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他多少岁,又问他是在哪里上的大学。

他说清大。

她笑着说,我爸爸在清大教书,我以后也想考清大。

他对她说加油。

小女孩冲他伸出手指,哥哥,我们拉钩,等以后我考上了清大,你要回来看我啊。

他们在战火中拉了钩。

后来他回来了,她确实去了清大,可原因却成了其他人。

她的高中母校,那个月光都照不进不去的碧翠亭,她和别人重新约定了考清大。

他坐在车子里,用车灯照亮了这两个彼此喜欢的少年少女。

“我确实卑鄙,”徐南烨起身,嗓音喑哑,“但是离婚对你来说不是件小事,我希望你好好考虑,我会搬出去,这间房子你周末还是可以回来休息。”

褚漾咬唇,带着哭腔问他:“你就不辩解两句吗?哪怕跟我说是我误会你也好。”

“你没有误会,”徐南烨对她轻轻笑了笑,“对你和顾清识来说,我是第三者没错。”

褚漾骂他:“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徐南烨不想辩解任何事。

那个晚上意乱情迷,他仍是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从床头柜上拿过了那东西。

就算要用手段,也不该真的耽误她的人生。

她还这么年轻,怎么可以怀孕,就算她会全然洒脱的将这个晚上抛到脑后,他也不后悔。

褚漾拿着验孕棒来找他的时候,徐南烨曾有瞬间的怔愣。

纵使心里确定她不会怀孕,他仍甘愿骗自己这是真的。

可惜,都是假象。

连她对自己潜移默化的感情变化,都是他自作多情。

偌大的家重新恢复了寂静。

褚漾哭着蹲下身子,一片片将烟灰缸碎片捡起。

尖刺的玻璃碎片割伤了她的手指,但会替她处理伤口的人已经离开了。

☆、豪车

徐南烨效率真的很快。

头天说要搬出去, 第二天就让人过来收拾了东西。

褚漾只有周末在家,结果今天好死不死恰好是周日,她就坐在家中客厅的沙发上, 看着几个人在卧室书房收拾了大半个小时,也不过只收拾出两个箱子而已。

通常人收拾东西第一个要装进姓李的就是贴身衣物, 结果这男人装了两箱子,有一箱半都是书和文件。

那些洗漱用品和衣物,于他而言重新买新的就好。

盥洗池上还摆放着他的剃须刀。

衣柜里还都是他平常换着穿的西装。

除了书房空出不少, 别的地方竟是都看不出变化来。

这个家少了个人,跟没少差不多。

褚漾原本就觉得这个家空荡荡的,想着他搬出去那家里的东西起码得少一半。

她想错了, 房子还是老样子。

算起来, 他何曾把这里当过家, 这屋子里每一株盆栽, 每一个摆饰,都是她买回来的。

他不过就是在她买回来这些东西后笑着夸了句好看而已。

褚漾表面上不爱回家, 但其实心里潜移默化已经把这里当成了家, 而他不忙事时几乎天天回家,却没有为这个家增添一丝生气。

她越想越觉得难过。

直到王秘书对她打了声招呼,她才惊觉徐南烨的东西已经都收拾好了。

“先生托我给夫人带句话,今晚有家宴, 纵使夫人还在生气, 也别忘了出席。”

都分居了,还要去家宴。

褚漾翻了个白眼。

王秘书就知道她是这个态度, 抿唇又说:“先生的父母回来了。”

褚漾下意识反问:“他们不是在国外旅游吗?”

“听说二老已经游历完欧洲,现在回国打算搭乘中转航班,往美洲走。”

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面的公婆回来了,她今晚不想去也得去。褚漾想想又觉得不对劲:“那他怎么没跟我说?”

“可能是没来得及说吧,”王秘书微微点头,“夫人,那我们就先走了。”

眼见着王秘书和那两个拖行李箱的男人就要离开,褚漾烦躁的挠了挠头,又开口叫住了他们。

“徐南烨现在住哪儿啊?”

这个问题刚问出口,她立马就后悔了。

关她屁事呢。

“先生在市区内还有别苑,夫人要去看看吗?”

