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滚动,缓缓前行,马车和诸葛玥交错的那一刹那,冷风吹起了窗帘的一角,男女的侧脸交叉而过,却没有一个人侧头望上一眼。

时间太快,他们就像两颗毫不相干的流星,擦肩的瞬间甚至来不及道一句珍重,就要各奔前程。

“哎呀呀……”李策在一旁摇头叹息:“落花有意随流水,无奈流水不解情。乔乔,他这般不避嫌的来看你,你却连个笑脸都欠奉,真是太不解风情了。”

楚乔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沉默不语。

“乔乔,”李策突然笑眯眯的上前来说道:“如果我杀了诸葛玥,你会如何?”

楚乔闭目,一声不吭。

“那么,如果我杀了赵嵩呢?”

“杀了你。”女子毫无犹豫,冷然说道。

“哎,还真是狠心。”李策叹了口气,继续问道:“那么,如果我杀了燕世子呢?”

女子突然睁开眼睛,冷冷的向着男子看来,一字一顿的沉声说道:“如果那样,我必当穷我一生,以命相搏,灭了卞唐,然后让你猪狗不如的活着。”

卞唐太子突然愣住了,原本的一句戏言,却登时让四周的空气顿时凝结了起来。

多年之后,当李策再一次回想起那一刻的时候,他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黯然失神,不是为了这少女强大的信心,不是为了她坚定的口吻,也不是当年就真的相信她一个小小的女子会有能力做到这一点。他只是突然间有些感伤,如果是自己死了,可有人会如此坚定的说出这一番话吗?

龙袍加身的男人提起酒壶仰头喝下,知己永远是这世上最奢侈的东西,哪怕你坐拥天下,也无法得到。

大好头颅,为君所留,一腔热血,唯献知己。

马车缓缓而行,向着金碧辉煌的宫廷而去。

亭禾货栈今日提早打烊,大门紧闭,羽姑娘摊开真煌城的地形图,看着一众属下,沉声说道:“大家都明白了吗?”

“姑娘?”兮睿皱着眉:“真的要这样做吗?”

羽姑娘神情坚定的点了点头:“我们既然追随了少主,就要无条件的追随他的命令。”

“可是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并不是每一次行动,上面的人都要详详细细的告诉我们原因为何,方向为何。”

“难道连姑娘也猜不出吗?”

“是,我猜不出。”羽姑娘点了点头,声音低沉的说道:“但是我知道,今晚要出大事了。”

“嘭”的一声,赵彻一把扔下酒盏,冷然说道:“准备朝服,本王要进宫。”

“殿下,”程副将走上前来,小心的说道:“今晚夜宴诡异莫测,殿下之前不是打算远离吗?”

赵彻眉头轻轻一皱,缓缓回过头去,语调低沉的说道:“本王说现在要进宫去。”

程副将一愣,随即铿锵一声跪在地上,答道:“属下遵命。”

夜风从西面吹来,吹过真煌城外刚刚破土的野草嫩芽,百年之后,有人轻轻翻开那一段落满了尘埃的历史画卷,不由得轻声感慨于景昀帝政治手腕的高超。这整个真煌城就好似一只棋局,一盘混乱,看似各自统系,互不相干,但是他却顺手拾起了一只边角的棋子,这棋子位置低微毫不显眼,但却在顷刻间搅乱了整盘棋势,真煌城,在刹那间风起云涌了起来。

“紫……金……乾……门……,卞唐太子到……”

“紫……薇……通……途……,卞唐太子到……”

“紫……华……云……宫……,卞唐太子到……”

……

马车驶进了圣金宫,朱灯环绕,红门大开,一排太监们拉着流水般的嗓子,一溜声的大声高喊,声音穿透了苍穹,激荡飞扬而去。

这,是楚乔第一次从正殿正途正门走进圣金宫,她闭着双眼,端坐在马车之后,却能感觉的到那空气里散发着香甜味道的和合香。命运是一场奇妙的旅程,她一直试图帮助别人挣脱这条困顿的绳索,却不想大事未成,自己却身缠丝线,渐渐卷了进去。

黑暗吞噬掉天边的最后一线光明,夜幕降临,灯火大盛,远处,有盛大的音乐飘渺而起。

李策在宫人的搀扶下走下马车,然后仰着一张笑脸迎接女子,笑容和美,甚至带着几分蛊惑。

“乔乔,来。”

楚乔仍旧一身轻甲,看也没看他一眼,身手利落的从车上跳了下来,李策在一旁哈哈一笑,拍掌道:“乔乔好身手啊!”

