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正得圣宠的十六公主口中喊出的这声“大皇兄”,他又怎配担当?
“配与不配,始终也改变不了事实。”舒河双臂环胸,语气中并无多少刻意为之的善意,亦没有不必要存在的敌意,“本将军奉命来卞州查看灾情,十六公主与本将军待在一起,怕被有心人盯上,暂且放你这里保护她两天,待我事了,再来接她一道回宫,你觉得是否可行?”
“奉命查看灾情?”苍凤栖似乎有些意外,随即沉默下来,略微思忖之后,淡淡道:“军营之中自可护她安全无虞,只是,在下是否能知道阁下的身份?”
舒河不藏不掖,很干脆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及身份,并且,详细得很,“本将军姓舒,单名一个‘河’字,圣上曾封南越亲王兼镇南大将军,此前又下旨封为青龙王,镇守东面之地,封地六千里。”
清朗中带着几分天生傲然的语调,听起来却偏偏似只是在陈述事实一般,而非刻意炫耀。
事实上,舒河也并未存着炫耀的心态,只不过他一贯说话的口吻即是如此而已。
只不过对于苍凤栖来说,所有加诸于他身上的头衔,也远远不如简单的“舒河”二字来得让他动容。
626.第626章 居功至伟
当今天下,不认识红衣战将舒河的人,大概是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一身红色战袍,麾下几十万铁骑精兵,一举灭亡南越,降服恒国,后又率领铁骑踏破澜国、穆国两国河山,以一军之力,攻克了四个国家的红袍战将。
纵然大部分人尚无幸见过他,但整个天下,却几乎无人不知道他。
天下归一,他居功至伟。
在军中,在江湖上,在天下百姓眼中,舒河是一个传奇。
虽然,他攻克了四个国家其实也压根没费多大的劲,也没有传出让人交口称颂的锦囊妙计,但四个强国毁于他之手,却是不争的事实。
望着眼前一身普通江湖人穿着打扮的男子,虽是一身素衣,却掩不住俊美如火的面容,以及周身虽有所收敛却依旧掩不住流露出的峥然锋芒,苍凤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茶杯,沉默了好半晌,才能控制住自己面上没有流露出异样的神色。
在自己的座椅上坐了下来,苍凤栖神色淡然道:“堂堂战神,纡尊降贵跑来卞州这个穷乡僻壤之地查案,岂非太过大材小用?”
舒河闻言,轻轻扯了下嘴角,深有同感地点头,“虽第一次与你见面,但我们俩似乎很是心有灵犀——我也这么觉得,本将军生来是要战死沙场的,不喜欢费心劳力查这些乱七八糟的破案子,可惜丞相大人似乎很喜欢整我。”
心有灵犀…对于舒河嘴里冒出来的这些另类的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的用词,苍凤栖只当未闻。从对方简单的几句话里倒是能大概看出这个人性格如何。不过——
“丞相大人?”苍凤栖剑眉微凝,“司空晟?”
“司空晟是谁?”舒河一副茫然的表情,“已经卸了官要还乡却还是厚着脸皮待在帝都里作威作福的那个老头子?”
苍凤栖闻言微微一愣,却是轻敛了眸子,没有再说话。
江山易主之后,他这个名不副实的凤王一夕之间似乎成了个笑话,虽面上故作漠然,然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有关帝都里一切消息,他从未去探查过,也从来不曾去关心,似乎刻意要与皇权朝政划清界限。
所以,他纵然知道司空晟早在多年以前就隐退不问政事,却依旧不知道现在偌大的苍宇皇朝,谁已就任位高权重的丞相一职?
舒河虽脾气火爆,心思却是细腻,一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大概的想法了,轻哼了一声,“那个老头子行将就木了,就如一颗酸臭已久的大杂蒜,已经一文不值了,本将军岂是他能指使得动的?”
说到这里,他似乎是口渴,端起杯子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姿态懒洋洋地在一旁客椅上坐了下来,双腿交叠,没个正经的坐相。
苍凤栖还是没说话,垂着眼,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苍宇如今的丞相是谢长亭,前东璃储君。”不喜欢遮遮掩掩打哑谜,简单明了地道出谢长亭身份,对于舒河来说,这种说话方式才最痛快。
谢长亭为相?
