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一层层浓浓的白色雾气逐渐在云小墨的周身隐隐凝集,将他包裹其中,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漩涡不住地旋转。云小墨浑身一颤,顷刻之间,心境豁然开朗,到达一种前所未有的境界,四肢百穴被一股精纯的暖流冲刷而过,贯通无阻!
这一瞬间,他睁开了双眸,放眼鸿蒙,四宇之内一切都显得那样平静却又灵动,世界仿佛是在他睁眼的一瞬间便精彩了起来。
但这现象仅仅只维持了片刻,就消失殆尽。
然后,蓝色的光芒乍放,充盈了整个密室。
他晋升了!
在有了大量的玄气吸纳后,他晋升了,迈入蓝玄之境,而且一下子就进入了蓝玄巅峰!
难怪孟少和聚宝堂如此重视玉蟾,它果然有着能让人提升玄力的作用,千金难买。
小白欣喜地看着云小墨,只觉得他整个人顿时焕然一新,仿佛是被最为纯净的泉水洗过一遍,任何一寸肌肤都细腻至极,如宝象牙般洁白无暇。
小白两眼冒着红心,为之倾倒!
小墨墨更加可爱,更加帅气了!
守在门外的护卫发觉密室内有幽幽的蓝光从门缝里钻出来,不由地讶异。
“去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齐齐推开了门,进入密室。
“呜呜…好疼啊!原来小蟾它真的喝人血的…”云小墨举着一根染满血的手指,泪眼汪汪,好不可怜。
护卫们对视了一眼,不由地欣喜,看来孟管事交待的任务完成了,玉蟾已经饮下了童子血,他们得立即将这个好消息通报给孟管事。没有理会云小墨,两人又急急地关上了门,该守卫的继续守卫,该去通报的去通报。
看着护卫们走了,云小墨长长地舒了口气。
小白心疼地呜呜叫了几声,跳入云小墨的怀里,伸出舌头,为他舔舐伤口。
“小白,我没事的,不疼!”云小墨甜甜地一笑,心里暖暖的。自他出生后,小白就一直守护在他的身边,就跟他的亲人一般。他喜欢小白,小白也依赖于他,他们早已成为不可分割的整体。
伤口在小白的唾液舔舐下,竟然神奇般地愈合了,细腻无暇的肌肤,好似从来没有伤口存在过。若是其他人见到,一定会大叹神奇,然而云小墨却早已见怪不怪了。他们家的小白就是厉害,身上到处都是宝,它的牙齿有剧毒,可是它的唾液却是疗伤的宝贝。
通常情况下,小白是不屑给人口水的,因为那样很有损它的形象,就算是女魔头问它要口水,也得看它的心情。可是小墨墨就不同了,哪怕是小墨墨要它身上的血、要它的性命,它都愿意无条件地奉上,谁让小墨墨是它最最喜欢的人呢?
云小墨环视了一下四周,星眸忽地亮了起来:“好多宝贝啊!如果能把它们全部运出去,送到娘亲的面前,娘亲一定会很开心的。”
小白向上翻了个白眼,女魔头当然会开心啦,谁不知道女魔头是个财迷鬼?抠得要命!平日里给它买点食物,都抠得要死,还说是为了它好,少吃可以减肥,有助于维持魔鬼身材!
拜托,人家还在发育期,需要营养,好不好?
小白扭了扭它的小蛮腰,得瑟了下,人家本来就是魔鬼身材,根本不需要减肥!
难道他是我爹爹044小墨墨,我们发达了!
云小墨不知道的是,他现在所处的房间,不是别的地方,正是聚宝堂用来存放拍卖品的藏宝密室。
孟管事为了诱哄他放血给玉蟾,可谓是费尽了心机,直接把他带到了聚宝堂的禁地。这个地方,除了聚宝堂的少主和他这个管事,寻常人都不能随意迈入一步,就连几个主管,也没有资格踏入。
孟管事之所以这么放心地将云小墨放进来,是他笃定了对方只是一个无知的孩子,手无缚鸡之力,压根不会想到对方会玄功,而且玄阶不是一般的高。等他知道的时候,他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这不是引狼入室是什么?