楚乔并没有理会他,长风从远处而来,吹在她单薄的衣衫上,颇有些阴冷,她抬起头来望着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只觉得脊背发寒,周身冰冷。

突然间,有一道温暖的目光从身后射来,她眉头一皱,心有灵犀般的猛然转身。

灯火阑珊,人头涌涌,无数的天朝贵胄、王公大臣、小姐千金,他们行走在偌大的广场之上,香车骏马,擦肩磨肘,青衣的侍卫们护卫在其间,流水般的喊着吉祥康健的吉利话。目光如电,穿过那层层叠叠的人影,楚乔突然看到了他,心脏瞬时间的回暖,天地在一瞬间都失去了声音。

燕洵一身白衣,面容清俊,眼神温和如三月春湖,负手站立在广场遥遥的一边,太多的人从他们身边穿梭而过,好似一个个剪影,燕洵望着她,轻扯嘴角,温和一笑,然后张开了嘴,无声的说:“别怕。”

像是深海漂泊的人突然看到了灯塔,女子温和的笑了,眼睛好像是星子,她抿紧嘴角,缓缓的点了下头。

“乔乔?”李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软绵绵的腔调,楚乔一愣,再抬眼看去,燕洵的身影已经隐没在人海之中,可是她却已经不再担心了。

他们是一起的,一起进来,定会一同离去。无论对方遇到什么状况,另一个人总会在第一时间站在身后的。

楚乔转过身去,突然之间,再无惧怕。

“乔乔,来。”李策笑容邪魅且蛊惑,声音沙哑,眼神飘忽:“让我带你进去吧。”

让我带你进去吧,走进这座黄金的牢笼,走进这座璀璨的皇宫,走进权利漩涡的中心,你本来就该是属于那里的,本就不该平淡生活。

让我带你,走进去吧。

楚乔面色沉静,看了李策一眼,随即抬起脚步,当先走向那座金碧辉煌的所在。

远处鼓号齐奏,编钟长鸣,一切都在醉生梦死的喧嚣之中。

如果我无路可退,那么我最起码可以选择向前。

这一天,是楚乔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一日,就在这一天,她以一个刚刚脱了奴籍的教头身份,走进了大夏皇朝最为尊贵的所在,以万众瞩目的方式,进入了帝国权贵们的视线之中。

从此以后,天下都会记住这个名字,她姓楚名乔,二八年华,将会在不远的将来,以一介庶民之力,扭转天下乾坤。

第067章 五龙争姝

眼前的灯火突然变得大盛,编钟吕乐长鸣,水袖细腰摇曳,金粉明香飘荡,醇美的美酒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好似大麻,只是吸上一口,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大口的吞下去。

楚乔跟在李策的身后,走进了紫云宫的正门,巨大的钟鸣顿时响起,琉璃红瓦之下,是金光璀璨的鎏金玉栋,上面雕刻着龙凤呈祥麒麟戏珠的壁画,大殿的两侧,是两排巨大的金烛,两人多高的红色蜡烛上刷着金粉,齐齐雕刻上江山永固的吉祥话,视线的尽头,是一座金光灿灿的王座,下首两侧共有八十席,此时已经坐满了人,原本热闹的气氛却因为李策几人的进入突然冷场,所有人的目光霎时间全都凝聚而来,有艳羡、有惊叹、有揣测、有不解,但是更多的,却是难明的敌意和无尽的猜度。

这,就是天底下最为高贵的地方,玉食琼浆锦衣奢华,多少人穷其一生都想要爬进来,哪怕只是远远的望上一眼也此生足矣。可是此时此刻,楚乔却感觉一股无法宣泄的压迫感顿时扑面而来,合着满室的香风一同来临,让她呼吸不畅。

