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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佘山实验室。
“确定尸骨的身份,首先要看它的性别、年龄、身高,面对白骨时,这些信息的鉴定都比较简单。”陆北辰一边黏合着碎骨,一边在当场教学。
在语境等人下班离开后,陆北辰留在了实验室,当然,顾初早就被宣告了加班的命运,而今晚的重中之重就是眼前这堆白骨,单单是看着她就头大了,在她眼里,这些碎骨的形状都是大同小异的。
不过,也好过让她再去面对尸块。
今天从他办公室出来后,潘安就凑上前,双眼像是扫描仪似的上下打量着她,最后笑得诡异,“有情况哦。”他指了指衣领。
与陆北辰的拉扯厮磨,使得她的衣领有点凌乱,经潘安这么一提醒她才知晓,忙揪住了衣领,清了清嗓子说,“别乱想,刚刚陆教授考查我对尸块的敏感程度,我只是又吐了而已。”
潘安半信半疑,语境闻言后如临大地,赶忙上前,“结果,陆教授不会怒了吧?”
顾初故作轻松,“还好,他又给了我一天的时间,如果一天后你的脱敏治疗方式不成功的话,他就亲自动手了。”她觉得语境好可爱啊,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骗过他了。
“啊?”
这一声,是出自三个人,语境、潘安,还有那个始终对她爱答不理的鱼姜。
“怎么了?”顾初见他们三人的神情如同见鬼似的可怕,笑了笑,“我知道陆教授的方式肯定会严苛了些,但你们的表情也太夸张了吧?”
“恐怖了些?”潘安呵呵笑着,那声音像是地狱来音似的,“顾,用恐怖了些来形容陆的手段?你太高估了他的善心,你放心,他一定会用最*的方式来向你证明他那颗智慧的大脑不是白长的。”
题外话:
第一更六千字,今天大概一万二左右更新,剩下的章节午后继续码,上午要陪妈妈去医院复查。
213竟然是两个人
顾初刚听这句话时觉得潘安太大惊小怪了,脱敏治疗她曾经也接受过,对血的恐惧,那一阵子每天她一睁眼接触的就是血淋淋的东西,虽说当时为她做脱敏治疗的人是北深并非北辰,但兄弟二人同出一个母胎,陆北辰也不至于比北深更过分吧。于是乎,她笑了笑,不以为然。
鱼姜见了她的神情,冷哼,“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挺不客气的一句话,顾初想反驳,眼睛又瞄到了语境,见语境的额头上竟然冒了汗,心中骇然,抬眼又看了看潘安,结结巴巴地说,“不…会吧?”
“你的话,‘会’字留下,其余的可以省略了。”潘安十分夸张地比划了一下,又朝着语境呶呶嘴,“他,深受其害。”
“啊?”顾初瞪大了双眼。
鱼姜在旁哼了句,“能接受Vic的亲自脱敏也是荣幸,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让他亲自出马的,语境的那次,说白了更多是考核而不是脱敏治疗。”
“你接受过他的脱敏治疗?”潘安笑得很坏。
鱼姜一撇嘴,“让你们失望了,本小姐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无坚不摧。”
顾初不喜欢听她一口一个“Vic”,忙拉着语境问,“哎,当时他怎么对你的?”
语境戳了戳眼镜框,刚要开口,潘安嘴快,道,“他是被陆教授录取了之后才发现自己有密集恐惧症,这个可怜的孩子,否则至少可以逃过一劫。”
“有密集恐惧症不算什么吧?”顾初不解,“这会影响尸检吗?”
“他悲催就悲催在运气上。”潘安凑过来,轻拍了一下语境的脑袋,一笑起来那双眼睛明媚如娇花,总会令顾初联想到狐狸精妲己。“他第一次到现场碰到的是一具高度腐烂生蛆的尸体,于是,就崩溃了。”
“我之前接触最多的是人骨,但也会接触腐烂的尸体。”语境给顾初解释,“后来,当我接触到那具尸体时我就在想,我应该是个昆虫学家就好了,至少看见那些还在活动的虫子不会有太多反应。”
“等等。”顾初有点晕,“你不是密集恐惧症吗?怎么又怕起了虫子?”
