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真万确,我也觉得奇怪,但你说这个人会不会是变态啊,或者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我想不透,所以就往精神疾病方面去推测。
“你别吵,让我想想,你说这事……我倒想起一件事来。”爷爷想了想,放下了茶杯。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敲了敲爷爷的房门,三更半夜敲门肯定不是好事,我们说的事情都是极为诡异的,所以听到敲门声都吓了一跳。我狐疑地把门打了一个缝隙,门外站着一个小孩子,他歪着脑袋,脖子上挂着一个黄色的长生牌。小孩子的皮肤白里透青,眼珠灰白,面无表情,但却翘了翘嘴巴,似乎在对我发笑。
小孩子猛地双手抓住我的大腿,我失声大叫,却发现自己睡在了床上,天已经大亮,原来只是做了一个梦。昨晚爷爷听了老妇人的秘密以后,他说想起了一件事情,但说我太吵了,他要一个人想清楚,所以就让我先回自己的房间里。我等得疲倦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最近的梦里频繁地出现小孩子,我总觉得很熟悉,似乎要想起什么,但又想不起来。
经过一晚上的风吹雨打,天空已经放晴,清风吹到人的脸上有一种很柔软的感觉,极为舒服。小光跑来敲我的门,我以为又是小孩子,吓得一身冷汗。小光一心挂念另一颗夜明珠的下落。爷爷已经交代了,他说回去以后会让奶奶把夜明珠交给我,小光听到这里就放心了。这时已经是上午九点了,爷爷却还没起床,我去敲爷爷的门,里面无人应答。我担心爷爷出了事情,谁知用力一推门竟是虚掩着的,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白色的被子上放着一张写满黑字的纸。
我心里一凉,知道爷爷肯定不辞而别,虽然早料到会这样,但是还是很失落。我拿起爷爷留下的纸,但没心情细看,仍侥幸地以为爷爷没走远,所以握起纸张就往外走。许少德刚起床,不停地打着哈欠,看见我焦急地走过就好奇地问:“在练习竞走吗?老金你是不是也想参加奥运会,为国争光?”
“争你个头,有没有看见我爷爷?”我问道。
“没有,我倒是在梦里看见了很多漂亮的女孩子。”许少德一脸坏笑地答道。
我没有心思跟他开玩笑,这时范里刚从楼下走上来,他看见我就马上问道:“找你爷爷?他五点时就走了。”
“你看见了?那你怎么不叫醒我?”我一听就气得跳起来。
“他不让我说。”范里不理会我的气急败坏,依旧无所谓的样子。
“算了算了,人走了以后还有机会见面的嘛,快看看你爷爷写了什么。”小光一听我爷爷走了,立刻有些紧张,生怕夜明珠的下落也给带走了。
爷爷故意悄无声息地离去,自有他的道理,但听范里这么一说,他应该给范里撞见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范里口风很紧,我和爷爷都看在心里,所以不是很担心他说出去。因为要说的事情比较秘密,所以我就让大家跟我进房间,打算把事情摊开来说清楚,我可不习惯把秘密憋在心里,这些事情和大家都有关系,我总不能一个人霸占了这些秘密。
范里和小光听了老妇人的秘密后,全都怔住了,我第一次看到他们有这样的反应。老妇人应该是认识小光和范里的,因为她的房间悬挂了他们的画像,只不过穿着却是古代的。照云南的刘老头的说法,他祖宗成宇逃出太监府时也看见过小光的画像,只不过是不是同一个老妇人还不得而知。大家都静而不语,许少德东张西望,一副傻里傻气的样子,出不了半点主意。我说完以后就把爷爷留下的纸条拿了起来,上面这样说道:
“孩子,保重,我走了,夜明珠的事情我会先你一步告诉你奶奶的,放心好了。昨晚你说到了那老女人的事情以后,我想起了一件事情,这事情和一部古书有关,那部古书就是《越绝书》。你快些回到老家,一定要快一些,我有一样东西是关于那部古书的,我把它和夜明珠一起交给了你奶奶,她接到我的信息以后会把东西准备好,并全部交给你的。记住,不要相信你父亲,金家没有传家宝,这个谎言的背后定无善心。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你要小心,切记。”
第六章 搜救队
我看后心里直纳闷,《越绝书》不是早就被发现了吗,古到今来,这部书就一直流传着,到了如今这个时代还能有什么神秘的地方?不过话书回来,这部书的作者一直没个定论,旧说《越绝书》作者为子贡或伍子胥,明代学者从书末的《篇叙外传记》隐语中读出“袁康”、“吴平”二名,又根据书中有“建武二十八年”的文字,认定作者为东汉会稽人袁康、吴平,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的理论都不能完全说服对方,也就是说各自的说法都是有漏洞的。
在这里要简略地提一下《越绝书》,因为会对以后的情节有推助的作用,不提不行。《越绝书》之“绝”,旧有“断灭”的意思,但实际上是上古越语“记录”的译音,是越国史记的专名,并不是现在的字意。
《越绝书》是记载吴越历史的典籍,它所记载的内容,上溯夏禹,下迄两汉,旁及诸侯列国,对这一历史时期吴越地区的政治、经济、军事、天文、地理、历法、语言等都有所涉及。有些记述不见于现存其他典籍文献,而为此书所独详,但有些记述与其他典籍文献互为发明,彼此印证,所以一向为学者所重视。
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么多,大家和我知道的也一样,不知道爷爷为什么说这书和老妇人有关系?爷爷已离去,大连的事情处理完以后,我们就都下了南方,往广西赶去。我不知道大家为什么都一同前往,范里只说自己要去,问他原因他又不说;小光说要找夜明珠,我只能当真;许少德说暂时没去处,又不想回家,所以就想和我去广西见识一下什么是十万大山。
在中国,墨绿色一般代表了慢速度,墨绿皮的火车开了几天几夜,因为我太困了,一直都是睡着的,所以究竟开了几天我竟然没个概念。我老家在桂林的一个小县城,全名恭城瑶族自治县,但我父亲并不住这里。他住在广西偏西北的一个县城里,这个县城叫罗城仫佬族自治县,很巧合,两个县都是少数民族的自治县。
我很久没回老家,觉得有愧奶奶,但是想了一想,却发现是父亲没带我回来,而且也一直没让我回老家。老家的房子在一条河边,水里清澈明亮,鱼虾可见。街道上的人还是和以前一样,走进来就犹如回到小时候一般。我的样子虽变化,但还是一眼被邻里认了出来,刚走近房子就有人叫起来:“小金回来了啊!”
