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在这山坳内发现了大量的血迹外,还发现了一些可能被鸟兽啃咬过痕迹的人骨。
从这山坳的地形来看,应该是一个比较适合伏击的地方,可是打斗的双方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呢?
如果一方就是劫持巡按大人的贼匪,那么另一方又是什么人,难不成是解救钦差大人的人,可现场被破坏的厉害,最终到底是哪一方占了上风,如果是半路伏击的人取得了此次伏击的胜利,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他们解救出了巡按大人。
可如果这些人并不是奔着解救巡按大人而去的,那么,这些人搞这一场的伏击意义又在哪里,难不成布置伏击的人是贼匪们的仇家?
☆、161,新的线索
这路找到这等线索的锦衣卫们虽说心中是满腹的疑问,可那些贼匪们既然敢胆大包天劫持巡按钦差,就绝不会是简单的乌合之众,他们能查到的线索也只有这些了,再往下继续查找,又断了线索。
巡按大人的下落就像滴入河水中的一滴水一样,再也找不到什么痕迹来。
这些锦衣校尉们到了这个时候,也觉得他们尽力了,无奈他们本事有限,实在没什么头绪了,巡按大人反正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让他们也无法回京交差,只好等待京城对他们的处置。
秦韵前世的职业决定了她谨慎的性子,此次跟着柳折眉下江南的这五百人,里面除了五人是秦家老爹交给她的人之外,其他的护卫们不过是礼部安排的巡按钦差的标准配置。
虽说在柳折眉出事之后,这五百人的资料就很快落到了她的案头,可仅从资料中看到的东西,并不能给她提供什么大的线索。
倒不是说这五百人在资料上都是清白无辜的,而是,这五百人身上,没几个人身份背景是绝对单纯的,能在京城混进锦衣卫的,多少都是有点关系的,有些身份更是相当复杂的,其中还不缺作奸犯科之辈。
而就算身份相对单纯的,也未必就一点问题都没有,就算锦衣卫,神通广大,但一般也不会对这些小小的无关紧要之人建立详细的档案。
秦韵之所以要调查这些人的资料,也是想知道,这些人中有没有哪些贼匪的内应,毕竟,从柳折眉一路上比较低调的避开当地官府的态度来看,最了解柳折眉此次下江南路线的,还是跟在他身边的这些人。
从事后锦衣卫报上来的资料来看,哪些贼匪们当晚伏击客船,明显是有备而来的,贼匪不是一人两人,而是一大帮子人,这事先必须要经过一定的时间集结组织,这就说明,这些贼匪们早就知道了柳折眉的下落,是以逸待劳。
鉴于她这个想法,所以,她这一行带的人到了地头,她并没有马上与那些停留在此地继续找人的护卫们联络,但还是派了两人留意这些护卫们的动静。
至于她自己,则秘密带人进到本地后,直接将人手分散出去,去此地的码头,客栈,等人流量集中,而且是必经之地的地方去探查。
她需要先整理一个头绪出来,虽说她确信柳折眉不是那么轻易就死翘翘的主,现在至少没有发现这家伙的尸一首,那就意味着他应该还好好地活着。
可一旦真的在心中牵挂一个人,将一个人放在心中时,还是无法承受永远失去这个后果的。
不到最后一刻,她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她有些后悔,当初虽然交给了柳折眉一些两人联络的密语,可他们还是没来得及建立属于他们之间的通信频道。
她将手下的人都派出去后,自己则随着柳折眉到此地之后行走的轨迹走了一遍,可这一路上都没发现柳折眉留下的任何记号。
这让她原本不爽的心情更加不爽起来,难不成柳折眉被劫持之后,已经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一直处于意识不清醒中吗?