“太子来迟了,待会可要罚你两杯。”

刚刚死了侄儿的魏光笑容满面的说道,面色红润,丝毫看不出有半点衰败的模样。

李策哈哈一笑,大步上前:“好!就怕魏大人你又像上次一样,喝着喝着就做了逃兵。”

魏光洒然一笑,说道:“人老了,比不得太子年富力强,做逃兵嘛,也是无可奈何。”

众人闻言齐声高笑,帝后还没有来,气氛难免会轻松一些。楚乔打眼瞅了一圈,只见当初总是坐着穆合氏的位置如今已被魏阀占据,就连王座的旁边,今日也设了两席,相对而坐,不分上下尊卑。显然,除了皇后穆合那云,魏阀的舒贵妃今日也会出席了。

“咦?这位美丽的小姐是谁?怎么瞧着有几分眼熟?”

场中众人顿时心下骂了一句,几日来,这李策太子的口头禅似乎就没变过,好像天下美人他都眼熟,果然是不分场合不分地点永不改其风流本色。

魏光哈哈一笑,站起身来,身边一名粉衣少女盈盈而起,面若春桃,眼若秋水,身如弱柳,神似幽兰,好一个天香国色的绝代佳人。

“呵呵,这是小女素眉,太子殿下谬赞了。”

“非也非也,素眉小姐天仙之姿,魏大人多年将其养在深闺,可是不舍得给外人瞧见吗?本王今日真是有福了。”

众人听着魏光和李策一唱一和,顿时醒悟,魏阀刚刚扳倒了穆合氏,可是魏光老谋深算,却并不就此满足。昔日穆合氏也是权倾一时,穆合那云更是贵为当朝皇后,败亡之际却仍旧是一遭死伤殆尽兵败如山倒毫无还击的余地。魏光今日此举,难道是想跟夏皇一同争这个卞唐女婿,来给自己争取筹码吗?

赵齐站在一旁,再一次为自己母族的强大势力所震撼,魏光也许并不像穆合云亭那般张扬跋扈咄咄逼人,可是他的胆量和心智,他的谋算和野心,却绝对不会比穆合云亭小。即便有朝一日自己真的能登上帝位,等待自己的又会是什么?被操纵的木偶还是被架空了的傀儡?赵齐深深吸了口气,他不得不再一次重视起这个问题了。

就在这时,李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啪的一声拍在额头上,几步回过身去跑到大殿门前,一把拉住了那个自从进门就一直站在门口的少女,急忙道:“看我这记性,忘了给乔乔你引荐了。”

说罢,径直拉着楚乔的手走到了众人身前。

魏光眉头轻轻一皱,不解的看向赵齐,似乎想从他那里了解一下这个女子是何身份,然而赵齐心不在焉,愣愣的望着王座出神,并没有看过来。

尽管魏光老谋深算,可是对于一个身份低下的小女奴,他并没有明察秋毫的放在心上。虽然当日在围猎场上也有过一面之缘,可是记得却并不深刻,在他的眼里,真正的敌人是穆合氏,是皇家赵氏,是诸葛氏是蒙氏是其他的豪门大族是坐拥四地的异性藩王,燕洵作为一个在他们眼里随时有可能会死掉的失势世子,早已构不成任何威胁了。

“太子殿下,这位是?”

“她是乔乔,”李策眨巴着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笑眯眯的说:“是本王未来的妻子,我就要娶她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低声的惊呼声在人群中顿时响起,楚乔的装束和打扮让人一眼就看出她并不是豪门出身,对于李策这般大胆的疯言,一时之间,就连老成如魏光,也被惊呆了。

“太子殿下不是在说笑吧?”

平息了半晌,魏光终于完整的说出这句话来,却见李策正色说道:“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本王今天前来,就是希望大皇陛下能将乔乔赐给我的。”

今日的李策锦衣华服,眼眶虽然还有点发青,但是已经消肿,不再顶着一张五彩缤纷的脸孔让他恢复了往日飞扬的神彩和自信,男子笑容朗朗,加之身份显贵,在场未嫁的少女千金全都紧紧的盯着他,不想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平民女子,这让她们如何自处?