“我是通过那次才知道,我怕很密集的圆形和长条形的活动的物种。”语境一脸的委屈,“如果只是很简单的密集恐惧,我能通过我最爱吃的莲蓬和乳酪就能知道。”
顾初咽了下口水,这密集恐惧症还分高级和低级呢?
“那一年是我刚跟陆教授一起工作,他很信任我,命我去现场处理那具尸体,结果我在现场抓狂,差点将…”语境抬眼瞅了下潘安。
顾初疑惑。
“他差点把我给挠成鱿鱼丝。”潘安搓了搓胳膊,“老天,当时我还以为陆是派了个精神病来惩罚我前一晚偷喝了他那瓶73年的上好红酒。”
“应激反应而已,我也控制不了我自己。”语境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了笑。
顾初听着倒是津津有味了,“那然后呢?”
“然后,陆教授就将我派去了巴西。”
“这么好?”顾初瞪大了双眼,“是安抚你的情绪?”
“不,他是要更好地刺激我的情绪。”
“啊?”
“父子蟾你知道吗?”语境推了推眼镜。
顾初在动物世界里见过,联想那个动物,她浑身都发麻。
“在巴西热带雨林最多的就是那种不按正常逻辑分娩的家伙。”语境用力地龇了下牙,“陆教授派了一名朋友带我进了巴西雨林,结果一脚就把我揣进了父子蟾聚集池,那可是原始的热带雨林啊,成千上万只的父子蟾虎视眈眈地瞅着我,可想而知我当时该有多绝望,就恨不得抓烂所有的东西。”
“一定要这样吗?”顾初想到那个画面,心里就一哆嗦。
“你知道陆教授的实验室有多难进吗?能进来跟他工作是极大的荣誉。”语境一脸的崇拜,“所以我当时就在想,不论如何都要坚持。”
潘安在旁笑道,“事实上是,陆给了他一封信。”紧跟着,他学起了陆北辰的口吻,平静严肃,“我不怕我的合作伙伴聪明绝顶会盖住我的光环,最怕他偏偏选了种低智商没含量的心理疾病来丢我的脸。”
顾初眨巴了两下眼睛,她绝对相信这是陆北辰说出来的话。
“所以没有办法,如果我不克服我的心理障碍,我就无法成为陆教授的工作伙伴。”语境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就强迫自己一直待在那里,按照陆教授的规定,亲眼看着那些活动的卵一个个蹦出了蟾蜍。”
心理介入治疗,让患者最直接面对心理障碍物是最直接也是最冷血的方式,不过陆北辰的目的很明显,他就是让语境直面密集恐惧的活物,让他看着那些令他害怕的一个个密集的卵进行变化,让他看清楚了内部的分解结构,这样,也是缓解疾病的办法。
“经过那次,你就痊愈了?”
语境一脸悲催,“哪有那么容易?圆形物种我倒是没反应了,还有长条形的呢,于是,陆教授又命人放了很多只蚂蝗,咬得我差点没命。”
“不是吧?”顾初震惊。
“他是让我记住了痛和对蚂蝗的恨,才不会有精力去理会密集上身的恐惧感。”语境冲着顾初比划了一下手指,“当我从蚂蝗堆里爬出来的时候,我足足瘦了二十磅。”
老天…
“最后,他十分出色地完成了对生蛆尸体的解剖工作。”潘安接了他的话,又抿唇取笑,“其实在我看来,陆就是找个心理强悍的人来替他完成那些恶心人的活,要知道,他最臭美他那双手。”
语境抓了抓头发,“总之,千万别再让我回想那些事了,是场能折磨我一辈子的噩梦。”
顾初光是听着,就已经鉴定出这的确是场噩梦了。语境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说,“所以,顾,你一定要顺利地克服对尸块的心理反应,否则,陆教授的手段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这句“生不如死”,一直在顾初的脑子里转圈,挑着脑神经都在一蹦一蹦地疼。
“拼错了。”头顶上扬起路北辰严苛的嗓音。
低沉,严肃,吓了她一跳,手指一抖,碎骨从指缝间“啪”地掉在了泛着蓝光的玻璃台面上。
