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捧着滚热的一壶茶水,小心翼翼地送到桌上,声音颤抖道:“小姐,你这下可惹祸上身罗!那姓黄的和这几个都是城内有名的混混,连官府都让着他几分的。”
见那两个混子瞪视着这边,老头儿根本不敢说多,又低着头退开几步。
千紫轻轻品着茶水,脸色并未因老头儿的话发生任何改变娲。
终于,她喝足了,才站起身,掏出一锭碎银交与老头儿说道:“爷爷,这银子你拿好,放心,我不会叫这些人来找你的麻烦。”
那叫黄哥的今天可算是吃了大亏,如果她就这样离开,那些人指不定便会将气撒到这卖茶的老头身上。
她自问不是什么好人,可是,她从来不会打贫苦人的主意。
老头儿捏着银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而千紫已迅速从棚内走下去。虎视眈眈的两名年轻人眼中划过惊惧,不停地往后退,根本不敢迎上来。
千紫的厉害,他们刚刚可都是亲眼所见的。
千紫顿了顿脚步,意味深长地朝两人瞥去,两人接到女子不怀好意的眼光,吓得手心直冒汗,腿也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千紫冷哼了一声,再也不看他们,转身朝城内走去。
这两人微微松了口气,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刚进城,迎面便是两队纵马行来的衙门捕卫,见着面生的千紫,便多打量了几眼。
而那后头的两名男子见了衙门中人立刻生龙活虎起来,飞快地跑过来叫道:“差爷,就是她,她打了黄哥,你们是来抓她的吧?”
“她?”为首的衙役一脸怀疑地问道。
这个时候本不是升堂的时间,但黄哥跟衙门熟,自有人去为他叫屈。他们接了知府的命令,出城追捕据说将黄哥踢成重伤的女刺客。
可是,他们说的真是眼前这个娇柔的小姑娘?
“就是她!”一名男子挺起胸脯,指着千紫气势汹汹地叫道,“是这个臭婆娘打了黄哥!”
“就是,差爷你可别被这贱|人的外表给骗了!”另一人生怕衙役不信,赶紧附和道。
千紫的面色在他们一个“臭婆娘”、一个“贱|人”的侮辱声中沉了下去。
“真是这样?”衙役心中仍然无法接受,喃喃了一句。
千紫唇瓣微动,右脚轻轻抬起,脚尖点地,在地面上猛地一划,身子如箭般飞射出去。快得那些衙役来不及阻止,便见她窜至两名男子身前,一跃而起,连环脚踢出。
刚要防备的两名男子直接被踢飞出去,在地上翻了好几个跟头才停下,抱着心窝蜷缩成一团,凄厉地哀鸣起来。
这一幕,愣是将所有人看得目瞪口呆。
晨风吹来,所有的衙役都打了一个激灵,后背渐渐沁上一层冷汗。
太匪夷所思了!太狠辣了!太可怕了!
千紫则淡淡仰起下巴,冲着地上两名男淡漠地说道:“以为有衙役在我就拿你们没办法了?我连那什么黄哥黄狗的都敢打,何况你们这对乱蹦乱跳的蚱蜢!”
她的口气很大,听在两名男子耳里,又震惊又惊恐,只觉得心窝处痛得无法忍受了。
为首的衙役第一个反应过来,惊怒交加地提起马鞭指住千紫,大声喝道:“好一个刁蛮的女子,竟然这么肆无忌惮,来人,将她捉回衙门!”
千紫回过头,一抬手,冷声说道:“慢着!衙门我是要去的,不过,我要告黄哥三人调|戏我这个良家女子。作为受害者,就不需要劳动你们动手了。”
说着,她锐利的眼光在已经下马想要来捉拿她的衙役几人身上扫过。
为首的衙役面色一紧,黄哥几人横行霸道的事他不是不知道,可是,这名女子竟然无视他的权威,当场打人,这惹得他很是恼火。
“调|戏你的事我们没看见,可是你动手打人的事,我们却个个看见了!别想着给自己脱罪名了,你们还不快动手!”
他冷沉地说完,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
敢轻视他,就是这个下场!