据她对这人的了解,只有这等状况下,这人才无法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让探查的人寻找。
秦韵承认,她来到此地两天,同样是一点进展都没有,不过她派去留意那些护卫的两个心腹倒是回来回复,将那一路护卫找到的线索给她提了出来。
秦韵也带着人到了那些护卫所查过的有些打斗痕迹的地方,只可惜,从事发到现在,早就过了多日了,江南的雨向来不少,前日就下了整整一日,这地上的痕迹经过雨水的冲刷,就算先前有点什么,现在已经什么都看不出了。
就连被摧残过的那些小草的叶子们,经过雨水的滋润,又重新恢复了生机。
秦韵带来的这些人也算是锦衣暗卫中的翘楚了,可他们毕竟不是普通人,手底下多少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当秦韵将这些人真的撒了下去之后,还是有两人带回了消息,这两人带回的消息,一人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从街面上的一个地痞口中得知了一些线索。
这城中的地痞们,虽说是社会上的毒瘤,可古代人口流动实在不大,特别是大明朝,出门必须要用路引的状况下,城中来几个生面孔,还是很引人注目的。
这城中的人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本身就打上了本地人的痕迹,这些地痞们,大多数在街面混,他们有些人的眼则是很毒的。
这些贼匪们此行出动的人的确不少,可随行所带的干粮还是有限的,口粮采购这一块,就是很引人注目的。
这点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偏偏这次进城采购口粮的人为首的就是那位林堂主,这位林堂主,城中有百分之九十七的人大概都不认识他的真实身份,偏偏,这个地痞。是个爱凑热闹的人,在前两年,本地教匪闹的很厉害的时候,他在一个偶然的机会见过这位林堂主。
如果说这地痞先前还有心思打算混进这教匪们浑水摸鱼,所以,发现了林堂主他们一行的踪迹,才会暗地里跟着,打算找个机会凑上去,可等他跟在最后,却发现了林堂主他们做的杀人勾当之后。
这个地痞虽然奸猾,可这样的人却最怕死,胆小,当地对这位林堂主就存了敬畏之心,没有再敢继续跟下去,回到家,包住被子好好睡了两天之后,还是决定,就他这本事,还是继续在街面上混吃混喝好了,一些看上去不错,高大上的理想真的不适合他。
这地痞虽说是个胆小如鼠的人,可这样的人并不意味着他一点好奇心都没有,所以,当他再一次在城中看到这位林堂主时,还是不由自主地关注了一下对方的行踪。
结果,那名被秦韵散出去的暗卫不知通过什么方法,就从这地痞的口中得知了这个线索。
这个地痞既然知道那林堂主的身份,秦韵自然就知道了。
这时,她确信,柳折眉这次被掳劫的事真的跟白莲一教脱不了关系,只是她一直想不通,这白莲一教虽然是上了锦衣卫黑名单,必须要铲除的,可这林堂主到底劫持了柳折眉是什么目的?
根据她对柳折眉的了解,柳折眉以往与这白莲一教匪之间并没有什么大的纠葛,应该没有什么私怨才是,而以往这些教匪们遇到朝廷命官,都是一刀砍了的下场,她从觉得,这事情好像并不单纯。
先前,她还想着,实在没有线索的话,相对于手底下这些同样专业的锦衣暗卫们,她是不是可以使出最后一招,来个引蛇出洞,自己再一次假扮成柳折眉,引起各方的注意,到时,就算是那些贼匪们,也不会一点好奇心都没有,说不定,通过引蛇出洞的方式能找到一些新的线索。
可这个方子那是在实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所能用的一招,而且后遗症还是很大的,可现在看来,这个法子应该是用不上了。
没有人被秦韵知道,这些白莲一教匪们多难缠,从历史上这些教匪们发展的轨迹来看,还真的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据说有些地方,一个县城,一个府城,有百分之七八十的人都是它的信徒,官府办案,根本就得不到当地民众的协助,如果动作激烈一些,甚至还会引起民变。
所以,秦韵就算得到了这个线索,也不能不慎重,看来,她身为锦衣卫,是天生与这个教派八字不合了,没有什么妥协的余地了。
只是白莲一教的根基实在太过庞大,就算他们是此次掳劫柳折眉的主谋,可人到底被藏到哪里去了?