密室里一共有三排储物架,用紫檀木制成,每一个木架上存放着各种各样的宝物,有兵器,有玉器,也有丹药…
云小墨的个子矮,只能看到最下面三格的架子上摆放的东西,至于上面的几格,他伸长了脖子,也看不真切。
“这是什么?是人参吗?”云小墨随开了临近他身旁的一个狭长匣子,从里面拎出一支长须的人参,咦了声,“娘亲说过,人参是很补的东西,吃了可以延年益寿。”
说着,他张嘴,大大地咬了一口,砸吧几下,没什么味道,不过娘亲说过是好东西,那就一定不会错了。他又将人参掰成了小片,一片片喂进小白的嘴里。
“好吃吗?说起来我肚子有点饿了呢,我们再找找还有什么好吃的。”
小白喜滋滋地将眼睛眯成了缝,小墨墨对它真好,有好吃都不忘它。它的身子向上一窜,跳到了高处的架子上寻觅宝物去了。
“这个像蘑菇一样的东西看起来也很好吃,我们把它分着吃了吧。”
小白从高架上探出了小脑袋,看到云小墨手里的东西,不由地低低呜呜了几声:小墨墨,那可不是什么蘑菇,那是千年灵芝!
“好漂亮的花啊!它的颜色跟雪一样白,嗯,吃起来味道也不错,很清新爽口。小白,你也试试,味道很好哦!”
小墨墨,那是千年雪莲啦!
呜呜,好好吃,小白喜欢!
赶紧吃,一点也不要剩,气死那些坏人!
小墨墨,这里还有好吃的…
小白一旦吃上了瘾,又开始主动地寻觅食物,哪里有好吃的,它就往哪里钻,而且不贵的不吃,不稀有的不吃!
“小白,那是什么?”云小墨抬头,看到小白趴在高处的一个宝匣上不肯下来,于是搬起了凳子往上攀爬,好不容易才将宝匣给够了下来。
“看看里面装了什么好东西。”随着宝匣徐徐开启,一股浓郁的灵气钻入鼻内,芳香沁鼻。单是闻到这味道,就已经让人十指大动了,再细看宝匣内横躺的十六颗果子,每一颗都晶莹剔透,通体的金色,周围还有盈盈的灵气萦绕着,十分稀罕。
玄灵果!
还是小白见多识广,比较识货,一眼就认出了果子的品种。
天哪,小墨墨,我们发达了!
这可是能够提升玄力的玄灵果,它们生长得很分散,只有在最为险恶的猛兽丛林里才能找到,而且要得到一颗玄灵果,就得战胜守护它的灵兽。想要得到一颗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一连得到十六颗,那就是不容易之中的很不容易!
小墨墨,快吃快吃,一颗也不要给坏人剩下!
小白挥舞着小爪子,处于激动中…
云小墨也察觉出那是好东西了,也没客气,跟小白两个一人一颗吃得欢快,还不忘在身上藏了三颗,打算见着娘亲的时候,留给娘亲吃。这么好吃的东西,当然不能少了娘亲的,娘亲以前也总是把好吃的留给他!
他们只知道玄灵果好吃,是好东西,却不知玄灵果有价无市,每一颗都能卖出天价!倘若孟管事知道捉了云小墨来,会蚀本如此之大,他恨不得一头撞在墙上,以死谢罪!
可惜,孟管事此刻正在外面忙着招呼客人,哪里有时间照顾到这边?更何况,听到护卫禀报,玉蟾已经饮下了童子血,他提着的一颗心也跟着彻底放下了。
吃得差不多了,云小墨感觉浑身上下烫热得厉害,身体好似要炸开一般。
这也难怪,他一下子吃了这么多大补的人参、灵芝、雪莲,每一样都是上千年的,没有流鼻血就算是不错了。再加上他一下子吞入了这么多的玄灵果,体内的玄气跟充了气的气球似的,在不断暴涨。
云小墨没有慌张,立即打坐在了原地,慢慢调息、理顺血脉,让玄灵果的效力能够更加充分地被吸收。
小白撑着圆滚滚的肚子,也坐在了他的身边,充当护法。
嗝,不好,吃得有点多了,一会儿得运动运动,继续保持它的魔鬼身材!
云溪回到将军府时,将军府一家老少还在围着容少华嘘寒问暖、寻根刨底,除了容少华最私隐的问题之外,其他有关他的信息基本上都被一家老少给问了个遍,像是生辰八字啊,喜欢的女子类型啊,婚后会不会要孩子啊,喜不喜欢孩子啊…总之他想得到和想不到的问题,他们全部问遍了,就差问他那方面行不行了。
太可怕了!