没看见?脱罪?千紫也因这衙役毫无盘查的定罪而心头起火。
而这时,衙役的一句话更是直接燃起了她心头的熊熊烈火。
他说:“你很狂傲,只不过,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撒野!”
“是吗?”千紫一语毕,飞身而起,直接拉住衙役座骑的头颅,马儿一声长嘶,
tang直接将座上之人颠了下来。
那名衙役也是个好手,后背一仰,翻跃下马,然,他快千紫更快,早有后招,一柄长剑抽了出来,没有拔鞘,只在他后腰的穴道上重重一顶。
衙役只觉浑身一麻,“嘭”的一声重重砸在地上,痛得他龇牙咧嘴。
千紫上前一步,一脚踏上他的胸前,做了几年的土匪,这些动作,她已是信手拈来了,丝毫不顾自己现在正穿着女装,表面上看来还是个彬彬有礼的大小姐。
“这样能叫撒野吗?”千紫望着地上的衙役,声若寒霜。
她撒野的事情,可不止这一件呢!
衙役气得脸色泛白,又羞又恼,硬生生地被堵住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只大口喘着气。
其他衙役们都被她的速度给惊呆了。
给这人吃个苦头就够了,千紫缓缓移下脚,一面往前走,一面问道:“衙门在哪?我自己过去。”
看样子,今天的事是不能善终了。
她可不想一面逃脱君月颜,一面还要被这群人|渣追杀。
立刻便有一个机灵的衙役跑上前,为她指明方向。
待剩下的人七手八脚地将衙役首领扶上马背,又腾出两匹马载了被千紫踢得到现在都不能动的两名男子,一齐回了衙门。
众人拖着伤户进了大堂,却再次被堂上惊骇的一幕给震住了。
就见他们尊贵无比的知府大人正站在大堂中央,和那名女刺客说着话。
堂堂知府大人居然屈身到堂下站着,面对面地和女刺客交谈,而且脸上还挂着一丝和煦的笑容,简直就要将这些人的眼睛给刺瞎了。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来不及去问其他衙役,赶紧上前禀报道:“大人,队长受伤了。”
知府大人早在他们进来时便住了嘴,轻咳一声,挺起胸脯,摆起了架子。
听得他说话,“嗯”了一声,冲着衙役首领严肃地说道:“黄安三人调|戏千金小姐,你怎能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捉拿千紫小姐?这苦头算是一点教训,衙门乃清廉公正之所,办事可不能如此怠慢糊涂!若有下次,你就直接回家吧!”
那衙役首领强吞了一口苦水,只能应是,殊不知肺都快气炸了。
知府又对着黄哥的两名手下喝道:“大胆刁徒,本府已容你们多时了,今日竟又敢犯下这事,真是罪不可恕!拖下去,重责二十大板!”
那两个男子惊骇得瞪圆了眼,大声喊道:“老爷,我们可是黄哥的人!”
“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怎么敢——”
“三十大板!”知府厉声喝道。
那两人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不一会儿,鬼哭狼嚎之声便传了进来。
知府又转身吩咐:“还有一名罪犯也速速带来,至于黄安,受伤过重,罪名先寄下。”
“是!”衙役们心中骇然,不知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一定不简单,否则,知府大人怎么会动黄安三人?
他们心中一面庆幸自己没有得罪千紫,一面又不禁惶恐会不会被波及。
而千紫,待知府发落完后,便谢绝了知府的挽留,匆匆离去。
出衙门后,天色亮得多了,她拐进一间小巷,问起城中哪里有出名的大夫,七问八寻,便绕到了城东某间药房。
可巧的是,当她在内室见到这里比较出名的李大夫时,一旁的床榻上所躺之人,不是那黄安是谁?