对于苍凤栖来说,谢长亭的名字大概与舒河是放在同等分量上的,这自然不是说他们二人实力或者武功相当,而是他们在天下人心目中的地位。
自然,相较于如今天下皆知的红衣战将,谢长亭的名字对于很多人来说,也许并不是那么熟悉,毕竟,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了。
再怎么惊才绝艳,只在江湖上出现那短暂的一阵,如昙花一现,随即秋水了无痕一般,消失得无踪无影,还有多少人未及领略他的风采…
那样绝世而高傲的男子,居然就是东璃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储君,而且,心甘情愿拱手让出了东璃的偌大江山。
苍凤栖想不通,是什么原因促使他做出这样的决定,但他知道,若易地而处,他绝对不可能连试都不试一次,就屈膝臣服。
没有人知道,苍凤栖在十一年前听到谢长亭的名号时,心底亦曾隐隐期待着日后逐鹿天下时的棋逢敌手,锋芒相争,然而到头来,一切不过是隐藏在心底镜花水月,终究抵不过世事难料…
舒河仿佛没有看到对方脸上复杂的表情,也没兴趣去探究对方心里在想什么,只挑唇笑道:“沧州离卞州路途不远,卞州水患,凤王大概不可能不知晓。本将军既然来了,也想顺便听一听凤王高见。”
苍凤栖收了眼底思绪,抬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道:“在下只管军营,其他的,似乎与我并无关系。”
舒河挑眉,“你这是要撇清关系?”
“什么意思?”苍凤栖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似乎有些不解其意,“在下要与谁撇清关系?”
舒河唇边笑意加深,笑得像只狐狸,“在我没来之前,你不是还命人时刻关注着卞州的动静吗?必要时开仓放粮亦无不可,甚至…若有万一,圣上强制下旨收缴赋税,你是不是还打算把你手底下将士们的军饷尽数挪给范文卓来用?”
苍凤栖心里一震,牙关倏地要紧,放在腿侧的右手紧握成拳,半晌慕不说话。
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然而,他心里却明白,对方说的,与他心里打算的,几乎分毫不差。
可即便是身边的副将厉寒,他也未曾将心里所想全盘托出,对方又是如何知道的?
或者,仅仅是因为推测?
“别紧张。”舒河懒洋洋地笑着,“关于你打算擅自挪用军饷与粮草一事,本将军不会上书给陛下知道。但是,亲爱的凤王殿下,你真当皇帝陛下是个不知百姓疾苦的昏君吗?还是,你以为陛下的国库里就缺那点银子?”
自然灾害难以避免,百姓食不果腹,主子定然不可能还要卞州已经陷入水深火热的卞州再加一把风雪。
所以,赋税什么的,肯定是要免的。
“舒河…”云阳拽了下他的衣服,“你好好说话…”
舒河转头看着她,须臾,抬头在她额上轻敲了一记,“大人说话,小孩子一边玩去。”
云阳嘟了嘟嘴,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本公主造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627.第627章 抽丝剥茧
苍凤栖抬起头,视线在云阳身上停驻了一小会儿,随即转向舒河,淡淡道:“查案子,需要堂堂尊贵的公主殿下陪同吗?”
“我…”云阳不安地想解释。
“这是本将军与十六公主的事,与凤王无关吧。”舒河不紧不慢地打断了云阳的话,表情悠哉得很,说话的语气也丝毫不带客气。
苍凤栖闻言,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此时的确与他无关,他也没有立场去质问为何堂堂公主可擅自出宫?
宫里有皇上在,她既能出得了宫,那么一定是得到过皇上允许的。
顿了顿,舒河道:“范文卓现在是不是不在卞州?”
“…他在巡抚衙门。”只略做犹豫,苍凤栖还是如实相告,也间接承认了自己的确在查卞州水患一事。
巡抚衙门?
