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老夫人依依不舍的放开绵儿,拉着我的手,“玉儿,一路小心,千万珍重。”
“多谢祖母。”我想起这段时间她对我的关照,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其他原因,她对我还是很不错的。今日一别,恐怕再也不会见。我整整衣服,跪下磕了三个头,以谢她的关照。
她眼中的泪水终于流下,一把扶起我,“玉儿,等你母亲身体康复,就回长安吧。”
我不再多说,只是笑笑。我恐怕不会再来长安了。
“不过大少夫人真是孝顺,居然还远赴广州侍疾。按我说,其实也用不着。”张氏冷不防酸溜溜的说道。
李秋芬和绵儿一行,对外都是说去侍疾并承欢膝下,除了萧正母子外,谁也不知道,她已经有孕在身。
第 89 章
第八十九章
“少说一句。”萧正冷冷的说道。张氏顿时不敢再说什么。
“父亲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我抬起头,问道。这个父亲,我始终无法从内心接受他。
萧正看了我半响,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话说,他还真是绝情,萧老夫人再怎么说,也亲手给母亲写了一封信,还送上礼物。萧正别说是信了,连句问候的话都没有。我是彻底对他失望了。
挥别众人,由萧以晖送我们去码头。码头上人来人往,“姑娘,我们在这里。”
是田武的声音,嗓门够大的。他和洛玮迎了上来,众人相互见过。
“这位是?”萧以晖盯着洛玮问道。
“他是我们在广州认识的一个朋友,正好也在长安游玩。”我半真半假的说道。
萧以晖似信非信的点点头,招呼了几句,洛玮的性子一向很冷淡,两人说了几句就没话说了,田武忙凑上去说话。
田武和萧以晖经年不见,极是亲热,不住的说些别后情况。
我忍不住提醒,“时辰不早了。是不是把行李先放上船?”
萧以晖听了,忙指挥下人把箱子抬上船,抱着绵儿对着李秋芬不住的千嘱咐万叮咛。
我不便打搅,走到赵生面前,交待了些事情,把温丙温丁两人留下来,给他作个帮手。说完后,挥手招杏儿和他话别,这一别,有段时间不能见了。让他们好好说一会儿话吧。
我四处看了一圈,田武极力平静却难掩兴奋的陪在佟惠身边说话,不远处茶花正抿嘴偷笑。
真是不厚道的丫头,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总算可以回家了,可以见到母亲了。真是太好了,我不禁弯起嘴角。
“要回广州了,心情就这么好。”洛玮的身边响起。
我转头一看,他什么时候过来的,我居然一点都没察觉。“你的心情不好吗?”
他抿了抿嘴,不说话。我转转眼珠,笑道,“你是不是担心那位珍珠姨奶奶呢?”
洛玮狠狠瞪了我一眼,眼里有些受伤。
不会吧,我就说了这么一句,他就受不住了。“洛玮哥,你生气了?真的生气了?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洛玮哥。。。洛玮哥。”
“有些事是不能拿来开玩笑的。”洛玮板着脸,冷冷说道。
什么嘛?这也是事实啊。虽然他当日跑了,但珍珠算是过门了吧,哎,这我也不是很清楚,这要看洛叔怎么说了吧。
“洛玮哥,你好像变小气了。”我不满的扁扁嘴,我以前无论怎么说,他都不会生我气的。
洛玮轻叹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理我。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啊,都叹老了。我心里嘀咕不已。全然不觉自己的年纪在别人眼里也不大。
我只好拉着他的衣服袖子,低声赔礼,他才不生我的气了。
“你和田武哥也坐这艘船吗?”见他点头,我问道,“那些货物怎么办?”
“货物由程七哥在,不会出错的。”洛玮说道。
“程七哥?”我念了一句,以前他一向叫七少爷的。
“这次遇上风浪,大家患难与共。”他看出了我的疑惑,简单解释了一句。原来如此,一起共过患难,感情难免会好。
到时间了,船上的人来催,大家不得不忍痛上船。看着哭的稀哩哗啦的绵儿,再看看船下恋恋不舍的萧以晖,我心里真的很难过,真想一把打晕他,再丢上船,带回广州去。哥哥啊,你什么时候才能放下所有的责任,毫无顾忌的过你想过的日子呢?
