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闭的空间里,是男人身上极淡的来苏水味,还有女人身上的清香,在来苏气息的衬托下,这股子清香也变得有点冷,却足以令人怀念。陆北辰暗自深呼吸,这香便融入了他的肺部,然后,揪着他的心脏痛到极致。

顾初知道陆北辰在盯着自己,心脏又开始不规则跳窜了,又觉得自己的行为的确有点突兀,至少跟他困在这么一个空间里时她才意识到,下一句话不知道该怎么讲。

“我…其实还有别的事。”她艰难地讲出了这句。

触手可及的温暖

陆北辰等着她开口,十分好耐性。

电梯上方的数字在一格一格地变,他与她的空间却像是停滞了似的。他站在那儿,如静止的松,似乎天地间只有一件值得他去等待的事,那就是有关她的话;可她,见他愈发冷静等待她就愈发地不知所措。

电梯门开了。

陆北辰依旧站在原地,没打算出去,看着她。顾初着急,嘴巴张了又阖,想要说的话如同核钉似的扎在喉咙里,倒不出咽不下。电梯上方的指示灯亮了一下,门要关上了。他始终没能等到她的下一句话,临出电梯前扔了句话,“想好了说什么再来找我,另外,我是法医,不会治感冒发烧。”

顾初有些耳鸣,曾经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那个人说,依照你这种一年四季能感冒三季的频率,活生生是将我历练成全能医生的节奏。这句话荡在脑中,与陆北辰的这句话相撞。空气中他的气息淡得近乎消失,她蓦地反应过来,“喂——”追了出去。

结果,顾初被拦在了VIP健身房的门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帅哥美女持凭证入室。对VIP客人开放的健身房共上下两层,面积不大不小正好,既保持了私隐性又足够空间锻炼。她几番想要闯进去,结果都被保安十分礼貌地“请”了出去。

无果,顾初又不甘心离开,寻了一角沙发等待。

健身房内,陆北辰没有上楼游泳,而是选择了跑步机。他定了时,从这个角度再透过镜子的折射,他轻易能够看见守在休息区的身影。娇小的,整个人都蜷缩在那儿,许是冷了。即使相隔了距离,他还是清楚地能看见她那张苍白的脸,却又有点倔强。

跑步的节奏有点乱了,他撤回目光,深吸了一口气借以调整气息。有女人上前搭讪,艳美娇丽,陆北辰视若无睹,那女人觉得索然无趣便离开了。他保持着一贯的速度,可眼前不停跳动的数字似乎也扯不回他的注意。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镜子,小小的身影似乎打了个喷嚏,陆北辰下意识地皱了眉头。

顾初不知道等了多久,反正就一个信念,就是要等他出来。身上的衣服有了体温的陪衬开始变得潮乎乎的,她觉得有点冷,头有点沉,下意识地往沙发一角里使劲靠了靠试图汲取温度。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的眼皮都快打架了,头顶上有礼貌的嗓音落下,“这位女士,您还好吧?”

顾初打了精神,抬头一看,是酒店服务生。他放了一杯热水在她触手可及的位置,又将一个带有Versace标志的拎袋交给她,说,“这是给您的东西。”

她诧异,接过打开一看,一件剪裁十分简约的白衬衫外加一条水洗柔软的牛仔裤,她认得,经典款。

“这?”

“哦,这是健身房里面的那位陆先生要求我们为您准备的,衣服和热水。”服务生笑盈盈道,“我看您还是先去换上衣服吧,您的衣服这么湿着很容易感冒。”

顾初愕然,抱着衣袋起身朝着健身房里边瞅,却看不见陆北辰的身影。窜到门前,在保安的“横眉冷对”下她踮着脚尖不停寻找,终于瞧见角落里跑步机上的男人,心就再一次不争气地狂跳,然后她拼命告诫自己,别乱别乱,冷静。

她知道他还在里面,所以就算湿着衣服她也不会离开,因为她怕,怕一转眼就再次失去了他的踪影。

除非你就是陆北深

陆北辰从健身房出来的时候,窗外的雨也停了,乌云却还在云际间游离,像是孤主的魂,在静静等待着沧海桑田。顾初眼尖地瞧见了他的身影,忙快步上前。

他刚冲完澡,头发还是湿的,水珠沿着发梢滑落锁骨,晃映着健硕的肌肤光泽,他新换的T恤衫也微微被水珠打湿,透着结实的胸肌轮廓。顾初迎上来的时候,他正边走边用毛巾擦头发,见状,停了动作顿了脚步。

她还穿着自己的衣服,发有点干了,可唇还是差了色。陆北辰没料到她没去换衣服,眸底滑过一抹浅愕后,冷淡开口,“顾小姐还挺挑剔的,这套衣服入不了你的法眼?”