舒河剑眉皱了皱,暗嗤对方的动作倒是挺快。
“我刚才已经去查看过了,卞州那条运河的河堤修建得的确非常牢固,即便暴雨连天,水势凶猛,也不可能强行冲塌堤口,而且,虽然几天的大水冲走了所有原本该存在的痕迹,但本将军还是可能肯定,运河堤口是被人用火药炸开,故而才引来了卞州水患。”说到这里,舒河突然冷笑了一声,“只是目前,还不知道是哪只蠢猪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做出这样人神共愤的事,本将军若不把他祖宗十八代的底细全都挖出来,便算是白来了卞州一趟。”
“人为炸开?”苍凤栖眸光倏地变得冷凝,随即慢慢敛了眸子,掩住眼底思绪,不想让自己情绪外露。
站起身,淡淡一笑道:“本将军还有要事在身,就不陪凤王殿下多聊了,待我事了,再来与凤王喝一杯。”
苍凤栖心里一动,对方说的话是敷衍客气、随口一说,还是确实是这么想,他还是能听得出来。
论身份,他凤王虽还保有王爵,但早已失势,而舒河正当圣宠之时,手底兵马是他十倍之多。
他不明白,对方心里对他就没有一点儿想法?
还是…
苍凤栖脑子里想起上次离开九华殿之前,年轻的天子漫不经心却分外凉薄的笑语,“血脉这两个字在本王眼里,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本王若对你起了杀心,必是因为本王厌恶于你,而不是因为你身上所流的血液。”
大概也只有那样不按常理行事,也从来不拘泥于世俗礼制常规的帝王,才能驾驭这样一个锋芒强盛的少年将军…
起身,沉默着送舒河到帐外,苍凤栖最终仍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只是语气,稍有些迟疑,“天下已经大定,皇上在位的往后数十年间,天下应该不会再有战争,作为一个失势的亲王,我是否可以知道…皇上打算怎么处置我?”
舒河闻言,很是奇怪地看着他,“怎么处置?你是苍氏皇族的王爷,在帝都也有府邸,若想回帝都安定下来,上书请奏陛下不就可以了?”
没有皇上亲下圣旨,驻守的将军不得擅自离开军营,违者以谋反之罪论处,这一点舒河自然知道。
所以上次他擅离南越,飞奔回苍月帝都之事,才会被狠狠罚了一次——
若不是主子格外开恩,他现在应该魂归黄泉了才对。
对于苍凤栖所问的问题,他想当然地以为这事太过简单——毕竟天下大定,往后数十年确实应该不会有战争了。
可他不明白苍凤栖心里犹疑不安的是什么,所以自然也不知道这不是凤王想听到的答案。
苍凤栖一时无言,不知道心里那种复杂的感受是什么,只是觉得,皇上似乎真如他所说,从来不在乎所谓血脉的真假,甚至,不在乎出身与背景。
如若不然,来自南越的这个少年,出身寒门的子聿,又怎堪得他如此重用?
苍凤栖身上留着自己的母亲不洁的证据,这一点,除了皇帝陛下和受了十多年冤屈的月王知道,其他人似乎还全然不知…
苍凤栖面上表情复杂,舒河却没心思去探究,朝云阳嘱咐了一句,“这一两天要乖些,别到处乱跑,我办完事就来接你。”
云阳嘟着嘴,闷闷地哦了一声,“你记得快些办完事…”
他倒是想马上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舒河没好气地想着,但是,有那么容易吗?
简单交代了两句,舒河就转身走了。
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先救出卞州知府范文卓,其他事才能慢慢抽丝剥茧,否则一旦去晚了,卞州该由别人当家做主了。
苍凤栖看着这个似乎已有许多年没见的皇妹,皇族里最小的公主,心里又不由自主地想起这些年母后做过的桩桩见见,心里升起一阵无力的黯然。
“走吧,我安排住处给你。”
云阳拘谨地跟在他身后,安静走了一段路,小小声道:“皇兄这一年多来,过得好吗?”
苍凤栖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淡淡地道:“无所谓好与不好,横竖还活着。”
的确,还活着。
虽然近段时间心里一直压抑着情绪,但是,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他居然还活着。
没有卷入任何阴谋诡计,也没有因任何理由被杀,甚至,他自己居然也没有产生过轻生的念头…
自打知道江山易主开始,他一直以为,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不管怎样的死法,横竖不会活得太久了就是,却没想到,至今还活得好好的。
云阳一怔。
因听出他话里的漠然,不是对她,而是对于生命的漠然,似乎生与死,对他来说皆无所谓一般。
若一个人在世上了无牵挂,那么,生又何欢,死有何惧?