要消灭这股社会不安定分子,那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她也没妄想着,凭借这件事,从朝廷调集大量的人手,对这个教派实行全面打击,可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柳折眉找到,救人才是第一要务。
而且,柳折眉此刻真的就在这个教匪的手中吗?那个地痞提供的消息,秦韵虽然觉得应该有其真实性,可当其他撒出去的暗卫们陆续传回来的消息,越来越多的线索开始指向白莲一教时,秦韵反而不那么确定了。
她没有忘记,先前那一拨护卫查到的那个消息,如果说柳折眉最初的确是在那些教匪手中的话,经过那一场打斗,本身就无法确定他的归属了,如果先前还不确定,到底那一方胜了,那么,这么多越来越指向白莲一教的线索则明确地告诉秦韵,白莲这一方输了。
可新的问题又来了,如果白莲这一方输了,那么到底是什么人从白莲这一方的手中又劫走了柳折眉呢?他们劫走柳折眉又想做什么?偏偏,这批人的身份,现在却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但秦韵却知道,这一批人,可能比那些白莲一教匪们更难对付。
☆、162,世家之威
在华夏这片大地上,几千年来,产生了一个特殊的群体,那就是世家,柳折眉曾以为,所谓的世家势力最为强盛的是两晋与隋唐时,到了唐末,已经被摧残的没了往日的风光了。
到了前宋,乃至蒙元,蒙古人的铁蹄不仅征服了这片土地上的民众,也将那些世家们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乃至到了本朝,朝廷大多乃是士人的一亩三分地,世家这个词已经很少被关注了。
可经过他被掳劫的这场遭遇,他才知道,也许历史上那些曾经很有名的家族是没落了,可仍存有一些上千年,几百年的家族,这些家族也许不会在明面上左右朝堂的声音,可他们却与朝堂上的众多位高权重的大臣有间接直接的关系,也许是吸取了过往历史的教训,他们不再明面上站出来,发出自己的声音,而是培养几个在朝堂上的代理人替他们发出声音。
他们已经学会了规避风险,却像一只隐形的大手时刻影响着大明朝堂上的风风雨雨。
他们可以利用自己的人脉将自己的代理人推入朝堂,为对方仕途的前进铺好路,如果这些代理人违背了他们的利益和意志或者在朝堂上烂泥扶不上墙,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将对方舍弃掉,换其他的替补人选上去。
南方的倭寇和海盗势力之所以那么猖狂,其实这背后,都有这些世家们的影子,大明朝到现在,名义上在禁止远洋贸易,可实际上,暗地里的走私却是相当惊人的,这些家族们通过大量的走私积攒了大量的财富,养肥了胃口,这也是,朝堂上每当有有识之士提出开放海禁时,就会引来一大堆喷子,最后不了了之。
也许有人会说,这开放海禁不是好事吗?这些世家们仍可以继续进行远洋贸易呀,谁这样想,那就是个傻子,这些世家们暗地里吃独食正吃得不亦乐乎,哪管朝廷有没有税收,可如果放开了,其他势力也有可能参与进来,没有人喜欢别人从自己碗里抢吃的,更别说,吃的时候还要上税。
在柳折眉觉得,在这场他被掳劫的事件身后,有几方势力的影子时,他就将逃走脱身放在了第二位。
这几方势力既然都对他不太友善,那么,就算他这次逃脱了,自己在明,对方在暗,谁知下一次,会不会又一次落入对方的手掌心。
他从来都不是懦弱的人,他要知道自己的敌人都是什么人。
那些蒙着黑巾的贼匪们他基本可以确定是白莲一教匪了。
自古以来,官匪不两立,尤其是白莲一教这种野心勃勃,喜欢搞风搞雨的贼匪们,他们与他的关系基本上就是天然对立的,无法调和的。
至于他们想用他去换教中什么长老,却没来得及实施,在半途,就遭遇了另一拨不明身份之人的伏击。
然后这些教匪们没打斗几下,就失去了抵抗力,然后他和那位一起被掳劫的官家千金以及白总旗他们,就全部落到了这拨人的手中。
柳折眉可是亲眼目睹了这一场打斗,比起先前在船上充当掳劫自己主力的白莲一教匪们,后面这一拨人虽然数目并不多,也不过区区十来人,却显得更加训练有素。
后来,他才知道,这些人都是那些世家们豢养的死士,当然要比那些白莲一教匪们要训练有素的多。
南方一直都是这些世家们的势力范围,即使锦衣卫的耳目很灵敏,这些世家们的耳目也绝对逊色不了多少。