440、番外(60)
这时,黄安已经在妙手回春的李大夫手中醒转过来,看见匆匆闯进来的身影到底是谁时,他的瞳孔不受控制地收缩了几下。
不得不说,他对这个小女孩已经产生了恐惧的心理。
而一直伺侯在一旁的另一名年轻男子也是面露恐慌,吃惊地往墙角退了几步。
床前还站着几名黄家侍卫,一见阵势不对,立刻也警惕起来凳。
千紫淡淡瞥了他们一眼,便没再理会他们。
领她进来的小药童并没注意到屋内的暗潮涌动,而是走到一名穿着朴素的老者面前说道:“这名女客人是来找您把脉的。”
千紫也就顺势上前,含笑说明来意。
那老者生相斯文,请千紫坐了,为她把脉娲。
就在诊脉的当口,几名衙役冲了进来,向黄家侍卫出示了揖拿牌,便在他们目瞪口呆中将年轻男子抓走了,黄安这时才知道自己的三个兄弟全部被判刑,连自己也免不了,而那个女人却毫发无伤,被知府和和气气地送了出来。
他又气又惊又吓,忍不住便吐了一口血水。
“大夫,大夫!”几名侍卫惊叫起来。
李大夫睁开双目,就要过去,却被眼前的女子一把拦住。
“稍等!”千紫眉头微微一蹙,她这脉正在诊呢,这黄安倒是事多!
如果是别人也就算了,只不过,这种人渣男,吃点苦头也是正常的。
千紫几步行到榻前。
“你要做什么?”几名侍卫赶紧来拦。
千紫已巧妙地躲过他们的招式,一把揪住黄安的衣领,迫使他抬起头来。
黄安面含惊惧地看着她,眸中难掩慌乱之色。
“死不了!”千紫看了一下,松开了手,冷冷下了结论。
“李大夫,继续。”
她再次坐回到木椅上,面无表情。
李大夫倒没有说什么,再次搭上三指,听起她的脉相来。
千紫微勾着头,嘴角露出冷笑。看来黄安这厮恶事做多了,大夫也不帮他呢!
李大夫仔细把过脉,又端详了下千紫的脸色,开口道:“姑娘的脉相一切正常,并无不妥。”
“一切正常?”千紫的注意力很快被这句话吸引过去,有些不确定地重问了一遍。
见她脸色紧张,李大夫笑起来:“老夫从医这么多年,绝不会诊错的,姑娘身体无比健康。如果姑娘还信不过的话,可以到别家再诊。”
千紫摇了摇头,如果李大夫都说她没事,小城内还有谁的本事比他还强,能诊出她体内是否被下毒药呢?
君月颜,君月颜…千紫眸色微变,那可是神医之子,他若是真的给自己下了某种不知名的毒,除了当世神医,又有谁能诊得出?
抬手揉了揉额心,千紫轻叹一声,缓缓起身,付了一块碎银,径直朝黄安走去。
“我只是有句话要对他说,谁也别拦我!”千紫一面说,一面拿没有温度的眼光扫过一旁的侍卫。
侍卫们不敢就信,仍是不远不近地站着。
千紫见状,冷冷一笑,也不再说什么,从袖中抽出一根铁箭,“嗖”的一声,直接没进床后的墙壁中。
“镇虎寨!”一名侍卫认出了那枚铁色袖箭,吃惊地叫出声。
镇虎寨,离他们城并不远,出了名的劫富济贫,千里之外取人首级眼都不眨一下。
这个名字,有如一座山压在了众人胸口。
“没错。我就是镇虎寨的首领。”千紫平淡地说出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话,“如果你敢在我走后继续害人,那么,不久之后,我寨兄弟必来取你黄家满门!”
沉冷的声音染上了肃色,不容任何人质疑。
千紫就此转身离去,留下一屋子呆滞的人群。
“她居然是镇虎寨的寨主?”
“镇虎寨的老大竟然是个女的,还这么小?”
