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死捉着男生衣服,半分不敢放松,就怕他突然再给她来一次“惊喜”。
叶淮生见她没应声,不放心,又瞥了眼后视镜里。
小姑娘垂着脑袋,乌黑松软的头发乱乱散在肩膀上,有几根贴在脸颊上,眉目浅淡,红唇饱满。
叶淮生舔了舔被风吹的有些干涩的嘴唇,懒声开腔,“喂。”
钟瑾抬了抬眼皮。
眼眶有些红,还有些湿润。
男生泄气似的一声轻叹,“唱首歌你听,别哭了。”
钟瑾眨了眨眼睛。
她没想哭啊……
只不过是刚刚撞了一下很痛,眼泪自己掉下来的。
口哨声从头盔里的无线电耳麦传进钟瑾耳朵里,随意又洒脱,并不是那么连贯,钟瑾还是听出了这首歌是杰伦的《告白气球》。
每次听这首歌,心情都很愉悦很甜蜜,就像塞了满嘴巧克力,慢慢化开。
钟瑾忍不住朝后视镜望去,少年的眼睛隐藏在墨镜后面,仿佛那两道锐利的光芒被掩盖,悬直高挺的鼻梁和墨镜鼻骨完美契合,单薄上翘的嘴唇。
乌黑碎发在阳光下肆意闪耀,衬得脖子的皮肤越发白皙干净。
男生的皮肤怎么会比她一个女生的皮肤还要好呢?
她的目光顿在男生的白色T恤领口上方,锁骨正对过去,后脖上的那颗痣。
米粒般大小,颜色也很淡。
其实她早就注意到了这点。
不知道为什么,钟瑾有关注小细节的习惯,还有一点点物控。她觉得叶淮生这颗痣非常的性感,无论是位置也好,大小颜色也好,很周正,很合她的眼缘。
然后她又想到他的手掌上也有一颗痣,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就觉得性感到爆。
这个人身上痣怎么这么多?
还有什么地方……
目光逡巡着,忽而发现,口哨声停了。
怎么不唱了,挺好听的呀。
然后钟瑾发现,车子也停了。
抬头一看,爱丽丝的店门就在眼前。
钟瑾懵懵的,“到、到了?”
好快啊。
其实她是自言自语的,奈何连着无线电耳麦,被叶淮生听到了,看向后视镜里钟瑾的眼睛,“还想和我在车上多坐一会儿?”
语气调侃,一看就知道又在逗弄她了。
钟瑾手摸到帽子下面的搭扣,按了一下,没解开。
“这个要怎么解开,你帮我弄一下?”钟瑾仰起下巴,把脑袋往叶淮生靠过去,她只是单纯地想让叶淮生帮个忙,没想太多。
饱满红润的嘴唇因为扬起下巴的动作微微撅高着,脸上带点困惑的表情,很苦恼的拍了拍叶淮生的肩膀。
叶淮生长腿稳住车身,转过上半身,面向女生。
脸侧过去,一片湿润温暖的唇瓣擦过脸颊。
谁都没有想到的,全身的血气冲上脸,嘴巴贴在叶淮生脸颊上的那一瞬刻,钟瑾大脑一片空白,忘记做出反应,只是眨巴着眼睛,傻乎乎的看着他。
女孩单纯无辜的眼神挠的他心里一阵一阵的痒,叶淮生微微侧开脸,长臂绕去她的后脑,压向他。
钟瑾怔怔的,已经呆掉了。
看他的眼神,再傻也知道他想干嘛。
她能做的,只有闭上眼睛。
长睫毛不受控制的微微抖动,肩膀一颤一颤的,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啪嗒一下,下巴的安全绳扣松了束缚。
钟瑾睁开眼睛,清澈的眼底倒映他小小的影子。
呆呆看着他。
眨了眨眼睛。
似乎松了口气。
“你以为我想干什么?”看出她的疑惑,叶淮生浅笑,还是那副慵懒随意的模样,“再不下车,我不敢保证会不会改变主意。”
钟瑾吓坏了,手脚并用跳下车,躲瘟疫似的跑得远远的,到店门口停下来,抱着头盔弯腰手撑膝盖匀气。
等叶淮生走近,钟瑾直起身,仰头,学着他的样子勾着唇角,“唱的挺好听的。”
叶淮生看着女生走进店门的背影,神色有些复杂。
这是被夸了?