“李婶,你还认得我啊?”我堆起笑脸迎上去,问道,“我奶奶在家吗?她怎么关着门啊?”
李婶在奶奶的隔壁开了家杂货店,和奶奶的关系很好,平日里都很照顾奶奶,她愣了愣,说道:“我怎么会不认得你,你李婶还抱过吃奶的你呢,你奶奶她不是去你爸那里了吗?”
小光、范里和许少德听罢,你望我,我望你,我也听得一头雾水,我问:“去我爸那里?什么时候去的?”
“就是昨天晚上去的,难道你不知道,你爸那里出大事了!”李婶煞有介事地告诉我们。
在继续讲述这个事情之前,我必须跟大家说说我父亲为什么会住在罗城仫佬族自治县,而不和奶奶住在一起。广西分为几个地区,罗城仫佬族自治县在河池地区,那是一个山水相伴的地区,当地的仫佬族为中国仅存。罗城县地理位置稍微偏僻,所以在那时候还有些落后,但那里有很丰富的煤矿资源,早在新中国建成前就已经有出现了几个煤矿,那里的铁路也是最先出现的。
在年轻时,父亲插队结束后就到那里给煤矿做事情,后来又有几座监狱建在了深山之中,下到煤矿井里的就都是由犯人来做,一些有文化的人就负责看管犯人,不许他们逃跑,父亲也因此从煤矿工人的行列里退了出来。这么多年他一直住在那里,只是当我去新疆当兵时离开过一阵子,也是唯一一次。
我在这几年已经习惯了这种意外的刺激,听着李婶说话,我一点惊讶的感觉都没有,但是听完她说的事情,心里却涌起了无限的焦急。在我们赶到桂林地区的当晚,父亲附近的煤矿发生了瓦斯爆炸,整个矿井都被炸得七零八落。大家组成了一个搜救队,全都进去了,但是出来的人没有几个,我父亲也是搜救队的人,出来的人里他是其中一个。父亲在进入被炸塌的煤井前打了一通电话给奶奶,那时候安装电话是平民百姓不敢想的事情,但是每个镇上都有一个传达室,每个传达室的号码都是互通的,奶奶接过电话以后就匆匆赶去了罗城县。
当天晚上,我们一刻都未休息又赶上了开往罗城的汽车,汽车不大不小,但上面有一股很重的汽油味,人又多又挤,是典型的超载。我们被挤在角落里动弹不得,汽车摇摇摆摆在山间穿行,犹如虫子在爬。奶奶一把年纪还得坐这种长途汽车,我担心她不能承受这种折磨,但她还是决定去了。我和范里他们讨论过,奶奶八十有余,虽然健步如飞,但也不该让她去搜救吧,难道罗城县的计划生育工作做得太好,所以人口不足,搜救队严重缺人,所以千山万水地让她一个老人家去救援?
李婶并不知道父亲在电话里说了什么,我恨不得司机把汽车当飞机使,开得再快一点。范里猜测矿难可能不简单,不单是瓦斯爆炸,但是为什么要奶奶赶去,却不得而知。小光虽惦记着奶奶手上的夜明珠,但知道奶奶一个人前往罗城县,她也和我一起担心着。许少德上车不久后就睡着了,他每次睡觉都要打呼噜,可是这次也许是人太多,车子的噪音太大,所以他一直很安静。
广西号称有十万大山,其实十万大山指的只是广西南部的一部分山体,并不是全部的山体丘陵,若要全部计算清楚,恐怕要不止十万。晚上山风刺骨,夜鸟咕噜,汽车在长满野树的山里蜿蜒地前行,所有人都睡了,就连范里和小光也呈现出了假死的状态。我虽然疲倦,但心里杂念太多,怎么都睡不着。
我座位前面有一位年轻小伙子抽烟,他抽了好几根了,一直没停过。因为山风冰冷,汽车的窗子有一大半都是关着的,所以他的烟味弥漫在了整个车厢中。有一位孕妇在车上颠簸得受不了,她一直呕吐,我对前面的小伙子很有意见,吸一根烟就罢了,这吸起来还爱不释手了,也不顾及孕妇大姐的感受。
“这位朋友,你能不能暂时别吸烟了,那位大姐难受着呢。”我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说道。
“关你什么事,老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年轻人回头瞥了我一眼,又继续大抽特抽,我有那么一瞬间想抽他一耳光。
“他奶奶的,你快给我起来,你不是最爱打报不平吗?”这年轻人定是吃硬不吃软,所以我就推了推身边的许少德,想让他去吓唬年轻人。许少德上车后就一直睡觉,我心想他真不够哥们儿,好歹出来帮我壮壮胆子,怎么就这么睡吧,该不会是胆怯了就装睡吧?
我看许少德怎么都推不醒,于是就想给他一耳光,谁知道手刚碰到他的脸就发觉事情不大对劲。许少德的皮肤冰冷僵硬,和生人的皮肤完全不一样,我以为是山风吹刮所致,可当我抓起他的手腕时,却惊讶地发现他的脉搏已经停了,就连鼻息都没了。这是活见鬼了,许少德吃的苦虽不比我多,但用两只手是数不清的,总不可能坐了一趟破车就给坐死了吧?