云阳似乎看到他内心的想法,并且为这样的想法觉得心疼。这不该是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大皇兄该有的悲观情绪。
不期然的,云阳想起了一个人。
她略做思忖之后,缓缓转头看向苍凤栖,“大皇兄,有一个叫‘慕梅君’的女子,你认识吗?”
628.第628章 游园赏花
“卞州与沧州临近,舒河被长亭派去卞州查案,与凤王碰面的几率应该不小。苍昊,这个凤王,你打算就这样放着不管了?”
慵懒柔魅的嗓音来自六角凉亭之中的长椅上的苏末,一身淡蓝色宽松轻便的及膝长裙,如瀑般柔顺中带着点栗色的发丝自然垂下,头上无任何饰物,看起来毫无华贵之感。
然而,就是这般随意的一身穿着打扮,配上极端无害的懒怠神色,却依旧无损她身上长久磨砺出来的锋芒慑人之气。
今天又是一个晴朗明媚的好天气,一连在未央宫待了这么多天没出门,虽掩不住情意容容,也不免有些无聊。
况且,每天不是躺着就是躺着,对孕妇也不是一件好事,是该做些合理的运动的,更该经常出来走动走动,晒晒太阳。
这里是御花园,苏末第一次真正踏进这里赏花。
说是赏花,倒不如说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来得准确些。
百年古木藤萝,花木扶疏,假山嶙峋,即便现在已是入秋时节,眼前依旧一片花海美景,各种花卉争相开放,紫色的牡丹雍容华贵,艳压群芳,红色的芍药艳丽妩媚,无瑕的白山茶,气质高雅的红梅…
各种馥郁的芬芳入鼻,让人霎时觉得心神宁静,全身舒畅。
一身雪衣的苍昊,坐在大理石桌旁,自己摆好了棋局,似乎是在下棋,又像在拨弄阵法,如画的眉目沉静如雪。
闻苏末所言,他似是沉吟了一会儿,随即慢悠悠地笑道:“不知末儿有何想法?”
“我?”苏末勾唇一下,魅惑众生,“我现在弱质女流一枚,能有什么想法?”
苍昊轻挑唇角,斜睨了一眼神情悠闲自在的某人,精神看起来似乎非常不错,暗忖果然应该出来走走,整日闷在宫里,一点精神气都没有了。
“能让末儿自称弱质女流,今儿个,这太阳似乎…”抬头看了一眼,红彤彤的太阳在正东方向,虽是晨光,也有些刺眼,苍昊眯眼浅笑,“似乎并没有从西边出来。这样看来,倒是有些不大寻常。”
苏末几不可察地抽了抽嘴角,连连瞅了他好几眼,良久,才把视线移开,回到眼前似锦繁花上,“不能动武,还不能剧烈运动,连走路都不可以跨开步伐,典型一个轻移莲步的大家闺秀,这难道还不算是弱质女流?”
“大家闺秀?”苍昊悠悠浅笑,“古人云,立如芍药,坐如牡丹,行如百合的美人,才真正称得上是大家闺秀…”
转头看了一眼身姿慵懒仿若无骨的某人,苍昊缓缓道:“与气质出众的大家闺秀一比,末儿似乎还有点差距。”
苏末不以为然地漫声道:“在本姑娘看来,大家闺秀的言外之意就是一桩木头杵在人前,空有美貌和礼仪,却无半点人气,也只有那些沙猪主义的男人,才会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子。”
“杀猪主义?”苍昊面露疑惑,“何解?”
“无解。”苏末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很干脆地道。
苍昊轻笑了一记,慢慢起身坐到她身边去,将她轻轻揽在怀里,“可觉得有什么不适的症状?”
苏末慢慢摇头,“今天还好,都很乖。”
“宝宝很乖可不是什么好事。”另一个清朗的声音蓦然加入进来,苏末轻轻叹了口气,“又要诊脉?楚寒,躲到御花园居然也能被你找到?你是不是装了一副狗鼻子?”
