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退烧药。
顾初惊讶,什么情况?
躺在沙发上的陆北辰一动不动,可令她头皮发紧的是,他已换上了平日的衣服,家居服是扔在一边的。顾初心里一激灵,他出去过?将杯子的碎片拾起来,确定地上没有了后,又拾了药,来到沙发旁,仔细打量着他。
他看上去又十分得不好。
伸手一摸他的头,惊得她差点叫出声来。
烫手。
他的高烧又上来了。
心里又气又急的,推了推他,“你醒了怎么不先吃药呢?”这男人也太任性了吧?
陆北辰睁了眼,眼里的光不聚拢,有点涣散,但好像也知道是她,将她的手拨到了一边,眉头微蹙时,脸色愈发地吓人了。
“快回*上去。”顾初也来了脾气,使劲扯他。
陆北辰这次没有将她推开,尚算配合地起了身,顾初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把他弄回*上。让他躺好后,她揉了揉发酸的胳膊,不悦,“你是出门了?”
他看着她,嗓音含糊不清,“你去哪儿了?”
顾初无奈,“我不是给你留字条了吗?”
陆北辰的额上又开始出汗,她看了也不忍心,忙又去拿毛巾给他擦汗。他抬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力气不大,却烫得她要命。
“你去见他了?”
“我…没有。”她不想跟他在这个时候争执些什么。
陆北辰就没再说什么了,但始终攥着她不放手。顾初命他放手,他却用了力气。
“你答应我什么了。”
顾初盯着他,“你不会去找我了吧?”
陆北辰烧得惨白的脸一丝表情都没有。
“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你别说话了,我给你扎一支退烧针。”顾初心里惶惶的。
陆北辰松了手,又或许,是没有力气了。
顾初去准备针剂的时候,心脏就跟着外面的雨声一直在窜跳,她不确定陆北辰是不是去找她了,但如果不是,他怎么会换上了自己的衣服?
可不容的多想,目前,帮他退烧才是最重要的。
为他扎了针,她拿过家居服要他换上。
他没动,始终迷迷糊糊地看着她。顾初没辙,只好帮他换。换衣服的时候,她能明显感觉到他的肌肤已经滚烫得要命,将他扶坐起来,靠在*头,她说,“要不然再去医院吧。”
他却摇头。
换裤子的时候,顾初有点为难,但很明显的,他是无法自力更生了。只好咬着牙替他解开了裤链,为他脱下长裤时,她的脸已经臊得不行,足可以跟高烧的他温度相媲美。
该看见的轮廓,和正在苏醒的轮廓,似乎都在强迫着入她的眼。
除了羞,还有点怕。
刚刚拎过家居长裤,她正头疼怎么帮他穿上,他的手臂就横了过来,圈住了她的腰。
“你、你先躺下。”顾初觉得像是座火炉靠了过来,口干舌燥,想要将他扶躺下。
陆北辰的身子却倾了过来,唇贴在了她的脸颊。
高烧的患者,连呼吸都是热浪。
她刚从外面回来,下了雨,肌肤就有点凉。他便愈发地将她搂紧,滚烫的温度贴合着微凉的体温,他的唇就一直在她脖颈在摩挲,她全身僵直。
“陆…”
没叫出他的名字。
下一秒,他将她压在了身下。
是不是你?