“喂,喂,许少德!”我开始慌张起来,音量也提高了不少。
“他妈的,你能不能小声一点儿,我还要睡觉呢!”前面的年轻人转过来教训我,要不是许少德出了状况,老子真想揍得他连他奶奶都不认识了,更别说他妈了。
我从未想到许少德会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掐了他的人中也没用,看来这位年轻英雄就这么与世长辞了。对于眼前发生的事情,我难以置信,在昏暗的灯光下,许少德看着还是一副睡着了的样子,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死得也太窝囊了,九泉之下的他肯定不能瞑目。但是,当我看了看另一旁呈现假死状态的小光和范里时,却忽然心里一紧,难道……难道许少德没有死,而是也和范里他们一样,出现了假死状态?!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许少德这几年一直很正常,我从未发现他有这个异常,他每次睡觉都打呼噜很大声啊,他为什么会出现假死状态呢?如果说许少德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那应该是在大连的招待所时,他在招待所下的老树下站了半宿,而且我看见他对面的人竟然和他一模一样,可是他却否认有别人在树下,说只有他一人。如果说以这个为起点的话,那他的假死就真的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如果真是因为那晚的事情引起了他的假死,那么又是为什么呢,那晚他到底在做什么?
许少德、范里和小光都一直睡着,我担心是自己的推断错了,所以就一直醒着,不敢睡去,生怕许少德是真的死了。这一刻我不再好奇许少德为什么假死,而是希望他真的是假死,人生得一知己很难,如果他真死了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这一夜显得特别的漫长,假死的三个人都睡得特别的安静,我也特别的不安。好在第二天早上三个人都同时醒了,我这才舒了一口气,但却没敢问许少德为什么会这样,只要他平安就好,有些问题我也不想深究。
过了一天一夜,我们终于到了罗城县的境内,这里没有十万大山,却有一群九万大山,这不是我乱起的名字,而是大家都这么叫,这名字也称得起当地的山群。罗城县的九万大山有一片百万亩的原始森林,那里山高林密、峡谷幽深、流水潺潺、云海奇景,且有珍禽异兽出没其间,给人感觉神秘莫测。如果没钱买猪肉,只要你有一身的本事,就可以在山里逮到许多山珍野味,让你吃得不想再吃。
如何赶到家的细节我就不赘述了,就直接说到我们赶到家里时,这附近发生的情况。因为煤矿和监狱的特殊性,所以这个单位所住的地方是极为偏僻的,平日极少有人踏足。这个监狱叫桥天监狱,煤矿也叫桥天煤矿,我家就在监狱围墙的外面,小时候我总觉得自己就在监狱里一样,这一墙之隔并没能完全隔住监狱的气息。因此,当我考大学的时候,就立下了豪情壮志,一定要飞过长江,跨越黄河,远离这所监狱。
煤矿和监狱已经合成了一体,所有的工人都住在监狱附近,还有一队武警也驻扎在这里。以监狱为中心,这里的房子呈放射状,只是由于山体太多,限制了发展,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房子仍是那么多,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出去以后就没想过再回来。房子全是黑瓦红砖,直到现在我才觉得这样的建筑毫无生气,甚至有一种阴森的感觉。
桥天单位有上百人居住,武警也有上百人,可是我们四个人到达桥天监狱时,这里却连个人都没有。我以为他们都在家里吃晚饭,可是挨家挨户地看了看,里面却没有光亮,不似有人居住,整个桥天监狱就如一座死城一般。现在傍晚已过,桥天监狱的灯还没亮,监狱的岗楼上也没有武警值班,这让我们越来越不安,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将我们握紧。
“你家在哪儿,这里好冷啊,还说广西是亚热带,该不会是书上写错了吧?”许少德哆嗦地说着。
“这里好像有问题。”范里警觉地说道。
“你们有没有发现,我们进到桥天监狱以来,还没有见过一个活人,除了我们自己。”小光把我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就在此时,死气沉沉的桥天监狱上空响起了鬼哭狼嚎般的警报声,我们四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第七章 警报声
这种警报声和空袭警报差不多,呼啸凄厉,长鸣不绝,扰得人心惶惶。我从小生活在桥天监狱,曾听过数次这样的警报,这种警报是犯人逃跑被发现后,用来通知看守人员的。桥天监狱的四面围墙几乎有四米高,还有高压电线在墙顶上,所以能从监狱里逃跑的几率是零。尽管如此,但桥天监狱的犯人还是有越狱的机会的,他们每天都有八小时必须下到煤井里劳动,煤矿离监狱有一大段距离,看守人员要带领犯人前往煤井,一般犯人是不会想逃跑的,因为会被通缉,过的生活不一定比监狱的好,但如果有人有心逃跑,那么这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我的妈呀,你们这也敢叫监狱,我刚还佩服这墙砌得结实又高,敢情是个摆设,随便出入啊。”许少德乍舌叹道。
“谁说是摆设了,劳改犯嘛,不劳怎么改?肯定要出来劳动,劳动最光荣,你以为犯人很轻松,天天在监狱里睡大觉?”警报声不绝于耳,我不得不提高了嗓门。
“该不会是没人看守,来了个犯人大越狱吧?”许少德满脸紧张地猜测道,“桥天监狱怎么一个人都看不到,该不会……”
“不会的,要是真没人在这里,那谁拉的警报,总不可能越狱的人自己拉警报吧?”范里听到许少德越说越吓人,于是就纠正了他的错误推断。
“天都要黑了,我们是要……”小光看着愈来愈黑的天,担忧地问道。
“先进屋吧。”我们四人提了不少行李,总不能一直在外面晃悠,我拿出家门钥匙,开了门就进去。
一进屋子我就打开了灯,灯光是黄色的,给人一种浑浊的感觉。屋子里的堂屋有一张桌子、黑白电视机、几张椅子,墙上还有一个相框,里面镶着一张全家福。许少德进屋就大惊小怪,说东西太少了,真没想到我家如此清贫。家里虽然清贫,我却觉得过得幸福,所以对许少德的吃惊并不在意,范里和小光也很平静,反映没有任何的起伏。
“你家很干净嘛,桌子和椅子都没有灰尘,伯母今天也许还在家的。”小光摸了摸桌子说道。
“放好东西,我们出去看看吧,我总觉得不大对劲,以前到了晚上也有人出来走动的,怎么今天才到傍晚人就没了。”我不安地说道。
范里和许少德把行李堆在角落,准备和我出门,但小光却不肯挪步,她停在挂着全家福的墙边,端详着照片,极为入神。这种场景我幻想了无数次,带着女朋友回家,女朋友看见我小时候的照片,会甜蜜地说你小时候太可爱了。小光的模样不是大家闺秀,也不是小家碧玉,是一种空灵的美,总觉得她人不真实,但如果能做女朋友还是很有面子的,拉出去这么一站,别人不得羡慕死才怪。
可是,小光端详了照片后却紧锁眉头,没有夸我小时候如何可爱,反倒迟疑地问了我一句话:“照片上的人……是你爸?”