作为本年度大明朝的政治新秀,柳折眉和秦韵已经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从目前开来,他在未来大明朝堂上有很大的潜力,在他充当钦差巡按下江南前,他的详细资料就送到了这些世家们的案头。
从他进入江南的地界后,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受到了很大的关注。
前面已经说过,这些世家们现在已经很喜欢在朝堂上培养自己的代理人,除了他们本身从一开始培养的人才之外,也不介意半路上收纳一些人才。
而柳折眉明显有这个资格让他们动心,尤其是当他下江南,办的第一件事就是干净利落地处置了倒卖官粮案后,这些世家们再一次认可了他的能力。
像他这样资质出众的政治新秀,如果不能为自己所用,至少也要维持友好同盟关系,毕竟,从现在看来,柳折眉还没有做出触动他们本质利益的举措来。还是可以拉拢的。
那位姓陆的儒士,他虽说也是这些世家的代表,可他并不能代表所有世家发言,他只是方家背后那一家的代言人而已。
此次,他之所以也想要柳折眉死,只不过是因为方大公子的私怨而已,方侍郎本就是某一家在朝堂上的代言人,原本以方大公子的资质,在这一科,本就是冲着状元这个名头去的,结果,被柳折眉截胡了。
这些世家们之间的关系,在关乎大家共同利益时,相互之间会做出一些联合和妥协,平日里也并不是一团和气的。
虽然他们先前也觉得方大公子的资质不错,可如今方大公子成了残废,他就永远失去了站在朝堂上的资格,这些世家中已经有许多人建议放弃方大公子作为培养人选了,除非方大公子可以证明自己有能力在将来执掌世家暗势力的一部分。
比起方大公子的私怨来,大家的利益更为重要,这些世家中人就算将家族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有些人也称的上是利益熏心之辈,可他们中间也绝不缺少眼光长远之辈,正因为如此,在柳折眉这个巡按钦差被掳劫的消息传出来之后,他们也动用了自己的消息渠道,查询柳折眉的下落。
结果很快就查到了陆儒士身上,接着,很快就查到了柳折眉的下落,占着地利之便,他们比锦衣卫的速度还快。
这些世家们之所以关注柳折眉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还是因为秦韵这个太子近臣,他们对柳折眉,方大公子,秦韵这三者的关系,就算他们动用了他们所能动的关系,查询出的结果,却仍是雾里看花,看不清其中的真相来。
作为目前对当朝太子最具有影响力的人物之一,秦韵以女子之身,仿佛在一夜之间,横空出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些世家们的有识之士们根据朝堂上得来种种消息判定,秦韵这个如妖孽一般的女子,所作所为实在太让人难以琢磨了,对于不确定的新生事物,许多人总是想要想办法将它控制起来,或者提前扼杀掉。
尽管没有什么证据,可这些人仍有资格相信,方大公子成为残疾,一定是这个如妖孽一般的女子的报复,一个人报复一个人很正常,可如果报复的不动声色,那就让人戒惧了。
如果太子像当今圣上亲近士人,他们倒不担心什么,偏偏太子从小显示出的特质表明,这位太子殿下更喜欢自行其事,再加上身边有这么一位摸不清根底的女子左右,将来如果弄出什么事来,损害了他们的利益,那就不好了,所以,必须早些未雨绸缪。
而柳折眉不仅仅是一位政治新秀,他还是秦韵的未婚夫,这对年轻的未婚夫妻,虽然只是在大明朝堂上崭露头角,可却有提前投资的价值,这些世家们早就查明,柳折眉和秦韵背后并没有其他的势力,他们在朝堂上看起来已经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可就像两棵脆弱的小树一样,随时可能在狂风骤雨中倒下。
他们觉得,只要不是傻子,柳折眉都知道该怎么选择,更别说,如今,他害失去了人身自由,不管怎么说,他们从那些白莲一教匪的手中,将他带了出来,也算对他有恩吧,除非柳折眉真的迂腐不堪,想要找死,可怎么看,柳折眉都应该是个聪明人。
由于这些死士将陆儒士他们一起带走了,在路上,陆儒士还是透露了一些消息给柳折眉,让柳折眉在即将要见到之人的身份有了一些了解。
“本巡按可以跟你去见你想要本巡按见的人,可有一个问题,本巡按也希望你告诉我答案,那个戴着面具,手拿弓箭之人,是哪位王爷的人?”
