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昊轻应,“嗯?”
“事情已经过去了。”苏末斟酌着开口,“凤衣楼众属或许有失职之处,但总体来说,并不曾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碧月身为楼主,应该承担一部分责任,凤衣楼势力太过庞大,他一个人毕竟力量有限,不可能顾及到所有…若凤衣楼任何一处分舵出了差错都要追究楼主的责任,只怕楼主免不了是个短命鬼的不幸。”
苍昊微微睁开眼,轻睨了她一眼,“倒是难得听你如此善解人意地替别人求情。”
苏末嘴角一抽。
她看起来就那么冷酷无情,连善解人意都难得?
“话也不能这么说。”她不满地嘀咕,“现在我才是凤衣楼的主子呢,若说碧月需承担部分责任,本姑娘岂不是要承担全部的失职之过?那这个主子,当得多不划算。”
“护主不力,只这一条,就足够他死罪了。”苍昊语气漠然,浓密的睫毛轻垂,掩盖了眼底所有情绪,口吻中显然不带丝毫玩笑的成分。
碧月无意识地把头又垂低了几分,想起当初苏末被苍昊抱回来时苍白虚弱昏迷的那一幕,至今心里还胆寒。
若不是彼时绵州城里正巧医术卓绝的藤茵在,那后果,谁又敢预料?
苏末轻轻冷哼,“若说护主…苍昊,你该知道,本姑娘并不需要。自然,彼时本姑娘没有认清形势,没有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判断,是本姑娘之过…”
说到这里,苏末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情愿,却仍是淡淡道:“本姑娘认错便是。但是,本姑娘虽不是仁慈之辈,却也一向不喜欢冤枉无辜,碧月听的是我的命令,若他当时违抗,只怕早已命丧当场…若护主不力是死,违抗命令也是死,苍昊,这碧月难道便是非死不可了?”
碧月一惊,抬起头看了苏末一眼,动了动唇,似想说些什么,却一时没敢开口。
视线微转,触及苍昊面无表情的面容,心头微微一颤,不由又垂下头。
护主不力与违背命令,这两个罪名若任选一个,自然是前者更重一些——尤其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违背命令也是万不得已,即便苏末雷霆大怒亦不该妥协,至少护得她性命无虞才是他的职责所在。
因为心里清楚,若是在寻常时候,以苏末的身手,她自然无需任何人相护,只要关键时刻别拖她后腿就可以了。
然而,正是因为情况特殊,才更显得他的大意,与罪无可恕。
此时,碧月心里并不希望苏末替他求情,倒不是因为不怕死,或者笃定苍昊不会杀他。只是因为,不想他们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再次出现隔阂。
之前就那么一次,已经让主人大怒,那日在客栈里,主人面上从未出现过的那种表情,与眼底几乎要毁灭一切的冰寒之色,让他至今仍心有余悸。
苏末没有亲眼见到,却亲身体会了一次主人的手段之狠,主人不惜让她亲自体会剜心之痛来让她记住教训…然后直接导致了苏末一句让人寒颤入骨的“我恨你”。
碧月很不想承认,为了这区区三个字,他很没出息地以处理分舵事务为由,愣是跑出去躲了好几天才敢回来。
两人之间偶尔一次的矛盾,虽然让身旁的人胆战心惊,但至少可以增进感情,然而若矛盾的次数多了,只怕增进的就不是感情,而是他们心脏的承受能力了。
但此时此刻,他知道,自己绝对不适合开口说任何话。
主人让他死,他便去死,让他活,他便活着,就这么简单。
沉默之中,苍昊清雅无双的嗓音淡淡响起,带着些微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笑意,“末儿,蛮不讲理可不是你的作风。”
“蛮不讲理?”苏末似乎有些傻眼,半天没回过神,“苍昊,你说我…蛮不讲理?”
如果她没理解错误的话,这个四字成语一般应该是用在刁蛮无礼的女子身上的吧?什么时候,她苏末也有幸被光顾了?
站在花厅一角的南风、南云也因为这戏剧性的转变而相视一笑,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苍昊揪了下她的头发,“怎么,本王还冤枉了你不成?”