我对小光的询问感到非常失望,难道这女人的品位独特,喜欢父亲这样的人?我没有回答小光,只点了点头,表示那人是我的父亲。小光的反应极为强烈,她完完全全怔在了原地,整整一分钟没有动静,我生怕她中了邪,所以就叫许少德和范里一起过来,想把小光叫醒。小光没等我们走过去,她就自己醒了神,并退后了一步,她难以置信地望了我一眼,这眼神似乎藏有不尽的话语,但她最终什么也没说。
“有什么事情吗?”范里看了一眼照片,没看出端倪。
“女人真是麻烦,一惊一乍的,不要吓唬人好不好?”许少德皱着眉头挤兑小光。
“我们出去吧。”小光没有理会许少德的挖苦,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我们走出屋子,外面还在响着警报,刺耳又难听,但这声音并没有驱散空气里的诡异,桥天监狱仍如一座死城一般,毫无生气。我们挨家挨户地找寻,却一个人也没有看到,所有屋子都是家门紧闭,连灯都没开。我虽然没有穷疯了,但是脑海里忽然跑出一个念头,要是这时候入室盗窃,那可是要大发一笔的。想归想,我可不会那么做,况且桥天监狱的人也不富裕,就算偷也偷不到值钱的东西。
许少德曾听说广西有很多土匪,所以就胡乱猜测,说是不是土匪把桥天监狱给血洗了。我说放你娘的狗屁,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哪来的土匪,要真有土匪也是他许少德。我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吓了一跳,许少德说的也不是没可能。桥天监狱住了百来个职工和家属,怎么可能平白无故都不见了,桥天监狱毕竟是一个国有单位,虽然地处偏僻,但不至于发生了暴乱也没个人影在这里。
“你确定这是你家吗?”小光四处张望地问道。
“我至于把自己的家给记错吗?”我冷笑一声,脑海里却在极力搜索记忆,这的确是我住的地方,可为什么会一个人都找不到了呢?
“别急,去监狱的大门看看,那里总有值班的人吧?”范里没有任何惊奇,反而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有时候我真想揍他一顿。
我觉得他说的有理,再怎么没人,监狱的门口和岗楼总该有人,要不然犯人不得跑光了才对。岗楼有两座,分别对立地屹立在监狱围墙的角落,监狱的大门有一个值班室,时刻都会有人职守在那里,记录犯人出入的人数以及时间,还负责犯人的搜身工作,以防他们带危险的东西进监狱。现在已经入了夜,但岗楼和监狱围墙上的灯都没有打亮,我们从远处望去,值班室也是黑着的。我们打起了手电,在夜里穿行,难听的警报声却还在继续,听得我也想大喊起来。
“你们的警报是响这么久的吗?”小光一只手提着手电,一只手堵住耳朵问道。
“对啊,吵死人了,拉警报的人怎么就不会停下啊,他是聋子吗?”许少德忿忿地骂道。
我听他们这么一说,这才觉得奇怪,警报声是响得太久了。以前我听过几次,顶多只响了三分钟,可是这次却响了十多分钟了,难不成跑了十几个犯人,可是也用不着拉这么长时间的警报啊?想到这里,我心里犯嘀咕,警报的开关是在值班室里的,只要按下开关警报就会响起来,可是我们站在远处打量值班室,那里漆黑一片,如果真的有人拉警报,他会不开灯吗?桥天监狱根本没有停电,我家里就有电,刚才还打亮了电灯。但如果值班室没人,那又是谁拉的警报,他为什么不开灯,拉了警报为什么又不关?桥天监狱的人都去哪里了?
“你家怎么这么吓人啊,早知道我就不来了。”许少德知道了我的担心后,吓得不敢前行。
“你像个男人好不好,这就吓到你了,还吹自己是山东霸王呢。”我冷笑道,但心里却觉得一片阴凉。
“过去看看吧,没什么好怕的。”小光看我们踌躇不前,于是她就一个人往值班室走去。
范里无声无息地跟着小光,犹如一个鬼魂,有时候我甚至忘记了他的存在。许少德最好面子,看到小光走在前面,他就大步一跨追了上去,但没敢走在最前面,只是与小光平行。警报声歇斯底里地叫着,它越这么叫着,桥天监狱越显得死寂。虽然警报声很吵,但我却听不到监狱内的吵闹声,甚为古怪。我住在这里的时候,监狱里谈不上歌舞升平,但也有文化生活,有时候还有教育性质的电影观赏,还有一些知识竞赛什么的,总之不可能这么安静。更何况监狱里一片漆黑,犯人们怎么可能不吭一声,换作是以前肯定炸开锅了。想到这里,我不禁地颤抖了一下,难不成是桥天监狱的犯人来了个大逃亡,全部跑光了,桥天监狱的武警和职工都去追捕了?
