今想来,那年万寿节的《霓裳羽衣曲》,那么流光炫彩,却是踩着六万大周军士的尸骨之上所跳,不由摇摇欲坠,险些晕死过去。

“贵太妃,”宋回雪瞧着她苍白欲死的容色,心疼不已,拼命劝道,“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您振作些儿!”

“我纵然振作还有什么用?”唐贵妃道,面色一片灰败,“此事一发,群情激愤,怕是大周百姓的唾沫一人一口也要把我和堂兄淹死了。我还有什么脸面出门见人呢?”

宋回雪抱着唐贵妃的膝盖,想着日后可能遭遇的境地,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将胆大包天的唐忠民恨了个半死,“这是唐相公做下的事情,与贵妃娘子何关?”

“贵太妃,你振作些儿,想想寿光公主。若是你都倒下了,还有谁撑着寿光公主呢?”

“阿燕,”贵妃听到女儿的名声,面上多了一丝精神之色,“是了,我还有阿燕。阿燕这么可怜,若失了我这个母亲。在这偌大的宫廷中,她如何过的下去呢?”

建兴十年金谷川之战,老将王连恩战败,六万大周儿郎埋骨金谷川,一代名将名声毁于一旦。正是因为这次金谷川之败,才给了阿顾的父亲——韩国公顾鸣东山再起的机会,在过失丢了嫡女顾令月之后,逃过了神宗皇帝的惩罚,又逍遥悠悠的过了十多年的富贵日子。此后神宗皇帝痛定思痛,认为大周卫兵失去了战斗力,开始擢用藩将,提拔一批节度使,将边军军政财权尽皆下放于节度使手中,使大周军事格局变的内轻外重,埋下了日后孙童之乱的祸根,皆是出自这场金谷川大败而来。时间流逝,翻出十二年前的历史尘埃,这场大败竟是因着唐国忠利益熏心,以芦花更换冬衣充为定远军军资而来。

芦花一案案情惊天动地,当日白素素乃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入大理寺首告,消息很快就如同一只飞鸟一般传了出去,长安百姓登时大哗。金谷川之战方过去十二年,当初金谷川的血液尚未在许多人的心口干涸,多少家的儿郎埋骨在遥远寒冷的金谷川之中,又有多少妻子因此失去了夫君,多少孩子失去父兄?毁天灭地的痛意尚未完全灭去,又被重新翻出来,剖开一遍,泛出新的伤疼。百姓群情激奋,要求严惩奸相唐国忠和贵妃唐氏。

两仪殿中,罗元崇怒发冲冠,“金谷川一战,六万周军大号儿郎覆没埋骨,主帅王连恩伤残,多少百姓失去了家人,究其原因,竟只是为了一个后宫妇人的穷奢之欲,若不严惩,如何对的起先帝,对的起王老将军在天之灵?对的起失去了亲人的大周百姓?”

“芦花此案确实骇人听闻,”朱潼却力持己见,“只是依着老臣愚见,此事到底有损先帝圣明之名,依着微臣之见,不若秘而不宣,改以其他理由处置唐氏兄妹。”

姬泽坐在御座之上,看着殿中臣子意见争执不休,漆黑的凤目之中闪过一丝讥讽的笑意,朗声开口,“朱卿家的好意朕心中明白。”

立起身来,声音陡然一高,“只是,这事情却不能这么处理。”环视殿中百官,郑然道,“朕希望众位卿家明白,先帝的名声乃至与朕自己的名声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却是大周的百姓。此芦花案中,六万大周军士埋骨于金谷川,尸骨不得归家。先帝在世之时,每每想起此次大败,都屈心彻肺。白氏女忍辱负重十余年,方自唐家人口中寻得了真相,在天下百姓面前告了这一状,朕若不能彻查此案,如何对的起先帝在天之灵,如何对的起苦心孤诣告状洗刷一家冤名的白氏女,如何对的起王连恩老将军一世清名,如何对的起惨死埋骨金谷川的六万大周士兵?”