褚漾抿唇,觉得自己真的好愚蠢。

徐南烨把这个大个房子留给她,又怎么可能是净身出户,他房子多了去了,这个住不了了换别的地儿就是。

她撇过头:“随口问问,你们走吧。”

关门声响起,褚漾瘫坐在沙发上,面前的液晶大电视里映出她烦躁不安的身影。

她想了很久,还是决定不去。

昨天她离婚两个字都说出来了,结果今天晚上又要见面,太尴尬了。

反正迟早也是要离婚的,他的家人应不应付那又有什么要紧的。

想到这里,褚漾顿时心里就好受了些。

褚漾拿出手机,想给徐南烨发个微信说自己今天晚上不过去了。

【今天晚上的家宴我不去了】

她消息刚发出去,就收到了他的回信。

【晚上有公务,我不会去,你放心】

他爸妈难得回来,他居然因为工作不去。

褚漾也只是愤懑了几秒就洒脱的丢开了手机,管他的呢。

既然晚上家宴不用去,那就代表她今天可以躺尸了。

褚漾懒洋洋的躺在沙发上,电视开着,零食摆满了茶几,她嚼着薯片刷着微博。

没半个小时,有个电话打进了她的手机。

来电显示“徐东野”。

褚漾心一跳,徐南烨大哥的电话是她结婚不久后礼貌性存起来的,利用率等于零,没事他根本不会给自己打电话,而她也不想跟他打交道。

她小心翼翼的接起:“大哥?”

那边言简意赅:“你和南烨晚上有什么事不能来?”

这么直接,褚漾语气结巴:“他有工作……”

“我知道,”隔着电流都能感受到徐东野语气里夹杂着的冰霜,“那你呢?”

褚漾信口胡诌:“我晚上有课。”

“你们周日晚上也要上课?”徐东野很明显不相信。

褚漾扬高了声音,妄图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更真实些:“对啊,也不知道我们专业是怎么排课的。”

徐东野不悦:“不能请假?”

“不能,这是必修课,请假要向辅导员出示证明的,不然要扣学分,”褚漾越扯越觉得自己这个借口真是找的完美无缺,“只是家里吃饭,辅导员肯定不会同意的。”

徐东野沉默了。

褚漾深深惋惜:“本来好久都没看见公公婆婆了,我还怪想他们的,好可惜啊。”

她大伯终于出声:“你是想上课还是想过来吃饭?”

褚漾俨然一副孝敬儿媳的口气:“当然是过来吃饭,和家人共享天伦了。”

“行,你们辅导员电话给我,”徐东野沉声下了决定,“我帮你请假。”

褚漾:“?”

“你们辅导员应该会给我这个面子。”

“……”

何止是给面子,市政秘书帮她请假,辅导员估计都想打包把她送回家。

要徐东野真帮她请了这个假,明天关于她的风言风语就能传遍整个学校。

褚漾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不麻烦大哥了,这点小事怎么能劳烦您。”

“既然是小事,你就自己看着办吧,”徐东野话锋一转,“爸妈回来,你和南烨怎么也要派个代表过来。”

电话被挂掉了几分钟,褚漾还是有些懵。

大哥这副软硬不吃的,怎么她说个两句就轻易罢休了。

她后知后觉自己被这位大伯给耍了。

徐南烨昨天说的话不无道理,离婚根本不是小事。

这其中的流程比结婚还要复杂,财产分割还是小事,徐家氏族光是直系就是一大桌子,哪儿是他们说离婚就立马能离得成的。

普通人离婚尚且都要拖上好久,更何况以徐南烨的身份。

原本结婚就经过了好长的流程,光是政审就审了两个多月,直到确认她家祖上好几代都没有做过对不起党的事,才盖了章准许结婚。

况且她真离了,她爸估计头一个给气得住院。

吵架的时候哪儿会在乎什么后果和逻辑,满脑子想的都是用怎样尖刺的话语让对方败下阵来。

该说的、不该说的,凡是能伤到对方的,都说了。

她昨天也是这样。

如果不是对徐南烨全心依赖,她未必会这么生气。

她气的不过是徐南烨用了这样不光彩的手段骗她结了婚,而她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还对他生了心思。