容少华终于觉得自己整日里带着把折扇是多么得明智,面对云家一家人热情的嘘寒问暖,他冷汗直淌而下,真搞不懂他们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他有种要被人拆分入腹的感觉?
当云溪迈步走入大堂,容少华几乎是激动地蹦了起来,热情地迎了上去:“表妹,你可回来了!”
云溪瞥了一眼他太过热情的脸孔,有些莫名其妙,他们之间的关系有这么好么?用得着一见着她,就跟苍蝇一般叮上来么?
容少华若是知道她在心底用苍蝇来形容他,一定会气得花容失色。
“表妹,我有好多话想跟你当面叙说,咱们不如找一处安静的地方,好好叙叙如何?”
容少华激动地握起她的手,不由纷说地拉着她一个劲往外拖,还不忘朝着大堂里的四位长辈告别:“老将军、老将军夫人、姑姑、姑父,那我跟表妹去好好地聊聊,暂时先不奉陪了。”
云溪一头雾水,弄不明白他究竟在搞什么鬼,在他们的身后,传来了长辈们欣慰的议论声。
“孩子她娘,这事办得靠谱!瞧他们表兄妹俩多般配啊!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我看这事就这么定了。”
“是啊,娘!我也不知道他们表兄妹俩的感情这么好,竟然一见如故,倒是省去了我不少担忧,还以为他们表兄妹俩十多年不见,完全生疏了。”
“好!这事办得好!我看少华这孩子挺不错的,一表人材,谈吐文雅,而且出身好,又是溪儿的表哥,都是自家人,肯定委屈不了溪儿。”
“溪儿似乎也不排斥少华,看来此事已经成了七八分了…”
议论声断断续续地传入耳中,云溪总算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原来长辈们有心想要撮合她跟她的风骚表哥,这事还真是…悬得离谱!
他们怎么就断定事情成了七八分了呢?难道他们没有看出来他们两个压根就合不来吗?
难道他是我爹爹045神秘女子
来至院子里,云溪甩开了容少华紧攥着她的手,冷哼道:“现在没人了,你也不必演戏了。”
容少华长吁了一口气,猛扇着折扇,道:“你们家的人太可怕了!他们该不会是想招我入赘吧?”他夸张地抖了抖肩膀,好似娶她就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云溪懒懒地甩了他一个白眼,他想娶,她还不肯嫁呢。
“那个男人,是谁?”
“哪个男人?”她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容少华怔了一怔,随即才反应过来,“哦,你是说龙兄?”
递过去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容少华饶有兴趣地问道:“小墨是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不是!”云溪想也不想就回道。
“那样最好!”容少华忽然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收了折扇,负手而立道,“这个人,身份不简单,你最好别去招惹,对你没有任何的好处。”
云溪双目紧盯着他,等待他的下文,他却住了嘴,再也不多说一句了。
四目相对,尽在不言中。
长长的羽睫扇了下,他不想说,她早晚也会查出对方的身份,云溪没有久留,转身飒然离去。
目送着她清丽洒脱的背影,容少华哑然失笑,他这个表妹还真是冷傲孤绝,与众不同!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整个将军府的上空回荡着云溪失控的咆哮声,惊得府内的所有人全部聚拢到了大堂前,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小墨呢?你们是怎么看着他的?”发现小墨不见了踪影,云溪赤红着双目,整个人杀气腾腾的,生人勿近。
她怒目横扫着白楚牧和龙千辰两人,使得两人皆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去,白楚牧还时不时地打着嗝,酒味四溢。
他们也没有想到,在他们喝酒之际,竟然把小墨给弄丢了。之所以没有反驳云溪,是因为他们心中有愧,担心小墨的安危。
“小墨他…他那么机灵,应该不会有事的!说不定是觉得闷,所以上街随便走走,很快就回来了。”白楚牧心虚地说道。他答应了云溪要做小墨的护卫三个月,可是现在一天时间还不到,就把人给弄丢了,他很内疚,说话的底气也明显不足。
龙千辰打着酒嗝,也弱弱地说道:“放心吧!小墨他身上有武功,不会有事的。我们现在就出去找,你别着急!”说完,两个人急匆匆地跑出去了。
云溪的胸前起伏不定,不止是气他们的失职,更是自责。这是儿子第一次离开她的身边,去向不明,安危难测,她的心全乱了。
容少华看她眼神空洞,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态,心中一软,上前道:“表妹,小墨在回府之前有没有什么异样?”他们都是聪明人,有些事不须点明,就能洞悉一二。
云溪回了神,眸底的黑色浓意翻滚,难道小墨他…
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男人的面孔,她没有料到今晚一别之后,还会再去找他。她才刚放话,说以后让他离他们母子远远的,否则见一次毒一次,可谁想,现在却换作她去主动找他了。无论如何,为了小墨,她也只能暂时忍耐。
“他在哪里?”