“是哪位王爷,以巡按大人的聪明才智,应该早就猜到了答案,又何必多此一问?谁让你也算是遭受了池鱼之殃呢?”陆儒士自从得到本家传来的消息后,就明白了本家和其他家族要见柳折眉的用意。
到了现在,他不知该为柳折眉觉得庆幸,还是该为方大公子觉得叹息,不过他已经预感到,如果不出所料,这处巡按大人被掳劫事件可能很快就会落下帷幕了。这位巡按大人极有可能完好无损地继续他的钦差之旅或者回转京城。
柳折眉没有继续说话,聪明人有时并不需要将话说的那么明的,既然自个是遭遇了池鱼之殃,那么,也就只剩那位在满朝堂文武大臣面前失了脸面的宁王了。
当日宁王父子竟然敢当着朝堂众臣的面上蹿下跳,看来是有不臣之心了,很好,不作死就不会死,既然想作死,那死就是迟早的。
☆、163,收为己用
宁王虽然是皇室宗亲,看起来身份挺高贵的,可从那日在朝堂上的比试,柳折眉早就看出,弘治帝父子其实对这宁王是十分不待见的,所以,他对这宁王本就没有什么敬畏的感觉,更别说,大明朝的文官们,本就缺少对这些养的跟猪一样的藩王敬畏感。
如今,宁王想要他的命,柳折眉心中早就转了许多转转,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势力还很弱小,但他绝不会坐以待毙的,必要的时候,他不介意借刀杀人。
柳折眉这次被带走时,到没有与那位千金小姐身处一地,他只知道那位千金小姐也被这一群人一起带走了,然后,他就再没见到那位姑娘。
至于这一行人如何处置那位千金小姐的,他没有开口询问,本就与那位千金小姐是不相干的,一路行来,只能称之为是患难同行者,除此之外,什么都算不上,自从五岁那年,双亲那么惨烈地死在他面前时,他就承认,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心肠良善的人,也不想花费心力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至于那位千金小姐的命运,就看对方的造化了,只是现在他没有想到,就是这个萍水相逢的女子,以后还给他带来一个不小的麻烦,这是后话,就暂且不提了。
白总旗他们三人,这一路行来,虽说还是失去了身体自由,可也是好吃好喝地给供着。
柳折眉知道,这一行人身后的主子既然要见自己,将来不管是友还是敌,总是要打交道的,他也想探探对方的底,毕竟任何人知道,在这皇朝看不见的地方,还有这么一群如此庞大的势力,都不会装作视而不见,不过,他心中也很清楚,自己的志向恐怕会和这些世家们想要行的路不是一条路,只是在没摸清楚对方的深浅之前,倒是可以虚与委蛇。
毕竟,在他看来,这群人敢从白莲一教匪和宁王手中将自己抢出来,不顾忌与另外双方起冲突,并且事情过了两日,一切看起来风平浪静,宁王的人和白莲一教匪应该与这些世家们达成了某种协议,另外两方退却了,越是这样,让他反而觉得,将来自己有能力了,必然要亲手将这股势力给铲除掉,否则,他将来只能永远当个傀儡。
柳折眉是个很骄傲的人,越是骄傲的人,怎么能心甘情愿地当别人的傀儡呢?更别说,他还不是孤军奋斗,他还有她,他相信,如果他心甘情愿当这些世家的傀儡的话,那一定会被她看不起的,他会失去她的,可他这些年来,除了想知道爹娘死因的真相外,还能被他放入心中的只有她了。
他不能被她看不起,他要做一个骄傲的能和她并肩而立的男人,他要的是真正的位极人臣,他要的是看着大明在自个的手中能更加繁荣昌盛的那一天。
陆儒士不知柳折眉在短短的时间内,脑中已经转过许多心思,他只能看到这位年轻的巡按大人面上的表情一如平常的寡淡,那长长的比女子还要美的眼睫毛掩盖着他眼中所有的情绪,他试图要读出对方的心思来,却发现怎么,都是寡淡的一片空白。
这位年轻的巡按大人,真是城府深呀,这么城府深的一个年轻人,真的能为自己背后的主子所用吗?真的能被掌控吗?陆儒士这个时候,也有些不确定了,要不是当初自己对这位巡按大人多说了几句溢美之词,是不是就不会引起家主的注意了,只要这位巡按大人不管被那一方势力除掉了,一切都到此为止了,可为何他现在却觉得,似乎一切刚刚开始呢?