“啊?”她战战兢兢地抬眼瞅他。
灯光下,他的眼深邃似海,却让她又想起语境的遭遇,就开始肝颤了。陆北辰见她一脸惊骇,还以为是吓到了她,无奈低叹,拾起刚刚从她手里滑落的碎骨,再开口时嗓音柔和了很多,“这块不属于盆腔的骨头,你差点黏错了。”
顾初接过,看了半天。
“这块是。”陆北辰递了另一块给她,“要仔细辨认骨纹和断裂口的形状。”
顾初集中精神,将两块骨头进行对比,眼睛一亮,“果然有差别啊。”
像个发现了新大陆的孩子,她眼底的雀跃换来了陆北辰会心一笑。
他多温柔啊,一点都不像语境说得那么“*”,她觉得,语境或潘安一定有夸张的成分在里面。她沉浸于他的微笑,又是在这样一个星澜寂静的夜晚,偌大的实验大厅就只有她和他两个。柔和的灯光落在了他的肩膀,单单只是他的身影,就足以给人带来安全。
实验台上冰蓝色的光亮映得他的脸颊愈发英挺,他极为专注,目光平静睿智,每一块骨头都难以逃脱他的双眼。那些平铺的碎骨,每一块都像是在诉说着冤情,都在等着他的剥丝抽茧,他冷静地观察,然后,十分准确地拿过碎骨进行拼凑。
她在拼凑的时候,一块骨头总会来回来试好多次,但他不一样,只要是被他拿起的骨头,一定会严丝合缝地拼凑在一起,从未见他换来换去。她不得不佩服他强大的观察力和冷静的思考能力。
“要这样黏合。”陆北辰见她来回摆弄着骨头就是迟迟找不到拼凑点,上前,手臂绕了过来,手把手教她如何精准地找到黏合点。她微微抬头,脸颊就近乎能贴上他的脸颊,湛清的下巴性感方正,环着她的手臂结实有力,如最温暖的港湾。
他的眼神专注认真,她看得痴迷。
“我知道我这张脸会让你想入非非。”陆北辰低低地说,“但此时此刻,我更希望你能关注我的手。”
顾初尴尬极了,忙低头,看着他如何黏合,心里嘀咕了句,真是臭美的男人啊。但又觉得自己委屈,他就这么居高临下地搂着她手把手教学,这种姿势谁能招架得住啊?光是那尊宽阔的胸膛就能让人无限遐想了,是他*她才对。
“判断性别是最简单的一项,只要人体最重要的和最大的骨骼存在。”陆北辰始终保持着“教学”的姿势,在她耳畔说,“骨盆、颅骨、四肢各骨、肋骨及胸骨都可以判断出死者的性别,我让你拼凑的就是盆骨,是最容易判断性别的部分。”
话说间,他已经极快地黏合好了手中的碎骨,一个完整的人体盆骨就这么展现在顾初下眼前,她极为惊叹他手指的灵敏。
“最基本的判断你应该有,说说看,这具骨架是男性还是女性?”他这才松开了她,挺直了脊梁。
顾初是坐着的,看着始终站立的他总觉得高大遥不可及,他突然的提问,令她又有老师上课的误觉。她不敢耽误时间,又怕了他眉间的严肃,仔细观察了手中的盆骨,思量了后说,“是男性。”
“理由。”他的语调波澜不惊。
“人的骨盆下方是由两侧耻骨组合而成,所以在两侧耻骨下支会形成一个夹角,男性的夹角比较小,大概75度,女性的夹角较大,一般会在100度之上。这个盆骨的夹角较小,所以是男性。”
陆北辰没回答她是对还是错,将一旁拼凑一半的颅骨推到了她面前,她看了一眼颅骨,抬眼不解地看着他。
陆北辰,“再由颅骨判断一下性别。”
顾初看了半天,将尚未黏合的头盖骨进行对比,“我觉得将头盖骨黏合好更容易判断。”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让她判断一次。
他却阻止了她欲要黏合头盖骨的行为,“先来判断。”
她只好照做,看了大半天,“是…男性吧。”抬眼看了看他,又道,“颅骨的前额有坡度,拼凑好的枕后隆突比较突出,如果是女性颅骨的话,前额应该是陡峭下的,枕后的隆突不会很明显。”
“你的骨科临*也不算白学,至少可以向你的导师交一份满意的答卷。”陆北辰说,“但是,你的尸检成绩,尤其是人类学尸检成绩,我会为你打上零分。”
“我判断错误了?难道死者是女性?”