我们越走越近,每个人都全身警惕,不敢有丝毫怠慢,生怕值班室里藏着妖魔鬼怪。我们的手电一起照向值班室,值班室的大门开着,窗户也开着,我们从外面望去,里面似乎有个人趴在桌子上。我松了口气,闹了大半天,总算看到了一个人。许少德说这人真够懒的,值班也敢这么打瞌睡,拉了警报也不记得关,这么吵还能睡得着。小光却反对地说,这么吵的警报怎么可能睡得着,那人肯定有问题,就算是聋子,拉了警报总得关啊,哪有拉警报拉到一半就睡着的。
“喂,喂,有人吗?”我大喊了几声,可没见值班室里有人走动,也没人回答。
“万藏哥你别忽然喊起来,好不好,吓我一跳!你声音比起警报声是蚊子对公鸡,要真有人听见早出来了。”许少德反过来教训我。
“我有那么笨吗,我这是先礼后兵,先打声招呼,既然他不应,我们走进去也不算没礼貌。”我一边解释一边往值班室走。
值班室就在监狱大门的对面三四米开外,是一间十几平方米的小平房,和宽大的监狱对称着,显得十分的压抑。我狐疑地走进去,马上拉亮了电灯,值班室里有一个人趴在桌子上,上面有一本记录犯人出入的本子,警报的开关还开着。值班室没有任何危险的东西,我们都松了一口气,看来是我们多虑了。我关掉了警报,一切恢复了平静,但静得更为诡异,整个桥天监狱犹如鬼城一般。
“大叔,你没事吧?”小光摇了摇趴在桌子上的职守人员,轻声地问道。
这个人已入中年,身材超胖,照理说这样的人打瞌睡也会有呼噜声,没呼噜声也该有粗犷的呼吸声,可是他却无声无息,和一个死人没什么区别。范里手快地把了这人的脉搏,然后对我们说道,这人已经死了。我和许少德听得目瞪口呆,难不成是一个死人来拉警报,天下哪有这样的事情。我把这人扶起来,看了一眼,他是桥天监狱的职工,姓李,具体叫什么我也不记得了,只记得大家都叫他胖李。
胖李叔的身体微暖,但呼吸和脉搏都没了,应该刚死不久,也许拉完了警报就死了,连灯都没来得及开。胖李叔全身没有伤痕,死得很平静,这种年纪和身材很容易得心脏病,或者高血压,猝死在工作岗位在桥天监狱也有过一两例。如果是他杀,我们应该会看到凶手,何况谁如此胆大包天,敢在监狱的门口杀人,除非是活腻了。
我叹了口气,想通知别人,但桥天监狱就只有我们四个活人,起码现在还没见到其他人。父亲打电话通知奶奶赶到桥天监狱,说什么桥天监狱的煤矿发生了瓦斯爆炸,但我们从进来到现在也没看见搜救的紧张气氛,难道人都去了煤矿那边?煤矿离监狱有三四公里,还得从山里弯进去,但就算人都往那里去了,也该留几个人守着监狱吧,万一犯人跑光了,岂不是危害到百姓的生活。
大家虽然没有看见活人,但总算看到了一个人,哪怕是个死人,所以都安了心,至少没有碰上超自然的事情。值班室死了人不是小事,总得有人来接班,看着监狱的大门。我想去通知胖李叔的家人,可是范里却叫我等一等,听语气似乎发现了什么。范里移动了胖李叔的尸体,抽出了一本犯人的出入记录,我不明白他的用意,以为他看不明白出入记录,所以想问我犯人出入记录是怎么一回事,我正想让他安静一点,可是他却正经地让我仔细看犯人的出入记录,说上面有问题。
我狐疑地接过本子,这本子有几百页,又厚又沉。我旁边有个死人趴在桌子上,外面又是黑灯瞎火的,所以根本没心情看记录,只是装出看记录的样子,应付应付范里。我在心里骂着范里,真是没事找事,故作神秘。刚开始我没看出问题来,但看了几秒钟不由得大吃一惊,仔细地看了这本犯人出入监狱的记录后,我惊恐地望着范里,吞吐地说道:“这……这怎么可能?”
第八章 十号井
犯人出监记录都是正常的出入记录,初看我没发觉不妥之处,但看了两三遍以后就发现,最后的一栏写的出监日期竟是5月20日。这个日期乍一看上去很平常,但今天却是5月25日,最后的出监日期已是5天以前。更奇怪的是,5月20日的早上的7点30分有15个犯人出监,可是下面却什么记录都没有了,更别说那15个犯人的回监记录。犯人和监狱的职工一样,每天都要工作八小时,就算他们是铁人也不可能连续干5天5夜。
“会不会是值班的人偷懒,没登记?”小光猜测道。
“不可能的,值班的也是每天8小时的工作,如果上一班的人没有登记,下一班的人会发现的,怎么可能连续5天没人记录……除非……”我放下了手中的出入监狱的记录本,没有继续往下说。
范里站在值班室里,透过班驳的窗户望着监狱紧闭的大门,说道:“除非——监狱已经五天没人进出了。”
“这怎么可能,别说五天,就算是一天也不可能。”许少德想拾起记录本看一看,但他不敢碰胖李叔的尸体,所以只好站在一旁,说道,“犯人也得吃喝拉撒,你想都5天了,犯人吃什么喝什么,监狱不得闹翻天才怪。”
我听着大家的推断,心里七上八下的,要真是五天没人进出监狱,不可能这么安静啊。犯人又不是模范,肯定会大喊大叫的,就算不是犯人也会叫,总不能等着饿死吧。5月20日带走的15个犯人为什么一个人也没回来,难道已经逃之夭夭了?既然5月20日是最后的出监,而那15个犯人在那时侯跑了,那为什么胖李叔到现在才来拉警报呢?
“我们这样猜也不是办法,我总觉得不大对劲,要不,我们打开监狱的门,进去看看?”小光大胆地建议道。
“你不是饥不择食吧,这可是男子监狱,没有女同胞在里面的,那是女人该进去的地方吗?”许少德半哭半笑地叫道。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我又那么无聊吗?”小光本想教训许少德,但马上又正经地说道,“必须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就我一个人觉得监狱里不正常吗?”