“自然冤枉。”苏末丝毫也不知谦卑为何物,理所当然哼地哼了一声,却终是没有再与苍昊理论。
胜负高下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占到了便宜。
从苍昊的语气中,她自然知道那代表了什么意思。
苍昊,不过是又一次纵容了她。
面上虽不服,心里却掩不住甜滋滋的美妙感觉。
再强势的女人,也始终无法抵挡心爱男子的包容与疼宠。
苏末挡不住好心情,转头看向碧月,笑眯眯道:“你方才说,那个澜国的七皇子与风雪私奔了?风雪是谁?”
“风雪是慕容霆的庶女,也是风行的侄女。”碧月解释,“他们之间的事,一句半句也说不清…”
“算了吧。”苏末挥手,“若又是感情韵事,我倒是也没太大兴趣听你慢慢叙述——齐朗呢?”
502.第502章 异样眸色
“齐朗?”碧月愣了一下,“属下不知他在哪儿。”
苏末皱眉,这齐朗最近又在做什么,总是神神秘秘不见踪影…想起了之前被打断的话题,苏末暂时抛开疑惑,“对了,本姑娘倒是忘了,碧月目前也还单身呢。”
嗯?碧月蹙眉,“末主子说的是…?”
单身?
什么意思?
“本姑娘打算把生辰宴与相亲宴放在一起办了。”苏末懒懒舒展了下身体,“碧月,到时候会有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现场选夫婿,谁能有幸被选中,本姑娘送他豪宅一座,白银万两——权当贺礼。”
选夫婿?
刚逃过一劫的碧月,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苏末抬手,示意他起身,视线转向南风,“你知道齐朗去哪儿了?”
“这,属下也不知。”南风目光略有些古怪地瞅着地面一角,这齐朗是她身边的人,她都不知道,他又如何得知?
“不知道就算了。”苏末摆摆手,眯眼笑道,“长亭、舒河、碧月、再加上齐朗,这好男儿一串一串的,总会有一个能让公主殿下看上眼的吧。”
此话一出,众人皆无语地看着她。
怎么突然之间发觉,一向强势得让人害怕的苏末,居然也有媒婆的特质?
“末儿。”苍昊叹了口气,塞了粒剥好的葡萄进她嘴里,“天气太热,末儿是不是闲得有些发慌?”
“你说对了。”苏末大方承认,“若无人打扰,我倒是非常愿意与你单独相处,即便一天十二个时辰什么都不做,本姑娘也不觉得无聊。可这些人呐,总是一点眼色也没有,老是喜欢打扰我俩的二人世界,若不找点事做,岂不是要郁闷死了。”
“末主子此言差矣。”
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插了进来,苏末淡淡一笑,“对本姑娘说的话,月萧,你有什么不同意见?”
“属下不敢有意见。”走进西花厅,月萧躬身行了礼,嗓音含笑,语气恭谨,“主人,苏澈求见。”
“苏澈?”苏末皱眉,“他这个时候来,西域那边的事情都解决了?”
“已经半个月过去了,想必是的。”月萧道,“西域本身就已经不堪一击,苏澈与十四联手,他们抵挡不了几天。苏澈此番前来,应该是送捷报来的。”
苍昊半靠在软椅上,神情懒怠,闻言淡冷道:“让他过来。”
“是。”
不大一会儿,身着一身寻常藏青色长衫腰间佩剑的苏澈,踏着稳健的步伐快步走来,面上因赶路可略见几分风尘之色。
走进花厅,几乎无需费事去寻,只一眼,苏澈便看见了花厅中央漫不经心地坐在软椅上的苏末,眼底蓦然闪过一丝异色。
相比起几个月前在苏府杀人时冷酷如罗刹降世,如今这个女子笑容显得清淡了许多,眉宇间冷厉肃杀之气几乎已被抹平,再寻不到半分戾气。
清丽绝色的容颜看起来更多了几分难言的…母性光辉。
母性?
苏澈眸光一闪,视线似是受蛊惑一般,不由自主落到了苏末被宽松的长裙掩盖的腹部,在看到那微微隆起时,不由怔了一怔。
“苏澈。”苏末眸色微凝,表情却是似笑非笑的,“你在看什么?”
