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盛楠不好意思的笑,“那个,你们聊,我去看看我妈有什么要帮忙的。”

说完就闪人。

孟津摇头:“这丫头。”

康慨笑了笑,看了厨房一眼,和孟津继续聊起来。

孟津问:“我记得你当时报的硕博连读是吧,还得几年出来?”

“三年。”

“那出来得25了。”

康慨笑着点头。

“到时候打算呆北京还是回来?”

康慨说:“还不太确定,目前正在北医实习。”

孟津:“你这性子学医真是太合适不过了,楠楠不行。”

“孟叔的意思——?”

“想过,后来又放弃了。她喜欢什么尽管折腾,由她去。”

康慨垂眸想了想:“女孩子学医很辛苦,不过楠楠从小就喜欢看书写东西,说不准将来往这方面发展会不错。”

孟津哈哈笑了几声:“难得有人夸她。”

康慨莞尔。

盛典做好菜,孟盛楠去叫他们吃饭。她有一年没见着康慨了,每次他回来也很少说话,可能因为姑娘长大了会害羞,邻家哥哥也不再是小时候陪她们闹着玩的男生了。

她将洗好的水果端到客厅,“爸,康慨哥,吃饭了。”

两人都站了起来,康慨却推辞要走。

孟津:“尝尝你嫂的手艺,急什么。”

盛典刚好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

许是听到声儿,问:“怎么急着要走了?”

康慨笑着说:“下回吧嫂子,就过来陪孟叔说说话,要不然我妈真该急了。”

盛典‘唉’了一声,笑:“你妈那性子啊,就等你陪她吃第一顿。”

康慨笑:“那我先过去了,回头再来尝您的手艺。”

“行。”孟津说。

屋子里暖洋洋的,电视声在康慨走了之后被放大。孟盛楠一家人坐在饭桌上吃着聊着,没说几句,盛典的话题就拐到康慨身上。

“都说从小看大,康慨这孩子我是越看越喜欢。”

孟盛楠使劲的刨着饭。

盛典:“要学历有学历,要长相有长相,性子又好又孝顺,去哪儿找啊这是?”

孟盛楠差点噎住了。

盛典叹了口气。

孟盛楠喝干净最后一口汤,抽了纸巾擦了擦嘴:“我吃好了,上楼了。”

老法子,她趁盛典还没开口说话又跐溜跑开了。那晚月明星稀,外头吹着冷冽的风,拍打着窗户。隐隐约约还能听到远方的烟花声,一束一束。

她坐在窗台上,披着厚厚的被子。

电脑上□□突然沉沉咳嗽了一声,是好友添加提示语。她下了窗台,凑过去一看,是个网名叫哲学鼠的人。

孟盛楠想了想,回:傅松?

那边消息很快回复过来:我还以为你得猜好久。

孟盛楠:哲学鼠还是我起的,能认错么。

傅松回了个无奈笑的表情。

那是白天领通知书,当时傅松英语虽说没有那么惨不忍睹,却也是拉了不少分。于是以提高英语为由要了她的企鹅号,也是孟盛楠第一次加班里人。

傅松:做什么呢?

孟盛楠:闲着,看天。

傅松:哦。

孟盛楠也找不到话题,没回。

过了会儿,傅松消息又过来。

——吃了么?

孟盛楠:嗯。

傅松:明天有空么?

孟盛楠:怎么了。

傅松:没什么事,就问问。

孟盛楠:哦,要去上吉他课。

傅松:那行,早点睡不打扰你了。

孟盛楠挠了挠脸颊,回了个拜拜。

夜里睡不着,书也看不进去。她打开复读机,磁带慢吞吞的转着。有歌声传出来,悠远动听泼洒在这深沉寂寥的深夜里。那年二○○三年周杰伦出了新专辑,一首晴天红遍大江南北。

耳朵边,单曲循环。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但偏偏,风渐渐,把距离吹得好远。’

歌声不知何时消失了,孟盛楠一直在找。她跑了很久很长的路,天很黑她看不清方向。身后有人叫她,声音很轻很淡。她刚一转身,天就变了。风也大雨也大,他不知所踪。

“楠楠——”

是盛典在叫她。

那会儿,天已大亮。她慢慢睁开眼,从床上爬起来。下意识的侧头看,窗外白雪皑皑。树上屋顶上到处都是,沉甸甸的,好像随时会砸下来。

“起了。”她大声应。

穿好衣服洗漱下楼,孟津去上班了,盛典已经做好饭。

饭桌前两人随便聊天。

盛典问:“你下午是不是还要去练吉他?”

“嗯,最后一节课。”

“我前两天去商场,碰见你们陈老师了。”盛典说,“她好像精神不太好。”

“是么?”

“嗯。”盛典吃了口菜,说:“你下午过去代我问候下。”

“知道了。”

盛典又说:“对了,闲着没事多去你康婶家转转。”

孟盛楠挑眉:“什么意思?”