顾初听出他的暗讽,咬咬牙,“不是,谢谢你,我只是怕换了衣服之后找不到你。”

像是有刀刃在他胸口轻轻滑过,轻微痛痒,却血流成河。陆北辰的瞳仁微缩了下,盯着她,“看来顾小姐有求于人的时候,什么牺牲都可以做。”

顾初攥了攥衣袋,袋子的棱角硌疼了手心。

“我已经说过了,我帮不了你什么。”陆北辰落下这句后就走了。

顾初胸口起伏,蓦地转身,追上了陆北辰后,伸手往他面前一拦。陆北辰眉头一皱,再往旁移步,顾初也跟着他的方向移步,再次伸手拦住了他。“我做了什么令陆教授不满意的事吗?”她仰着下巴,目光决然。

“很抱歉,如果你是指你妹妹的事,那么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我没工夫在我的专业上对任何人进行打击报复。”陆北辰拨开了她的手,抬步。

“除非你就是陆北深。”这一次她没追上他,只是在他身后陡然甩出这句话。

陆北辰已经在电梯口前停住脚步按了电梯,落下手臂时稍显僵硬,脊梁骨也冰冷地挺直,顷刻,他转头看着她,眸深得骇人。顾初深吸了一口气,几步走到了他的面前,“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承认自己的名字,可你就是北深,所以你在见到我的时候才冷嘲热讽,所以你明知道顾思是无辜的还要签字,你做这一切无非就是想要看我有多痛苦不是吗?既然你有心看我的笑话,那么干嘛不大大方方地承认你就是北深,你可以明明白白地走过来告诉我,你就是要对我报复、要看着我哭看着我崩溃你才甘心!”

她的后背抵着电梯门边,就是这么一个娇小的她,在这个时候却迸发了坚决的质问。有微光挤出云层,透过玻璃窗闯进大厅,落在她的脸颊,令他清晰看见她深褐色瞳仁下的种种情绪。

电梯门开了,下一秒她被他顺势推了进去。

顾初惊喘,一个没站稳整个后背撞在了电梯冰冷的镜壁上,未反应过来,他的一条手臂就擦着她的脸颊撑在了镜壁上。她一愣,抬眼撞进了他的眼,电梯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她瞥见了自己的惊慌,在他的瞳眸倒映。

“如果我真的是北深,为什么要对你打击报复?”陆北辰微微压下脸,清洌气息扫在了她光洁的额,“嗯?”

顾初颤了下唇,他的问话甚是轻柔,却令她一时间哑语。陆北辰的视线从她的眼滑落至她的唇,眸暗,又对上她的眼,唇角意外地挑笑,轻哼了句,“还是顾小姐你太自信了,自信地认为值得让男人对你打击报复?”

顾初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太阳穴涨疼。她盯着他的脸,他似笑非笑的神情深深刺激了她,又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脸颊越压越低,心就“咚”地狂跳了下,挺直了背,他的唇就靠在了她的耳畔,低低落下句,“你从没想过,自己也有低三下四求人的一天吧?”

她的肩膀抖了下。

电梯门被人按开,门外站着客人。陆北辰却未动,只是微微偏头,他的眼近到咫尺,气息微凉,“这不是你最喜欢的吗?给了别人希望再毫不留情地拿走,这种愚弄人的行为,顾小姐你是有之过而无不及。”

话毕,他挺直了身,唇角始终挂着明暗难辨的笑。

顾初心口蹿疼,将他一把推开跑出了电梯间。站着门外的客人走了进来,狐疑地看着陆北辰。陆北辰拾起散落在地上的服装袋,再转身时,神情冰冷。

美丽的弦

12个小时后顾思被放了出来,她的不配合虽说令警方没办法,但同时的也没消除警方对她的怀疑。她到家的时候,顾初那颗快要碎成渣的心才终于放下,问及细节,岂料顾思先不耐烦了,狠狠落下了句,萧雪那个害人精,自己死了不要紧还连累其他人。顾初看出顾思的心情糟糕透了便不再多问,顾思毕竟还是小姑娘,气愤过后就开始哭,有委屈还有积攒着的惊吓,顾初什么都不说,静静地搂着她,让她哭个够。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管警方的保密工作做得有多天衣无缝,仍旧要在当今这个信息社会前瓦解。萧雪被害一事被媒体曝光,继而记者们陡然明白那位法医界的男神空降琼州的真正目的,请来的外援专家都国际大腕级别,可见萧雪一案非同寻常。媒体得知萧雪琴弦绕颈,继而沉寂了许久的离奇失踪案重新规划了定义,大标题统一打出:美丽的弦,来指明萧雪被杀一案。