“这个……可是……”我左右为难,随便打开监狱的门可是一项不小的罪名,要是给人发现,不杀头也得坐劳啊。监狱大门的开关就在值班室里,开关旁边还贴着一张红色的小纸片,说明哪个是开门的哪个是关门的,要想打开按一下开关便可。范里无声无息,估计同意小光的看法,我望着外面黑漆的天,桥天监狱一个活人都没有,四周安静得可怕,现在打开监狱的门,也不会有人看到,就算看到了,我们就说不小心碰到便是,或者其他什么借口。
我权衡了利害之后,下定了决心,将手抬起,准备要按下打开监狱大门的开关。我们四个人全都屏住了呼吸,按下开关以后,铁门缓缓地打开,并发出了犹如火车慢行的声音,在夜里听着是那么的不自然。铁门终于被打开,但是里面却不见有人走出来,许少德对监狱这新事物很好奇,他从未进去过,也不想进去,因为一进去就得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出来。如今有了送上门的好机会,可以想进就进想出就出,许少德可不愿意浪费这机会,当下就嚷着要进去看个究竟。
范里和小光也觉得有必要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被他们说服,只好跟着这三个人走出了值班室。监狱的路灯都没有亮起,开关不在值班室,而是在水电房里,所以我们不能打开监狱里的灯光设备。我也没进过监狱,心里忐忑不定,总担心铁门会自己关上,所以每走几步就回头看看铁门是否还开着。
监狱和大学的宿舍区差不多大小,我们只是在一楼里看了看,犯人都在床上睡着,但全都没有了呼吸,没有一个人是醒着的。我们越看越觉得古怪,这些人难道已经睡了五天,他们就不觉得饿吗?监狱宿舍阴森森的,没有植物花草的装扮,一点儿生气都没有,和荒宅没什么两样。我们在监狱宿舍里走动时,发出了很空旷的声响,震得人神经紧崩。宿舍的门都是开着的,我看着这一切浑身都不自在,恐惧开始蔓延开来,最后大家走进宿舍里,检查了犯人的鼻息和脉搏,但得到的结果却令每个人都骇然,因为整座桥天监狱的犯人都死了!
我以为自己摸错了脉搏,但怎么摸都是同样的结果,再摸下去怕是要被许少德取笑我有不可告人的嗜好。我们担心出了错,所以又走了几间犯人的宿舍,但结果还是无异。我们举起手电看了一遍又一遍,我甚至把他们的衣服都脱了,但是他们身上就是没有任何伤痕,也没有中毒迹象,全都是死得很平静,和胖李叔一模一样。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没有一个活人?”走出监狱以后,我浑身颤抖,心里不断地猜疑,真没想到这里已经是一座死城。
“先去矿井那边看一看,不是说瓦斯爆炸吗,是不是那里出了事情,所以这里的人都……”小光握着手电指着矿井的方向说道,手电微弱的光线在夜里显得那么无力,但她没有害怕,说起话来很轻松。
“矿井爆炸是不可能炸死这么多人的,没看他们身上都没伤口,爆炸范围如果真有那么大,这些建筑肯定会受损的,你看,完全是好的。”我嘴上这么说,但也想马上飞到矿井那边看个究竟,好奇害死猫真是没错。
毕竟死了这么多人,不是儿戏,我的亲人也在这里,虽然没看见他们,但是心里还是抱着侥幸的希望。这些人死得不明不白,毫无征兆,这么多天居然没人发现,我们如果不小心,恐怕也得步他们的后尘。范里主张事事要小心,但我们在这里空转也无济于事,所以他也想到矿井那里看看,到底瓦斯爆炸为何引起这么大范围的死亡。许少德本想逃跑,他也觉得事情不简单,这次弄不好真的小命不保,但一看其他人都说要去矿井那边看看,所以只好跟着去。
要去矿井,得从山间小路走进去,这条路已经被桥天监狱的人走了无数次,已经被踏得平整宽敞,几乎和现在的柏油路一样了。桥天煤矿在深山里,一条破旧的铁路连接着几个煤矿,几十年来运的煤从未间断。走进去的路程有两公里,我带着他们往里匆匆走着,似乎山路无止无尽。桥天监狱附近的山体不高,可一座挨一座,极少有平地,山体很容易瓦解,经常有人被脱落的山石砸死。山上的树都不高,但品种很多,树下盘满了藓类,一脚踩下去很容易打滑。山里还有很多石灰洞,通常都是一环套一环,里面还有很多古海洋生物的化石,我小时候找到过很多。
两公里的山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们总不可能什么话都不说地走着,所以我就发挥了导游的才能,跟他们说了说这里的故事。桥天监狱有几片平地,我和母亲开垦过一小块地种红薯,但挖地的时候曾挖出过很多古钱币,几乎一铲就有一大把,那片平地上几乎都能找到。不知道是何时何人流传的,在几千年前,桥天监狱的四周曾被武力封山,几百年来无人进出,外人都传这里藏有宝藏。因为挖出了古钱币,广西的考古队还曾到这里发掘,但是只找到了那些古钱币,其他却一无所获,最后不了了之。
那些古钱币我挖出来过,当时还小,所以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到了后来才知道,那是越国的戈币。战国时期,越国铸造了一种青铜钱币,因其取形于戈这种古兵器,所以被称为戈币。可是,越国都城在浙江省绍兴市,广西离越国的疆域遥远,为何会出现越国戈币一直没有定论。历史上也曾有过类似的事情,那就是越剑楚出,吴越的宝剑经常在楚国的原址出土,最着名的就是那把越王勾践剑在湖北江陵县的楚墓被发现,也就是古时楚国的疆域里。
考古队当时在这里待了三四个月,他们只找到了越戈币,其他的什么也没有发现。因为碌碌无为,最后考古队扫兴地班师回朝,这个传说也成了玩笑,再也没人相信。小光和范里听到我说起这个传说都很惊奇,我没想到他们会对这普通的事情感兴趣,当下就觉得自己特有文化,特有面子。他们追问这里还有什么古代的传说吗,我想了想,但是就是想不出来,这里在古时候是一片蛮荒之地,哪有什么传说,能有一两个就谢天谢地了。