容少华眉头轻蹙了下,自然明白她问的到底是谁,沉吟了半晌,悠悠开口道:“城西的寒园。”
夜,寂静无声。
“呼。”
冷光里一道白影如流星般飘过庭院,落在了飞檐画角的小楼。
云溪没有想到,区区一个寒园暗哨无数,她费了好大的劲才躲过所有的暗哨,像是一道轻烟落在了小楼,落地无声。
假山旁,光影处,映着一名女子聘聘袅袅的婀娜身姿。
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泉水叮咚的悦耳嗓音悠悠远远地传了过来:“绝,跟我回去吧!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的为人我最清楚,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我会帮你求情的…”
月光勾勒着女子美妙的轮廓,如水波般流畅的曲线,丰盈处是涌起的一簇波浪,纤细处是精致的细泉,教人看了心头不由地一悸。
暗影处,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手指玉白,指尖拈着一朵白色的玉兰。
花朵开得正艳,晶莹剔透,美得摄人心魂,却仍不及那只拈花的手,玉琢般精致。
然后,一个带着磁性的男子嗓音在黑暗中幽幽响起:“别天真了,我已经和你们没有任何的关系,我也不会再踏足那个地方…”
女子的身形摇曳了下,身子微微前倾,有一种情绪在酝酿、爆发。
“还有,以后都别再来找我。”磁性的嗓音冰冷到了极致。
“绝,不要这样对我!”拂柳的腰肢没入了黑暗中,在清冷的地面上投下男女相拥的旖旎影像,女子幽怨的声音刺破了寂静的夜空,惹人哀怜。
云溪隐在暗影处,冷眼旁观,如此艳福,怕是没有一个男人可以抵挡得了吧?
寒园,深夜相会,无人惊扰…怕也只有那个臭男人了。
哼,果然是处处留情的浪荡子,风流债惹了一屁股!
云溪对他的恶劣印象又加深了一层。
“走!”平平的一个字,却让天地间刹那冷凝,语调之中蕴含着几分厌恶和嫌弃。莫非天生薄凉和无情,就是这个男人的本性?
云溪微眯了眼,捕捉到那女子飘然离去的凄凉背影,犹豫着要不要在此时现身,询问他关于小墨的下落。
“什么人?”
低低的声音分明离得很远,却又那样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云溪心中一惊,想要转身逃离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那一朵白色的玉兰花,在夜空中静静地绽放,八瓣花瓣无声地炸开。
一瓣瓣的花瓣分明美得摄人心魄,此刻却变成了杀人的利器,在万物沉浸的延绵寂静中惊起了风!
那一刹那,天空中仿佛炸开了万千星辉,华丽的、灿烂的,绚烂至极!
“嗯——”小楼上的人影攒动,身如闪电,在跳离小楼栏杆的瞬间,动作还是迟缓了些,一个闷哼声低低地传了开去。
捂着心口不到一公分处,白色的玉兰花瓣整个儿没入了伤口,云溪眉宇紧蹙,隐忍着痛意,她已经用了平生最为迅捷的速度反应,可惜还是慢了。
不是她不够快,而是对方实在是太快了!
这还是云溪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遇上强敌,第一次受伤,第一次感觉到无力…
可恶,竟敢伤她?他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迎面一阵风扬起,入目处,墨色的袍角翩跹,随后是一双绣有金线的长靴。
浓浓的男子气息像一张巨网般笼罩过来,转瞬之间,她的身周围所充斥的全是属于男子的气息。清新如香草,隐约还有一丝特别的淡淡的香气氤氲,不同于任何花草之香,纯粹而高贵。
“是你?”懒懒的声音里有了起伏。
云溪抬眸,与身前的男子有一丝的眼神交错,来不及看清他的神色,便软软地前倾,倚入了他略带寒意的怀中。
“该死!”咬了咬唇,云溪勉力支撑着想要离开那个陌生的怀抱,却发现自己是那般虚软无力,唇齿间已经尝到了甜腥味,莫非她今日就要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而且是死在一个身份不明,和她有着理不清的关系的男人怀里?