萧雪人长得漂亮,又年轻,再加上强悍的小提琴功底,所以出道至今收获不少粉丝。媒体曝光了萧雪被杀一事后,最先崩溃的就是拥护她的粉丝们,各大论坛各种帖子都在讨论这件事,声讨凶手,一时间百度搜索指数窜到了首位,压力直逼办案人员。

“萧雪这个案子我个人认为不需要对公众隐瞒,警方有必要对外做一些客观声明。”会议上,罗池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她是明星,这种沾火就着的职业一旦出了事儿,你越是隐瞒就越糟糕。现在既然被媒体曝光了,我觉得也不是什么坏事儿,可以向公众征集线索嘛,帮助我们警方尽快破案。”

在报告大会上,参会人员各个警服得体,只有两个人显得跟整个氛围格格不入,一个就是正在讲话的罗池,连续几天的不眠不休令他的形象看上去有点滑稽。胡子拉碴,头发跟鸟窝似的,灰白色T恤配深色牛仔裤,牛仔裤的裤腿儿还沾着草根儿,看得出是与大自然亲密接触的结果。

另一位跟罗池正好相反,整洁的白衬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裤,衬衫的扣子系得不是那么一丝不苟,三颗是散开的,袖子上卷,露出结实的小臂,看上去悠闲随意。正是陆北辰,在罗池汇报工作进程的时候,他一直在闭目养神。

所长现在有点进退两难,临近退休的关口遇上了这么个案子着实令人头疼,说到他,当年也是破案能手,一路那是提着自己的人头闯过 多少风雨才熬到了所长的位置,他的那个年代不像现在信息如此发达,办案就是办案,心无旁骛,现在的社会变化太快,让他这么个老派人士时刻感到无所适从,年轻人办案有年轻人办案的规矩,他能够理解,所以听到罗池的话后,也只能赞同,事到如今,只能顶着困难上。

在听取法医报告的时候,陆北辰终于睁了眼,在向上提交了资料后,语气清淡地说,“现在,失踪的人头对于我的结论而言已经没有太大帮助,当然,找到头颅是势必的事,毕竟没有一个家属会希望自己的女儿死无全尸。绕在死者颈部的小提琴弦经皮屑和肌肉组织检验,只有属于死者的DNA,没发现他人的指纹。如果依照我之前给出的尸斑结论,那么这一现象恰恰说明了对方是有意图有预谋地进行杀害,所以,据我推断,即使头骨找到,给出的表象证据也一定会是自杀。有待你们找到那部分头骨后进一步论证我的个人观点。”

他在发表意见的时候,专案人员在认真记录,因为陆北辰的每一句话对于办案来讲有可能都是一条极为重要的线索。

猴子的玩具

罗池挨着陆北辰坐,等他说完这话后懒洋洋地靠过来,耳语,“你这个人常年跟死人打交道多了连血都变冷了,怎么说你都跟萧雪的尸骨相处了这么多天,死者死者的叫,让人听了多心寒?哦不对,她已经死了,是鬼。”

陆北辰瞥了他一眼,没搭理他的嬉皮笑脸,接着继续报告,“根据死者颈骨末端断裂呈现不整齐形状,可说明非器械刃刀导致,周边腐肉肌理浅在抓痕,从抓痕的大小形状可判断非人力所为。”

罗池抓了抓鸡窝般的头发,接过来话,“陆教授从尸体身上取出的虫子,经昆虫学家鉴定,是潮湿虫的一种,软壳极为怕光,见光可在两个时辰之内自然死亡。经过我们连日的搜索,终于找到了位于南山最适合这类虫子生存的地点,我们进行排查后发现,位于潮虫最多的位置树木良莠不齐,其中一片的树枝有被人修理过的痕迹。现场勘验的同事拍了照片。”