……
爱丽丝店人满为患。
店里大多数都是年轻姑娘,少年的到来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早在他们从机车上下来,便就有女孩子伸长脖子往外望了。
钟瑾低着脑袋,顶着压力跟在叶淮生后面,尽量和他保持距离,看似神色娴静,白皙的耳廓连同锁骨浮起淡粉,出卖了她。
这让她想起,每次和钟瑜出门,也是这种感觉。和过分闪耀的人走在一起,不想引人注目也难。
钟瑜总能在那样的场合下游刃有余拿捏到位,偶尔的插科打诨也不失无礼,钟瑾却不行,她的性子慢热又沉闷,木讷又呆滞,在交际方面远不如钟瑜圆滑。
现在和叶淮生走在一起,后面的女生也成了评点的对象,钟瑾非常不适应。他太过闪耀,衬托她的平淡无奇。
不知为何,钟瑾第一次,在叶淮生面前,生出一种自卑的感觉。
少年早已习以为常,旁若无人地和店长打招呼,“芝姐,我夏叔呢?”
店长也显然看到了刚在门口的一幕,这回好奇地看向少年身后的女生,笑的一脸耐人寻味,“夏叔等你好久了,在后面。”
一个和店长很熟的店里的常客,挨到柜台前,下巴点了点少年挺拔瘦长的背影,眼里闪着兴趣的光芒,“姐,那谁啊?”
店长接过店员手里的包装盒打包奶酪,眼皮也不掀,“我们夏叔的客人,别想打主意,人家还是个学生。”
老阿姨叹息,“小鲜肉啊小鲜肉,你说我们晚生十年多好啊。”
店长将打包好的奶酪往她面前一推,不客气地白了眼,“你省省吧,十年前怎么不见你抓个小鲜肉回家。”
这话戳心了。
……
前台和后面隔断处,放了一架双面酒柜屏风,五彩琉璃柜后面陈列着店主从世界各地买来的红酒瓶展览。
叶淮生单手插兜,侧身立在屏风前,暖黄的光透过五彩的琉璃,一点一点浸染他的眉眼,打下一层淡淡的斑斓光影,五官被分割成分明的几块,更加立体饱满。
钟瑾快走几步到叶淮生身边,仰起头看他,眸光点点生辉,“走吧。”
抬起脚率先绕过隔断走进后面。
叶淮生跟她后边,低头看着前面的女生。
怎么这么小只?