“哦,原来是这样。”一直站在一旁笑容甜美的魏素眉盈盈走上前来,伸手拉住楚乔的手,笑着说道:“不知姐姐姓什么,能得到太子殿下的青睐,眉儿要在这里恭喜姐姐了。”

她年纪比楚乔大上一两岁,却一口一个姐姐叫的发腻,楚乔面色冷淡,不着痕迹的抽出手来,沉声说道:“我姓楚。”

“哦?云南楚氏?”

“不是。”

“那,是澎贵楚家,长律先生是姑娘何人?”

“不认识,我是一介平民,不久前刚刚被大皇亲口脱了奴籍,以前是燕洵世子的家奴。”

话音刚落,巨大的抽气声陡然响起,细小的嗡嗡声响彻耳际,李策转过头来望向楚乔,却见女子也毫无畏惧甚至还有几丝挑衅的望着他。

老谋深算的魏光看看楚乔,再转眼看看李策,霎时间通晓全局,老头子淡淡一笑,拉着素眉缓缓退后,拱手说道:“太子殿下为人洒脱,总是能人所不能,给人以惊喜,这世上有了太子,人生真是多了很多乐趣呢。那老夫就在这里祝愿太子心想事成,得偿所愿。”

李策一笑,说道:“承蒙魏大人吉言了。”

“她什么时候说要嫁给你了,本王怎么不知道!”

“庐江王到!”

拉长的声音顿时高呼道,赵嵩一身松绿锦袍,一边走一边扯下脖间的披风,扔给身后的侍从,形色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带进一室的寒气。

赵齐一愣,连忙疾步走上前去,就想要拦住赵嵩下面的话。只是赵嵩却竖起手来,拦住赵齐,沉声说道:“久闻卞唐太子风流不羁,行事放荡,今日本王真是大开眼界。”

“十三弟!不可无礼!”

赵齐连忙低声呵斥,两旁的皇亲国戚们此刻都瞪大了眼睛等着看热闹,一时间上百人的大殿竟然寂静无声,全都眼巴巴的望向这里。

赵嵩站在李策的面前,目光在楚乔的身上转了一圈随即回到李策的身上,缓缓凑过头去,靠近他的耳朵,压低了声音缓缓说道:“不管你想做什么,不要利用她。”

李策眉眼一笑,靠近赵嵩的耳边低声笑道:“我哪里舍得,我疼她还来不及呢。”

赵嵩眼睛一瞪,正要说话,九五之声钟鸣突然响起,轰然的钟鼓之声中,大夏的国君终于姗姗而来。

而就在赵嵩和李策对持的这段时间,燕洵也悄悄入席,面色平常,好似不曾有半点波澜的情绪。

“参见大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响亮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响起,明黄色的衣袍之下,夏皇面色和蔼,淡淡一笑,挥手说道:“众卿平身。”

寒暄几句,大宴正式开始,丝竹声起,舞姬妖媚,夏皇笑容和蔼的对着李策嘘寒问暖:“太子殿下,这几日住的可还满意?”

楚乔抬起头来,看向明晃晃的王座,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夏皇的真颜。他的长相其实十分普通,眉眼相貌只能称得上是端正,绝对和美男子挂不上钩,眼睛不大,狭长的一条,半眯着,像是一只正在打盹的猫。鼻梁不高,上面还有几点米粒大小的斑,身形很瘦,两鬓微微有些斑白,如果不是穿着这身衣服,就和一个普通的老头没什么区别。

可是,就是因为太平常了,才会让人心下发惊。思量一番,一个几十年身居高位,万万人之上,掌管着世间权柄的帝王,这么多年来还能保持着这样平静普通的气质,是该说他天生庸碌不显眼?还是该说他的隐藏功夫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呢?