“多和人北大高材生取取经。”

孟盛楠:“…”

盛典笑。

吃完饭,盛典和街坊里几个阿姨出去逛街。那会儿,雪已经停了。孟盛楠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看书听复读机,兴趣之处记到笔记本上。那本边城她看了很久,回头又翻,意味深长。

下午去练琴之前她背着吉他跑去书店转了一个小时。

可能因为假期,书店里人不少。身边不停地有人经过,每一排书架前的小过道都站着好几个人,拿着本书低头看,附近有声音也无动于衷。

她翻了几页手里的书,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定价。店外有人听广播,刚好到整点播报:现在是北京时间16点整。孟盛楠放好书,一步三回头的出了书店。步行两分钟去新街口坐公交车,一上去人挤人。

快到地儿的时候,人已经少了。

雪慢慢下起来落在地上,一会儿又被风吹散了。孟盛楠下了车,往小区里走。她怀着小心思左右两边张望,慢慢到了地方才收回心。那会儿很多人都到了,陈思正忙着给大家倒热水。还是那个经客厅改装成的大教室,孟盛楠坐在最边上靠窗的位置。

都是一群吉他发烧友,凑在一起简直激情洋溢有说有笑。

“老师,我最近新学了一首曲子弹给你听听?”一个男生开腔。

大家伙儿鼓掌起哄。

陈思笑着说:“好。”

十来个人侧耳。

男生是个文艺愤青,哗啦啦一首老狼同桌的你。那首歌好像永远都不会过时,一九九四年到现在,十年了,还是一如既往的经典。

自弹自唱一曲结束,一个个起哄:“再来一首。”

有人喊他民谣少年,他红着脸又弹了首罗大佑的童年。那可真是太远久的记忆,他唱‘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的叫着夏天’。唱到□□,一群人跟着一起上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迷迷糊糊的童年。”

外头雪渐渐下大了,落在地上厚厚一层。

那天陈思教的是周华健的经典老歌朋友,大伙儿人手一张吉他谱弹到天黑。

有人问陈思:“老师,你最喜欢的歌手是谁啊?”

“张学友。”陈思说。

“能弹首么?”

大家伙儿又起哄。

陈思淡淡一笑,说好。她真的是个特别温柔的女人,孟盛楠一直觉得觉得她像诗人口里的夕阳晚江,画家笔下的菊,有故事,淡而恬静。

一堂课很快就结束了,学生陆续离开。孟盛楠记着盛典的吩咐,留在最后和陈思打招呼。那会子雪已经覆盖地面至巴掌那般厚了,她等人走光才背着吉他过去陈思身边,帮着她一起收拾椅子。

“谢谢。”她声音一直温柔。

孟盛楠莞尔。

陈思边忙活边说:“前两天还见过你妈妈,她砍价很厉害。”

孟盛楠忍不住笑了,“我妈那人就那样。”

“我记得你妈妈是教小学的?”

“嗯,算起来有二十多年了。”

陈思面容温和:“怪不得把你教的这么好,我那儿子混的一天连个人影都抓不住。”

孟盛楠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颊,怪不得老是不见屋里有人。她老实的传到盛典交代的话:“早上吃饭的时候她还让我和陈老师你问好。”

“过年了,也祝她新年快乐。”

“嗯。”

收拾完毕,话带到。

孟盛楠看了眼外头的大雪:“老师那我先回了。”

“好,慢点走小心路滑。”

“嗳。”

从屋里出来,冷了一大截。孟盛楠裹着围巾,两手塞进羽绒服里低着头往前走。双脚踩进雪地里,沉闷的咕咚声。周边的路灯昏昏沉沉,照亮着前方的路。

雪花漫天飞。

时间还不到七点,可能因为天气和下雪的关系,早就黑成一片,路边几乎没什么行人,车辆也少。孟盛楠走得很慢,四处看看,走走停停。后来站在路口等车,直到马路两边的5○2路相向而至。她刷卡上去往最后排走,视线向前,只是那么随意的一瞥,终于又看到那个人。

他应该是从对面的5○2下来的,微低着头,正穿着马路,边走边低头点烟。

车子缓缓开动。

孟盛楠坐在最后一排,半个身子仍没转过来,隔着厚重的挡风玻璃,她的视线跟着那个高瘦的身影走到小区门口。雪花慢慢消逝,他也是,再也看不清。车里特别安静,有呼吸声,风吹打玻璃,轻轻的摇摇晃晃。

“新年快乐。”她轻声喃喃。

、○-1-3

年三十的前一周下午,她去上海参加复赛。

那趟火车是K打头的慢车,一个小时二十分钟才到地方。站台里全是人,她背着书包往外走。这个城市她来过几次,熟悉的1○4路,一眼望不到边的南广场。

到杂志社的时候,天还尚早。

刚到675号门口,就碰见了老朋友。江郎才尽激动的快步走过来,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神采飞扬。他隔着老远就喊孟盛楠,搞得像是很多年没见一样。

“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孟盛楠说,“你也刚来?”

江缙笑:“我,早八百年前就来了。”

“啊?”

这货又嘿嘿一笑:“提前来多转两天,不止我,陆怀李想都来了。”

“那你怎么在这儿?”

“别提了,和他们打牌输的底儿掉,出来去去晦气。”

孟盛楠笑:“我怎么记得你玩牌特烂呀,这晦气能去掉么。”

江缙眉毛一扬,嘴巴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