褚漾不喜欢这种被人算计的感觉,她性格原本就强势,平常没少在徐南烨这里吃亏,如今这么一个阴谋砸下来,她哪能受得了。

就算离婚是她的气话,但她也不想就这样轻易的跟徐南烨和解。

至于顾清识,都过去了。

说她绝情也好,见异思迁也罢,她确实不喜欢顾清识了。

昨天说那些话,全都是为了气徐南烨。

纵使徐南烨这么算计她,在看到他让人拿走了行李后,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褚漾苦笑:“我可太贱了。”

要照她平常嚣张跋扈的性格,早就该闹个天翻地覆,去他家里闹也好,去跟父母哭诉也好,总之一定要把婚离了,彻彻底底远离这个男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潜移默化的沾染上了徐南烨冷静自持的处事性格。

如今她渐渐明白,婚姻这种事确实儿戏不得,她一时爽快,之后的事情未必就好收场。

闹大了,丢脸的不光是徐南烨,还有她和她的父母。

褚漾走进卧室,从衣柜里挑了条大方简约的裙子换上。

徐宅得开车进门,褚漾想了很久,还是进了他书房。

拉开他的抽屉想看看他有没有给自己留辆车好让她今天能走进徐宅。

结果他居然只拿走了自己经常开的那辆宾利车钥匙。

剩下几把车钥匙全都平平整整收纳在抽屉里。

这些车子就好像她的嫔妃们,正在等待她翻牌子。

说实话,抛开别的,这个徐太太当的是真爽。

褚漾一时头昏脑热就把所有车钥匙都给兜上出门了。

等到了地下车库,她就真的过了把皇帝选妃的瘾,最后挑了辆看起来不那么笨重的跑车。

轻巧型的敞篷白色跑车,怎么看都不像是徐南烨会开的车,所以才会被放在地下车库积灰吧。

褚漾不是那种为了个男人就要死要活咒骂上天不公的琼瑶女主角,她的生活里除了这老变态,还有很多乐子可以找。

比如现在。

深秋的风刮在脸上生疼,褚漾仍然非常豪迈的开着敞篷,呼啸而过的寒风把她头发吹得横七竖八,车载MP3里播放着她刚刚下好的歌。

她只会一句。

“撒贝宁,杀乌鸡”。

她数过,撒贝宁一共杀了五十七只乌鸡。

好狠的撒贝宁。

在这中毒的旋律中,褚漾仿佛磕了药一般,不住的摇头晃脑。

在这一望无际的马路上,她就是凤凰传奇般的存在。

然后路遇红绿灯,自由飞翔的褚漾终于收回了翅膀,老实停车等绿灯通行。

翅膀刚没收回多久,屁股就被磕了一下。

她一时间心如刀绞,猛地回过头想查看是哪个龟孙撞她。

结果后面也是辆跑车。

从那辆车上走下来一个风情万种的年轻女人。

明明是这女人刹车技术不到家刮擦了她的车屁股,如今她却先下了车,趴在褚漾的车门上,语气不善:“喂,你怎么开的车啊?”

她弯着腰,那对明晃晃的大灯泡就在她面前晃。

这么冷的天还穿低胸,也不嫌冷得慌。

褚漾下车查看,她的车屁股被这女人的车灯给刮了条口子。

这条马路不输于主干道,本来就没什么车辆来往,如今出了点小车祸,大家也不急着走,纷纷停车围观。

两个年轻漂亮的女人,都开着价值不菲的豪车,正在对峙。

光是这么一句话放上论坛就足够惹人眼球。

那个穿得比较暴露的女人开的车明显好一些,因此气势也够足。

“就只是保时捷啊,”那女人嗤笑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车头,“知道我这布加迪多少钱吗?就是你这辆保时捷赔进去都买不起我这一个车灯。”

褚漾面无表情:“我停车停的好好的,是你没踩好刹车撞上来,我凭什么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