难道他是我爹爹046他是我的孩子
“嗯。”低低的痛吟,在这绵延寂静的夜里,显得有几分暧昧。
龙千绝修长玉白的手指,熟练地在她身上几个穴位快速地掠过,止了她一时的痛楚。然后,身子一轻,她便横身落入了有力的怀抱中。
云溪抬头,冷冷地瞪视着他,冰冷的语调道:“放我下来!”
一声轻笑自他唇边逸出,声音低沉动听,带着几分清凉和优雅:“女子,有时可以柔弱些…”
轻轻的一句话,仿佛来自虚空,却像是一句咒语侵入她的脑海,深植在她心底。让她藏在袖中的手停顿了下,那指尖的银针也跟着收了势。
女子,有时可以柔弱些…
她真的可以吗?
倘若她是柔弱的,那么谁来保护她的小墨,谁来为她的小墨撑起一片天?
嘲弄地轻笑了声,墨发微侧,她半边的脸孔浸润在了柔和的月光中,给她惨白的脸色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黄,增添了几分神采。
“别说话。”他的语调很低很低,却有着勿容置喙的魔力,让人无法反抗。
凭什么他不让说话,她就不说话?
“男人,快放我下来!”银光乍闪,她袖中的银针果断地刺向了他的要穴。
闷哼声自头顶上方传来,他没有松手放下她,而是硬扛着受了她一针。
“你!”云溪呆了一呆,迅速地收回了银针,她本意只是想让他松手,却不料他宁可被刺中,也不肯松手。
“现在,我们扯平了。”他的声音轻而柔,像是封藏了百年的老酒,醇而沉厚。
云溪心中一震,知道他说的是刚才误伤自己的事,他是因为方才误伤了她,感到自责,所以才硬接了她一针吗?
是谁,
轻轻地拨动了她的心弦…
他默声不语,突然衣袂飘卷,乌发飞散。云溪随着他自小楼上翩然飞落,虚空蹈步如踏飞云,飘逸如仙。
云溪惊异地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洞悉对方的真正实力。这样的人,深沉而可怕,让她的内心生出了无形的戒备。倘若为敌,那么她极有可能就会像方才一样死于消弥…
“这是伤药,外敷加内服,两日便见效。”床头处多了两个瓷瓶,他凝立在床前,跟她只隔了一道素帷。
云溪冷哼了声,气恼自己斗不过他,气恼自己不够狠心,对他下不了重手。
龙千绝好心情地轻笑了声,转身即将离开。
“等等!”见他要走,云溪连忙喊住了他。
隔着素帷,她看着他,隐约可见形影;他看着她,不辨面目。
一室的静谧,幽香弥漫。
“我儿子走丢了,他可能会来找你…”云溪的语声沉缓,原本她只想悄悄地来,悄悄地走,不惊动任何人,只要确认儿子在不在这里就足够了,可是现在,事情发生了变化。她受了伤,伤得不轻,怕是没办法到处找人了。
他是小墨的父亲,理当关心小墨的安危。
她相信以他的实力,倘若要在沁阳城找一个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让她向他开口,需要很大的勇气,然而她却顾不得了,小墨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或许她不该欺瞒小墨的,若不是她善意欺骗,小墨也不会独自离开,去寻找自己的父亲了。他是渴望着有一个父亲的,她早该洞悉,却故意忽略,只因为她不想失去儿子,只因为她对儿子有着强烈的占有欲。
或许,是她太过自私了!
看不清素帷后他的神情,他的身形一动,突然大步向前,蓦地掀起了罗帷。
眼前光亮骤盛,云溪猛然抬眸,目光直直地落入一双深谙的眸子里。这双眼越发黝黑,深不见底,似笼罩了浓雾。
“他是我的孩子?”笃定的口吻。
四目相对,各自失神。
“不是。”云溪心口一窒,违心地说出了这两个字。她的语速极快,几乎就是紧跟着他的话音,像是已经预备了许久的答案,脱口而出。
又是一声轻笑,让人想起了风吹过竹林发出的琳琅之声,音节碰撞间蕴藏着奇特的韵味。
“好好休养,我会找到他的…”
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倒是让云溪微微侧目。
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云溪心中好奇,他先是中了她的痒粉,再是被她的银针刺伤,他理当有异样才对,可是为何他看起来再正常不过呢?莫非他的武功真的到了出神入化之境,没有任何兵器和毒药可以威胁到他?