身高也就……
到他胸口的位置。
貌似想到了某件好玩的事情,叶淮生勾了勾唇角。
……
老夏就是店长口里的“夏叔”,和店长十几年的交情,为此丢了国外高酬薪的工作跑回国做了爱丽丝家的镇店之宝。
叶淮生的母亲徐悦年轻时是个十足十远近闻名的大美女,老夏是叶淮生母亲小三届的校友,要不是叶远安当年的插足,老夏差点就和徐悦结婚了。
那段尘封的过去一直被老夏妥善安放在心里,也因着这层关系,老夏一直对叶淮生很照顾,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儿子一样看待。而叶淮生对老夏的感情比起他亲爹叶远安更加深厚。
在老夏这里,叶淮生可以像和朋友在一起一样随性自由,老夏能懂他的心事,也会像朋友一样开解他。
和老夏相处,让他很舒服,像回家回到亲人身边的温暖。
每次来老夏这里,心情都会变的很好。
老夏知道叶淮生要带朋友过来学习,特地腾出了时间,把手里一些新品都交给徒弟去了。
来之前,叶淮生没对老夏透露太多。
他越轻描淡写,老夏就越觉得不同寻常。
以他对阿生这个人的了解,不喜欢麻烦别人,越是亲近越是不喜欢麻烦,能让他主动提出请求的这个人一定对他来说有着非凡的意义。
老夏好奇死了,几次跑出前台去看人有没有来,都被店长和姑娘们笑话,“夏叔,你今天怎么回事哦,都出来好几趟了。”
眼下,看见这个小个子女生,老夏眉目舒展了,拍拍比他还要高出一个头的少年的肩膀,乐呵呵笑,“好小子。”
第30章
叶淮生两手插兜里, 下巴点点老夏,“这夏叔。”
钟瑾对爱丽丝的西点师充满着敬佩和崇拜, 见叶淮生这么随意的介绍,心里有点疑惑,他怎么一点都不尊重一下的。
老夏一脸乐呵, 一点都没有不高兴的样子, 和蔼地看着她, “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哎呦喂!被偶像问到名字咯, 好激动。
叶淮生低头看到女生的脸颊浮起的一层粉, 勾了勾唇, “钟瑾。”
钟瑾愣住了。
抬起头呆呆望向叶淮生。
叶淮生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嗓音悦耳,语声温柔。
很微妙的感觉。
他低头看着她,眸光微闪, 饱含笑意。
哪里不太对劲。
钟瑾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好像有一团黏糊糊的稠浆搅不开。
啊被电到了。
短短的注视里, 以钟瑾慌乱避开目光为告终。
男生似乎不肯轻易放过她。
“哦,不对,”目光划过女生圆润通红的耳廓, 浅勾唇角,走向她, 弯下腰来, 在她耳后吹了口气, “应该叫,小矮子才对。”
说完,他直起身, 低头看着女生的反应。
耳根红的滴血。
今天真是稀奇了。老夏以前也想过这个问题,阿生会对什么样的女孩子感兴趣。
私底下问过,回答很模糊很官方,看感觉。
双鱼座的男生,那是很浪漫的。老夏却觉得阿生这个人和浪漫搭不上边,不熟悉他的人会觉得这人怎么这么冷漠张狂不好靠近,熟悉的人呢又觉得这人沉闷起来简直没人性,跟个小老头子似的。
别人不知道,老夏却很清楚,阿生并不是一个轻易感到快乐的人,才十八岁的年纪,心里却藏着海一样深的事,老沉的不像一个少年,绝不是外在看上去那种有钱人家的纨绔少爷。
这是他的家庭带给他的影响。
也让老夏感到很心疼。
但是现在,暖黄的灯光下慵懒的打在少年身上。他歪头斜靠在货架上,低头看着女孩,眉眼里满盛的笑意,似乎可以将过往的不快,那如海般深邃的心事一并消除。
心里眼里都是眼前这个人。
十八岁啊。
青春啊。
已经离老夏很远很远。
偶尔想起来的时候还是在梦中。
但是看着眼前的这对生机的蓬勃肆意的跳动的灵魂,老夏觉得,自己仿佛也回到了充满活力的十八岁。
年轻真好。
连空气里都是甜蜜的味道。
老夏再次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女孩。
个儿虽小,身材匀称。
软软甜甜的一小只。
喜欢阿生的女生不少,到底谈没谈几个,老夏也不清楚,因为阿生从来没把人往他这儿带过。
老夏想到阿生还小一点儿的时候,往前两三年,有次开他的玩笑,说他长的这么俊,肯定不缺女孩子追,本以为他会像以前的很多次那样笑笑随意将话题引开,然而那次,老夏深深记得,阿生非常认真的同他说,“夏叔,以后我有喜欢的女孩子,一定第一个带给你看。”
看来阿生是真喜欢这姑娘了。
老夏欣慰的想。
……
钟瑾洗干净手,戴上手套,在老夏的指引下,先从最简单的开始学。
老夏很耐心地教她。
他发现这姑娘还挺机灵的,一样的话和示范不用重复太多遍她就能谙熟于心,而且做事挺仔细耐心的,要不是她还在上学,真想直接拉她过来做学徒了。
阿生的眼光还是挺可以的。
钟瑾学的很认真。
她做事一直都那样,慢条斯理有条不紊,就像她看书做作业那样,心无旁骛的。
叶淮生倚靠着货柜,看着她,就像欣赏一样艺术品。
越看越喜欢。
又想过去捉弄人了,平复几次,终于按捺下这个想法。
等的时间太无聊,老夏和钟瑾已经熟悉了,融洽地聊着天,叶淮生被冷落在旁边,转眼人就不在了。
钟瑾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皮,继续手里的活儿,老夏看出了她的心事,笑道,“可能抽烟去了,他小子啊一天不抽个一包烟,难受。”语气里满是慈爱。
钟瑾对付着手头的几样材料,“夏叔,你和叶淮生很熟吧?”