楚乔知道,只看他灭燕北诛穆合的手段,就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那么具体的原因,更是呼之欲出了。

“多谢大皇陛下挂怀,李策过的很好,比在家的时候还好,几乎有点乐不思蜀了。”

“呵呵,”夏皇呵呵一笑,笑容很是平和,摇头说道:“那可不行,你若是不回去,唐王不是要找朕拼命吗?”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极为捧场,全场除了目无表情的穆合那云,一片欢腾。

不过是一月不见,穆合那云就好像生生老了二十岁,满头花白的头发,即便艳妆也难以遮掩,相较于皇帝另一侧的舒贵妃,她的苍老就越发明显了。

“皇上,”魏光笑容可掬的站起身来说道:“刚刚唐太子殿下跟老臣说,要娶这位楚姑娘为妻呢。”

话音刚落,两旁盛装的公主们顿时面色一变,齐刷刷的向楚乔看去,眼神凌厉如刀,带着巨大的惊怒和敌意。如果今日当着大夏最尊贵的公主们的面前,李策却娶回去一个低等的奴仆,那么大夏就必定会沦为全天下的笑柄,她们这些天之骄女,又该如何自处?

谁知夏皇却微微一笑,丝毫不以为意,淡淡说道:“大丈夫三妻四妾当属平常,何况卞唐太子。魏公不必多虑,两国联姻乃是千秋盛事,想必太子殿下是不会让朕和唐王失望。”

李策面色一沉,正要说话,突然只听一旁的舒贵妃抢先说道:“陛下说得对,千秋盛举,势在必行,魏公不必担忧。”

魏光闻言一愣,随即缓缓坐下,毕竟舒贵妃这一句话提醒的意味已经十分明显了。

“陛下错了,”李策微愣一下,突然笑着说道:“本王非是纳妾,而是娶妻,以皇家的说法来看,就是李策要纳正妃了。”

“你说什么?”

夏皇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他缓缓的看向李策,目光在自己一众女儿身上掠过,低声说道:“李太子心意已决吗?”

“是,”李策淡淡一笑,点头说道:“心意已决。”

“好,”夏皇点了点头,突然剑眉一竖,冷然喝道:“来人啊!将这妖媚惑人的女子拉下去,斩断双手,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媚惑他人!”

“是!”虎背熊腰的士兵们顿时冲进大殿,上前抓住女子的手臂就向外拉去。

李策急忙拦住,沉声说道:“陛下,你这是做什么?”

“她小小的一介奴仆,先是冒犯与你,事后又媚惑勾引,若是不严加惩处,我大夏律法为何物?我又有何面目去面对你的父亲?”

李策解释道:“我要娶她是我的事,和她无关,陛下怎可将我的心仪之人斩去双手?”

夏皇冷冷说道:“她先是大夏国民,其次才是你的心仪之人,唐太子,你要插手我国内政吗?”

李策一愣,顿时就没了言语,两旁的侍卫冲上前来,楚乔眉头一皱,没想到事情的转变竟会这样迅猛,她目光急切的在大殿中搜索燕洵的身影,却只看到他淡然的表情,波澜不惊,好似毫无所察。只是拿着酒杯的手指轻轻的再桌上点了两下,然后曲起,久久不动。

“父皇!”赵嵩突然站起身来,大声喊道:“您这样不公平!”

谁知他刚要说话,夏皇陡然冷笑一声:“一个小小的奴隶,不但能引得他国太子的青睐,竟连我自己的儿子都为了她不惜忤逆我,不是红颜祸水是什么?不必斩手了,直接砍头,以儆效尤!”

“父皇!”赵嵩大怒,赵齐上前一把拦住他,沉声说道:“十三弟,闭嘴,你想让她被凌迟而死吗?”

“拉下去!”

两旁的士兵顿时上前,李策叹息几声,却并没有为她求情,楚乔面色沉静,丝毫不惧,看到了燕洵的手势,顿时放弃了想要反驳的念头。她顺从的被士兵拉出大殿,正要离去,突然一个挺拔的身影拦在身前,男子一身深紫长袍,头戴金冠,一把拉住了女子的手臂,大步上前,沉声说道:“陛下,如果一定要将此人处死,可不可以赐给微臣?”

燕洵看到来人,终于面色一变,登时就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只是此刻,已经无人注意到他的举动了。

夏皇眉梢轻轻一挑,看向男子,缓缓说道:“你也认识她?”