处理完了伤口,又休息了会儿,待体力稍稍恢复后,云溪费力地爬下了床。现在小墨还一个人游荡在沁阳城的某个角落,随时都有可能会发生危险,她无法静下心来在此等候,她只想亲眼看到自己的儿子安然无恙。
“云小姐,你要去哪里?”
刚走出门口,迎面撞见了之前在琼花楼里见过的红衣女子。
她素颜冷艳,算不得倾国倾城,却别有一番风情,让人眼前乍亮。一头滑如流水的头发简单地在脑后盘了个髻,用一根通体红色的翡翠发簪固定,发丝垂落在红色的衣裙间,红黑分明,气质斐然。
她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她的冷、她的魅,像是寒冬腊月里凌寒绽放的傲梅,于冷艳之中尽显妖娆。
好似他身边的女子都属极品。
眼前的女子是,方才与他月夜相会的女子亦然。
想到此,云溪冷哼了声,嗤之以鼻。
哼,男人!
“我要出去找我儿子,你让开!”
冰护法伸手,拦阻了她,看着她的眼神无波无澜,没有一丝感情:“你不能走!尊主吩咐了,必须等你伤好后,才许你离开。”
“让、开!”云溪冷冷地咬字。
“我只听从尊主之命,你想离开,除非你能打赢我,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云溪微眯了眼,眸光泛冷,她想做什么,还轮不到其他人来左右。
“不要逼我,我最痛恨别人的威胁!”一抹冷寒在云溪的眼底闪烁,她现在或许无法动武,可是这不代表她就没有办法制服眼前之人。
杀人,可以有千万种的方法,毒药就是其中之一!
“你…”冰护法寒霜一般的面容终于有了变化,她还从没遇过这样倔强的女子,这就是尊主对她另眼相待的原因吗?
想着,冰护法心里堵得慌,伸手牢牢地拽住了她的胳膊,使劲地用力:“总之你不能走!尊主吩咐的事,我一定要办到。”
云溪反手,与她纠缠,指甲触及到对方的手背,暗藏在指甲中的毒粉即将释放…这时候,低而优雅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让云溪停止了一切的举动。
“怎么出来了?”
“尊主!”冰护法见着来人,整个人的轮廓也跟着变得柔和,眸底水光涟漪。
云溪回眸,看到了从不远处踏月而来的男子。
他迈着步子,不疾不徐地走来,每一步都稳稳地踏在了如水的月光中,优雅而尊贵。在他的身后,是一轮突然从小楼上升起的新月,刹那间,无数的光华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而他浅浅地笑了,带着笑意的眸光深邃黝黑,神光离合,醉人如酒。
真是个妖孽啊!
云溪在心底叹道。
难道他是我爹爹047光荣事迹被发现了
“真不听话。”长眉挑出一抹华丽的弧度,他带着揶揄的浅笑,继续不疾不徐地一步步走近。
长长的睫毛在他眼下覆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挺直的鼻梁和微抿的唇都精致而华美,那种美像是草木新长时的嫩芽,清艳之中是恰到好处的华贵和端凝,让人眉眼皆醉,神魂也足够颠倒。
“卖弄风骚!”云溪冷冷地甩了他一个白眼,心里却想,这男人莫非真是妖孽变的,要不然为何如此吸引人的眼球?
龙千绝听到了她的四字评价,好心情地朗声笑了起来。
这一笑,风流天成,星光璀璨。
冰护法彻底呆在了原地,不敢相信尊主的脸上竟然也可以出现这样明媚的笑容,眩目得好似万千的星辰争辉相映。
“有病。”云溪再度甩了他一个白眼,“有小墨的消息了吗?”
“有人曾见到他出现在琼花楼,之后又往东去了…”龙千绝收起了笑容,面色颇为凝重。
“往东?那他还能去什么地方?”想到儿子在沁阳城人生地不熟的,云溪的一颗心不由地揪起。
“别着急,你先好好地休养。我已经命人继续追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云溪抬眸,对上他的眼睛,不知是不是夜色太旖旎,从他的眼底看到了一丝温柔,即便是转眼即逝,却柔似春水,如昙花一现般美好动人。
只可惜,再美好,也与她无关。
她只要小墨陪伴在她的身边,就足够了。
她,心如止水。
聚宝堂的密室。
孟管事忙完了手头的活儿,匆匆赶来。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依旧是他离开前的一幕,一人一兽,再加一只玉蟾,唯一不同的是,玉蟾的上边留有饮完血之后残余的一丝血痕。
孟管事满意地点了点头,不由地暗赞自己的睿智,不费吹灰之力就骗取了童子血,而且还没有落下摧残幼童的罪名,两全其美!