有那么一刻,顾初是以为陆北辰晕倒了。当他压下来的时候,是全部的身体力量,蓦地就令人窒息,闪过脑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完了,要怎么送他去医院。
可很快地,他支撑了身体,她只觉沉重感骤然减轻了不少,他的唇在她脸颊摩挲。
是高烧时的气息,烫了她的耳鬓。
自喉间、鼻息间、呼吸间,还有贴近的皮肤间。
被高烧温度透支的大手,有了进一步的苏醒。
顾初心中警觉了。
身上的男人昭示着不同于高烧病重的表达。
更像是,一种情感的崩裂。
“陆北辰…”顾初试图去唤醒他的清醒,抵着他厚实的肩膀,“你别这样。”
他却没看她,闭着眼,脸又凑了过来。
病重的他,却异常地执拗。
顾初再笨也知道他想要的,她试着去抵触,他却贴着她的脸颊低低地说,“如果重新开始太难,那么我愿意跟你一起回到过去。”
嗓音低醉,脸颊与脸颊相触时过烫的温度,惊飞了顾初的心脏,那蜿蜒的疼就从胸口的位置绵延,疼得她难以呼吸。
她想起了乔云霄说北深与他父亲的关系,又想起了陆北辰说过的那句:为了你,他求了多年都不想讲话的父亲…心口的痛成了脱口而出的动力。当衣扣被释放的那一刻,她低低呢喃,“大学里的那个是不是你?是不是…”
最后一句,近乎泣声。
其实,这句话,在好久之前她就想问。每一次在见他像极了陆北深的时候,她都有这个冲动,但很快地,他总会用一种别于北深的状态与她相持,这么一来,这句话就成了一颗枣核钉,紧紧地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刚刚,他为什么要那么说。
又或许,她很想知道,此时此刻的他是否是清醒的。
只可惜,顾初没有得到回答,这个问题成了谜,陆北辰似乎更热衷于索取,她的话他充耳不闻,落在她耳畔的粗重嗓音,不是请求,而是祈使句,“给我。”
所以,当心尖那正在蜿蜒着的痛瞬间化为实质性的疼,那一刻就结结实实地扩散。
疼到惊声。
他的吻在下一秒就压了下来,截住了她的出声。
顾初的眼泪就沿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
琼州大学的阶梯教室到宿舍楼,中间隔了一条两旁载满梧桐树的石子小路,这里的梧桐跟校史一样的年龄,盛夏的酷暑总会被这里的枝蔓叶茂屏蔽了不少。可顾思并不喜欢这条路,因为这条路上太多情侣,牵着手,嬉笑着从她身边经过。
在不知道多少次心里诅咒那些不停炫幸福的情侣身影时,同寝的姑娘呼哧带喘地追上了她,跟她说,有一个男人找你。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刘继强,怔楞的片刻,又听那姑娘念叨,“你是不是又惹上什么事儿了,怎么警察亲自找上门了?”
“警察?”
“就在寝室门口呢,还知道咱俩是同寝的,要我当了话筒。”小姑娘嘻嘻哈哈的,“挺帅的嘛,我发现啊,这男人一穿上制服就是精神,特AN啊。”
顾思有点懵。
“不会是你新交的男朋友吧?找个警察做男朋友可一点隐私都没有啊,他能查出你祖宗十八代的事儿。”
顾思懒得听她讲什么制服*,一溜烟往寝室方向跑。
果不其然,一辆警车明晃晃地“摆”在女生寝室门口,十分不合理地“招摇过市”。寝室门口进进出出的女同学们全都张望着,指指点点。车内,有人落下窗子坐在车里抽烟,夹烟的手指粗粝,虎口有膙,应该是常年摸枪造成的。警灯没有晃,像是沉默的眼,在盯着顾思。
顾思一看这架势,腿就软了一下。
车里的男人一偏头,看见了她,冲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其实顾思一瞧见警车的影子就想到是罗池,心始终在打鼓。又一想,她虽说跟罗池这个人接触不长,但多少了解只要打死不松口的话,这个罗池还是没辙的。
有了这层心理保障,顾思多少淡定了,松了松情绪走上前,盯着罗池,“有何指教罗大警官?”
“呦呵,小姑娘不大友善啊。”罗池半个身子“挂”在车窗,笑呵呵地看着她。
顾思环视了一圈周围,示意他,“穿着警服开着警车来我们学校,目的昭然若揭啊,你让我怎么友善?”
“这么说你心虚了?”
“是现实太残酷,人心太薄凉了大叔。”顾思没好气。
“大叔?”罗池忙照了一下后视镜,又探出头来,“我有那么老吗?”
“当我口误吧。”顾思恹恹。
罗池挑了下眉,“汉语博大精深,你解释一下什么叫做‘当我口误’。”
“这也是你办案的其中一个环节吗?”
罗池想了想,“当然不是。”
“那我凭什么解释给你听?”顾思懒得搭理他,转身要走。
“小姑娘有点忘恩负义了啊。”罗池在她身后甩了一嗓子。
顾思顿步回头,“你对我有恩吗?”
“我来是跟你的校领导解释一下,要不然你得背上处分。”
顾思折回来,阴惨惨地笑,“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罗大警官是吧?没错,您老是消除了校领导的疑虑,但现在呢?”