我苦思冥想,最后终于想起了一个来,但那不是古代传说,而是一个二战时的一个离奇的故事,这个故事却和桥天煤矿有着很大的关联,是桥天监狱的人最禁忌的故事。要说这个故事,就得从桥天监狱的最原始的地方讲起,那就是它的附属产业——桥天煤矿。桥天煤矿不止是一个煤矿,在这片山群中有八座大矿,以及上百座民营小煤矿。桥天煤矿前身是罗木矿务局,罗木矿务局的前身是钏平公司联合办事处,钏平公司联合办事处的前身是桥头公司。桥头公司是留洋归来的国人所开,为他所有的煤矿遍及大半个广西,是很有势力的公司。日本侵华以后,看重了广西深山里的矿产资源,1939年3月桥天公司被日本强抢,被改名钏平公司。
钏平公司开采桥天煤矿时初来顺利,但到了三年以后,日本对远洋作战逐渐力不从心,对钏平公司的管理也逐渐放松。可是,在这时却爆发了一场大罢工,原因是煤井越挖越深,有一道矿井叫十号井,十号井的所有中国工人都声称煤井挖得太深,已经挖到了阴间,他们亲眼看到了鬼魂。更为奇怪的是,无坚不摧的钻头竟然在工作时断掉了,从那以后无论换上什么钻头都没有用,只要那个矿井继续往里钻,钻头不是断掉就是坏掉。
管事者无可奈何,只得应了民声,封了那口十号井。但是,那天封十号井时出现了一个意外,有一个喝醉酒的工头和几个人在里面查看工人有没有走干净,可是他检查到一半竟然睡着了,封井的人和工头是酒伴,他那天也喝了酒,迷糊之下他自己先走了出来,并以为工头也出来了,所以一声下令,炸了井口,十号煤井马上就被封死了。一天之后,封井的人终于想起工头没有出来,但他不敢声张,只得装做什么都不知道。
十号煤井不与其他煤井交汇,其实这里的煤井都是完全独立的,既然煤井被封死,工头在里面肯定有死无生,不可能再出现了。可是,这人却天天晚上大喊有鬼,工头在阴间不得瞑目,要来索命。为了镇住这个厉鬼,这人听了道士的建议,在一片稍微平整的地方建了几个囚室,用来关当时的罪犯,资助旧社会的监狱。监狱煞气极重,可以威慑鬼魂,这人以后就住在监狱附近,说来也奇怪,监狱建好以后,鬼魂的纠缠就停止了。
所以,桥天监狱的前身并不怎么光彩,更没人愿意提起这个故事。新中国成立以后,钏平公司又被收了回来,并改名罗木矿物局。这时,整个中国都在破四旧,那个被封死的十号煤井又被重新炸开,大家兴冲冲地要把阴间的牛鬼蛇神抓出来鞭打。结果,十号煤井又发生了很多怪事,很多人不是死了就是疯了,闹得人心惶惶。更有人死被埋葬后,有人听到坟墓里传来声声哭泣和狂喊,吓得野狗都避而远之。那口十号煤井没开采多久就又关闭了,但从此桥天煤矿又恢复了平静,久而久之这事情就成了一个传说,成为了饭后的谈资。
这个故事并不吓人,但是在夜里,而且还是在山里,被这样的气氛一烘托,听起来极为吓人,至少我是被吓倒了。在去桥天煤矿的路上有很多坟墓,大大小小,就如一个巨大的馒头一样。许少德开着玩笑,站在一个坟墓旁,做个听听动静的姿势,笑说:“来,我们来听听,看能听到坟墓里有声音吗?”
“你别乱来,小心他们一辈子跟着你。”我说完就让许少德赶紧回来,鬼说得多了,兴许它真的会跑出来,但许少德硬是不回来,还在听坟墓里有没有声音。
我一看他在质疑我说的故事,心里就来气,这可是桥天监狱每个小孩子都会知道的事情,再说我一个粗人怎么可能现编得出来。故事说完已经走了一大段路程,还有一百多米就要到桥天煤矿了,铁路从不显眼的地方延伸过来,一路上也有很多山坟,这地方真是极其荒凉。范里和小光一直问故事的细节,我答得有些不耐烦,但是又不好发作。我们不想再浪费时间,便不想再等许少德,任他在那里一个人唱独角戏,他觉得无趣自然会跟上来,而且他肯定也不敢一个人站在坟墓边,特别是这样的环境下。
“喂……喂……”我们不理会许少德,大步往前走,可是他却紧张地小声地叫了起来。
“你有完没完,再罗嗦小心我把你也埋了。”我被小光问得烦躁不安,所以就拿许少德开刷。
许少德吓得脸都变了色,他指了指旁边的坟墓:哆嗦道:“嘘……你们快过来,坟墓里真的有声音!”
“他娘的,你还真演得出神入化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跟老子开玩笑!”桥天监狱的活人一个也见不到,我心里一直担心着父母,本来就已经很急了,现在看许少德那样子,真恨不得爆打他一顿。
“好像真的有声音。”范里说完就走到许少德那里,认真地听起来。
“过去听听嘛,他不像在说谎。”小光轻声说道。
我愣了一下,范里这死脾气可不会开玩笑,难道这坟墓里真的有声音,该不是说了桥天监狱的故事以后,坟墓里的死鬼挺赞同的,想现身给我个支持。小光看我不愿意过去,于是她就半拉半扯,硬是把我拽了过去。这座坟墓在山脚下,旁边没有草木,泥土也是新的,估计是座新坟。90年代已经提倡火葬了,但是政府为了尊重当地居民,只要你家有地有山,都允许保持自己的风俗,允许土葬。新坟和老坟不同,新坟看起来总觉得有一股阴气,特别的浓重,人站在旁边都觉得浑身发冷。我们的手电在坟墓上晃来晃去,看来更加阴森,有一瞬间我甚至觉得坟墓要爬出一个人来。我本以为是许少德出现了幻听,怎知我被小光带过去以后,坟墓里真有敲击的声音。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所以也学着许少德刚才的样子,弯下身子想听得清楚一些。
没想到的是,坟墓里的声音竟变得更凄厉,成了一声嘶吼:“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第九章 活死人
自从来到桥天监狱,我们没见到一个活人,现在夜幕降临,我们又身处茫茫山野,听到坟墓里有人嘶吼,换做是以前的我,肯定撒腿就跑,边跑还边撒尿。我举起手电照着墓碑,上面写着韦龙之墓,是3天前下的葬。韦龙是附近村落的年轻人,没有读过书,我上大学时他就已经来桥天煤矿做帮工了。
“难道此处是块宝地,埋进去了能死而复生,待会儿把万藏哥埋进去试试!”许少德本来被吓了一跳,但想想有棺材和坟墓挡着,地下的鬼怪也出不来,根本无需惊慌。
“莫非埋的是活人?”小光迟疑地看着坟墓,她也觉得吃惊。
“我说小光小姐,这里是桥天监狱,是洗涤罪恶的地方,怎么可能有活埋的事情发生?”我不相信这里的人会笨到死活都分不清楚,何况是三天前下葬,要是那时候没死,那埋了三天照理说应该死透了啊!