云小墨可怜兮兮地扬起了头,软软的声音道:“老爷爷,你骗人!小蟾根本没有告诉我怎么找爹爹。”
孟管事面上一滞,颇有些尴尬之色,欺骗一个孩子,的确不是什么光彩之事,尤其对方还是如此一副可怜又可爱的神情,让他心底的罪恶感更浓了。
“没关系,爷爷找个人陪你去找你爹爹,只要他在沁阳城内,就一定能找到他。”
“不要!你是个骗子,我不会再相信你了。”云小墨用控诉的眼神瞪了他一眼,“小白,我们走,我们自己去找爹爹。”
孟管事摸着鼻子,颇负罪恶感,既然玉蟾的事已经解决了,那也就没有理由再留他了。没有阻拦,目送着男孩抱着他的兽宠,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密室。
门外的守卫见孟管事没有发话,也就没有阻拦,目送着云小墨迈着小腿,不疾不徐地离开,心里还在惊叹,到底是怎样的父母才能生出如此可爱的孩子?他简直就跟那观音座下的仙童一般,可爱又圣洁,让人不敢亵渎。
“竟然被一个孩子骂成骗子,这事真是…”他苦笑着摇头轻叹。
转首,轻扫了一眼三排木架。这是他的习惯了,每次进出密室之前,他都习惯将密室内所储存的宝物一一检查一遍。
置于木架最高处的一只匣子,在木架上露出了一个角,匣盖也有挪动的迹象,孟管事猛然一惊,双瞳跟着放大,心头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他记得他离开之前,这只木匣是好端端地摆放着的,每次出门前他都会检查一眼。因为这里面所装的,乃是价值连城的玄灵果,此次拍卖会上除了玉蟾之外,第二珍贵的拍卖品。
他“啊”地惊呼了声,同时也闻到了空气中那丝丝甜甜的带着圣洁味道的香味,这…这不正是玄灵果所特有的香味吗?
额头处刷地飙出了一层冷汗,他连忙伸手,将木匣取下,打开。
孟管事看着手里空空的木匣,他整个人都吓住了,连惊叫的声音也卡在了喉咙里,两眼一翻白,直接昏死了过去。
守在门外的守卫听到里面“砰”的巨响,二人对视了一眼,冲进了密室察看。
“孟管事、孟管事,你怎么了?你快醒醒!”
“你看,这不是装玄灵果的匣子吗?里面的东西怎么不见了?难道是…”
两人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惊惶,倘若让孟少知道玄灵果不见了,那岂不是要扒了他们的皮?
“来人啊!拦住那个孩子,千万不能让他逃脱了!”
“拦住他,他偷走了宝物!”
玄灵果非同小可,他们可不敢随意泄露玄灵果被盗的消息,倘若这个消息一旦传出,那么聚宝堂的声誉立即一落千丈。
一时之间,整个聚宝堂都炸开了锅,所有的人都出动,去拦截那孩子。
云小墨矮着身子,穿行在客人中间,听到密室的方向传出了喊叫声,他心知不妙,一定是他和小白的光荣事迹败露了。他继续矮着身子,恨不得能矮到地下去,拔腿就疾风一般地往门外跑。
客人们只能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在身旁飘过,影子后面还有一缕蓝色的轻烟,眨了眨眼,太玄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客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一群护卫又从人群中冲了过去,追着那一缕轻烟而去。
“各位,不必惊慌,只是一些小事!”
孟洛秋本还在书房里办公,突然听得门外的高喊声,他不悦地皱了皱眉头。聚宝堂的护卫们怎么如此没有素质,在自己的地盘上大吵大嚷,岂不是自毁名声?还没来得及接收到护卫们的传报,他率先出来大堂维持秩序、稳定人心。
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他也顶得住,更何况天塌不下来。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在楼里大喊大叫的,想找死吗?”一名护卫匆匆跑来禀报,话还没说出口,就直接挨了孟洛秋一个响亮的耳光。
护卫被打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才找着了北,捂着脸回道:“孟少,不、不好了!玄灵果被那孩子给盗了,孟管事也被打晕过去了。”
孟管事倘若知道他如此汇报,一定很想挺尸醒过来,告诉他,他不是被打晕的,而是被吓晕过去的。
又是一个耳光砸过来。
“饭桶!那还不快把人给我追回来?连一个孩子也看不住,你们一个个脑袋里都是长草的吗?”