到了明朝中后期,资本主义的萌芽已经出现在了苏州松江一带,弘治朝的苏州,也是一个很有名的城市,苏州的丝织业向来是很发达的,再加上,这里有出海口,所以,苏州也算的上是明朝的赋税重地。
这一日,柳折眉他们这一行就被带到了苏州,当苏州城三个大字出现在城门楼上时,柳折眉预感到,这一行应该是到了目的地。
果然,他们进城之后,并没有住客栈,而是被带着在城中绕来绕去,最后到了一处位置比较偏僻的宅院后门,马车停了下来。
站在宅院后门,虽说他的双眼并没有被蒙着,可这所宅院周围并不靠近街面和大路,四面都是围墙,自然也不容易辨明方向,从这点上来看,对方还是很谨慎的。
进了宅院后,他虽然没有来过南方,可觉得这宅院的布置都是江南寻常宅院的布置,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看守后门的是一个哑巴老头。
这哑巴老头,五十来岁的样子,可脸上却没有寻常下人的愁苦之色,反而白白胖胖的,如果对方不是穿了一身低等仆役的衣裳,说话时,也发不出音,只能打手势,她一定会认为对方是一个乡间的员外什么的。
这宅院从外边看,本就不大,宅院里没有其他人,倒是回廊下面挂了几个鸟笼子,其中一个鸟笼子里面,分明养的是一对绿嘴鹦鹉,见到有陌生人来,这绿嘴鹦鹉,出声喊道:“公子来了,公子来了!”
然后呵呵两声轻笑,从正厅洞开的大门里走出一个很是儒雅的中年人,这中年人也就四十来岁的年纪,一身文士打扮,眉目很是清正,甚至从衣着打扮上来看,还有点魏晋之风。
“柳巡按果然一表人才,英华内敛,请恕老夫有失远迎。”
这时,陪在柳折眉身后的陆儒士见状,不等柳折眉开口,先行上前一步向这中年文士见礼道:“陆堪见过老爷。”
这中年文士闻言,只是头微微点了一下,然后又将目光移到了柳折眉身上。
“柳大人,这是我家老爷,人称三明先生。”陆儒士又继续开口道。
柳折眉还是没有开口说话,在这位三明先生打量他时,他同样也在打量对方,不过只看了这一眼,见对方始终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任凭他打量,他就觉得这个要见他的三明先生,心机深不可测,如果他的面具,是把脸上变的没有表情,那么,这个三明先生,脸上的笑分明就是对方最好的面具。
从这一点上来看,就千万不能小觑对方,不仅如此,这个三明先生不管是从长相还是笑容,会让人不自觉地对他产生一种亲近之感,这可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
在没有见到这人之前,他总觉得这样庞大嚣张的一股势力其中的主事人,可能也是很嚣张跋扈的,显然,现在所见到的,与他原本猜想的,是有差距的。
接下来的谈话,更让他提高了警惕心,对方并没有急着,挑明他们此次见面的目的,反而像一个相交多年的长辈一样,跟他拉起了家常,无非就是问他喜欢什么口味的饭菜呀,琴棋书画的造诣怎么样呀,喜欢哪个大书法家的书法,哪个大画家的画作等等。
既然对方要这么表现,他仍是神情不动地如实回答,因为他知道,依照对方的势力,如果真的想要查的话,不用说,对方都会查的清清楚楚,当然,也许,关于自己这一份详细资料恐怕早就摆到了对方的案头之上,对方这样与他话家常,不过是进一步试探而已。