平日里从来不游园赏花的人,这是第一次踏进这里,并且,除了南风、南云和梅韵,其他根本没有人知道。
楚寒手里空无一物,只一个人从长廊上慢慢行走过来,神情同样悠闲自在,听苏末言语,笑道:“属下可是神医,就算封了他们的嘴,他们也断然不敢拿皇后娘娘尊贵的玉体不当回事,所以,这连严刑逼供的过程都省了,配合得十分心甘情愿。”
苏末哼了一声。
走进凉亭里,楚寒驾轻就熟地屈膝蹲跪在苏末身前,手指搭上苏末伸出来的玉腕,边把脉边淡淡笑着说道:“这小主子将来可是要继承大统的,太乖巧了,之于储君来说,可不是一件太值得高兴的事。”
“谁规定,这两个胚胎将来就一定能继承大统的?”苏末懒懒睨他一眼,“若他们资质愚钝,或者对皇位不感兴趣呢?”
“怎么可能?”楚寒愣了一下,随即不以为然地反驳,“主人与皇后娘娘的孩子,怎么可能资质愚钝?只怕不是又出一个仙童下凡。至于说对皇位不感兴趣…这一点,属下倒确实是不敢多言,但主子起初对皇位不是也不感什么兴趣吗?只当做一场游戏,不是也玩得游刃有余?这天下江山还不是手到擒来?”
顿了顿,楚寒又道:“况且,这兴趣也是可以自小培养的,只要方式得当,什么事皆有可能改变。”
“我却不这么看。”苏末不紧不慢地道,“楚寒,若到时候真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你完全可以以此理由建议你家主子重纳妃嫔,以确保江山后继有人。”
“皇后娘娘还是开恩饶命吧。”楚寒心里没好气,面上却不敢流露出分毫,忙喊冤叫屈,“属下若敢有此想法,倒是正好给了末主子灭属下的机会了,再说,属下一介无权无势的小大夫,哪有资格议论朝堂后宫之事?末主子还是不要试探属下的忠心了。”
完诊脉,一切正常。
楚寒站起身,撇撇嘴忍不住说道:“皇后娘娘醋意浓烈,正大光明地阻止皇上纳妃选秀,现在宫里无人不知,可没人敢轻易触末主子逆鳞。”
“是吗?”苏末懒懒地撩撩头发,“原来已经这么出名了,我居然都不知道。”
不知道?就装吧。
“末主子脉象正常,小主子健康得很。没什么事,属下便告退了。”
说罢,也不带苏末发话,朝苍昊躬身行了一礼,转身下了凉亭。
苏末见状挑眉,“呦,胆子也见长啊…”
629.第629章 卸甲归田
苍昊失笑,抚着她的发丝,“怎么这段时间愈发像个孩子了?”
闷的呗。
若不是身子不允许,苏末铁定三天两头找十四出宫去马场赛马。
说到赛马…
苏末道:“十四最近都在干什么?似乎,许多天没有看到他了。”
苍昊道:“孟氏兄弟前几日来看了那个澜国来的那个丫头,似乎要接她回家居住,十四正在准备护送事宜。”
“护送?”苏末扬眉,“孟家没有自己的护卫队吗?”
“帝都前几天来的人太多,天下各地的三教九流都有,鱼龙混杂,孟氏兄弟曾经一个在朝为官,一个下海经商,现在澜国灭亡,孟家不复以往荣耀,难免有得罪过的人想借机报复。”
苏末淡淡一笑,“难得十四有心。”
微顿了下,笑道:“云阳这趟跟着舒河出去,大概也没什么可玩的,不知她有没有后悔?”
苍昊没说话,漫不经心地抚着她的头发,半晌,淡淡笑道:“末儿的头发似乎长长了许多。”
“是吗?”苏末撩起一缕发丝看了看,比划了下长短,“长是长了点,不过,离长发及腰似乎还有点距离。”
说到这里,苏末蹙眉,“长发实在麻烦得紧,可惜这里又没有手艺好的师傅可以剪出让我满意的发型…”
对于剪出满意的发型一说,苍昊不予置评,毕竟除了剃度出家的尼姑,从未听说过哪家女子对自己的头发不满意想要剪掉的,更谈何找到手艺好的师傅?