苏澈闻声心下一惊,下意识抬起头,下一刻,便对上了女子泛着冰雪之色的瞳眸,而女子身后,苍昊面容淡然,看着他的眼神一瞬间带上了些微了然之色…苏澈仿佛一瞬间掉进了冰窟窿里,浑身骤然发冷。
几乎是不由自主地俯身跪地,双眸直视着前方地面,他深深吸了口气,待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才垂下双眼,以万分恭谨的口吻道:“苏澈,拜见主上。”
碧玉蹙了蹙眉,与月萧对视之间,两人显然感知到了什么,并且皆从对方眼底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然后,他们二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到了苏末身上。
苏末挑眉回视他们二人。于是,两人又不得不垂下视线,把目光放到苏澈身上。
气氛有些压抑,因为苍昊并没有说话。
沉默维持的时间似乎有点久,久到在场的人都觉得微微有些不安,苏澈始终静静而恭顺地低着头,等待苍昊开口。
苏末偏首,看着苍昊沉静脱俗的面容,心里隐隐生出一个想法,并且因为这个想法而产生了恶作剧的心态。
身子微动,她贴近苍昊,附在他耳边,轻声问了句话,也不待苍昊回答,随即便退了开去,笑得眉眼弯弯。
苍昊淡淡瞥了一眼她略带得色的笑颜,眼底亦快速划过一丝笑意。眸光微转,看向苏澈,嗓音清雅却带着淡淡的清冷,“本王来此可没有昭告天下,你是如何知道本王行踪的?”
苏澈呼吸一滞。
苍昊见状淡笑,“你调查本王行踪?”
苏澈脸色微白,垂首道:“…属下该死。”
“能让你调查出来,代表本王原本就没打算隐瞒谁。”苍昊睨了他一眼,也没去追究对方调查他行踪的原因,只淡淡道,“什么事情值得你亲自跑这一趟?”
“属下…”
“主人,末主子!”
又一个嚣张而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众人蓦然回头,一身红衣张扬,墨发翩飞的年轻男子由远及近,几乎足不点地,一路踏着轻功飞来。
转瞬到了眼前,一撩衣袍,双膝跪地,俯身便拜,动作如行云流水,潇洒俊帅至极,“拜见主人,拜见末主子,嗯,顺道给末主子肚子里的小主子请个早安。”
话音落下,花厅里再度陷入一片短暂的静寂。
月萧浅浅微笑,碧月翻了个白眼。
苏末懒懒地掀了下眼帘,“舒河,你又擅离职守?”
“没没没…”舒河吓了一跳,连声否认,略略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苍昊,确定自家主子面上并无半分异常之色,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属下是回来汇报军情的。”
苏末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穆国不是已经灭了,还汇报什么军情?”
503.第503章 似是而非
“那还有许多后续的事需要禀报给主子知道的嘛。”舒河嘿嘿一笑,“再说了,事情已了,本将军手下那么多可用之人可以处理善后,无需本将军坐镇。”
“你的事了了,可本姑娘还想找个清静,”苏末瞪了一眼舒河,视线从苏澈、碧玉、月萧三人身上一一扫过身上扫过,想着还有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齐朗,嗤哼一声,“这下可倒好,霁月山庄这回是真热闹了。”
舒河撇了撇嘴,“属下辛苦了好几个月了,末主子难道一点儿也不体恤么?”
苏末闻言,嘴角抽了一下,无言瞅着他半晌,才道:“是我叫你辛苦的么?”
舒河霎时一噎,“末主子不带这样的…”
苏末哼了一声,懒得再搭理他。
“这个人是谁?”舒河忽然转头,看向身旁的陌生男子,剑眉蓦然挑高,抬头间视线巡视一圈,可惜是没有人回答他。
苏澈像是心里有事,对舒河的目光似浑然不觉,也不知是真的没有觉察,还是不欲理会,只是静静地垂眼望着地面。
低垂的眼底,复杂幽深的情绪翻涌,淡淡涩意弥漫。
而月萧,朝舒河露出了温润得无懈可击的笑容,却并不答话。碧玉淡然看了他一眼,默默地转过视线。
南风、南云抬头眺望遥远的天际,仿若未闻。
舒河嘴角抽了又抽,心里忍不住嘀咕,他的人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他在外征战那么久,没有功劳也苦劳吧?这么久没见了,怎么就没人表示出对让他的热情呢?
“主人…”心里郁闷,舒河抬头去看苍昊,眼底隐隐有希翼的光芒。
苍昊轻睨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漫不经心弹了下袖口,道:“苏澈,回答本王的问题。”
苏澈?
舒河转头看着身边的男子,心想原来他就是琅州的苏澈,看起来倒也确有几分不卑不亢、沉稳不惊的气势。
“属下…”苏澈斟酌了下,缓缓道,“除了汇报战况,还有一件事想恳求主上答应。”
苍昊道:“什么事?”