“我们把墓挖开,再不挖,活人就真的要成死人了。”范里催促道。
此处已经接近桥天煤矿的主区,挖出来的煤石碾成粉末后要装上火车,所以桥天监狱的家属都会到这附近装煤,换取微薄的薪水添补家用。我的母亲也做过这活,一干就是几十年,干这活的大多都是妇女,夏天煤场温度接近50度,一走进去人就头晕,可以想像那群母亲是多么的辛苦。因为要把煤装运到火车上,所以女工人们把铁铲之类的工具都放在附近的草丛里,这里民风还算可以,一把铁铲摆在路上也没人乱拿。
我从小在这里长大,自然知道哪里有挖掘的工具,所以很快找来几把铁铲,当下就和范里他们挖坟。我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干这个,而且是在夜里,听着猫头鹰的鸣叫,心里一上一下的。很快,我们就挖到了棺木,里面的声响更大,但已经没有喊叫声,估计里面的人已经没力气了。棺木已经被封死,我们花了很大的功夫,才用铁铲把棺盖打碎,但又担心伤到里面的人,所以只先砸出了一个小洞,让空气流进去。
“你们是谁,我在哪里!”我们还没打开棺盖,里面的人就喊了起来。
“大哥,你是人是鬼?”许少德跳得老远,抡起铁铲当作武器。
“我当然是人,你这是什么话!”棺材里的人气愤地骂道。
我听出声音的确是韦龙,悬着的心就落了下来,好歹是认识的人,就算成了鬼,也是鬼朋友,不会加害于我。我表明了身份,韦龙这才又惊又疑地止住了疯喊,夜里在荒野听着坟里的喊叫,着实觉得害怕。好不容易挖出了韦龙,我们全都筋疲力尽,韦龙却一脸糊涂,不知道自己怎么进了棺材里。韦龙的年纪和我差不多,但很精瘦,全身黝黑,这和他长期做煤矿工人有关。
对于一个死而复生的人,我们是百般惊奇,恨不得一口吃了他。韦龙思前想后,说自己在挖煤,忽然觉得困了,就睡着了,结果醒来却发现自己在棺材里。他气愤地吼着,说自己的家人也太狠心了,居然想活埋他,不就是和老婆吵了一架,至于这么谋杀亲夫吗?
我看到、听到韦龙这么说,心里一惊,难道韦龙出现的是假死状态?难道桥天监狱的所有人都是假死?可是这不是只有小光和范里才出现的状态吗,在来时的路上,许少德神秘地出现了一次这样的状态,现在就连桥天监狱的人都出现了,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如果他们出现的是假死,为什么不能如小光和范里那样,一下子就醒来?韦龙为什么能三天就醒过来,而桥天监狱的那群囚犯,却五天未醒?
韦龙显然不知道桥天监狱已经成了一个死城,他只是很生气家人把他埋了,当听到我们把事情说了以后,他半天没反应过来。其实别说韦龙,就连我都不知道,假死为什么会扩散到这么大的范围。韦龙嚷着肚子饿了,他想回家看看家人是否安好,但我们不肯前往,他一个人又觉得害怕,所以就跟着我们往桥天煤矿走。韦龙告诉我们,上一个月桥天监狱启动了一项工程,那就是打开被封死的十号煤井,要全面开放地下的资源。
十号井打开以后,韦龙等施工人员便进去勘察,韦龙他们进去了多次,但都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他们曾听过十号井的故事,也知道桥天监狱的历史,但好歹是条汉子,这种鬼狐故事向来不予相信。但是,韦龙告诉我,我父亲曾多次找到煤矿的领导,扬言打开十号煤井便会祸害百姓。领导们都是受过科学教育的,怎会听信一个老头儿的迷信鼓惑,所以都当成了耳边风。
我听着觉得不可思议,父亲是极为低调的人,平常不爱出风头,怎么可能去找领导,更别说蛊惑人心了。父亲向来不会危言耸听,他这么说有他的道理,虽然桥天监狱只是一个传说,但封闭了几十年的十号井的确存在,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封闭一口煤井的。韦龙他们自恃胆识高,所以毫不惧怕,下了几次井,但有一次韦龙忽然觉得很困,便蜷在井里睡着了,醒来时就发现自己给人埋在了坟墓里。
“难道你老爸说的是实话?”韦龙对着我问道。
“实话还是谎话,我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我说完就招呼大家赶紧走。
小光和范里也不想再拖延时间,他们亲眼看到韦龙从“死”复“生”,但却和我一样惊讶,从此看来他们并不知道自己也有假死状态,只不过出现的时候只有一小段时间,并不如韦龙的那样漫长。我隐约觉得十号井可能埋藏着巨大的秘密,究竟是什么秘密,现在还不敢下结论,但肯定和假死有关。
煤矿附近堆积了煤石,犹如一座座大坟,而且煤是黑色的,在无光的夜里似乎能吸收光线,我们走在其中总感觉再走一步就会撞到墙壁一样。煤矿附近搭建了很多帐篷,我们进去一看,里面全是搜救人员,但全都昏迷不醒,不论老少男女,一律全部昏死,成了名副其实的活死人。最后,我终于在一个帐篷里看到了母亲,她满脸疲惫,想来在这里待了很久,但最终没逃过假死的侵袭。
我们仔细地搜寻了一圈,一起有五具被烧焦的尸体在帐篷里,他们都是犯人,应该是瓦斯爆炸中丧生的。可是,我却没找到父亲和奶奶,找了几遍都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范里看我急得乱了主意,于是就提醒我,打开煤场的灯光,找人会更方便一点儿。我听后拍了一下大腿,自己可真蠢,难道我是天生的贼,习惯了在夜里摸索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