“是,”诸葛玥缓缓点头,转头看向少女,沉声说道:“我认识她。”

第068章 背道而驰

诸葛玥一身深紫长袍,剑眉斜飞,嘴唇紧抿,透着妖异的红,一双手却苍白若纸,指尖冰冷,紧扣着楚乔的手臂,一揽衣袍跪在地上,沉声说道:“还请皇上成全。”

“成全?”夏皇声音清冷,缓缓说道:“成全你什么?”

“请皇上将此人赐给臣,放她一条生路。”

上首的王者嘴角轻轻一笑,目光在楚乔身上转过:“好大的面子。”

诸葛玥跪在地上,眼神微微的瞟向燕洵的方向,眼睛缓缓眯起,露出一丝难掩的精芒。燕洵一身白衣,站在人群之中,有冰冷的风从他的身后吹来。男人们的视线在半空中交织在一处,有看不见的火花在明亮的大殿里爆裂开来。

这是一个巨大的狩猎场,只有优秀的猎人才可以满载而归,既然大家都自信自己是优秀的猎人,那就放在台面上来玩吧!

“皇上,燕洵御下不严,教导无方,愿意一同领罪。”燕洵大步上前,跪在地上,沉声说道。

赵齐冷笑一声,缓缓说道:“上个月的围猎这名女子就已经被父皇脱离了奴籍,早已不是燕世子的家奴,燕世子硬要置身事内,不知有何居心?”

“照三哥这么说,这一个月来她是我的属下,那么她今日的罪责就该由我来承担了?”赵彻一身黑袍,冷然走上前来:“父皇,李太子为人放荡不羁,即便是走在路上的女子也可能被他一眼看中,只因他的好恶就要处死儿臣的属下,儿臣不服。”

“七皇子此言何意?”卞唐特使余敬大人沉声说道:“七皇子这般无礼诋毁我国太子,就是大夏的待客之道吗?”

赵彻仰起头来:“赵彻绝无此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路行来,李策太子足足走了四个月,沿途送女子回唐京的马车就没有断绝过,李太子人品风流不拘小节,此事天下皆知,难道就因为他突发奇想的一个念头就要置人于死地?太子殿下身份虽然高贵,大夏的女子却也不是猪猡畜生,任人随意宰割!”

“岂有此理!”余敬怒声说道:“要杀这名女子的人是夏国大皇又不是我们太子殿下,七皇子此言未免太强词夺理!”

赵彻冷笑一声:“世人皆不盲,有目共睹之。李太子口口声声遇到心仪之人,要娶之为妻,可是听到父皇的处斩令却没有半分悲戚之色,反而面色兴奋,试问太子殿下就是这般保护心爱之人的吗?不过是兴之所至,胡言乱语,却不去想想,有人也许就会在你的一念之间丢掉性命。”

“七哥说得对,”赵嵩上前说道:“父皇,他根本就是搅局!”

“放肆!”夏皇突然冷哼一声,沉声说道。

“父皇!”赵彻跪在地上上前一步,一个头重重的磕了下去,沉声说道:“我大夏立国之本,就是要保护族中老幼不受外人欺凌。几百年来,我大夏的士兵从未在战场上退却一步,从未在疆土上割让一分,我们大夏的祖先,一生戎马白手起家创建起这份基业,难道今日,我们要败在自家的谈判几上吗?”

“越说越远,简直不像话!”舒贵妃冷喝一声,厉然说道。

“李策太子,”燕洵突然抬起头来,目视李策沉声说道:“如果你今日真心喜欢阿楚,就放她一条生路,另选一名女子为妃,阿楚身份卑微,不堪太子如此厚爱。如果你只是胡闹玩笑,也请你放过她,她自幼艰辛,屡经波折,请不要因为你的一时兴起将她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人果然是不能常开玩笑,”李策摇头笑道:“玩笑说多了,偶尔想说一句真话都没人肯相信。”

皇帝半眯着眼睛,消瘦的脸孔上有几道深深的皱纹,他看着少女单薄却倔强的背脊,思绪突然呼啸而走,想起了那么多已经死在岁月里的过往,年迈的帝王微微叹了口气,说出一句谁也没听懂的话来:“真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