“是有关无忧公主…”苏澈神色间似有些犹豫,说话时始终低垂着眉眼,没有再看苏末,也没有看任何人,“公主殿下性子柔和大度,与世无争,在苏府已经住了有几个月了,与娘亲也很合得来,苏府所有人都很喜欢她,所以——”
“苏澈。”苍昊敛眸,淡淡打断他的话,语气中听不出喜怒情绪,“若这番似是而非的解释之语是你请求赐婚的铺垫,本王觉得没必要——你说无忧与你娘亲能合得来,那么本王倒想知道,她与你是否同样合得来?苏府的人都很喜欢她,你指的是哪些人?这其中是否包括你?若说只是苏府的家丁、侍卫、婢女,那你的意思也就是说,她可以胜任苏府的当家主母…那么,想娶她为妻,是你的主意,还是苏夫人的想法?”
这样一番不带半分情绪的质问,乍一听来似乎只是在谈论天气是否凉爽一般再寻常不过,然而向来沉稳的苏澈,即便面对千军万马时依旧可以做到无动于衷,此时却偏偏一个字吐不出来。
这便是他本来不愿自己来求亲,反而让两名紫衣骑队长带话的原因。
纵然不愿承认,可他的心底,对成亲一事是排斥的。没有人知道,只一眼的缘分,他已把自己的心丢失。原以为不过两面之缘,只要他不去想,忘记总会容易。
却很快知道,动了心容易,再要忘却,却原来如此之难。面对其他再美好的女子,居然也无法再动凡心。
可是那般奇特的女子,这世上只有一个,而且,是他想也不能想的。
求亲是娘亲的主意,他无法拒绝一个母亲盼着儿子早日成家的请求,也不愿让娘亲的心愿落空。
他甚至在心里想过自己这样做究竟是否妥当,对一个无辜的女子又是否公平,可那个女子,一句柔柔的“我愿意”,将他所有的犹豫和顾虑全部消除,只余心底深沉的内疚。
若这辈子无法爱上自己所娶的女子,他注定将负罪一生。
这般想着,理清了思绪,苏澈正要答话,却突然清晰地感觉到身旁一道带着审视与强烈不满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苏澈微微转头,看见一身红衣飞扬的年轻男子正皱着剑眉,满脸怒容,冷冷道:“主子问的话,你需要想这么久?”
那一瞬间,苏澈有些愕然。
这个男子,他虽没有亲眼见过,今天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但他知道这个人是谁。
也正因为知道这个人如今已经是名震天下的大将军,所以才更觉得奇怪。
不止与传闻中的红衣战将形象不符,甚至于自己想象中的也同样不搭。
此时满面怒容,不是虚张声势,也不是故意找茬,更不是想彰显自己的身份有多高或者本事有多大。
只是单纯地因为,他在出神。
苏澈会想事情想到出神,这种状况本事就很罕见,旁人或许会觉得奇怪,但这并不是舒河动怒的原因。能让他生气并且也值得他生气的原因有且只有一个——
在苍昊问话的时候出神。
这在舒河看来,已经不止是大不敬了。
而让苏澈觉得愕然的原因,便是此刻的舒河,看起来俨然一副别人冒犯了他心中神祗一般的愤怒。
有些浅浅的幼稚,却带着十足的虔诚,让被呵斥的人无法产生半点不悦的心态。
眼前这一身红衣、俊美无俦的男子,与率领几十万雄兵接连攻下了四个强国的镇南大将军,真的是同一个人?