朝中百官都被皇帝的大义感动,尽皆伏下身来,听从姬泽的命令。

山路崎岖陡峭,一名大理寺衙役何敬持着腰刀在老向导的带领之下进入深山之中。据闻当初檀州军营中有一名士兵家中贫困,老母孤寡,在家中依附族人为生,得了军衣,舍不得服穿,便托人寄回了老家,盼着能让老母冬日穿的暖一些。

老婆子接到儿子不远万里寄回来的冬衣,认为是儿子体贴的心意,舍不得穿,及至儿子战死金谷川,更是视为珍宝,一直将这件冬衣压在柜子深处,时时拿出来翻晒,怀念亡子。头发花白的老婆子听闻了何敬的来意,走到屋子角落里的一个柜子前,颤颤巍巍用钥匙开了锁头。

何敬见柜子里头整整齐齐的叠放着一件冬衣,十多年时光已经过去,当初的青布料子已经泛黄,他仔细查看,见衣裳颈项后写着建兴十年定远的字样。

何敬取了一把刀子,割开冬衣一道口子,迎风一抖,大片泛黄的芦花便飞扬了出来。

他伸手接住一朵,在掌中触摸了片刻,颔首道,“果然是芦花。”

老婆子眼睛已经模糊,却瞧见了飞天的芦花,一时惊呆了,“当年,和我儿子一起上战场的人,穿着的就是这样的冬衣么?”

何敬铁骨钢肠,素来不畏惧最凶猛的敌人,但是此时此刻,面对着面前丧子孤寡的老婆子,竟是觉得脊梁都挺不直起来,鼻子微微发酸,拱手道,“事情未有定论,还需等着圣人圣裁。老婆婆,这件冬衣十分重要,我等须取回去,用作呈堂证物。”

待得何敬一行人走的远了,“儿子啊,你死的好冤啊!”老婆子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从身后传来。

芦花案风声媚媚扬扬,渐渐形成风潮,倒逼直至朝堂。唐氏党羽心气颓唐,如丧考妣。

齐王府中,风声一派和平。

明心阁阿宁静谧,陈姑姑面上洋洋喜色,侧耳倾听,似乎能听到长安沸沸扬扬的民声,“还是王妃手段高明,唐氏这一回想来便是不死也得死了!”

“行恶之人,天厌之!”柳倩兮坐在窗前,面上闪过一道激动红晕光泽,终是道,“那些曾经犯过的错,总是会还回来的!”

廷中柳枝微微飘摇。柳倩兮推开窗子,瞧了瞧天空。天色低沉似乎要下雨了。回过头来,吩咐道,“姑姑,做一笼子新鲜的百花糕,送到宫中蒋太婕妤手中!”

作者有话要说:想说什么,觉得还是什么也不说的好!

二八:非是我淹留(之坍塌)

飞景阁中灯光幽暗,有暮霭幽幽之感,蒋太婕一身暗棕色衣裳,头发一丝不苟的挽在脑后,形容刻板,接过小宦官递过来的食盒,掀开盖子,瞧着里头蒸腾着郁郁热气的百花糕,眼睛猛的一缩。

“这百花糕刚刚出炉,正新鲜着。”送糕的小宦官低着头,笑着道,“柳王妃传了话,世间上好吃的东西都是趁热吃的好,若是放的凉了,就失了最爽口的味道。”

蒋太婕妤耳边嗡嗡作响,小宦官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似乎传自遥远的天际,双手抖抖索索,扶住阁中的榻几。一时之间,素日里心中如死水一样的波澜,竟是被这一盘百花糕勾弄的动荡不已。

百花糕是她的女儿,咸宜公主姬慈歆最爱的糕点。咸宜公主姬慈歆乃是神宗皇帝长女,死在芳龄二八,最美好的年华,她生前最爱花,春日爱桃,夏日爱莲,秋日爱菊,冬日爱梅。将四季百花夹糅在一起,做成了带着花朵芬芳的百花糕,便自然成了她平日里最爱的糕点。

“母妃!”姬慈歆青春明丽的面庞仿佛又出现在自己面前。

咸宜公主姬慈歆美貌骄纵,她也确实有着在人前骄纵的本钱。她是神宗皇帝的第一个孩子,虽然生母蒋氏并非神宗爱宠的女人,但对于一个男人而言,对自己生命中的第一个孩子,总会怀有一些特别的柔软情感。而咸宜公主也不负这样的荣宠,她尊贵美丽但对这个世界并不高高在上,相反怀有一种特有的大方,亲和,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