陆北辰扫了一眼手头的刑侦资料,轻声说了句,“树枝断口整齐,看得出是剪刀的上刃口渐入树枝的枝条位置,枝条下方有被压过的痕迹,应该是剪刀的下刃口进行托住树枝重量造成。清理现场的人应该是使用园艺剪刀,而并非使用直线形普通剪刀。南山本来就人极罕见,潮虫出没的地方又是阴湿之地,不会有园艺工人爱心奉献。另外,树枝的断痕有星点的锈斑,这是不容忽视的线索。”

“所以,是有人怕警方发现证据,一并将现场处理了,这个人心思缜密,做事又不慌不乱,可见心理素质极高,那么应该是从事风险性职业,例如证券、投资或者经商。带有锈斑的园艺剪刀,我们可以分析使用年限,如果可能,会查找生产厂家等信息。”罗池分析陆北辰给出的线索,目光凝聚起来甚是严肃,“那么,我们可以进一步缩小萧雪的人际范围搜查。陆教授刚刚提到失踪头颅的尸骨断痕情况,至少我们可以判断出,萧雪的尸体是在被拖到发现现场时发生了头骨丢失情况,我们分析了陆教授给出的腐肉抓痕数据,一致认为是动物所致,尸体暴露在阳光充足的位置,而南山喜阳又十分多的动物就是猴子,我们有理由怀疑,是猴子把头骨当成了玩具。”

所长若有所思,翻看资料。

罗池凑近陆北辰,“不愧是火眼金睛啊,连园艺剪刀这种事儿你都能看出来,省去了队里再找植物学法医的费用了。”

“如果你的眼睛再亮一些,可能一开始就可以直接跟猴子赛跑。”陆北辰懒洋洋地开口,“爱心奉献一句,山林的野猴大多数不怕人,你们有可能会成为被攻击的对象。”

话毕后,见罗池一脸吃屎的模样后陆北辰又故作恍然大悟,状似遗憾,“抱歉,看来我提醒晚了。”

罗池气得脸都绿了。

所长给了指示,声明此次案件受到了太多关注,总之不管怎样都要及早破案,否则刑警队的压力会空前加大。检验科的同事也提交了资料,这原本跟陆北辰的工作范畴无关了,只是他的目光扫到那条作为凶器的小提琴弦材质报告时皱了眉头。

“等等。”他打断了检验科同事的报告。

所有人都看他。

“报告给出的琴弦材质为尼龙弦?”陆北辰问。

同事点头,“这是小提琴弦目前使用最多的材质,陆教授,您是发现了什么吗?”

陆北辰二话没说将报告阖上,高大的身子朝椅背上一倚,神情严肃道,“据我所知,萧雪的小提琴都是订制的,为了能够突显音色的古典和明快,她的小提琴琴弦还是采用最传统的羊肠弦。她只喜欢oliv演奏弦,而现场发现的这根弦显然不是萧雪的。”

众人一愣。

法医破案妖孽升天

罗池也愣住了,反应半天后说,“有没有可能是萧雪的练习琴?”

“罗先生,重点的就是那把小提琴,琴弦是其次,萧雪家世背景虽说不错,但父母都是*暴富的粗人,拿钱才砸出一个可登高雅殿堂的女儿,对于小提琴来说,只选最贵的未必是最适合的,那么,萧雪在订制小提琴这件事上总会有知音人吧?”陆北辰慢悠悠地说。

另一位专案组的同事开口,“我们在萧雪的家里并没有找到您说的那把定制琴。”

“能不能找到是你们的工作。”陆北辰道,“从专业我能给你们提供的就是,OLIV演奏弦价格昂贵,对温度和湿度的标准极高,所以萧雪肯定会有自己的保存习惯。”

所长闻言点头,要求大家转变一下思路进一步调查。罗池盯着陆北辰,压低了嗓音,“连萧雪的父母都不清楚琴弦的事儿,你怎么这么门儿清?”

陆北辰哼,“想要调查我?可以,先去立项建组。”

罗池挑眉。

“因为依照你的智商,想要调查我太难。”陆北辰说话毫不客气。

罗池牙根咬得咯咯直响,末了恶狠狠说了句,“法医破案,妖孽升天!”