苏澈压下心里的怪异感,收回视线,略略抬起头,恭敬却稍带些迟疑地道:“成亲一事,是家母的意思,事先已征得公主同意…属下并不想利用公主的身份获取什么,只是想成全家母的一个心愿。”
“苏澈。”苍昊淡然的眸光从他头顶扫过,“你的请求,本王不同意,原因你自己知道。”
苏澈一怔。
504.第504章 一往而深
苏澈一怔,随即垂低了头,良久没有再说话。
无忧公主性格温婉柔顺,知书达理,以后必定会是个柔和贤淑的妻子。只是,虽然已经以苏家义女的身份在府里住了几个月的时间,他对她,却始终无法产生男女之间该有的情愫。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一定会娶妻,不管他心里对所娶的女子究竟有没有感情,苏家几代单传,也断然不会允许他任性。
娶苍无忧,是娘亲的意思,他对她也并不讨厌,甚至是有几分好感的,只是这份好感,仅仅只是因为她柔顺不争的性子。
他对她,更多的是兄妹之间的怜惜,而无关乎男女之情。而他此生唯一的一次动心,已经注定了不会有任何结果。
所以此时,他连辩解的余地都没有。
不爱而娶,本身对苍无忧就是一种伤害。
“苍无忧若喜欢苏府的生活,她可以继续待下去,本王不会去管。”苍昊嘴角泛起幽凉的笑痕,语气却淡淡,话中并没有护短之意,随即说出来的话却真正教苏澈一惊,“你要真想娶她,或者娶其他任何一位你认为满意的女子,本王都没兴趣过问,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但是苏澈——”
苍昊清冷的眸光终于缓缓落在他身上,眸底寒凉之色愈发深重,“什么时候把你心底所有不该有的念头打消,什么时候,你再来告诉本王你要娶妻。”
不该有的念头…
苏澈心神剧震,瞬间握紧了拳,脊背上冒出细密冷汗。
果然,自己的心思,还是没能成功瞒住…
他身旁的舒河,此际似是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不动声色地以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男子,心里暗自猜测着某种可能,随即抬头看了眼重新躺回了软椅上闭着双眼似已经睡着了的苏末,皱了皱眉。
定了定神,苏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亦不敢做任何辩解,只低声喃喃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话音落下,四周仿佛一瞬间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月萧面上一贯温润的笑容倏然消失了踪影,蹙了蹙眉,惊疑不定的目光落在苏澈身上,似是没有想到,却又似乎在意料之中。
碧月却觉得有些凌乱,还有些疑惑,如果他还没笨到一定地步,苏澈这句话是在表白?
只是他这句话,不是应该对着女子说吗?
他表白的对象,又是谁?
想起苍昊方才的那一句“你心里不该有的念头”,心里倏然一惊。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苍昊勾唇,思绪难测的眸光淡淡注视着眼前这也曾雄霸一方的年轻男子,轻笑出声:“倒是勇气可嘉。”
话语里听不出半分怒色,苏澈虽有些摸不清他的意思,却到底没敢再随意答话。
每次面对这个年轻的天子,他总是能深刻感受到一股迫人的压力,即便没有刻意,即便只是淡淡浅笑,那种与生俱来的王者之风在不经意间散发出来,也总是能逼得他以往的镇定与沉着一瞬间不翼而飞。
“起来吧。”淡淡一句,是终于开了尊口特赦,“既然来了,待会儿陪本王一道用了午膳,权当给你与舒河洗尘了。”
苏澈有些没反应过来,怔了怔,才弯腰行了礼,“谢主上。”
有关迎娶苍无忧一事,亦没敢再提。
站起身,苏澈却是自怀里取出一件以黄缎包裹着的物什,近前走了两步,双手奉至苍昊眼前,“主上,这是西域的传国玉玺。”
苍昊淡淡扫了一眼,“月萧,拿下去毁掉。”
“是。”月萧躬身领命,待苏澈把玉玺放到他手上时,他微笑颔首。
退到一旁,苏澈没有再朝软椅上闭目养神的苏末看去一眼——是不敢,怕再度失去冷静。
苍昊漫不经心地朝地上扫了一眼,“舒河。”
舒河慢慢抬眼,“主子。”
“上一次本王说过什么?”苍昊淡问。
上一次?
舒河有点懵,傻傻道:“哪一次?”
碧月嘴角一抽,表情古怪地瞅了他一眼,慢慢收回视线,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月萧手里端着玉玺,浅浅叹了口气,无声在心里哀叹。
苏澈目光有些奇怪地投在他身上,只觉得此男子愈发不似传闻中的红衣将军。
苍昊静了一下,唇角淡勾,缓缓扬起一抹奇异的笑意,“非常好,这是本王听到过的最有趣的一个问题。”
最有趣…
舒河霎时浑身一颤,觉得脊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咽了咽口水,胆颤心惊地望着自己主子唇边那抹堪称倾国倾城的笑容,“主子,我…我想起来了…”
“嗯?”苍昊微笑。
“上次在御书房…”
主子说了,擅离职守,再有下一次,绝不轻饶。
“似乎真想起来了。”苍昊缓缓点头,“很好。”
舒河脸色变得苍白,他小心翼翼地抬头,“属下这一次,应该算不得擅离职守吧?上次主人与末主子离开,属下不是已经说了要来…”这样也算是提前请示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