“苍昊。”苏末突然抬头,嘴角一勾,冲着他笑得无比魅惑而妖娆。
苍昊眯眼,“嗯?”
“帮本宫美发这工作,若是交给你,你觉得自己能否胜任?”
美发,这个词苍昊从未听说过,不过,从字面上理解,他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于是,他微微一笑,淡定摇头,“末儿可不要为难本王。”
“为难你?”苏末轻哼一声,撇唇,“本宫这是给你献殷勤的机会,你居然都不知道要珍惜。”
苍昊略作思索,“难得今日末儿心情不错,这天气也不错,本王给末儿弹首曲子如何?”
苏末愣了愣,“你上次说要给本姑娘弹首曲子时,那几个家伙可是受了好大一番苦楚,这次又是存着什么心思?”
“本王什么心思也没存。”苍昊敲了敲她脑门,“只是单纯的想给你弹首曲子,你的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倒是蛮多。”
苏末没说话,心里却在反驳,这可不是她乱七八糟的想法多,而是上次的记忆太过深刻了,想忘都难,害得她现在一听他要弹曲子,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妙。
南云离开去取琴了,苏末想到方才自己问的问题苍昊还没有作答,淡淡道:“苍昊,你还没说要怎样安置苍凤栖呢。如果不出所料,按着舒河的做事风格,他为了云阳的安危着想,大概会去找苍凤栖,这兄妹二人一见面,也不知道…各自心里是个怎生复杂的感受?”
舒河和云阳皆不了解内情,不知道苍凤栖心里的痛处,所以去找苍凤栖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即便云阳曾受尽冷落,想必依她善良的性子,也不会对凤王抱以敌视的态度。
但那位一夕之间从云端跌入地狱的凤王殿下,亲人与皇位尽失,却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态度对待云阳。
“沧州十万将士,可以让他们卸甲归田了。”苍昊缓缓站起身,负手凭栏,眸光落在西面遥远的天际,那里便是沧州的方向,“至于凤王…好歹也做了二十多年的储君,心中不缺治国安邦之策,加之际遇特殊,想必有许多想法憋在心里无处倾诉。”
苏末挑眉,转头看着他风华无双的身姿,“你的意思…?”
“太傅一职,由他来担任,末儿觉得如何?”
苏末沉默了须臾,倒不是质疑他这番大胆的决策,只是,“你之前不是已经决定了由长亭来担任太傅一职?”
“是本王当初估计错误。”苍昊悠悠道,毫不在意地自我反省,“长亭可没有三头六臂,既要处理国政,又要负责教导皇子,什么时候把他累趴下了,末儿,你觉得损失最大的人,会是谁?”
长亭一旦倒下了,损失最大的…自然是苍昊与她两个,从此以后就别想有悠闲日子可过了。
不过,有本事把身体与性子皆坚如磐石的谢长亭累趴下了,可得需要十足的本事才行。
素手向外一伸,一朵含苞待放的粉白色花蕾已落入魔掌,放在鼻尖轻嗅着淡淡的香气,苏末懒懒道:“你要谁当太傅,我都没什么意见,即便是有些冒险,为了我们的幸福着想,我也只好认了。”
这话说的…有没有一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感觉?
“本王从来不喜欢做冒险的事。”苍昊转头,眸光凝视着她清丽的面容,“有长亭和苍凤栖在,本王与末儿至少可享二十年悠闲岁月。”
“二十年?”苏末似乎有些疑惑,“二十年之后呢?”
难不成,待皇子长大成人了,他们反而不得空暇了?
“二十年之后…”苍昊微微一笑,“我们自然是游山玩水去,玩累了就享受一下隐居山林的自在生活。”
“苍昊。”苏末面容严肃地看着他,“你这话似乎很不地道。”
“嗯?”苍昊挑眉。
苏末深深吸了口气,颇有些大义凛然地道:“这江山是你的,责任也是你的,你却一天朝政都没有处理过,早朝也没有去过一次,所有大小事务均有长亭与颐修代为决策,并且,你还非常不道义地打算往后二十年皆是如此,二十年之后,再由咱们的儿子接手…你知道这种行为意味着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