萧以晖和赵生他们几个的影子越来越小,终于消失在我们视线中。
李秋芬表情一直到现在都很平静,看得出她克制的很,可他们的身影消失的那一刻却忍不住了,转身进了舱房,我见到她眼中泪水已经划下脸颊。
我默默站在船舷上,注视着那座古老的帝都,历史上最辉煌的大唐王朝正渐渐走向没落。长安即将遭遇腥风血雨,沦陷在叛军之手。不知道有多少人将在这场浩劫中死去,又有多少人将会在战乱中妻离子散。大唐,无数中国人曾为之自豪的帝国,就这么踏上了灰飞烟灭的道路。我的心情又酸又苦,又无奈。人生有太多无可奈何的事,面对那衰败结局,我只能叹息一声。
“叹什么气?小小年纪什么好叹气的?”洛玮的话,差点让我下巴掉下来,这几句话我刚刚在心里说他的吧。
“洛玮哥,我突然很难过,很难过。”我喃喃道。
“有什么好难过的,如果实在舍不得,过段时间再回来。”洛玮淡淡的说道。
我摇摇头,我不是难过这个,而是为这个即将没落的帝国难过。虽说好像有些矫情,却是我心中真实的想法。如果。。。如果。。。如果唐朝能一直辉煌下去,那后世。。。后世是不是不会那么悲惨。如果大唐能一直列于世界之颠,那些列强一直对唐朝俯首称臣,那些可恶的棒子国东X国一直是唐朝的属国,那。。。。。。明知无用,可还是会这么想。
一件披风披到我肩上,我抬头,洛玮眼里十分担心,看着我,“这里冷,进去吧。要想什么进里面想。”
是啊,想这些有什么用。我能做的就是,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一进舱房里,茶花就拿着热水泡茶,我喝了一口茶,热热的,又吃了块点心,整个人才舒服了点。
船上的房间并不多,我和杏儿几个一个房间。李秋芬和她身边的人分了二个房间。洛玮他们几个也是一个房间。出门在外,小心点,这也好有个照应。
吃完点心,想想,还是不放心。我站起来,往李秋芬的舱房走去。李秋芬已经恢复正常,正抱着绵儿说话。
“嫂子,累不累?”我问道,当她红通通的双眼没看见。
“不累。”李秋芬招呼我坐下,“妹妹,我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我问道。
“我有些担心你哥哥,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守在萧家,没个亲近的人。连说句贴心话的人也没有。”李秋芬皱起眉。
我低下头,静了半天,才开口道,“我真的很希望哥哥能陪我们一起回广州。”
“我何尝不希望。”李秋芬苦笑道,“可是萧家是他的责任,在他心中,萧家是最重要的。”
“嫂子,你。。。你别怪哥哥。”我心里一惊,她是不是对哥哥不满。
“我怎么会怪他呢,你哥哥是个有担当的,这才是顶天立地的男人。”李秋芬一脸的景仰,对哥哥的深情一览无余。
我放下心,刚才还真担心她对哥哥有怨恨之情,这样就不妙了。还好,没有。不过也是,她能把所有的妾室留在长安,陪在萧以晖身边,这种肚量不像是小气的人。虽然我不理解这些妻妻妾妾的事,但还是能明白,李秋芬希望她在离开长安后,还有人能照顾好萧以晖,有人能陪在他身边,不让他那么孤单。我心里实在好奇,她真的不在乎吗?真的不吃醋吗?虽然不明白,但也知道这不是我能问的问题,只有放在心里偶尔想想。
船上的日子其实很无聊,两岸的景色又一成不变,吃食又不能照着自己的想法来做(没有齐全的食材)。但有李秋芬母女的陪伴,好了很多。我给她们介绍广州的环境、吃食、风俗等等,听的她们兴致盎然。绵儿的可爱和童言童语也逗的我开心不已,我经常抱着她,说起她未见过面的祖母。
而佟惠帮了我大忙了,她把李秋芬照顾的妥妥当当,肚子里的孩子也很健康。李秋芬对此很是感激,想赏她点东西。
我笑着说道:“嫂子,其实佟惠姑娘并不是我的丫环,这次北下长安,她不放心我,所以才以丫环的身体陪在我身边的。”
“那我实在是太失礼,一直把她当成丫环待,等会我要亲自向她陪个不是。”李秋芬有些不好意思,“佟姑娘是什么人?”
“她是佟大夫的女儿,佟大夫的医术很高明,她的医术就是得自她父亲亲传。”我笑着安慰道:“佟姑娘不是小气的人,你放心吧,不过不要再说什么赏不赏的话了,如果你真心感激她,等她出阁时多送点贺礼吧。”
李秋芬点点头道:“妹妹说的极是。对了,佟姑娘定亲了?”