众人的喃喃自语中,黄安的脸色无比难看。
深吸一口气,他又强自压了下去,虽然不甘,可镇虎寨的威名他还是有几分顾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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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天,夜都吹起了夏季的热风。
天幕黑沉沉的,郊外的帐篷内空无一人,暗卫们都以天为被,以地为床,扎堆在山坡上笑谈。
夜晚,沁了山水的风到底是带着凉意的。
一抹黑影利索地在坡下窜行,不一会儿便到了一处帐篷外。
左右四顾,确定无人,千紫悄悄探下身子,将眼前乌黑的帐篷轻轻掀起,而后压低身形,努力地凑过眼睛,想要往里偷窥。
蓦然间,身后的黑暗中伸出一只手,搭到她的肩膀上。
千紫纵然胆大,却也吓得不轻,就要惊呼,嘴却被什么东西一蒙,身子飞起,凌空翻了好几个跟头才停下来。
“你想干
tang什么?”危险的声音传入耳际,千紫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正是君月颜,不由得松了口气。
“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她轻喘着说道。
“你也怕吗?”君月颜收回了手,坐在草地上,极为悠闲。
千紫瞪了他一眼,索性坐到他地面的草地上,放低声音道:“你给我下了什么毒?”
“这么多天还没查出来?”君月颜挪揶了一声。
千紫气得咬牙切齿,很想砸扁那张脸,可她只能忍。
“没查出来,好,想必你也是个小神医,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错人了。你给我解药吧,那些天蚕丝我也不要了,全还给你!”
面对这样的人,她只能认输。
君月颜愉悦极了,反问道:“还给我?不是你的东西,你怎么能用‘还’这个字?”
千紫一愣,脸色立刻沉了下去:“可我不还你,你也得不到!”
“没人告诉你,那批天蚕丝已经在我手上了吗?”
千紫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迟疑地问:“那我的人…”
“在我手上。”君月颜极是坦诚,只是,这样实在的坦诚简直会气死人。
千紫深吸一口气,低声诚恳地开口:“既然这样,要怎样才会放过他们?”
“那要看你的诚意够不够了。”君月颜笑盈盈地说道。
见他笑意中带着狡黠,千紫一愣,思忖片刻后脸色难看地说道:“除了以身相许,其他的我都能做到。”
君月颜的笑容硬是被她的话给说僵在脸上。
“谁要你以身相许了?你想得真美!”他只觉风中凌乱了。长这么大,遇到的女人不少,可从没遇过如此直接坦率的,哎,叫他都感到惭愧了!
千紫顿时不服气地嚷道:“瞧瞧这口气,难道我还配不上你吗?你这个高傲自大鬼!”
君月颜嘴角抽搐起来。
他这是被人骂了吗?是被人骂了吗?
无语半晌,他一字一字说道:“你到底要不要和我合作?”
“怎么合作?说!”千紫也不耐烦地问。
“替我洗白这批天蚕丝。”君月颜的话没有任何犹豫。
天蚕丝是小国进贡给耀星的贡品,虽然没有任何特殊标记,可他突然多了这么一批货物,总是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而千紫是山寨土匪,黑货无数,只要她肯帮忙,那事情就简单多了。
“分我几成?”千紫顿时一扬眉,来了兴趣。
“两成。”这一回,君月颜倒没有逗她。
他想来想去,只有这种办法能保住所有天蚕丝。与其叫他自己费心,还不如分给这女山贼两成,省去的时间精力金钱也够本了。
“什么?你耍我?”千紫怒了,不干了,“两成太少了!至少四成!”
“不干拉倒。”君月颜闭上眼不再理她。
“四成不行吗?”
“你那么有钱,分我四成少块肉吗?”
“好,三成,三成行吧!”
“三成也不行?”
千紫冲着他横眉怒目,指手画脚,可后者就是不再说话。
千紫泄气了,好吧,这两成算她拣来的吧!
她想了会儿,轻哼一声,缓缓靠近君月颜。
一股夹杂着淡香的热气扑面而来,君月颜的长眉轻轻动了动,却是没有作声。
女子的呼吸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令他排斥。
只不过,一个柔柔的声音在耳际响起:“少爷,我扶你进帐篷梳洗吧。”
君月颜顿时只觉浑身从上到下都是一寒。
441、番外(61)
“少爷,外头天凉,你还是洗洗睡吧。”千紫毫不放弃地劝慰道,只是这语气,怎么听怎么别扭。
终于,在她的絮絮叨叨中,君月颜捂住耳朵,起身回帐,“刷”地扣住了帐篷,再也不想听女人唠叨了。
耳畔清净下来,君月颜长长舒了口气凳。
只不过,这才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