“不,你判断对了,死的的确是男性。”
“那你为什么要给我零分?”顾初不服气。
陆北辰见她急了,唇际稍稍含笑,将没有黏合的头盖骨撤走,只留了不完整的黏合部分,“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让你鉴定呢?”
“这是不可能的。”顾初想都没想,“颅骨不完整,我可以通过盆骨,还有其他部分,就像你刚刚教的。”
陆北辰,“你在辨别性别之前,首先要知道碎骨是不是同属一个人。”
“什么?”顾初愣住。
陆北辰看着她,轻笑,“所以,你最好能给我一个证明你的大脑不仅仅只会爆发多巴胺的机会。”
“你——”顾初一下子听明白了他的暗指,脸就涨红了。
多巴胺爆发也是性*的来临。
咬咬牙,她拿过头盖骨和黏好的部分进行对比,陆北辰双臂交叉于胸前,颀长的身子靠在实验台旁看着她。她努力静下心来,仔细观察,这才骇然发现,头盖骨和黏合的部分有近乎两毫米的差距,如果不是观察谨慎的人,必然会将这个头盖骨与黏合好的颌骨部分看做是同一个人的尸骨,毕竟,只有两毫米的差别,黏合的话其实也看不出什么。
但,竟然被他发现了。
“通过盆骨和颌骨部分,可以鉴定是男性,沿着头盖骨的轮廓和厚度判断,也可以判断出是男性。”陆北辰将头盖骨与颌骨分开,“但,这是两具男性的尸体。”
顾初惊愕地张口,“被害的是两个人?”
“很快就知道了。”
她看了看手里的骨头,又看了看陆北辰手中的头盖骨,好半天才道,“如果头盖骨是属于另一个死者的,那么,凭着这么一块骨头能找到死者吗?”
“可以。”陆北辰轻描淡写地回答。
“啊?”顾初一愣,但很快想起别人对他的评价,都说他可以凭着骨头渣都能找出死者身份。当然,骨头渣有点夸张,但能凭着一块碎骨找到线索甚至是破案,也足以令人震惊了。
“教我教我。”她马上变得兴奋。
脑中立刻勾画出一个场景,她穿着白大褂,目光严肃,在现场拿起了一根人骨,淡定地对众人说,死者xx岁,xx长相…
陆北辰抿唇,“先打好基本功。”
顾初脑中的英雄画面“咔擦”就碎了。
“接下来你要判断出死者的身高、年龄。”陆北辰说。
顾初瞅着他,“你打算让我继承你的衣钵吗?”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悟性。”陆北辰不疾不徐,语气略有揶揄,“在面对死神时医生和法医虽然都要手持柳叶刀,但我认为,你更适合前者。”
“为什么?”
陆北辰笑,冲她比划了一下,“你的脑回路跟一个人相比,永远浅了那么一点点,所以你注定无法超越他的辉煌。”
“谁啊?”
他被她逗笑。
她蓦地反应过来,冲着他瞪眼,“陆北辰,哪有你这么拐着弯骂人的?”
他笑着扔给了她块骨头,“赶紧工作,勤能补拙。”
前句好听,后句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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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外,霓虹光影。
冲完澡的乔云霄独坐客厅沙发,室内的灯光很暗,他倒了杯红酒,浅抿。窗外的光亮飞了入窗,他的眼深岑遂黑,如同凝了墨,既然光跃入了眼,也有化不开的浓。手旁散落着一些资料。
全都是关于陆北辰的。
随手拿了一份过来,翻开,里面贴着一张照片,照片中是两个身穿校服的少年,洗得如梨花般白净的校服将这两个少年的脸颊衬得英气俊雅,像是念高中的年龄,少了成熟,多了青春。
两个男孩子长得一模一样,任乔云霄看了一遍又一遍,还是分辨不出两人在长相上的差别来,唯独的区别就是两人的表情,一个笑得阳光儒俊,一个冷若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