“定了。从小指腹为婚的。”我说道。
“那田武他……”
看来李秋芬也看出来了,我淡淡说道:“田武会有分寸的。”
她听了,不再说些什么。转开话题,说起绵儿的生活起居来。
“嫂子,你的人手够吗?照顾绵儿的人手够吗?如果不够,到了广州再挑些。”我有些担心,在萧家时,绵儿身边总跟着一大堆的佣仆。
“这次虽然人带的不多,但已经足够了。就我和绵儿两个人,不用那么多人服侍。”李秋芬道。
第 90 章
第九十章
“那就好,嫂子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虽说我没什么本事,但一些小事还是能处理的。广州也是我熟悉的地方,一般的事都能解决。”我说道。
“嗯,妹妹放心吧。”李秋芬笑道:“这船是去扬州的,到时再在扬州转船去广州。扬州那边你熟悉吗?换船方便吗?”
“扬州我不熟悉,但是有人熟悉啊,这些都会有人安排好,嫂子不用担心这些。”我说道。
李秋芬看了我半响,我摸摸脸,奇怪的问道:“嫂子,怎么了?”
“在长安时,我就知道妹妹是个能的,现在看来远不止我看到的那些。如果府里知道他们当年放弃的是何等人材,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呢?”李秋芬说道。
“我算什么人材呢?只是认识了几个朋友罢了。至于萧家后不后悔,那也不关我的事。有些事后悔是没有用的。”我冷淡的说道。心想如果当年没发生那件事,萧家也没有赶走我们母女,那么我现在会做什么呢?恐怕是在萧家作牛作马吧。母亲和兄长都在萧家,我自然不能全部抛下不管。只能千方百计的帮萧家解决日后的困境,帮萧家避开安史之乱。不过现在不用了,萧家如此对待我们母女,我也不必想办法救萧家了。他们是生是死,与我再也没关系了。不要怪我心狠,而是萧家对我不仁,我又何必对他有义呢?何况萧家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让我看了就不舒服。特别那个萧以薇,处处与我做对,处处想打压我。每一次,失败了再来,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我都替她累的慌。至于嘛,不就是一个男人吗?为了他,不惜出卖自己的手足,置萧家的声誉全然不顾,也算是一个极品了。
可惜,她注定是要失望了,别说吴家不会让她进门做妻,其他人家也不会了,没过多久,整个长安城都会知道萧家的几个女儿都是绝代佳人,呵呵。试想一下,谁家会娶一个没办法生下子嗣的女人做正妻呢?不过妾嘛,还是可以的。只是玩玩,不指望她能为家族开枝散叶,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可是一个没子嗣的妾,还有什么指望呢?以色侍人,能侍多久呢?年老色衰时,又该如何呢?
“妹妹,你想什么呢?”李秋芬说道。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听说扬州很是繁华,到了那里,可要好好的看看。”我回过神说道。
李秋芬只是笑笑,低下头发呆。哎,又想哥哥了。没走多远,就这么想念,以后的日子可还长着呢!我有些担心的看着她。
来到船舷,田武和洛玮在那里说话,见我来了,连忙走过来。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我问道,老远就看到田武在指手划脚的,哇哇的说个不停。
“我们在说,到扬州后,准备买些什么东西?”田武道。
“那想好了没?”我有趣的问道,平时也没见他这么积极,恐怕是想买点东西回去讨好父母。
“还没呢,正在商量。到时等姑娘一起上街看看,帮着拿个主意。”田武道。
“好吧,到时出去走走看看。”突然想起一事,我问道。“上次你们去程家了?”
“程七哥盛情邀请,我们只好恭请不如从命了。不过只待了一个时辰,听说您在长安,我们就急着赶来。”田武道。
“那这次我们就好好逛逛扬州吧。等逛累了,再搭程家的船回广州。”我笑道。
“好,好,好。”田武很开心的连声叫道。
我把一些该注意的细节跟他们说清楚,免得到时穿帮。“这次回广州,想好了怎么说吗?我当日可是给你们圆过谎了,你们可不要露馅了。”我叮嘱道。
听到这话,他们不作声了。“我爹娘他们后来怎么样?有没有发脾气?”田武问道。
“田叔倒没说什么,田婶有些担心你。”我说道。
“大不了,回去被打一顿就是。”田武咬咬牙,说道。这人啊,实在是。。。
“洛玮哥,你也不用担心。洛叔还是很疼你的,这次你离家,他还是挺难过的,对珍珠也没什么好气。到时你跟他好好说说,珍珠这件事应该能解决的。”我见洛玮一直低着头,忍不住安慰道。
“真的吗?”洛玮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光。
“真的,你离家后洛叔很是后悔,你跟他好好说,应该没什么问题。”我说道。
洛玮明显放松下来,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还是姑娘说话管用,我一路上劝了他好多次,都没什么用。”田武乐呵呵的说道。
洛玮狠狠瞪了他一眼,又偷偷看了我一眼,正好和我的视线对个正着。他脸一红,扔下我们走了。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的背影,又转回来,问道:“洛玮哥怎么了?”