陆北辰不咸不淡地回了句,“我这个人比较唯物。”

罗池知道说不过他,聪明地闭上了嘴巴。

“顾思作为嫌疑人,这个口子还要继续打开,毕竟她是最直面与萧雪发生冲突的人。”所长给出建议。

陆北辰坐在那儿,唇角的弧度落了下来,他盯着眼前的文件夹,脑中却不经意闪过那个蜷缩在沙发上小小的身影,烦躁的情绪便油然而生,开口,语气变得有点不耐烦,“顾思目前没有追查的必要。”

罗池听出他口吻的变化,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心里还纳闷着,这个人向来不参与破案事宜的,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陆北辰没理会罗池的暗示,抬眼看向大家,嗓音又恢复一贯的平静,“至少我在尸骨上看不到跟她有关的证据,发生争斗,势必会留下抓痕,查出她的DNA也说明不了什么,所以警方现在一味盯着她,会延误破案时间。倒不如把精力放在对死者施暴的对象上。顾思有可能只是烟雾弹,搜查12个小时,你们问出什么了吗?”

最后一句问话,令专案组的成员脸色尴尬。

所长自然不想得罪陆北辰这个大人物,稍稍打了圆场,不过也按照他所说的,要改变一下调查方向。

会议结束后,罗池追上了陆北辰,“我总算领教你这个人有多冷血了,连所长的面子都不给。”

“我是说事实。”陆北辰下着楼梯,声音冷淡。

罗池也多少了解他的脾气,摇头叹气,“傲娇任性啊,不过你也的确有资本。”

“称赞的话我领了。”

罗池还要说什么,有人在后面唤叫,“陆教授,请留步。”

陆北辰和罗池同时停住了步子。

是法医组的一名法医,这次案子本由他来负责协助陆北辰,但陆北辰单枪匹马惯了,很多时候他都插不上手。

“刘法医,你找陆教授有事儿?”罗池主动问,“如果是跟案子有关的话,我就不回避了。”

刘法医冲着罗池比量了个手势,意思是他不用回避。看向陆北辰,清了清嗓子,“陆教授,您在尸体检验报告上似乎落了一条儿。”

罗池听着奇怪,看向陆北辰。而陆北辰面色不惊,“哦?”

“据我观察到的,死者左侧趾骨有细小的裂痕,是外力所伤。可在陆教授的报告里只点明了死者右侧髌骨上的断裂痕迹,我想,凭着陆教授的专业水准应该不难发现死者趾骨有问题吧?”刘法医抬头瞧着陆北辰,这种角度令他不是很舒服。

刘法医的身高也算是正常,但在一个有着186身高的陆北辰和一个有着183身高的罗池面前,他看上去就像是盆地的最低点,他只能用十足的语气来打压对方所带给自己的压力。

陆北辰知道在他赶到琼州前这个刘法医看过尸体,等他抵达后便全权负责萧雪的案子,没让当地任何法医插手,基本上在进行尸检和撰写报告上都是他亲自完成,所以刘法医突然提到死者趾骨上的伤痕他并未感到惊讶。罗池听了这话后觉得费解,又敏感地从刘法医的眼睛里读出了一些质问外加幸灾乐祸的意思来,多少有点担忧。

你有古怪

陆北辰的神情始终平静如水,只是微微转头看向罗池,唇角这才勾起很浅的弧度,说,“现在,你清楚我喜欢独自工作的原因了吧?”

罗池当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也隐约感觉到接下来不会是好话。果不其然,陆北辰淡淡补充了句,“因为拍档一旦患有弱视,会严重影响工作效率。”

罗池闻言一下子被憋出乐,“噗”地笑出声,赶忙又收住。再看刘法医,脸都绿了,他明白陆北辰的意思,以“弱视”来暗指他做事情分不清主次。一时间有点恼,但又不敢太大张旗鼓,“陆教授,这件案子上头很重视,我只是不想看到有什么线索是从法医这边被忽略的。”

陆北辰将手插兜,慢悠悠道,“如果只是小案子,还不值得我亲自出马。”

刘法医被他顶得够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陆北辰看向他,似笑非笑,“或许刘法医认为,我最好也列明死者从出生到现在吃过那些药?打过什么针?又或许在什么地方崴过脚绊过跟头?”

刘法医张了张嘴巴,“我的意思是…”

“从死者左侧趾骨的情况来看,裂纹是自损伤然后痊愈,从愈合的情况能够看出至少是在五六年前受过的伤。刘法医,你是打算让我在报告里列明这一点?想要证明什么?证明五六年前在死者还没成名的时候凶手就准备好杀她了?你也同样是法医,不会看不出自损伤和外力伤的区别吧?”陆北辰沉着冷静,字字重点。