前面都说了,这些世家们平日遇到大事可能会连成一体,可平日里相互之间也有勾心斗角存在,柳折眉这个小人物,还不被其中几家看在眼里,这个三明先生作为自己一家的家主,向来有属于自己一套看人手法的。
虽说天底下不缺少人才,可是心智城府都不错的人才也不是那么好找的,这十几年来,自个的家族虽然有自己撑着,可在朝中能说上话的人才还是太少了,原本,培养出的方大公子,也算是个很优秀的后备人才了,却没想到,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废了,想着族中也是青黄不接,没有惊采绝艳的人才,三明先生开始通过其他的途径,打算将一些人收为己用。
所以,在他无意中关注到柳折眉这个人时,直觉上,觉得这个年轻人绝非池中之物,然后动了兴致见上一面。
他之所以要亲自面见柳折眉,也是想看看这个年轻人是否名副其实,值不值得将这个年轻人收归自己所有,不管怎么说,他绝对不会把心力浪费在一个不值得关注的庸才身上,他绝对不干那种将烂泥扶上墙的事情。
第一个回合,他倒是挺满意的,可就是太满意了,他心中却反而有些不踏实了,他已经可以预见,按照这个柳折眉的心智城府,已经得天独厚的条件,将来位极人臣,在朝中发出自己的声音完全是可以预见的。
只是这样的人该如何控制在自己的手中呢?收服不了也是没用的?
投其所好,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收买一个人的最佳方式,可这个柳折眉的所好又是什么呢?
☆、164,乱其心智
“先生既然派人将折眉请到此处,从见面到现在,都一直以礼相待,看起来应该不是要折眉的命,那么请问先生最终想要通过折眉得到什么?”柳折眉既然知道这个三明先生是个笑面虎,两人之间从前既无冤仇又无交情,再联想到对方的身份,那么,两人之间就只剩下交易了。
先前,他一直不动声色,就是想知道这次掳劫事件背后的几方势力都是什么人,既然现在已经有了答案,想着他失踪这么长时间了,京城的那个她大概也是会担心的,也就不愿再与对方兜圈子,干脆直截了当地打算尽快脱身了。
“不错,老夫的确想从巡按大人身上得到些什么,巡按大人意下如何?”三明先生闻言,脸上的笑容不变,直言不讳地承认道。
原本这次见面谈话的节奏一直在他的掌控下,现在这个小家伙直接反击了,嗯,这反应很不错,再怎么兜圈子,总有结束的时候。
先前,他之所以不马上进入主题,两人谈来谈去,就是想从闲谈中能发现这小家伙的一些弱点,只有控制了对方的弱点,投其所好,才能更好地为其所用,如果控制不了一颗棋子,那将来就要提防这颗棋子反噬,他绝对不愿意亲手培养出一个敌人出来。
平常人,都是有喜好弱点的,有的人爱财,有的人爱权,有的人爱色,有些人还有些偏门的爱好,就连朝中有些自命清高的清正之臣,他们也不是没有弱点和喜好,大多数爱名,可面前的这个小家伙,到底最喜好那一样,现在还看不出来。
“既然先生觉得折眉还算入眼,折眉自然不会那么不识抬举。”
“那就好,请巡按大人随老夫移驾书房。”
柳折眉这边,似乎有了柳暗花明的味道,秦韵那边的追查却丝毫没有放松,当她得知,柳折眉最早是落到那些白莲一教匪手中,后来又被另一拨人劫持不见踪影之后,这拨后来者虽然看起来也很难对付,可并不意味着她就会放过林堂主他们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