田武只是神秘兮兮的笑着,“不知道啊。”
这两人搞什么鬼?这次回来后,我就觉得有些怪怪的,可又一时说不出哪里怪?真是的。
经过漫长的等待,终于到了扬州。下船一看,哇,这里果然不愧是大唐最繁华的城池之一。码头上船来船往,人声沸腾,热闹的很。
我们找了家比较干净的客栈住下,开始整理东西。没过一会儿,程七少已经听到消息赶过来了。果然是地头蛇,消息这么灵通。
“洛兄弟,田兄弟,你们来了,让我好是想念。既然来了扬州,岂有不住我们程家的道理?”七少爷一脸爽朗的笑容,“别整理了,上我们程家住去。”
“程七哥,这实在是不方便,有些女眷在这里,下次一定去。”田武道。
“女眷?是两位的家人吗?那我可要拜见一下。”七少爷道。
“不是,是我家的少夫人和姑娘,恐怕有所不便。”田武有些为难。
“这样啊,可是程某会失礼于人,这。。。”
“七少爷好。”我换了身男装,从楼梯下来,就看到一身蓝衣的七少爷带了三四个家丁随从在跟洛玮他们说话。杏儿她们都还在房间里整理,我下来想打听扬州的情况。好方便我们出去逛逛。
“是温兄弟,你也来了?有些时日不见,一切可好?”程七少热情的打着招呼。
“一切都好,多谢七少爷。程老爷可好?七少爷可好?”礼尚往来一番。
“家父很好,多谢温兄弟的关心。”程七少笑道。“对了,还是叫我程七哥吧,他们两个都这么叫。”
“程七哥好。”我甜甜的笑道。
“这才对。温兄弟,既然你也来扬州,不如去住我们程府。客栈里诸事不便,不如我们程府□都有下人打理好了。”程七少热情的发出邀请。
“多谢程七哥的邀请,不过实在是有所不便,不过改日一定登门拜访。”我为难的拒绝。
“既然如此,程某不敢相强,就在家恭候几位。”程七少倒是个爽快人,“家父对温兄弟可是赞赏有加,如果见到温兄弟肯定非常高兴。”
寒喧了好一会儿,敲定了去程府拜访的日期,程七少才带着下人离去。程府啊,扬州最有钱的人家,府第是怎么样的呢?我心里实在是很好奇。
“你们和程家的人谈过买船支的事了吗?”我问道,这段时间一时忙乱居然忘了。
“谈了一次,不过程家主事的人都不在长安,需要找时间再谈。我想我们会经过扬州,干脆约在扬州谈。正想和您商议这件事情。”田武说道。
“也好,上程家拜访时,就找程家家主把这事给谈妥了。不过我就不多说了,田武哥出面谈吧。”我说道。
田武点点头,笑道,“姑娘,您就不怕田武把事情办砸了?”
“怕什么?谁天生就会谈生意的?一点点学吧。就算办砸了就当学了个教训,下次不犯同样的错就是了。”我笑道。再说不是还有我和洛玮压阵吗?虽说我们两个也没有谈过生意,不过多个人商量也挺好的。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不是吗?
休息了一天,恢复了点精神。我穿了套深蓝色绣虫草的男装,和洛玮田武准备去程家拜访。
萧家的四个管家看到我穿了一身男装,非常奇怪。“姑娘,你穿成这样,要出去吗?”
“是啊。”我看了他们几眼,“你们怎么下来了?”船上的那些天,他们东管西管的,让我心烦。仗着是萧家的老人,对我言行举止诸多要求,最后惹怒了我,扔下一句,你们既然看不惯,就回长安吧。之后就当他们是空气。我做我的事,他们说他们的。
他们也拿我没蜇,既不能打又不能骂。我又不理他们,他们无可奈何,只好不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