“我和他妈是多年朋友,我看着他长大的。”
钟瑾眨巴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不相信?”老夏问。
“您看上去好年轻的。”钟瑾用一种饱含崇拜和钦佩的目光看着老夏。
“小丫头,真会讲话。”老夏被哄高兴了,突然低声道,“跟你说,他没往我这带过姑娘,你是第一个。”
手里捏着的碟子差点打翻,钟瑾连忙扶好,目光忍不住朝门口望去。
有那么一瞬,钟瑾的心被打乱了。
老夏继续说,“你别看阿生好像很随便的一个人,他是个实心眼,你只要对他好一点点,他反过来百倍千倍的好对你,那孩子就是缺少安全感,说来也可怜,别看他衣食无忧的,其实比谁都渴望爱,初中以前他爸妈还没离婚那会儿,很开朗阳光的一个人,后来爸妈离婚,他爸再娶,他妈出国留学去了,后妈对他不好,家里又生了个小的,性格大变样了,变得不爱讲话,唯一的兴趣就是玩车……”
老夏碎碎说着叶淮生的事情,语气里掩不住的心疼,“他那孩子自尊心强,今天我跟你说的,你听过就算了,不然他得怪我多嘴,我主要就是想让你对他好点儿,他值得你对他好。”
钟瑾揉着手里的面团,心里沉闷,好像一颗石头堵着似的。
之前钟瑜提过叶淮生父母离婚,说他以前是个好学生,但是那时候钟瑾也只是听着别人的故事的那种感觉。
其实,无论是她还是钟瑜,都不能体会叶淮生的处境。
虽然钟爸钟妈时常因为工作而失去陪伴女儿们的宝贵时间,虽然钟瑾有时候也会小小埋怨一下父母老是工作,但是总体而言,钟瑾还是很爱爸爸妈妈很爱妹妹的,而且钟爸钟妈很恩爱,家庭气氛融洽和美,她很难很难想象,如果自己的爸爸妈妈离婚,她会怎么样,钟瑜会怎么样?
所以当听到老夏说这些话的时候,钟瑾感觉心口压着一块石头,很难受很心塞。
她是一个心很软的人,路上看到有人乞讨都忍不住把身上所有零钱全部施舍给人家,更何况是自己身边的人。
很心疼叶淮生。
很心疼。
很心疼。
叶淮生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嘴里叼着一根香烟。
走过来,趴在钟瑾面前,随手捏起旁边一个色泽明丽的马卡龙。
那被灯光浸染的修长手指仿佛打了一层滤镜,突然伸到眼前,还没反应过来,那个马卡龙就被塞进了钟瑾嘴里。
“咬一口。”他带笑道,慵懒靠在吧台光滑的瓷壁上。
钟瑾听话地小小咬了一口,抬起眼皮看了眼对面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