“现在怎么了?”罗池说着看了一眼周围,见来往的学生们都朝着这边看,心中了然,笑了笑,改了口风,“你权当有个当警察的朋友来找你叙旧,多牛。”
顾思双手插兜,慢条斯理地说,“罗警官,我跟你好像没什么交情。”
“很快就有了。”罗池将烟头一掐,“上车。”
“我还有课。”顾思拒绝。
罗池开门下了车,绕到副驾,替她开了车门,“帮你请好假了。”
顾思站在原地没动,但明显的,已经不高兴了。有认识顾思的女同学,经过后见了这一幕后开着玩笑嚷嚷,“思思,这么帅的男朋友还吵架啊?你不要我们可要了啊。”
罗池十分潇洒地冲着她们招招手,顾思一脸无语状。待女同学们进去后,她说,“罗警官,我想我跟你还没熟到随便上你车的程度吧。”
“那我就跟你说一个咱们俩都熟的人。”罗池靠着车门,阳光下,那口白牙明晃晃的,笑得不怀好意,“刘继强,总可以了吧。”
“你什么意思?”顾思警觉。
罗池朝着车上示意了一下。
顾思知道这个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也知道当警察的就是喜欢刨根问底,没辙,只好上了车。
*
咖啡店。
眼前是一杯还在冒着寒气的咖啡,半融的冰块晃荡着,伴着小银勺的搅动。只是,银勺很快停了,冰块被咖啡的漩涡带动,轻轻碰撞着咖啡杯的杯壁。
“萧雪的案子都已经结了,凶手你们都已经抓着了,我不明白你还问这件事干什么。”顾思打从坐下来态度就不好,一听罗池继续纠结她自首的事儿,她就愈发地不耐烦了。
罗池也点了杯咖啡,不过是热的。在顾思劈头盖脸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后,他喝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后慢条斯理地说,“小姑娘还是不要喝那么凉的东西。”
“罗警官貌似还没七老八十吧。”顾思皱眉。
罗池耸耸肩膀,“让我想想啊。”
这句话听着意外,顾思皱着眉头看他。半晌后,他才又挤出了一句话,“看来你是挺爱刘继强的,所以明知道他跟萧雪有瓜葛,你还义无反顾地一头扎进去。”
“这是我的事。”
“萧雪案发后,你发现了刘继强的不对劲,在得知萧雪死于普萘洛尔后,你开始怀疑刘继强,因为就在萧雪被害的前几天,刘继强的药厂丢了一批普萘洛尔。当然,刘继强当时不会跟你说这些事,事实上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批药物的丢失将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麻烦,直到我们查到了他的头上,他才跟你说了这件事。”
“随你怎么分析。”顾思不是很配合。
罗池笑了笑,“你这个态度就不对了,你姐姐为了你的事操碎了心,甚至都不惜去做那个陆大怪人的助理,只为了能跟进这个案子不让你受委屈。”
“你口中的陆大怪人是陆教授?”顾思哼笑,“你放心,我也不会让我姐受委屈。”
“请神容易送神难呐。”罗池长叹了一声。
“你什么意思?”
罗池忙转移了话题,“其实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个事实,刘继强未必有你想的那么无辜,虽说凶手找到了,但他的确有利用你的嫌疑,你自首之后,他甚至连面都没露。是真的没办法见到你还是说想要避嫌,我想你很容易想的到。”
“你说了这么多,肯定是想要我倒戈吧。”
“我喜欢你用倒戈两个字。”
顾思喝了口咖啡,冷哼,“不过不好意思,我没有帮你的必要。”
“当是为死者伸冤。”
“事实上我十分讨厌萧雪,她死了,挺好。”
“因为她是你的情敌?”
“不,仅仅是因为她骂了我姐。”顾思咬牙,“我可以容忍她在我面前说刘继强如何如何对她好过,但绝对不允许她说我姐半句坏话,我不清楚她和我姐还有跟她们有关的什么男人,我只清楚,我姐绝对不是她口中的那种人。”
罗池慢悠悠地喝着咖啡,听完后,说了句,“现在你姐已经介入了这个案子,你口口声声爱你姐,那么就好好想想,一旦萧雪的这件事真的跟刘继强有关的话,你的天平要横向哪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