护卫满眼的星星打转着,脸颊上直接胖成了馒头状:“是、是,小人马上去追人!”
孟大少气得脸部完全扭曲,居然是玄灵果不见了,这还得了?
“该死的,到底是哪个混蛋在幕后指使?居然派一个孩子来卧底?倘若被我查出来,我一定要活活地撕碎他!”指关节咯咯作响,孟大少现在真的很想杀人。
他死也不信,他们偶然诱哄来的孩子身后会没有幕后主使,在他的概念中,一个五岁大的孩子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等胆大妄为的事情来。
他更不会想到,就是因为他一时的发怒,才使得他的手下急切地找来一个孩子喂血给玉蟾,然后才有了之后的惨状。更不会想到的是,他的损失远远不止玄灵果那么简单…
孟管事很快就醒来了,他急促地喘着气,颤着手去察看密室内其他的宝物。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他两腿一蹬,眼睛翻白,再次实实地昏死过去。
天亡我也!
难道他是我爹爹048小白,快跑!
“小白,你快跑,去找娘亲来救我!”还没来得及跑出聚宝堂,云小墨见着身后无数的追兵逼近,他当机立断,放小白率先去将军府报信,自己则回身抵挡追近的高手。
小小的个子,身形灵活矫捷,身法比飘舞的雪花还要轻灵,愣是让一众护卫高手们吃了一惊。一个五岁大的孩子,竟然有如此漂亮的身手,实在是不可思议!
倘若他们没有看错,他的身周围分明有一层介于蓝和紫之间色彩的玄气围绕着他,护卫们相互对视,一个个傻了眼,这孩子莫不是就快要晋升了吧?
他们不知道的是,云小墨才刚刚从青玄之境晋升到蓝玄,现在又因为服下了近十来颗玄灵果,体内的玄气早就充盈过剩,晋升是早晚的事,缺的只是一个契机。倘若他们知道眼前的孩子一个晚上可能连升两级的话,他们一定会嫉妒得想要撞墙!
试想,他们这些人本身就没有绝顶的天资,再加上没有外力和宝物的辅助,想要晋升一个玄阶,至少得花费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时间。
而云小墨呢?他年幼、天资聪颖,而且机缘巧合,不但让他吸纳了玉蟾体内所凝聚的玄气,还服下了天下人可遇而不可求的玄灵果,甚至还不止一颗,而是将近十颗!
老天,这未免太不公平,太厚待这小男孩了吧?
“小白,快跑!”
小白停留在原地,迟疑了下,看到后面的追兵越来越多,它双目精光一闪,如一道闪电般冲了上去。
小墨墨,小白不能丢下你一个人!
让小白来保护你!
追出来的护卫们本就已经很惊诧于小男孩的实力了,这时候,又有一只白色的兽宠如闪电一般左冲右撞地突然出现,它的攻势凶猛,将原本围得水泄不通的包围圈,慢慢冲散。
所以说,有什么样变态的人,就有什么样变态的兽宠。
云小墨此刻已经被他们归入变态的一类,因为寻常的人是不可能出现他身上所出现的所有奇异的状况的。
“不好!那兽宠的牙齿有毒,大家小心!”
其中已经有几个护卫被小白的牙齿咬到,抽搐了几下,昏死过去,其他的护卫们纷纷警觉起来,不敢随意跟小白正面硬抗。
“摆天罗地网阵!看他还能逃到哪里去?”
天空中,一张巨网在瞬间铺展,像是渔网一般,想要将云小墨网入其中。
云小墨不慌不忙,脚底抹油,兹溜一声,他仰着身子,险险地从天网的边缘滑了出去。也多亏了他体型娇小,要不然肯定难逃天网的笼罩。
“一群大人,为难一个小孩,羞羞!”朝着众人扮了个鬼脸,他抱起了跃入他怀中的小白,继续朝着门外奔跑。
大门出口处,一群护卫早已守株待兔,堵在了那里。
云小墨见形势不妙,只能再度折返,在客人们当中左右逃窜,制造混乱。
“小兔崽子,看你往哪里跑?”
“结阵!一定要活捉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