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野看向阿槐:“多少钱,我让石头给……”
“都是那天你给我的钱。”阿槐轻声说,“你和我那么客气干什么?”
身后十六走近了,彭野没再继续说什么。
进了灶屋,程迦坐在稻草堆上玩打火机。
彭野稍稍皱眉:“你这是想把自己给点燃?”
程迦没啥表情地看他一眼,看何峥一眼,又看向阿槐;阿槐也在看她,目光相遇,阿槐冲她笑,梨涡浅浅,有种小家碧玉的温柔。
何峥问:“不是藏族的吧?”
彭野说:“不是。换了身衣服。”
“看着不像,”何峥笑着说,“怎么不介绍一下?”
彭野一开始就想带何峥来介绍的,现在倒搞得像他没把程迦放眼里。
程迦没等彭野,自己开口:“我叫程迦,摄影师。”
十六帮腔:“她拍照片给咱们保护区做宣传。”
何峥喜上眉梢,道:“那敢情好。这几年野生动物皮毛需求在增大,价格一路上涨,盗猎者跟着猖狂了。是得多宣传宣传,你做的是好事,比我们影响力大。”
程迦道:“我做的是轻松的事儿,没你们苦。”
石头搬着袋子进来,听了,道:“程迦来这儿遭了不少罪,高反都没怎么好,还差点儿被黑狐手下的人杀了。”
何峥一愣,看彭野:“怎么回事?”
彭野把大致情况和何峥说了一遍,何峥道:“原以为你们这一路回去,只会有人来抢羊皮,怎么还多了层危险?”
阿槐轻轻说:“那你们要把她保护好,”又加一句,“自己也得多小心。”
程迦没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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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阿槐帮着石头尼玛炒菜做饭。
何峥和彭野则走去屋外聊天,两人经过院子里的草垛子,爬上去坐着抽烟。
何峥问:“你以前说,打算抓到黑狐就退,是要退个彻底?”
彭野道:“太苦。要不是为着事儿没办完,没人撑得下去。但这事儿,他妈的永远完不了。”
黑狐只是与他们梁子结得最深的盗猎团伙,可他们日常巡查工作要对付的除了黑狐,还有大大小小十几个团伙。
这些年来,很多被灭,很多苟存,很多正在新生。
没完没了。
何峥说:“等哪天,这世上没人贩卖藏羚皮,咱们就解脱了。”
彭野没说话,幻想性的东西,他从来不考虑。
何峥又道:“我最近听到一消息。”
彭野扭头看他。
“黑狐要洗手不干了。”
彭野默然。
何峥看他失神的样子,说:“怎么你倒失落上了?”
“他不干了是好事;也是坏事。”
何峥明白他的意思,他不干了,他的团队会遭受重创,四分五裂;可他不干了,可能就永远抓不到他了。
彭野吐出一口烟,说:“兄弟们的仇怎么办?”
何峥叹了口气:“这都是天意。说来,你也老大不小,该成家了。他不干了,这就是天意。”
彭野低着头拿烟头烧手里的草梗,没说话。
何峥道:“我记得二哥说,你喜欢航海,打算退了去干这个?”
彭野没做声。刚进队时说的话,何峥不提,他都快忘了。
他回头看,草垛很高,与灶屋顶上的窗户齐平,他一眼就看到屋里的程迦,坐在稻草堆里,她头上琥珀散着光。
他突然想起多年前。
何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程迦,道:“说来奇怪,黑狐准备退隐,怎么对一不相干的女人下杀手?”
彭野回头了。
他望着远处的夕阳,眯起眼睛,说:“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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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么名字?”
“程迦。”
“你是谁?”
“我是摄影师,程迦。”
第23章 chapter23
r23
彭野和何峥在草垛子上坐了一会儿,石头在灶屋里喊何峥。何峥拍拍屁股上的草,看彭野:“走不?”
彭野说:“我再坐一会儿。”
何峥又拍拍他的肩,滑下垛子。
彭野把烟叼嘴里,掏出手机,不是智能机,上个网摁键得摁半天,最终输入“程迦”,搜索。
信号不好,进度条走得缓慢。
彭野抽完一根烟了,才勉强刷出网页。他一条一条地看。
草垛下有脚步声,彭野扭头,看见程迦深蓝色的绣花裙摆。
程迦走到草垛子下,仰头看他,表情淡淡的:“上边看得见太阳么?”
彭野眺望屋顶远山和夕阳,道:“看得到。”
程迦于是往草垛上爬,她穿着裙子,不方便。
彭野旁观了一会儿,把烟蒂扔去远处,俯下.身,拎着她两只胳膊,轻而易举把她提起来。
程迦皱眉,说:“不用你帮忙。”
彭野手一松,程迦掉回地上。头上还沾了几根草。
他说:“那你在下头待着吧。”
一只母鸡咯咯哒地从程迦脚边经过,啄一下她脚边的一颗稻谷,溜之大吉。
程迦看了一会儿鸡,说:“石头让我来问你,加几间房?”
彭野说:“不用加。”
程迦抬头望他。
彭野说:“四哥睡觉打呼噜,十六也打,他俩整好一屋。”
程迦“哦”一声,拔脚走了,嘴上还说一句:“你和阿槐住。”
彭野问:“你说什么?”
程迦脚步停下,拿眼角瞧他:“我说,你和阿槐住。”
彭野无声地盯着她的脸看,半晌,笑了一下,说:“你倒懂事儿。”
程迦不说了,转身就走。
彭野喊她:“程迦。”
程迦又停下:“干嘛?”
彭野问:“你能有那么一会儿不作么,就一会儿?”
程迦冷淡地白他一眼,转身要走。
彭野说:“过会儿让阿槐跟你住一屋。”
程迦道:“我睡觉踢人。”
彭野说:“你还有这毛病?”
程迦说:“我毛病多着呢。”
彭野笑出了声:“这倒是真话。”
程迦:“……”
她原地站了几秒,又走回草垛子边去了,她靠在上边望着灰灰的院墙,问:“何峥以前是你们队的?”
头顶上方,他答:“是。”
她仰起脑袋回头,问:“他为什么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